二十一
“塔台，大韩航空KE239，现在仁川风速为11米/秒。”
“朴机长，风速还在10米以上，我们要返回大邱吗？”副机长已有些慌忙。
“冷静！”有天下意识的握了握操纵杆，“风速一定会降下来的。”一定的。
俊秀，我会遵守约定，今天，回家。
驾驶室里一片沉寂，塔台对于风速的报告持续在10以上。
“朴机长。”再这样下去，回大邱是必然的选择了。
有天咬紧牙，该死，快停下来，求你，快停下来吧！这一场风暴，多少人会彻夜难眠，多少人会点上一盏门灯，多少人会默默祈祷，多少人会苦苦守候？再长的旅途，也总有归宿，再久的出行，也总有归期。机上三百名乘客等着降落，超过十六小时的等待和期盼，不论是迎接出差而归的丈夫，一家人长途旅行回来，商业公务的接待，还是独自一人前行，所有人都和我有一个约定，今天，要回仁川……
一定要回去……
“大韩航空KE239，现在仁川机场风速正在减小，10.2米/秒！”
太好了！
“9.9米/秒。”
“9.4。”
“8.5。”
“跑道已经准备好！”
“大韩航空KE239，准备降落。”
按下人工驾驶，握着操纵杆的手，微微颤抖。
“高度。”
“550。”
“速度。”
“150。”
“了解，放下起落架。”有天的声音低沉有力，嘴角挑起一抹微笑，那么自信。
“已经对准跑道。”
“准备降落。”
“100。”
有天的脸色平静，一定可以的，可以的。
“80。”
我会把你们，送回仁川……
“50。”
我们的约定，我从来没忘……
“40。”
今晚，我一定会回家……
“30，20，10，LANDING！”
起落架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激起一长串水花，划出漂亮的曲线。
有天紧咬的牙齿终于松开，握紧左拳，做到了！
副驾驶轻轻的感叹道：“完美的降落……”
机舱里，一片欢呼。
鞠躬送走最后一位乘客，有天从驾驶室里出来。
“有天，辛苦你了。”在中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微笑，“谢谢你带我们回家。”相视的双眼，一世的信任。
“哥……我好累……”有天虚弱的笑笑，不想在在中面前隐瞒脆弱，似乎刚才的降落，用尽了他一生的力量。
在中心疼的轻抚有天的肩：“你做的很好，真的，俊秀要是看到了，会为你骄傲的。”
“哥……几点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
“真的是好漫长的旅途啊……”
“嗯……”
“回去吧……”有天淡淡的笑着，嘴角却有着浓浓的幸福。

“喂。”
“允浩……是我……”在中声音好小好轻，细的一掐就能断。
“……”长久的沉默。
“允浩？”
“我在听。”
“你睡了吧？抱歉把你吵醒了，今天临时转往大邱机场了，没能赶上……”
“我知道……”
“嗯……那你……休息吧……”
依然是沉默。
在中苦笑，他是生气了吧：“那我挂了，你好好休息，拜拜。”
合上手机，在机场出口，深深的吐气，雨已经停了，风也只是微微吹过，树枝上的水滴有一下没一下的滴落，清新的空气，沉重的心。
走出大厅。
一抬头。
允浩的双眸，在夜里，那么明亮。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顾了！只因为我面前在这个等我回家的男子，他叫郑允浩……
狠狠的拥抱，像要把肺里的空气挤出来一般紧致，没有丝毫缝隙，把脸深深的埋在允浩的肩上，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风暴过后的夜，那么平静，安详。
“我回来了……允浩……我回来了……”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似又带着丝丝的抽噎。
允浩微侧脸颊，轻吻着在中的发丝，手指一下一下的顺着黑色的发梢：“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的思绪，我都知道。你的这趟旅途，太辛苦。然而，我又何尝不是苦苦纠结守望，看着那片天空，从风暴来临之前便守候，即使是狂风暴雨之中，也一直仰望天空。但我却无能为力，不能飞上云霄，去接你回来。整夜的感情发酵，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无用，多么胆小，只能守在原地，等你有了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再回到我的怀抱……
就这样相拥，沉默，在夜的寂静里。
“等了我一晚……？”微微分开点距离，在中用晶亮的双眼回望允浩。
“不是一晚……是要等你一辈子……”
轻轻捧着在中的脸，那双灵动的眸子闪烁着惊异的星光，那么让人怜爱，让人心痛。在中，我能给你的最大的承诺——就是等待……等待你一生一世……
我不是有天，可以承诺带你回家，我不是俊秀，可以承诺永远保护你的安全，我只是郑允浩，那个承诺永远守候，等你回家的郑允浩……
似乎读懂了允浩内心的暗示，当他的右手环上纤细的腰肢时，在中稍稍抬头，垂下睫毛，将唇轻轻覆上。
很轻柔的吻，只是双唇相贴，感受到对方传来的丝丝鼻息，热热的在面颊上蔓延。禁不住的微微颤抖，在中的双手不自觉的向上游移搭上允浩的腰，握紧衣服的下摆。紧张的快要忘记呼吸，稍稍将唇张开一条缝，深深的叹息，允浩进一步含住在中的上唇，轻轻吸吮，触电般地感觉顺着唇部向四肢蔓延，心似乎被烘烤慢渐渐发热，脸上不经意的爬上了红晕。整个人都置于对方的气息之中，沉稳，安心，向上合拢下唇，契合般的摩擦着允浩的唇角，呼吸和外界的微风融为一体，传递在两人唇间。
终于小幅度的向后仰头结束了这个轻柔的无关情欲的吻，两人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对方深情中调合着羞涩的表情。在中眸光湿润，眼神有些飘忽，嫣红的上唇被吮吸的带着晶晶的亮光，唇上麻麻的感触似乎还无法退却。被圈在厚重的怀抱中，狂乱的心跳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再次闭上双眼用心感受传来的爱意，模糊的觉得允浩好像是安定剂一样，现在，好想睡。
允浩……你给我的承诺……你对我的等待……让我好幸福……

二十二
到家已经是1点多了。
客厅的灯还开着，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俊秀？睡了吗？
书还散落在桌子上，笔也没有套上笔帽，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彻底的凉了下去，家里静寂的诡异。
有天觉得脑袋好涨，开了十六个小时的飞机，一小时的汽车，手都开始发抖，俊秀呢？怎么灯没关就睡了？
扔下行李箱，心中有点失落，也对，这么晚了，俊秀总不可能大喊大叫的对自己说——呀，你总算死回来了！
可是……不公平呢……
我可是拼了老命才把那破飞机开回来的……
有天努努嘴，准备去洗个澡。
进了卧室，一愣，窗前的人……
只穿着一件单衣，像小动物般的蜷缩在窗边，抱膝靠着玻璃沉沉的睡去，天使般纯真的睡颜，赤裸的双脚就那么直接搁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虽是初夏，但暴雨使屋内的温度并不高，稍稍有些发白的嘴唇，睡梦中都皱起的眉头，看的有天一阵心悸。
轻轻走过去，拨开挡在俊秀眼前的发，柔软的触感，一碰便不想离开。沉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传入耳中，俊秀睡得很熟，嘴巴都微微张开，怕是太累了吧。
单膝点地，左手穿过俊秀细白的反颈，用上臂垫在他的头下，握紧单薄的肩膀，右手滑过膝下，顾不得自己因为十几个小时的驾驶而发麻的双肩，打横抱起俊秀。
竟没废多大力气，有天被俊秀的重量吓了一跳。
究竟是自己的肌肉发达呢，还是因为担心的心情让自己忘记了重量的问题？明明是和自己一般高度的俊秀，窝在怀里的感觉，那么娇小。
暗笑自己的发痴，甩甩头发，把俊秀轻柔的放在床上，拿出和床单同色的被子，放在脚边，再缓缓的有下而上覆住全身，生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他。宠溺的看着俊秀犹如少年般的容颜，轻笑。他们早已过了那无忧无虑的草样年华，来自社会家庭的压力让接近30岁的男子都纷纷迅速的老去，即使面容可以保养，可眼睛，却不再有年轻时的灼灼光芒。然而俊秀的眼睛却依然明亮有神，不带任何掩饰的直入人心。在中是个好哥哥，总是尽力为俊秀把社会的纷繁复杂拒于千里之外，所以让他的心一直处于年少的日子——阳光，敢爱敢恨，精力充沛，充满希望和梦想。
而自己，却早已因为各种各样无奈的现实，开始加速的衰老。抱着一颗残败不全的心，游离于社会内外。
然而，只有俊秀，能给予自己那种相互理解，像看到一泓清潭般的大彻大悟，重回年轻的感受。
伸手抚过俊秀光洁的额头，顺势向下滑过柔软的面颊，感受他熟睡时淡淡的鼻息，不由得倾身靠近，双唇摩挲着滑过他黑色的碎发，刷过睫毛，同时将俊秀在被子外搁置的手握住，轻轻地放回被子中，抽身离开柔软的身体，最后替他掖好被角，关上窗户，轻合上卧室的门。
在中醒来的时候，一看表已经十一点，慌忙起身，迷茫的环顾了一下陌生的环境。

昨晚，似乎自己丢人的就那么靠着允浩睡着了。
天啊……金在中……你真是出息了……站着都能睡……
狠狠的向后倒下，栽倒在枕头里。
却笑得甜美。
这里是允浩在大韩航空总部的休息室，昨晚看在中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样子，只好就近让他在这里休息，一张单人床，自然挤不下两个大男人，不由分说的把在中塞进屋子里，允浩甘之如怡的回到顶楼的办公室，倒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但却乐的随时可以偷笑出来。
“你在办公室吗？”在中耳边夹着电话，边系袖口的扣子边问。
“嗯，起来了？”允浩合起资料，拿起茶杯轻抿。
“刚起，不小心就睡过头了。”吐吐舌头，同样晚睡，允浩怎么就能精力充沛的去上班。
“还困吗？饿不饿？”允浩的关心有时候厉害起来其实也挺烦人，唠唠叨叨，但就是有人喜欢这一套。
“嗯……不困了……”手托在唇边，轻掩着嘴巴，笑得甜蜜。允浩带有磁性的低音萦绕在耳旁，情人的低语将自己的周围似乎是设上了一层结界，和外界彻底隔离，丝丝的幸福气息笼罩在上空。
“你在房间里等着，我马上下班，去吃饭。”
“是要补偿昨天的约会吗？”在中笑出声来。
“今天才不是补偿，改天我要好好算计一下向你要回我的损失，要带利息的。”
在中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小气？”
“有天没跟你说过吗？他小时候把攒了三年的存钱罐砸破了赔给我一件衣服。”允浩认真的叙述。
“因为他弄坏了你原来的衣服？”心想也许自己没做到像允浩那样的成功男士的原因是否是因为自己不够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不。”
“那是……”
“他偷穿了我的衣服。”
在中突然背后发寒，看来自己果然不是当成功人士的料，嫉妒允浩也没用，人才生来就与众不同。
“你让他脱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重买？”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要穿我衣服，我就砍他手足，谁要砍我手足，我就穿他衣服。”
一口水全喷。
“哈哈哈哈……郑允浩……你……你该不会是……因为有天穿了你的衣服所以砍他手足把我给掳来了吧……哈哈哈……”
“你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我没衣服可穿了，所以我只能拿有天的手足当衣服凑合凑合。”允浩耸耸肩。
“去死！明明是我砍了有天的手足当衣服！”嘴里说着的话恶毒无比，笑容却是满满的。
“嘶……金在中，你真不诚实。”
在中早已捂着肚子笑翻在了沙发上，郑允浩啊，自从遇见你就好像掉进了万花筒，我永远猜不透你究竟还有多少面。
“笑够了没？够了的话就帮我把门打开。”
“诶？”疑惑的从沙发上坐起，去开房门，允浩握着电话站在门口，满眼的笑意，看着在中。
突然反手推门，嘭的一声把允浩关在门外，对着电话贼贼的笑道：“没够呢，多等会儿吧，我什么时候不想笑了再开。”
允浩玩味的笑着，倚在门口，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吧……在中……你究竟有多少面给我看呢……

二十四
转眼就到了俊秀一等航空整备师考试的日子，上午笔试下午职业技能考核，混混噩噩忙忙碌碌的一整天，第一次在考官的面前做完整机体的常规检测，连续4个半小时的过程，从引擎检查到机内设施查看事无巨细均需一一核对，等到考官合上记录夹说两星期后等待结果的时候，俊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顿觉得全身无力，直接坐到地上，靠着起落架，血液似乎都在从大脑倒冲回四肢。闭上眼睛，不想再花一点体力和脑力了。
突然一阵热气喷在脸上，吓得俊秀一个激灵的睁开双眼，有天的笑颜放大，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考完了？”笑的很开心似的，连眼睛下面的笑窝都那么明显。
俊秀嗯了一声，伸出手去捏住有天颊上肉肉的部分，使劲拉扯：“完了。”
“哎呦，俊秀你轻点！”可能是真的下手太重，有天的笑容都快变了形，俊秀最后狠狠拍了一下有天的脸颊，放下了恶魔般的爪子。
“你怎么来了？”俊秀记得有天跟他说今天应该是出勤夜班飞机。
“调了个班，后天再飞。”有天一个翻身，坐在俊秀旁边。
“呀！你怎么也坐下了，朴有天你快起来！地上都是机油！”俊秀一骨碌爬起来，使劲拉起有天，“快转过来，我看看！”
有天乖乖的转身给俊秀看，嘴里嘟囔着：“我不就看你坐着所以就坐下了嘛……”
“你白痴啊！我穿着工作服呢！”俊秀细细的看过一遍，末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有天的臀部，“还好没沾到！要不然洗死你！”
有天可怜兮兮的揉揉屁股：“考得怎么样啊？”
俊秀停下手上的动作道：“反正该做的努力已经做了，大不了就再考呗，不过都考了三年了，这次要是再不过的话就太悲惨了。”
有天嘿嘿的一笑：“考完了就不想了，去吃饭吧。”
“我哥说今晚早点回来做饭，今天和我回家吃吧。”俊秀跟着有天走出机库。
“在中哥今天竟然有空给你做饭了？”有天的眼睛睁得老大，好奇的想着他金在中还算有点良心，谈恋爱的空档还记得弟弟今天考试。
“是啊，你不是说我哥前段时间很忙吗？到底在忙什么？”考前最后一个礼拜，俊秀干脆就住到了有天的公寓，反正在中就算不执勤也是很晚才回来，所以还不如和有天一起出去对付一顿，然后就近在他家住下。
“哎呀，我怎么会清楚，我就只知道他最近忙而已，你自己回去问不就好了。”有天打着哈哈，装作事外人一样。
“什么呀，装的神秘兮兮的……”俊秀不满的嘟囔着，跟着有天絮絮叨叨了一路。
回到家的时候，竟然是昌珉来开的门。
“哥！考得怎么样啊？”昌珉穿着在中的大T恤，因为来的次数多，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考完了就是了！你小子非得让我再回忆起那要人命的四个半小时吗？”俊秀把鞋踢掉，超厨房喊，“哥！我回来了啊！”
在中正在在厨房煮泡菜火锅，匆匆应了一句，便继续去忙。
昌珉早已迫不及待，嘴里叫唤着终于解脱了，拉上了俊秀就去里屋玩FIFA，有天心里一阵悲怆，只好讪讪的蹭进厨房，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在中连头也不回，咬着牙挤出声音：“朴有天……你怎么跟我们俊秀说的……什么叫我最近比较忙忙的早出晚归的……？”
“……呵呵……哥……我那不是逗俊秀玩嘛……你别当真啊……”有天结结巴巴的答着。
在中突然走过来，把盘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恶狠狠的盯着有天的脸：“你！怎！么！这！么！可！恶！”
“哥就不能看在我给你和允浩哥做媒的份上……哎呀呀呀呀……！！！！！”有天话还没说完，就被在中死死的掐了一把。
“我让你再贫！”在中越掐越使劲。
“哥！！停！我错了还不行！！！”在中终于停了手，好整以暇的看着眼泪都快下来的有天，有天委屈的揉着胳膊：“我就说怎么俊秀最近这么爱掐人，原来都是跟哥学的……”
“去！帮我拿个碟子！”在中使唤着有天，丝毫不在意后者悲天悯人的德行。

二十五
俊秀只是看着有天，眼神里完全看不出情绪：“我一直在这儿，怎么，你们的谈话我不能听听吗？”
有天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昌珉也听到了吵闹声，站在俊秀身后，轻轻的说着：“哥，你们别这样。”
俊秀一动不动的站着，眼光一直没有从有天身上离开过。
有天一握拳：“我先走了，抱歉打扰了你们。”
俊秀配合的把厨房到客厅的通道让开，眼神还是停留在之前有天呆过的地方，直到房门重重的一声关上。
客厅一片寂静。
“俊秀啊……其实有天……”在中心慌意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的愿望会伤害了两个人。
“哥你别说了行吗？”俊秀语气很不好，急急的打断在中的话。
“俊秀……？”
“够了！哥！你这样看我的笑话感觉很舒服吗？”俊秀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在颤抖。
“不是的！”在中想解释，无奈俊秀现在根本就是不在状态。
“我倒觉得有天说的没错，”俊秀直直的开了口，“哥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难道还想拉我和有天下水不成？”
“金俊秀！！”在中的怒火瞬间崩溃，怎么也没想到平时乖巧可人的弟弟今天和自己竟这样的误解自己。
昌珉也显然觉得这句话明显的有点过分，拉住俊秀的胳膊：“俊秀哥！……”
俊秀咬了咬牙：“昌珉，不是说要和我玩FIFA玩通宵的吗？今天去你家！”说着就往家门口走。
昌珉一下没了主见，慌忙看向在中：“哥……”
“让他走！”
俊秀握住门把的手停了一下，大声喊一句：“昌珉，还不走！”
昌珉叹了口气，对在中说：“哥，俊秀哥就是正在气头上，你别生气啊……”
在中没有回答昌珉的话，只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愿意回。昌珉摇摇头，去房间拿了行李后就跟着俊秀出了家门。
愣愣的看着早已摆好的一桌子的菜，炉子上的泡菜火锅还散发出辣辣的香味，本来吵闹的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拿起勺子，搅拌着面前的白饭，自己辛辛苦苦的好意就被这样糟蹋，机械的舀起一勺放进嘴里，想到平时关系那么好的弟弟今天又如此误会自己，说出那种混帐的话，饭卡在喉咙里，好难咽下，在中紧紧紧紧的抓着勺子：“都是一群没良心的王八蛋！”声落手起，汤勺被狠狠的丢到旁边的墙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想都没想，摸到餐桌上的桌布，用力一掀。
巨大声响，一阵碗盘瓢羹碎裂穿透死寂的空气，尖锐的碎片七零八落撞击着木质地板，就像心被击碎般，片片分离，体无完肤。
耳边嗡嗡作响，听觉突然全部消失似的，巨响过后的安静让人窒息，灯光变得刺眼无比。仓惶的关上餐厅的灯光，恨不得和黑暗与寂静融为一体。
静静的抱膝蜷缩在椅子上，无尽的黑夜中，也许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就不过是梦魇一场。

匆匆赶到在中家的允浩，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除了廊灯微微发光外，屋内一片昏暗，在中脸色惨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为允浩打开了门。
“怎么弄成这样。”允浩不由分说的开了客厅的灯，拉住想往里屋走的在中，不经意间看到了厨房的一片狼藉。
在中拨拨发梢，气息很轻的说话：“抱歉家里这么乱，我去收拾一下。”
“你坐在这儿，我来收拾。”
蹙眉看着满地的碎片，残羹冷炙泼洒一地，早已冷掉的温度散发不出一点气味。允浩觉得眼前一晃，几欲站立不稳，扶着桌角漠然的看着周围。下午在中打来电话说今天会在家聚餐，轻抬嘴角回答他说那么晚上我再打电话，和弟弟们好好相聚的时光很是珍贵，不要挂念我这里。
晚上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本以为会从电话里听到玩闹打笑的声音，却在接通的瞬间感受到了那边不正常的静默，在中的声音似是新绹的丝线般细而悠长，仿佛随时会断裂般轻轻的通过气息声传入耳中。仅仅一句“我们三个吵架了”就足以明晓一切。结束了会议便过来看望，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
利索的扫净再用清洁剂把整个地板擦了一边，在中静静地在旁边收拾着垃圾，临近深夜才总算是恢复了房间的原貌。
看看墙上的表，正好指向整整12点。
“司机呢？”
“让他先回去了，我一会儿坐出租车就好。”允浩说着就去拿沙发上的外套。
“算了，今晚俊秀也不会回来了，你就睡他房间吧。”说完转身就走进卧室去拿新的洗漱用品给允浩。
抱着新的毛巾浴巾换洗的衣物还有牙刷水杯出来，允浩正坐在沙发上给司机打电话，说是明天自己会坐机场的班车去上班，不必去家里接了。
“都在这儿了，还需要什么吗？”把手上的一堆东西交给允浩，“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说完就想走，但允浩手快的拉住了在中。
“……需要谈谈吗……？”明明是疑问句，却又是陈述的语气。
凝视允浩的双眼几秒，在中哼笑一声：“谈什么？”
“有天生气了？”
“没什么的，本来就是我多管闲事。”在中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打架了？”厨房那样的混乱，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之前是否有一场恶斗。
在中耸耸肩，两手一摊：“没，那是我自己掀的。”
“俊秀去和昌珉住了？”
“随他去。”
“金在中你不要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好不好！”
“我有什么好在乎的！金俊秀说的没错！我自己想拖人下水！失败了难道还要骂人不成！”
“你给我冷静一点！”允浩实在忍不住的吼了出来，反手握住在中的手腕。
“我很冷静！”在中的声音不大，但是赌气的成分显而易见。
允浩挫败的几乎到了用哀求的声音说着：“在中，你为什么不肯把事情告诉我呢？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到不了互相信任的地步吗？”
“我……”

二十六
允浩收臂，一点一点的把在中揽进怀里，wēn热的指尖擦入细细的发丝中，轻轻抚nòng着后脑，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只能听到允浩低沉暗哑的嗓音。
“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行吗？我想帮你分担……”
浑厚的嗓音带着磁性，像是宣告又似是承诺，突然觉得心里很累，就像被提了很久后突然落回原地般的精疲力竭，顺从的把前额搁在允浩的肩上，双手向后延伸环住后背，置身于对方的气息之中，忘记一切的语言，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的重现在眼前，有天和俊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魔音般的盘绕在耳畔。不自觉的揪紧允浩后背的衬衫，抓皱，再放开，再抓紧，许久之后才深深的xī了一口气。
“我好伤心……连俊秀都那样说……有天说也就算了……他是我的qīn弟弟啊……”没有任何逻辑，颠三倒四的陈述。
“他们说什么了？”允浩只是紧紧搂着他，眼睛斜望着肩上柔软浓黑的发丝。
“我自己爱上男人也就算了……还要拉他们下水……”
允浩低低的笑了，声音婉转却又不经意。
“你笑什么？”
“我们在中啊，怎么和女孩子一样敏感。”一下一下的拍着在中的腰，就像哄小孩般的耐心又精细。
怕是任何一个成年男子听到这种话都不会高兴的吧，被压在肩部的嘴张开，毫不犹豫，狠狠咬下。
允浩只是闷哼一声，也就任他去咬了。

“你明知道有天和俊秀那是气话，有天本来就很自卑于自己不健康的家庭，被你戳穿自然会恼羞成怒啊，俊秀当场被有天否认，处境也不比他好到哪去，他们俩不乱讲话刺激你才奇怪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为什么争吵？”在中松开口，抬头疑惑的看着允浩。
“我问昌珉的。”简洁的说明。
“我也明明知道他们是气话……可……”还没说完，允浩用食指轻触在中软嫩的红唇。
“在中啊……对自己多点信心好吗？……”
惊异的睁大双眼，明亮的双眸雾气渐渐散去，允浩的一句话，解开所有心结，直触心底。若不是自己先否认自己，又怎会在别人的一句气话面前丢盔卸甲？这段世人眼中荒唐的感情，本就开始的无奈，苦心经营，却又畏首畏尾。两人假若是异性，尚会因为尴尬的职位背景或是外界眼光遭到侧目，更何况是同性。即使知道爱他也许是由于双方心理的互相填补或是自然的性情相吸，爱的经得起考验经得起质疑，然而又不自觉的在杞人忧天般的怀疑着双方爱的动机是否绝对纯粹。
这样不自信不自知的自己，为什么他就会一眼看穿？
也许……我们有着同样的心理，同样的担忧，所以你了解我的感受……因为爱，所以有同样的畏惧、同样的担忧和疑惑，因为爱，所以有同样的需求、同样的念头和猜忌，因为深深的爱着对方，才能有这样心灵相通的默契。
“允浩啊……”
允浩轻轻的捧着在中的脸颊，用拇指摩挲着细嫩的皮肤，略一低头，细长的丹凤眼充满爱意，挑起眉毛：“嗯……？”
话音没落尾声便被在中含进口中。

只是稍一犹豫，滑nèn的舌tiǎn过允浩饱满的上唇，自然的在唇齿之间落下点点麻养，暖湿的触感越过敏感的齿龈，不jìn轻颤，带着丝丝不确定，半推半就的送出自己的舌。滑腻的相碰，一旦被激发便不可收拾，如同倾xiè的飞瀑般任谁都无珐阻挡，脑中轰然乍开，本能的唇舌纠缠，甜美的感受，抛弃一切的顾虑，只想探入对方口中更深更久。

没有丝毫的自信，如果继续下去，互相完全展现在对方眼中，那么是否还会对他怀有美好的理想？看待同性的眼光自然与看待异性的眼光相差十万八千，也许当裸呈相见之后，才发现那一具不具有任何和自己相异的躯体，那么的丑陋。
自卑，在心中蔓延。
这难道就是同性爱之间的可笑阻碍吗？突然很想嘲笑自己当初一时的情动，只因对方的完美，温柔体贴，互相的吸引，心灵相通的情感撞击便草率的爱上了他，感情驱使下的人是愚笨的，甚至不曾深入考虑一旦开始这段从未经历的爱情，之后该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他们都不自信，也未曾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更未尝像个成年人那样认真权衡恋情的得失。
怎么回事……那一吻之前明明是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明明感动于他的理解他的相知，一个荒唐的激吻之后，本已解开的心结又重新系起。
离开客厅，望向充斥着水声的浴室，不带一丝犹豫，进了自己的卧室，反锁房门。
允浩……原来我们对于自己的感情，都不够自信……

怒气一下上来，刚刚还在感慨着在中的完美，温柔优雅体贴知心，现在呢？这个胡乱猜测自己行为的人，就是那个美好优秀的金在中吗？不肖一刻，完美的形象全部破碎，巨大的反差让失望的情绪瞬间包裹住心灵。
“不是吗？”
“够了金在中！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疑神疑鬼！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你我的相知呢？你我的默契呢？你我的理解呢？这些让我不顾一切去爱一个男人的理由他妈的都上哪去了？！
“何必扯那么远？我只问你做没做！”
“我告诉你！我没必要也没理由这么做！”允浩觉得自己快疯了，金在中的心思怎么就这么敏感，无中生有的谣言他也信！看来之前真是把他幻想的太好了！
“希望你没骗人，对不起打扰了。”转身开门走人，干脆的不留一点牵绊。
用力的把手中的文件甩在桌子上。
金在中！你好样的！这就是你的信任？——希望我没骗人——好笑！你本就没准备相信我的说辞吧！
乏力的靠着椅背，拇指和食指揉着鼻梁。
……金在中……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一次和在中的吵架，就这么发生了。
走的急，甚至都没有跟张秘书说声谢谢，一路跑回CA休息室，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没了平时优雅温和的金在中，还是金在中吗？
双手捂着脸撑在膝盖上，自己的脾气，怎么突然这么暴躁——允浩真的生气了吧……平时说话声音都不算大的人今天竟然这么吼自己……恐怕真的冤枉他了……
冤枉吗？其实一开始便没有冤枉与否的概念吧。
室长是个精明的领导，上次去医院看允浩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允浩的介绍——金在中，我的朋友——加上之前飞机上救郑德勋的事情，他应该早已嗅到了气息。所以一早就唤了自己去办公室谈话，若不是看自己的眼神早已倾斜，为何在人事处最终名单还没下来之前，他便洞悉一切般的告知自己会成为客舱经理。
室长既已知道，CA内部当然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从办公室走出的一刻，贺喜声也同时传来。
或是带着善意或是带着冷漠或是带着恶意，这个时候还顾及得了吗？
想都没想便扯住静恩问：“人事部的决定最后要由哪里批准？”
静恩向来大嗓门：“负责航运事务的副总啊。”
空乘准备室的人总是很多，一句话惹到所有人纷纷侧目。
那不就是上任不久的郑允浩？还真讽刺。
无暇理会人们的猜测和诽谤，只想去找允浩问个清楚。
然而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深深的吸气，再吐出。
如果真是允浩给人事处打的招呼，那也是他的一片好心，若不是因为爱，怎么会不顾原则的帮助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允浩的帮助，自己更不能说什么，他工作负责公私分明，又何必去讨没趣？
可是就是这么冲动的去了，还说了一堆伤人的话，真的很伤人吧，允浩眼中的怒火是和失望交织的，自己又怎能忽略。
现在该怎么办……允浩……？我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无路可退……你们都一个个的远离我……俊秀有天昌珉，还有你……

“唔……”允浩吃疼的捂着肚子蹲下，在中的力气怎么这么大，那一拳的力道还真不含糊。
“在中……你……”
“我什么？你个王八蛋现在满意了？！”在中气得话都有点说不清，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记得郑允浩算是和自己正在交往中，他真的恨不得一脚踢上去踹死这个大混蛋。
允浩慢慢的站起来，手还扶着腹部：“金在中！你还算个男人吗？你就对自己的工作能力这么没自信？你要真的是不爽别人的说的话，你就把这个经理做给他们看啊！给他们看看到底是我帮忙还是你自己的实力！”可能是因为被打得那一拳，允浩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气头上的在中直接推了允浩肩膀一把：“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你有这个好心？你在赵部长做的那叫什么混帐事！”
允浩一个踉跄，这个金在中今天还真的是……气死人了……
“那我还能怎么样才可以阻止你？”
“阻止我干嘛？老子就是不想干了！”一甩手，姿势潇洒的不成样子，只是在允浩看来有点可笑。
“金在中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允浩好笑的看着气得快炸掉的在中，突然有点明白怎么回事。
“我胡闹？好啊！看不惯的话咱俩就吹！”
允浩这下倒真是明了了，笑着把乱喷火的在中搂进怀里。
“你干嘛？！放手！要不然我揍人了！”在中简直是气疯了，怎么自己都撂下狠话了他郑允浩反倒笑得越来越灿烂。
“你要觉得解气你就打吧。”允浩依然不松手，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要是和在中认真计较这事，估计两人就真的得分手了。
早晨特意来自己的办公室质问了个不明不白的结果就那么走了，在中恐怕心里什么都清楚，若不是心中有数又怎会只要一句话就下了判断。是不是自己暗中帮忙其实没那么重要，在中就是觉得心里委屈吧。一夜之间开始被人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他明明是那个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而自己则因为身份的问题，像是掌控全局的幕后黑手般的知晓一切，这对金在中不公平，真的很不公平。
在中要找自己闹，是因为他不甘心，也许他就是想让自己知道他面对的压力。在中太敏感，所以他不愿意不明不白的承受本不应属于他的痛苦，既然相爱，就应该一起应对所有的事情。
由于工作的性质和长子的角色，在中一向谦逊待人，作为哥哥，自己的琐事永远无法告知弟弟们，正是因为将自己视为可以交心之人，在中才无所顾忌的来骂，甚至说出分手这种不符合年龄的气话。因为在中对自己放心，他知道自己会容忍，所以才放下装模作样那一套来闹吧。
这种无理的取闹，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拥着还在谩骂的在中：“好了……我们在中……还在气啊……？”
“你个大混蛋……”
“是是……”允浩笑着频频点头。
“神经病你笑什么啊！害我出丑很高兴吗！”一掌击过去，允浩只得放手。
“我道歉！”允浩倒是真情真意的看着在中。
在中被这么诚恳的一句噎的说不出话来，硬是把满口的怨言咽了回去。
允浩扶着在中的肩膀，缓缓的靠近，用嘴唇轻轻的碰触在中的睫毛，宠溺的吻着因为生气沁出汗珠的鼻梁，一路顺延至太阳穴，鬓角，在耳边吐出气息：“有不愉快就说出来吧，怎么骂都好，我听着呢……”
咬咬嘴唇：“混蛋！你刚刚在办公室不是还吼来着嘛！怎么现在又装好人！你这个大混蛋！”
往四周看了看，哼笑一声，允浩不由分说的揽着在中的腰，按向自己，狠狠的吻住。
在中也就那么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比允浩还投入般的搂着他的脖子，唇舌纠缠。
夕阳将两个身影拉得细长，初夏傍晚的微风掀起阵阵情愫，情人低切的私语，密密的回荡在上空……

一回头，俊秀已经和同事走了进来，脸色依然不好，连笑容都没有。
坐在后排的昌珉起身跟俊秀打了声招呼，俊秀亦只是勉强的扯动嘴唇笑了一下，便坐到了座位上，也没有理会在中投来的关切的目光，只是默默的低头，不说话。
俊秀有恐机症，以前就尽量避免乘坐飞机，一坐在满是乘客的机舱里就胸闷心跳加速，仅有进行机舱检查的时候才会登上飞机。
这次是在模拟机舱，俊秀……能撑过去么？
“机长通知，抱歉的通知各位乘客，本班机由于机械问题，必须立刻返回仁川国际机场，机械问题并不影响飞机飞行和降落，但降落时可能会产生强烈撞击，所以现在请各位乘客按照乘务员指示，做好安全防护。”
有天挂掉对讲，盯着面前的模拟界面，心思却有些不稳。
俊秀……你还好吧……
站在机舱中部，在中拿着电话，按部就班的进行紧急逃生装置的说明，眼睛却死死的看向俊秀的方向，一挂断广播，就迅速的来到过道查看。
俊秀很安静，双手并拢放在额前，趴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俊秀……你还好吧……？”在中还是忍不住的问，因为俊秀的双肩，在微微颤抖。
俊秀依然保持姿势不变，匆匆甩了句：“我没事。”
在中刚想问，就被过来的李智妍拉住。
“马上降落，回到座位去！”
虽然担心俊秀的状况，也不得不做好准备，紧急逃生训练，来不得半点马虎。
“各位乘客，为了防止剧烈撞击，请按乘务员指示做好安全防护。”离落地还有30秒之前，有天再次进行广播通知。
“hold on your seat！head down！”尽管是模拟训练，客舱的气氛没有丝毫的轻松，乘务员用最大的声音做出最后指示，模拟乘客们亦严格的安装安全逃生说明上的要求双手叠放在额前，低头趴下。
“还有十秒降落。”面前模拟屏幕上跑道清晰可见，有天不禁全身紧绷。
“5、4、3、2、1！landing！”
模拟机舱剧烈晃动，所有电源全部断掉，客舱黑暗一片。
巨大的震动和撞击和真实情况没有丝毫差别，一些胆小一点的女生顿时尖叫，伸手不见五指的客舱中一片骚乱。
“引擎故障。”有天看着操作界面，向坐在副驾驶处的监察官进行报告。
关闭驾驶操作系统，将EVAC操纵杆拨下，向客舱通知：“全部人员准备逃生！”
警报响起，客舱更是惊乱一团。
“不要离开座位！请冷静！”
在中立即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拿起手电筒，查看机舱门情况。
“没有起火，没有浓烟，外界空间合适，充气平台OK，自动装置OK！”在中一边观察机外环境，一边向李智妍报告。
“解开安全带！”
拉下安全柄，用力推开机舱门。
“丢弃行李！脱掉高跟鞋！卸下手表首饰和眼镜！”
李智妍吩咐道：“在中！和慧媛先下去，协助乘客逃生！”
“是！”
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向前平伸，向下跳跃，沿着充气滑梯滑下，快着地时一个漂亮的回转，单膝用力迅速起身，向上面的慧媛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很快的，在客舱乘务员的协助下，旅客一个接一个的滑下来。
时间在流逝，在中的心却开始渐渐发抖。
俊秀……俊秀在哪？怎么还没下来……？

三十一
“我去客舱确认一下！”有天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对监察官说。
不敢有丝毫停留，握着手电筒，快速下楼查看。
“请遵照乘务员的指示，迅速往避难方向逃离！”有天从头等舱开始，一排一排的检查着是否还有没有逃离的乘客。
俊秀……俊秀你下去了吗……？
觉得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只是一个演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只是一个演习！
有天重复着自我告诫。
俊秀不可能有事的，不会的。
脚步没有停下，一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里面还有人吗？”似乎乘客已经逃离完毕，客舱死寂暗黑，“还有人在里面吗？”推开所有化妆室的门，仔细确认着。
俊秀……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
突然。
重重的喘息声传来。
谁！
“还有人吗？！”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不会的，不会的。
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窗边的座位上——
——一个身影抱成一团。
是俊秀！
“俊秀！俊秀！”
四肢发冷，俊秀……你还好吗……？
俊秀全身发抖，呼吸凝重，平时红润的脸颊现在惨白，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紧闭的双眼，连睫毛都在颤动。
“爸……”轻轻的呻吟，俊秀现在似乎意识不清。
“机长！”李智妍打着手电筒赶来。
“机上还有乘客！智妍姐！俊秀……俊秀他有恐机症！”有天心慌的不行，早已忘记了机长的身份。
李智妍也愣住了，从没想过在模拟的事故中竟然真的出现了问题，“我去通知救护车！”
说完就奔向客舱门向下喊：“慧媛！快叫救护车！有乘客出现意识不清！”
一瞬间，被巨大的耳鸣包裹住，在中睁大双眼，不相信的看着上面的客舱门，快要呼吸不上来……
“俊秀！”
有天抱着俊秀，高高在上，站在客舱门门口。
突然有种感觉……那么凄凉……那么悲伤……
似乎是对在中的唤声有了反应，俊秀微微动了动脑袋，呻吟道：“哥……”
“俊秀……？”有天忙蹲下，撩起盖住俊秀双眼的额发，“怎么样了？”
睫毛扇动几下，明亮的眼睛上布满了一层雾气。
“有……天……？”
“是我……没事了……俊秀没事了……”有天爱怜的抚摸着俊秀冰冷的侧脸，喃喃的承诺着。
看清有天的脸，微怔了一秒。
“不要碰我！”俊秀像是突然清醒，剧烈的挣扎着。
“俊秀？”有天呆愣的看着俊秀的反常，却没法做出反应。
“你滚！你不要过来！”
“俊秀你冷静一下！”有天大吼着。
在中在下面，俊秀和有天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
“俊秀！”在中试图喊叫俊秀，让他冷静下来。
上面俊秀和有天还在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