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kuba】
我顶着褪不去的黑眼圈在外来人员名单上签了字。警卫拿着护照朝我脸上细细看了很久,似乎在怀疑我来路不明。手机和手提电脑都被作为违禁物品留在外面,全部口袋都被搜过一遍之后,终于得到了踏入探视区域的许可,除去衣服之外,我可说身无长物。
尽管知道这些显然过于严苛的检查并非小题大做,我仍然无法克制自己,露骨地摆出不满的表情。整个过程中我一言未发,寺岛似乎看出我的不悦,很识时务地代我向对方说了不少例行公事的客套言辞。
简直太幼稚了。大脑中有个声音冷静地提醒我。白马探,你不是应该表现出这种反应的人。
我深知自己的反抗情绪和冗长的程序完全无关,我只是无法接受那个即将与我见面的人被这样当做一个极端危险分子对待,任何与外界的联络非但没有必要,而且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在他们眼中,他不是天才,不是一个值得肃然起敬的对手,更不是把偷盗作为事业的艺术家,他只是个终于不小心踏入陷阱的罪犯、一件“危险品”而已。他存在于此的一切价值就是警视厅年终总结报告里的大段自我表彰,只要他还好好地呆在这里,没有越狱,那么其它的一切怎样都无所谓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是在这样的处境里,一定会和我一样,感到被扼喉般的憋闷吧?
我回头看向拘留所门外的天空,仿佛半空里会有个人回答我一样,朝远处抬了抬下颚。
其实我并不确定马上要见到的是怎样的一张脸,这些年我几乎没什么和他对面的机会。大学第二年,我再次转学,回到伦敦修法律专业。最初我每过几个月就要回一次日本,一方面探望父母,顺便也给动作猖狂的黑羽制造点麻烦,但这样的周折很快就令我厌倦。从第三年开始,我几乎只有新年才会回东京露个面,住上一周两周再匆匆返回。
我从未私下和黑羽见面,尽管很多时候我都那样期待过。中意的方式是,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池袋或者新宿街头,像任何一个假日里不愿工作的年轻人一样,看着面前的物欲横流消磨时间。我未必会拎三五个巴宝莉范思哲的袋子,也一定不会带妆容夸张的女人在身旁,我只是站在竖着街道名牌的十字路口想着应该如何度过日落前难熬的两三个小时。红绿灯的按钮突然在我左手边跳了起来,并发出刺耳的滴答声吓了我一跳,对街的人群潮水般向我涌来,在稀疏队列的末尾,却有一张就算十年不见我也能清晰认得的面孔,他亦看到我,在两三米的距离中站下,略带惊讶地朝我笑。
好久不见。
喔,我回来了。
这样的桥段。
然而我一次都没有遇到过黑羽快斗。从离开日本到现在,我们应该已有六年没见。
我在门外做了足有半分钟的深呼吸才示意警卫开门,我竭力摆出一副平静睿智的形象在他面前出现,以迎接这睽违多年的会面。
然而他腕上粗重的钢圈令我如芒在背,尴尬的事实无论怎样都无法被轻松地忽略——
是我亲手把他送进这个巨大的铁笼。
那个大概能够被称之为恋人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