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菸之水不眠,倾之古城不息。
寂寂长廊,诸神静默。
故事似结非结,他的眼光在无澜碧波间若隐若现,你于山间的村落起舞娉婷,幽襟中有素心巧绽如花。都言他的等待是兰舫上悠远清越的洞箫,是攒进你娥眉的朱砂,将穿透漫长的光阴,等你长大。我曾将自己编织的你们尘封于魂梦中的一湾至净清浅,尘封于那个叫做“倾”的城,再无苦痛或别离。佛箴里说,孽海情天,几轮沉浮,行至三途川畔,往生渡死,方可了悟,这一世纠缠,不过是一场无疾而终的不告之别,荒凉之梦。仰头看这寂寞苍穹,我轻笑,每一场酴醾花事都因最后的凋零而更显绝美,红尘这样冷,若无那痴情司,便当真是寂寞了。而你们的故事,又岂是一场花事可以诠释?
彼处年华似水,光阴如箭,我拂开记忆的轻尘,看他容颜淡漠,眉目萧索。而你凭水幽独,秋波慵转。那穿越时空的一抹执念,在繁华的寂寥中,凝成了一种孤独的守望。
明月清风,红尘锦绣,他的白衣依旧清净如雪,翩然若醉。腰间傲悬的长剑,低低道出亘古的诺言。你仰头,轻轻捧住他自空中捎来的和服,你想告诉他:“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你想说:“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朱唇轻启,却终究未言。相信他的懂,一如相信他的等。
我摊开了你的手掌,看纹路凌乱,你们的宿命注定纠缠,至死不休。刻于三生石畔的一句许诺,缠绕在无法预知的重逢路口,他是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彼岸烟火,只留绚烂后的漫天余灰。隔一条忘川,你静待于一苇之上,他于对岸笑容隐约,其人如玉。你无言,他亦不语,十指相扣的瞬间,我听闻忘川的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零落成奈何桥上最凄美的风景。回首,看三生石上朱砂如血,是谁在此间挥毫泼墨,刻下一方清凉的柔情。
悲莫悲兮,万籁萧萧。故事完美散场,到这里,只到这里就好,最完美的故事不是给你最完美的结局,而是给你继续造梦的空间。我于是拂袖,离席,但见你飞扬的裙裾,化为湖中胜放的莲,浅吟低唱,安然轻笑。你的眸中波光潋滟,揉碎了满池的烟雨和漫山的月光,千帆过尽,他目光悠长,发丝凌乱,你皓齿朱颜,清亮如昨。你的声音穿过浮云,袅袅而至,“永远在一起”,你说,语气里有明朗的天真。我浅笑微微,看佛静默的唇角,那悄然绽放的了然。时间早已为所有的故事埋下了伏笔,你们终将携手,依偎,看沧海变桑田,听跫音化天籁。
有人说,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不如将他们今宵幸福的容颜定格在忘川的水波里,将那些过往封之于树,碧树无情,空自苍翠,它们终会随忘川的流水一起老去,湮灭于岁月的怀间,寂然长眠。
花海林间,你且歌且行: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巫女裙裾婉约,红衣男子挥刀清绝,顽皮的孩童笑捻灯芯,摇曳月下的幽兰。那食骨井静默如初,云端水湄,竟有魂灵之歌隐约可闻。
小阶,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秋千之上,花荫之下,你凝眉托腮,歌喉婉转,碧空中忽有白衣掠过,如那洁白清皓的明月,点燃了你眼中朗润的情思。日光微醺,他手执一束蒹葭,无尘而至,遗世独立,宛如天人。多年未曾染湿的绢帕,瞬时化为承载雨水的纤云。几多隐忍的消磨,几多黯然的思念,此时却只悄然,悄然将双手叠于胸口,你仍犹恐相逢是梦中。
请释然,那些看似远去的终会归来,那些仿佛结束的,从未真正结束。
他与她,终会重逢于时光的花溪,踏月而行。流年易老,阡陌悠然,我听见你的歌声,蝶般而至:
倾城故人在,明月照蒹葭。
————————献给杀铃,献给我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