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营外不远的天幕下,两匹骏马以半身之距一前一后,在开阔的原野上撒腿奔驰。雨后不久的空气还带着丝丝水汽和凉意。马蹄有力地践踏着地上的青草,带起微微湿润的松软泥土。孙权扬鞭驱马,风呼啸着灌入衣袖,漆黑的发丝在月色下起伏着淡淡的光泽。马匹撒开蹄子狂奔的速度让周泰不免心惊,正要呼唤主公,却听到从前头传来了孙权的笑声。恣意的笑夹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扭曲出一种说不上来微妙怪异。看不到君主的面容,谁也不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笑颜。
两匹马狂奔了一阵,孙权在鲜草肥美的水泽边勒住了惊帆。过了片刻,孙权仍是不下马,只在马背上微微垂着头。周泰困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心头一跳,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便跑到了孙权的马前。
“主公!”
孙权捂住嘴巴摇了摇头。逆光之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周泰只看到他的主公摇晃了一下,从马蹬上踩空滑了下来。周泰伸手接住了孙权,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
眩晕的孙权倒是没吐,借着湖里的清水擦了一把脸,蹙着眉头坐着不说话。许久之后,孙权看了一眼绷着脸的周泰,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孤无大碍。”
周泰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向沉默的人还是只点了点头。
“幼平。今夜看到卿这身刀创箭伤,令孤想起了许些事。卿先是追随我兄南征北讨,如今又为孤尽心竭力,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以致于落下了这一身伤……卿劳苦功高,实为吴之功臣良将也。”
“此乃末将之本分。主公言重了。”
孙权只是笑了笑,转眼去看水中倒影的一勾弯月。沉默了一阵,孙权缓缓开口说道,“幼平可还记得当年你我镇守宣城时的情形?”
“末将记得。”
那时孙权还年纪尚幼,奉了兄长之命与周泰留守宣城。而孙策则领兵前往攻取吴郡。期间山贼突然来袭,孙权和周泰指挥兵马负隅顽抗。当时披着破碎战铠的周泰浑身浴血,周身气势骇人,宝刀所到兵断甲破。周泰不惜躯命,把年幼的孙权保护得滴水不漏。而自己身受十余处大小伤创,在耗时将近半年的疗养之下才慢慢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