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乐师,仗着是八公主的师傅竟不把司乐放在眼里!他凭什么?”
“是为了礼部总管一职,那秦高听闻传言说未来的总管会是蓟矄……”
“活该被揍!”金乌神将冷哼一声:“蓟矄几日前不过来金乌府献曲,那帮小人就妄自猜度。亏了瑶池司乐还在我面前举荐他!”
仪彩叹一口气:“眼下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八公主这次是动了真格,随从就带了几十个,不光是来找十哥算账,更是来找大哥你。”
“找我?”
“八公主不依不饶,定要司法天神出面解释……平日里怎么管教的弟弟。”
一句话,震得金乌神将再不言语。
回到府邸,见到的情形与之前大不相同。
一架华贵璀璨的鸾驾停在金乌府门前,八名宫装的仙侍提着七色莲花灯恭候车驾两旁。略略抬眼,便可见蒙着朱纱的八角琉璃宫灯光晕灿然,从大门一纵延伸至最里端,映得整个府邸如同白昼。
每一盏宫灯后面都有两道探究的目光,随着金乌神将身形的转移变更着方向。
他在那些由闪烁不定的目光交织起的道路上不动声色地前行,心中不由苦笑。原想着,七重天的金乌府虽说沉闷了些,有幸千年来还享有远离众生的宁和。不料今日,这样的静好已在八妹近乎挑衅的排场下彻底打破。
那些人表面上毫无发言权,可私底下,会把所见所闻编排成一个个比真实情形更精彩更悬疑的故事。从玉帝到王母,从瑶姬到嫦娥……几乎每个有地位身份的人都会成为一段“传奇”的主人公。
今日,终于也轮到他大金乌子甲了么?
正堂中并无预想中的争吵,只见了小金乌铁青着脸靠着窗棱站着,而那熟悉而陌生的孩子端坐雕花椅上,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吹着茶盏中的浮叶,慢慢地品啜。
她今日的装束依旧是淡青的翠烟衫外罩藕色薄烟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只是改变了发式,原先如瀑般垂下的乌发高高盘起,满室的跃动的烛火中,娇艳如春花的脸庞便在高簪珠翠的发束下隐透出几分刻意的成熟与威慑。
见了兄长到来,八妹放下茶盏缓缓起身,眉眼间斜飞一睨,冷冷道了声:“拜见皇兄。”
寒意淡淡升起,一刹的失神间,金乌神将似是见了那个懵懂纯真的女孩儿蹑手蹑脚地从侧旁绕到自己身后,眯着清泉般的眼,偷笑着伸出手去要蒙住他的视线……
那昔日的小鬼儿,怎么突然就变成今日这般的针锋相对?
不带任何的情感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了过来,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那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说出的话。
“想必大皇兄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八妹也就不再重复。秦高是八妹的师傅,是无可取代之人。八妹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转首瞟一眼子癸:“便是他,唯一的太阳也不行。”
金乌神将回过神来,被那近乎挑衅的开场白刺得心中一痛,一向克制的理智更被那“无可取代”四字烧燎地乱草一般。忍了几忍终究没有忍住,禁不住摇首冷笑:“事情的经过我当然清楚,你十皇兄的确是冲动了些,但也是路见不平才出的手。倒是你那位无可取代的师傅为何先挑起事端将瑶池司乐推下湖面,八公主可有问出详情?”
八妹亦是冷笑相对:“师尊若不被逼急,行事如何会与平日大相径庭?而且八妹早就听闻那蓟矄与司法天神走的极近,由此看来,司乐大人还真是沾了金乌府冲天的贵气,却不料因福得祸,压得旁人喘不过气来的下场就只好被踹入湖中。”
金乌神将暗暗一叹,心想八妹终究是个孩子,以她眼下的心智,对许多事情无法看得通透,还是习惯于偏听自己所信之人。
可是,她原本的所信之人,不正是如今她在质问的人么?
说什么也是枉然,他只想快些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孰是孰非不是你我说了算,既然无可旁证,不如明日朝毕,等你十皇兄巡天回府后,八公主即可带着秦高与蓟矄来金乌府三方对峙。如此处理,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没必要!”八妹下颌一抬,眼风冷冷翻飞过来:“进了金乌府的大门,我怕有人会吓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