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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の.…〗__.仙魔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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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白幻境,暴雪正狂。  

  高悬在长白山顶万丈高处,连飞鸟也远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是凡人无法到达的绝境。  

  这里,甚至是神仙的禁地。  

  一目雪山冰湖,寒冽不可亲近,正如它的主人……  

  在一片深蓝湖水边,一地白雪上,一座青色竹舍里,正有两人静静对峙。  

  “他真是十分特别。”收起手中玉骨折扇,穿著青衣的那人开了口,好像是在可惜著什么。  

  另一个著白衣的人将目光由坐倒在窗边的身影处收回。  

  然后转身,像要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不掩埋了他吗?”青衣男子叫住他,语气中带著刻意的惊讶。  

  “神魂已远,皮囊自会朽坏。”白衣人开了口,不但他的人看来冰冷不可亲近,连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在自己的屋里留著尸体,总不太好吧!”青衣男子咋舌。  

  “染上污秽血光之处,我不会再要了。”反正不过经年,也会化为尘土。  

  “唉——!”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够薄情的了,果然还是和你相去甚远。”  

  白衣人也不理他,一个振袖,头上玉环轻轻撞击作响,顿时人影已渺。  

  半空远远传来留音:“你我前情旧债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还是处处阻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唇畔带笑。  

  许久之后……  

  “你还是真是气得不轻啊!”青衣男子挑眉一笑:“说什么一笔勾销?我跟你的旧帐,哪里还能算得清啊!”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半蹲下来。  “

  真是的!一剑穿心,他果然本性冰寒,不可教也!”他侧头看看窗边坐著的那个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笑著说:“你若现时死了,岂不无趣?你到了今日的地步,我多少有些责任。你们原本缘份尽了,从此以往,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但这因是我,果是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以我的意见决定结果可不行,我会觉得落了下风的!何况我与他之间的争斗注定了旷日持久,埋下越多的变数于我越是有利。”他自怀中取出一物:“你服食过绛草,体质已经异于常人。我可以试著让你还阳,但却难以保证这东西能够和他留在你身上的气息相抗衡,到最后会有什么后果……不是挺有趣的?”  

  他手中拿著一颗火红的珠子,缠绕其上的光华犹如熊熊火焰,泛出万道红光。  

  “这颗珠子叫做炙炎,今日我把它送给你,算是清算旧怨。从今后,你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他曾和你命数相系,不会再知道你还活著,你既然和我的命途相关,我也不能算出你的未来。你的前途,不会有任何可知之数。”他笑得很是开心:“你瞧,这才叫有趣!”  

  “反正,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令人期待了!他日重逢前,你可要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啊!”他把珠子放进那死去之人的嘴里,使力让那人吞了下去。  

  朗笑声起,青影闪动,终于只留下一片死寂。  

  一双眼幽幽睁开。  

  乌黑如旧,流转间,却闪动著深红光华……  

  前发,一络红,色如鲜血……


1楼2006-08-09 16:59回复
    第一章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可是他并不想停下来,他需要这样走着。  

      一座又一座的城镇,一处又一处的荒野,任什么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他知道自己很奇怪,他从不允许自己像现在这样胡乱披散着头发,衣着不洁。可现在,他根本不理会这些了,他只知道,是不能停下来的,如果要是停下来了……就必须……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走了很久?”最初,似乎有人这么问过他。  

      问那话的人有点眼熟,看他始终不回答,最终还是走了。  

      有多久了?一天?十年?还是已走了一世?  

      为什么不停赶着路呢?  

      是在寻找什么?或是逃避什么?  

      不知道啊……  

      这是一片大泽,云雾缭绕。  

      好像有人试图阻拦他,不让他前进。  

      但他还是继续走着……  

      周围似乎有些奇怪,但只要能够行走就好。  

      眼前是一片白茫,但他没觉得有什么阻碍。  

      没有尽头?那最好了……  

      白日黑夜替换,但他重复地做着两个动作,提脚,迈一步,提脚,迈一步……  

      这一夜……  

      眼角闪过红色的光芒。  

      前方有东西拦着?那绕过去吧……  

      但他突然间停了下来。  

      很突然,突然地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我在问你!”有一个声音传入他空茫了很久的神智。  

      “我是问你,你的心还在吗?”  

      就是这句,这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转过头。  

      “天啊!”他倒抽了口凉气,不由地向后退去。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月光明亮,眼中所见,宛如无间地狱。  

      到处是残肢断臂,他一生也没有同时看见过这么多的血。  

      “血池地狱?我是真的死了吗?”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忍不住地隐隐作呕。  

      白的肢体,红的血液,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它们是死了,不过,你还是活着的。”又是那个声音,钻入了他的脑海。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看见了说话的那个……人……  

      至少,看上去像是个“人”。  

      先前没看见,是因为那个“人”穿了一件鲜红的衣裳,鲜红鲜红的,血一样的颜色。然后,在一片血海之中,几乎让人分辨不出那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生命。  

      或许,那衣裳本不是红色的……  

      血淋淋的画面让他又一阵头晕,背靠到了身后的参天大树上才稳住了身形。  

      “你在做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  

      那个看来像是个青年的“人”,正从地上的一个胸膛里,拿出一颗像是“心脏”的东西。  

      “做什么?”红衣的青年歪着头:“找心啊!我的心不见了,我正在找。”  

      “这些人是你杀的?”他转过头,不忍再看。  

      “这些东西是我杀掉的不错。”青年低着头,把那血淋淋的内脏翻来翻去看着。“不过,它们不是什么人,它们只是一些刚能化成人形的低等妖精。”  

      “你……也是妖精吗?”他捂住了唇鼻,受不了那种腥臭。  

      “是。”那青年不满意地咕哝一声,把手里的心脏随便一扔,狠狠踩了一脚:“如果不是,我就出去了,人比较好找。”  

      他敢发誓他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一生气,他的头就不晕了,也就能稳稳地站直。  

      “不论是妖是人,你不觉得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  

      那青年似乎感到奇怪,然后就抬起了头来。  

      他的心一痛。  

      青年的脸上笼着一块黑纱,但那双眼睛,黑白得分明,长长的凤眼,那眼神,清澈得近乎冷酷……好熟悉的冷酷……  
    


    2楼2006-08-0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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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三百年后——  

        他已经跟了很久,从集市一直跟到了这荒山野岭。  

        究竟还要走多久啊?  

        听镇上的人说,好像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  

        还是一网打尽比较好。  

        转过山坳,一片落樱飘坠,芳草如茵……  

        吓了他一跳。  

        没想到居然遇上这么有品味的……  

        “跟够了吗?”眼前突然多了张脸,吓得他退了几步。  

        “好大的胆子!”他摆开架势。  

        “喂!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那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好大的胆子,跟我跟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只小妖,身上血腥味这么浓,不知残害了多少的生灵,今天我要……”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对吧!”那人又一阵叹息:“千篇一律,真是没新意。”  

        “小妖!”他觉得脸上一热,还没人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这样嘲弄过他呢!一时颇觉脸上无光:“纳命来!”他双手捏印,招来剑灵,满意地看着那妖收起了轻蔑。  

        “麻烦!”那人双眉一敛,没想自己是遇到了会仙法的术士:“娃娃脸,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识趣的话就快走开。”  

        “你是怕了吧!”居然叫他娃娃脸!太过分了!长着娃娃脸又不是他的错!“我今天要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害!”  

        这娃娃脸不是学道学成走火入魔了吧!这一害如果好除,哪里轮得到他啊!  

        天下苍生?真让人受不了!  

        “娃娃脸,乘我还没发火,你最好走人。”他回头朝谷中看了看:“不然我打得你变猪头!”  

        “说话中气不足,小妖!你是心虚了吧!”他仰天长笑,以畅胸怀。  

        “闭嘴!如果你敢把他吵醒的话,我宰了你!”他开始恨自己贪玩,早知道在路上就把这大喉咙甩了算数。  

        “哼!已经开始想要逃跑了吗?”他看着对方频频向后张望的动作,心中不免洋洋得意起来:“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哪里来的死娃娃脸!  

        “不如我现在就宰了你,省得你以后死无全尸。”以这种白痴术士,八成会不得善终的。  

        “看剑!”他手一挥,剑光出鞘,早已蓄势待发的剑灵朝那人冲去。  

        那人冷冷一笑,手一杨,袖中窜出一条漆黑发亮的长鞭。  

        糟了!看来这小妖道行不浅,他奋力地想从一片鞭影中打开出路,偏偏那妖鞭法精湛,长鞭不单如影随形,甚至连他的仙剑也斩之不断。  

        这边心中叫苦,那里虽看似悠闲,但心里倒不免有点惊讶。  

        “娃娃脸,你还真有一套,怪不得这么猖狂。”能和他缠斗这么久都不分轩轾的,倒还真不多见。“看来宰你要花很大的力气,不如就此算了,快回家吃晚饭吧!”  

        “住嘴!你这小妖,今日我定要剜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他说着惯常的用词,一边催动剑咒。  

        “剜我的心?”那人脸上的浅笑突地不见,神情变得异常阴郁。  

        “哼!”他被突然实力大增的对手逼得手忙脚乱起来:“妖孽!看我的食妖镜!”  

        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  

        他本已冲到娃娃脸的面前,但被一阵白光刺得眼睛剧痛。换了别人,怕不立刻掩目闪躲,但他天性刚烈,不退反进,一副不胜也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料想颈上一凉,那妖竟在镜光照射下直冲过来,五指一张,生生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时,三魂去了七魄。  

        “惜夜,你这是在跟这位小兄弟打架吗?”  

        他颈上的力道立时松开不少,但手里的食妖镜却被打落到了一边。  

        “没有没有!”那小妖的口吻有些慌张:“我只是和他在开玩笑。”  

        颈上力道全失,他立刻弯下腰,捂住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是吗?”那声音十分地平和,让人一听就觉得心平气静。  
      


      5楼2006-08-09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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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虽然是满头白发,但年纪应该不大啊!怎么会是这个……呃!这么大的儿子?”  

          那人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抢了先。  

          “关你什么事?我父亲是看上去年轻啊!不行吗?”他挑衅地看著傻愣愣的娃娃脸,语气中不无得意。  “惜夜。”那人轻声喝道:“别这么没礼貌。”  

          “太奇怪了!”再怎么说,这样的人生出一只妖怪来……  

          啊!有可能这个妖只是半妖,说不定他母亲是妖,和这人相恋,然后生下了这个孩子。两人最终人妖殊途,不能相守在一起,这人只能独自带著儿子隐居起来……也可能他的妻子已经……  

          真是好可怜的遭遇啊!  

          “父亲,这娃娃脸是不是有毛病啊!”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还不是普通的可怕!  

          “怎么胡乱称呼人家,至少应该称呼一声道长吧!”那人轻斥。  

          “道长?”脸皱到了一起:“听上去像做法事骗钱的神棍。”  

          “惜夜。”  

          “好好!娃娃脸道长。”惜夜很用力地喊了一声。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长,你不要见怪,小儿一向任性惯了,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对了,讲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通报姓名呢!在下无名,这是小儿,名字叫做惜夜。”  

          “你太客气了,不要叫我道长,我没有畈依三清,这样叫我挺别扭的。”他笑得很爽朗:“我叫苍泪,你叫我苍泪就好。”  

          “苍穹有泪?”无名一怔:“这名字……真是悲凉……”  

          “有吗?很奇怪吗?”下雨而已,干悲凉什么事?  

          “父亲,还说别人呢!你的名字不也挺奇怪的?没有名字……真是悲凉……”夜故意学著无名的口气,把无名逗笑了。  

          “苍泪,天色已晚,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留在舍下过上一夜……好吗?” 

          “好啊!”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到让无名一愣。  

          不要脸!  

          惜夜拿口形骂他,他就装作没看见。  

          还真是个爽直的少年呢!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真性情的人了?  

          无名倒是开心,惜夜几乎气得吐血。  

          这死娃娃脸……                     

          是夜——  

          苍泪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尽是想着那一对奇怪的父子。  

          想来想去,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窗边。  

          月到中天,洒了一地银白。  

          窗前不远,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边有着一块白色的大石。  

          石上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胜雪,白发如银。  

          正看着,无名回过头,对他一笑,又招了招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奇怪?”无名问。  

          他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你今天为什么要追踪惜夜?”无名又问。  

          “他身上有妖气,最主要的,他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那是杀生太多才会有的。”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师父让我出来收妖历练,我才会想要动手除了他。”  

          “血腥?”无名忧愁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能察觉得出来。”  

          “没有用的。”苍泪摇头:“那已经变成了杀戮印记,他很难脱得了嗜血的宿命了。”  

          “惜夜并不嗜血!”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无名皱了下眉头:“只是无心之失。”  

          “我看得出来,你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是妖,注定本性不善。”  

          “你不明白,惜夜他并不是一个嗜血的妖,本性也不坏。只是……”无名伸手接了一片风中的落花,放在掌心细细看着:“他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这是在护短。”这么说,好像有点过分。  

          无名看他一眼,微笑:“惜夜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苍泪啊了一声:“可是,你们长得很相像啊!”  
        


        7楼2006-08-09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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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后来重新施法术重生而成的。他说,要和我长得相似,才会更像亲人。”无名露出笑,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真的很固执。”  

            “怪不得……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妖啊!可是,为什么你会……”  

            “三百年前,我在一片大泽中遇见了惜夜。”无名的脸上有着难过:“我一直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停下脚步,我和他到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三百年前?”苍泪咋舌。  

            “他缠着叫我父亲,我就答应了他。”无名将手中花瓣倾入溪流,任溪水冲走了。“他的确曾经犯下过杀生的大错,可这三百年来,他谨守对我立下的誓言,没有再伤害过任何生命。”  

            “可他终究是妖……”  

            “佛祖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惜夜现在已经明白,伤害别人是不应该的。这‘宽恕’二字,佛祖应该也会认同了。”  

            “可他今天不是还想要杀我。”苍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犹有余悸。  

            “那是他的心结,而且,就算我不出现,惜夜也不会真下手置你于死地的。”  

            “心结?”一个妖也会有什么心结?  

            无名没有多说:“惜夜他曾经十分辛苦,所以我对他是纵容了些。可他本质是纯善的,就如我所说,妖也不一定是没有善意的。”  

            “其实他道行很高,我不一定能收得了他,你又为了什么原因要跟我讲这些?”这个无名的言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你今日又为什么这么爽快地信任了我,这么没有戒心?”  

            “直觉吧!我觉得你值得信任。”  

            “我也一样,你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和你说了这些。”  

            苍泪咧嘴一笑。  

            “我更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术士。”  

            苍泪眨眼睛:“何以见得?”  

            “前几日,我占了一卦,卦像说:东方有异人来访,现腾龙之像。”  

            “腾龙?异人?听来倒是不错,是大吉喽?”  

            无名轻轻摇头,银发散出三千光华。  

            “对我而言,那是大凶之兆。”无名苦笑着:“我命中与东方,腾龙等司水之词呈死亡相生的异像。卦中所指的,是我大限将至的预兆。”  

            苍泪一怔:“你是说,你就要死了?”  

            “生死由命,我也不是没有死过。”无名转过身来,和苍泪对视:“我大略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在寻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苍泪一反平时的不拘小节,眼睛里有着震惊和试探。  

            “我卜卦还算准确。”无名淡淡地说,好像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  

            “你怎么可能会……”  

            “不用再算了,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算出我的来历。我跟惜夜的命数,都不在这个轮回可计的范围之内,你再怎么算也都是徒劳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 

            无名又摇了摇头:“那还是个未知之数,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跟你有莫大的牵系,包括惜夜也是一样。”  

            “那个妖?”苍泪不可置信地低语。“他跟我会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的能力仅止于此。”  “你究竟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如果是真的,就是泄露了天机给我?”  

            “你想信我就信,不信也就算了。什么是天机?你又怎么会知道不是上天借我的嘴说给你听呢?”  

            “你说你大限将至,是因为我?”苍泪有些不愿意听见答案。  

            “我也不清楚,你忘了吗?就算法力再高,跟自己有联系的未来也是没有办法推算预知的。”  

            “你不是说你和我命数相冲吗?”  

            “是,卦像的确这样说了。可我心里却十分确定,我虽然和你命里冲突,但我绝不会因你而死。”  

            “那是为什么?”    

            “就算我真的要死,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他而死。”  

            无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苍泪却觉得他是在哭。  

            花瓣落在银色的发上,无名的轮廓清秀而孤独。苍泪第一次觉得,这个叫做无名的白发男子,有一种凄绝的,带着轻愁的,远远超脱出这世间一切的……  

            “你,究竟是谁?”他喃喃问了,被一种淡雅的清丽夺去了神智。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8楼2006-08-09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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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娃娃脸道长。”  

              他有骨气地把头扭过一边不与“某妖”一般见识。  

              偏偏“某妖”不识相,硬把脸凑过来。  

              “我说,娃娃脸道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他好奇地看着苍泪在地上用大大小小的石头排列出的图案:“用石头也能钓鱼的吗?”  

              “我不是在钓鱼。”为什么差不多的长相,给人的感觉会差这么多?  

              “那你是在练习法术?”惜夜招了招手,石块都漂浮起来,开始在半空中旋转。  

              “别来烦我!”他站了起来,不打算跟一个妖纠缠不清。  

              惜夜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石头落到了地上,有一个离奇地落到了苍泪的头上。  

              苍泪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嘛!呿!本来还以为你蛮有趣的。没想到,不过一天,就像脑袋坏掉了一样。”  

              “看你的道行,最多不过千年,无名为什么说……”  

              “哦?说什么了?”惜夜笑眯眯地追问。  

              “没什么。”苍泪伸了个懒腰。  

              “谎话吧!”惜夜看来就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娃娃脸,昨天晚上,你和无名都聊什么了?”  

              苍泪警惕地看他一眼。  

              “我没有偷听。”他举手发誓:“我只看见你盯着我家父亲的背影在流口水而已。”  

              “胡说!”苍泪蓦地耳根发热:“什么流口水?我……我只是……有点惊讶!对!是惊讶!”  

              “好好好!”他安慰似的拍拍苍泪的头,就像无名在敷衍他时一样:“你是惊讶地盯着我家无名的背影流口水。”  

              有人额上青筋浮动。  

              “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惜夜坐到一边,脱掉靴子,把脚泡进溪水。“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不论是什么人,见到无名的反应都差不多。他那种样子可没少给我惹麻烦。”  

              “他很特别。”他也不由走了过去,盘腿坐下:“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所认识的人里,偏偏没有这种虚无缥缈,宛如梦幻的人物。  

              似伸手可及,也远在天涯。  

              “不论人仙妖魔,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都变着法想要亲近他。”惜夜叹了口气,想起过去不堪的回忆:“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他会是个‘人’。”  

              “人?”苍泪立刻反驳:“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惜夜嘲笑他:“是你自己一直在误会吧!”  

              “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人?”苍泪摇头:“那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惜夜懒洋洋地用脚搅动着水面:“他的确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可那只是身体上的。他的心,可一直是‘人’才有的心。这一点,和你我大不相同吧!”  

              苍泪看看他,眼光有些奇怪,却没有言语。  

              “他说,他一直是把自己作为‘人’来看的,所以,他教导我的,是怎么做一个‘人’。七情六欲,虽不完美,却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虽不完美,却是独一无二的?”他看着惜夜,这个只是精怪之流的妖,居然想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你难道不想得道成仙吗?”  

              “仙?”惜夜的黑色纱衣下摆浸入了溪水,变得轻盈透明。“他说过,神仙其实很苦。”  

              “苦?”苍泪的心一震。  

              “很苦!他说,如果想成仙,虽然可能花费很长的时间,终有一天可以成功。难的是,成了仙以后呢?对,神仙可以长生不老,神仙可以逍遥快活,自由自在。但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呢?他只说了一句,我就打消了要成仙的念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孤独,最苦!”  

              “孤独……最苦……”这句话,让苍泪一愕。  

              是巧合吗?曾经也有人,日日夜夜地在他耳边说着类似的话语。  

              神仙,在无名的眼中,竟只是孤独的含义。  

              他,是不是曾经苦过?  
            


            9楼2006-08-09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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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会不会是天地间早已流落的传说中的一则?  

                而这个满身血腥味的妖……“你为什么要叫做惜夜?是因为你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很少有妖会有名字,它们大多只用喜好特征来称呼自己。  

                “是无名为我起的,他说,夜是孕育希望的所在,纵然是注定了属于黑夜的,也一样可以享有光明。惜夜,就是希望大家都珍惜我这个黑夜中的妖物。”惜夜笑了,他笑起来和无名完全不同,几乎是带著张扬的肆意:“事实上我最不喜欢黑色。”  

                “不喜欢?”可是他身上穿的,一直是黑色的衣服不是吗?  

                “对,不喜欢!”惜夜耸耸肩:“但我就是想和这种颜色待在一起。”  

                “我看是因为你脑袋有问题。”不喜欢又偏偏想穿,不就是不正常吗?    

                “娃娃脸,你还是人吗?” 

                “人?”苍泪想了想:“现在还算是的。”  

                “那你觉得做人好吗?”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做人并不好。”苍泪望著他:“其实,做妖或许还自由一些。”  

                “可是,无名他并不是妖,也不是仙。”惜夜把脚收回来,下巴放到膝盖上:“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能和我一样拥有长久的生命,能去很多的地方,看见各种有趣的事物。却不会像我一样,因为这些而觉得开心满足?”  

                “有些地方,妖反而比其他生灵来得单纯。”那个无名,似乎背负著沉重的担子,又像是超然于一切之外,能明白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明白!”  

                他一回神,对上惜夜似笑非笑的脸,正望入一双黑白分明的,如曜石一般的眼。  

                这个杀戮无数的妖,居然有一双眩目至此的眼……  

                眩目到……像极了一个人……  

                “我明白他为什么无法满足。”惜夜把脸转向溪流:“每次发作的时候,虽然痛苦不堪,但他一直都很平静。可每次结束了以后,他反倒有些失望。我曾经听见过,他说: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他学无名用那种失落的声音淡淡地讲来,其实是一件有些可笑的事。但听在苍泪耳里,却仿佛听见了那个淡然的无名用一丝惆怅在讲述著。  

                “他是厌世的吗?”也不奇怪,他看起来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他能说会动,可就是像一个幽冥而来的魂灵多过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奇怪的是……“他既然是厌世的,又为什么辛苦地活著呢?”  

                “他太复杂了,像人一样。我终究是妖,又怎么会懂?”  

                我若要死,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他而死。  

                惜夜在说的那一刻,苍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字句。  

                那是昨夜,无名站在这个地方对他所讲的。  

                “发作?你刚才讲的发作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那是……宿病……”  

                “宿疾?”无名有病?“是什么样的宿疾?”  

                “是宿疾啊!”好像是这么说的没错。“我倒不大清楚。反正就是每个月圆的那天晚上,他会一个人去到后山的山洞那里,到第二天的正午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去了半条性命一样,至少要躺五六天才能起来活动。”  

                “就这些?”听上去很奇怪。  

                惜夜点头:“是啊!他不让我靠近后山的山洞。”  

                “他让你别去你就不去了?”这个妖……头脑是不正常吧!  

                “对啊!我发过毒誓不能靠近,一旦有违誓约,那个盘古什么的就不……还给我了。”他间中有些语焉不详,含含糊糊一带而过。  

                不过苍泪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个:“什么,你说什么盘古?”  

                “我曾在无名面前发誓,要是靠近了后山,那么盘古圣君就不会庇佑我找到我最重要的东西了。”惜夜说的时候,带著自嘲。  

                圣君盘古?无名居然让惜夜以圣君盘古之名起誓?  

                这……很不一般……    

                “今夜不就是月圆?”他算了算,今夜正是十五。  
              


              10楼2006-08-09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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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  月圆乃是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  

                  今夜十五……十五……  

                  糟了!

                  “不好!”苍泪跳了起来。  

                  “干嘛!”惜夜差点吓翻到溪水里去。“娃娃脸你发什么疯!”  

                  “师父是让我在月圆之夜赶回去的。”如果昨天没有追踪这个妖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    “如果回不去会怎么样?”娃娃脸有点紧张哟!有趣!“你师父还会杀了你不成?”  

                  “杀?那倒不至于,不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果要我选,杀了倒还好些……”  

                  “是吗?”娃娃脸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你真可怜!无名就从来不会发火骂人。”  

                  “发火?如果他会骂人……唉——!算了,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苍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一定是和妖怪讲太多话讲傻掉了。”  

                  “你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  

                  “我得给师父传个讯息。”何况,在没有彻底弄清隐藏在这座山谷里的秘密之前,他也不能离开。  

                  “你师父也要来?” 

                  “不会!”要是他来了,这个妖哪有活命的道理?师父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血腥浓浊的妖物。  “你师父也是个道士吗?”  

                  “什么叫‘也’?我又不是道士,我师父当然也不是道士。”  

                  “咦?你真不是道士?那跟我打的时候干嘛要说道士收妖的用词?”  

                  “那是因为……”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被牵著鼻子走了。“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因为我很无聊啊!”惜夜白了他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无名身体一直不好,这种大晴天大多不出屋子,我很久没有跟人在大太阳底下聊过天了。”  “

                  无名他……连日光也不能过于接触?”  

                  “娃娃脸,我发现你蛮聪明的嘛!”惜夜摆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只有在清晨或者黄昏的时候,他才会出来走动走动。”  

                  “你为什么老叫我娃娃脸?你这死妖怪!”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心里不一样老叫我妖怪,妖怪的?”惜夜笑眯眯地反问他。  

                  嘴角抽搐著,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  

                  惜夜站了起来,风吹落了满身的花瓣,他突然有了兴致。  

                  “无名!弹首曲子吧!”他大声一喊,吓了苍泪一跳。  

                  好……没气质的……  

                  一定是太阳太毒了,刚才那一瞬之间,才会以为他像……  

                  屋中传来调弦之声,想来是无名。  

                  苍泪坐了下来,侧耳听著。  

                  音调由低而高。  

                  曲调古拙平和,却有如春风化雨,浮动人心。  

                  惜夜显然很熟悉这首曲子,随著曲调轻轻哼著。  

                  屋里传来人声,细细分辨,是无名和著琴音在吟颂。  

                  昔日爱撩帘,望见世人总笑痴。  

                  今时却望天,云过搂头拂行衣。  

                  忆往昔,瑶林前,金带玉靴龙鳞衣。  

                  叹今朝,红尘里,辗转零落无凭依。  

                  我心终有悔,当年谁言相思易。  

                  无名吟的,似乎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  

                  苍泪也反反复复地听著。  

                  无名的声音空旷淡漠,反倒更使人觉得凄惶,听得苍泪也觉得心中凄惶起来。  

                  这样温暖的阳光下,这样平和的曲子,他也能奏得这么凄惶?  

                  他的心里,一定有著痛苦。  

                  而这个闭著眼睛,在山溪边悠闲听著曲子的惜夜,又为什么要在笑容里掺杂无奈?难道,连这样单纯而缺乏情感的生物,也会懂得伤心的含义?  

                  但这天夜里,苍泪却还是没有留下来。  

                  “你不是说,不急著回去了吗?”惜夜问他。  

                  “师父可能有些事,我还是赶过去看看好了。”苍泪望著手心里用来报讯的纸鹤被烧毁了一半,心里倒真有些奇怪。  

                  “你师父出事了?”  

                  “当然不可能!”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他?除非……“我只是担心师父因为我不回去而怪罪。”  

                  惜夜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那你等一下。”  

                  说完,返身回屋里去了。    

                  “这个给你。”不一刻,他就出来了。顺手塞了几张纸到苍泪手里:“无名特地交代我,你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你。”  

                  “这是……”苍泪低头一看,惊呼:“神遁返?”  

                  遁返是法术中最粗浅的一种,是所有修行之人必须修炼的一种入门技巧。但这神遁返不同,那已经是少有人知晓的秘传之术,会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这以朱砂写在金色符纸上的,明明是上古时的神用之文。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种以古老咒文驱动的,是神遁返也难以相比的遁返奇术。而现在还懂这些上古咒文的……  

                  “算你识货。”惜夜得意洋洋地笑著,一派嚣张。  

                  “这些,是无名写的?”墨迹犹新,像是写好不久。  

                  “你以为我会懂这些歪七扭八的怪字?”光用看的就够让人头痛的了。  

                  的确,用脚趾头想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无名人呢?”要是开口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惜夜示意他抬头看看时辰:“他已经去后山了。” 

                  “我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无所谓。”那是什么表情?有人要求他回来了吗?  

                  “我会尽快赶回来。”  

                  “用那个的话不快也很难。”惜夜翻白眼给他看:“对了,还有一张是‘天魔障’,那个你可不要乱用。我上次一个不小心,足足有半年看不见东西。”  

                  那是因为你是个傻瓜!  

                  不过,“天魔障”?那个无名居然连这种六道中的迷障之术都能懂得使用?  

                  “怎么?我家父亲很厉害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也太诡异了吧!  

                  苍泪回他一个微笑。  

                  当然……很奇怪!


                11楼2006-08-09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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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他的声音寒得彻骨。  “

                    谁?师……师父,你说什么呀?”师父的语气很正常没错,可这话……  

                    “龙气?”他眉一抬,盯著眼前越笑越僵硬的娃娃脸:“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坏了!那人好厉害的法术,居然让师父……  

                    “说!”他冷冷一喝。 

                    “师父……”怎么会这样?师父的脑子……  

                    二人正僵持不下……  

                    “娃娃脸,美人师父醒了啊!”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  

                    苍泪的脸色更形难看。  

                    死妖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种状态不明的时候进来,不是找死来了吗?  

                    一身黑衣的惜夜靠在门边,神清气爽,还微微带著笑意。    

                    他转头一望的瞬间,冷洌的眼中寒意尽褪。  

                    他笑著,眼中满是迷离的喜悦,嘴里轻轻地喊了一声:“无瑕。”  

                    师父在笑!在笑……在……笑……这是个噩梦!噩梦!  

                    娃娃脸的这个师父笑起来真是……真是倾国倾城!  

                    惜夜尚在惊之中,眼前突然一花,被拥入了一个白色的怀抱。  

                    “无瑕!”那低语,似叹息,似呼唤。  

                    这声音……不知为什么……让人的胸口一紧……  

                    “师父……这玩玩玩笑,一点点点都不不好笑。”好可怕!好可怕!不要吓我啊!师父!  

                    呜呜呜呜呜!谁来救救他!他好害怕!  

                    他应该推开这个“师父”的,可是……这个怀抱……好温柔……温柔得让人不忍推开……  

                    咦?被推开了?反倒是自己先被推开了?  

                    惜夜被用力甩开,还撞到了屋外回廊的栏杆上?  

                    苍泪十分确定自己的眼珠子已经掉出来了。  

                    师父先是亲亲热热地一把抱住了那个死妖怪,然后在下一刻,再用力地扔了出去。这是什么?一种新的法术吗?  

                    “妖?”他手一探,已掐住了惜夜看来十分纤细的颈项:“你好大的胆子!”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他自己又抱又扔的,最后还用这么恐怖的样子掐别人的脖子,过分的是他吧!  

                    可是……这真的是刚才笑得那么温柔的人吗?他现在……好可怕,不但讲话冷冰冰的,连那张美丽的脸也突然结上了一层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师父,你千万手下留情啊!”眼看那死妖怪出气多入气少,苍泪多少有些紧张起来。死妖怪虽说已经有千年的道行,可在师父眼里和只蚂蚁没有两样,能撑上片刻就该偷笑了。万一师父一怒之下痛下杀手,跟无名可不好交代啊!  

                    “说,为什么扮成无瑕的样子?”他乌黑的眼眸含著肃杀之气,冷峻的脸上显露狰狞:“无瑕呢?我的无瑕呢?”    

                    别说是惜夜吓得面无血色,就连苍泪,也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恶狠狠地掐著别人脖子,神情狂乱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冷淡、无情、天塌下来也视若无睹的师父吗?  

                    “不说吗?好!”他冷冷一笑,带著残忍:“那我就先毁了你的肉身,把你的魂魄揪出来好好拷问,我就不信你不说!”    

                    苍泪倒抽了一口凉气。惜夜终于意识倒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棺材盖上,一吓之后,开始会叫了:“不要啊!我还如花似玉,我还不要死啦!死娃娃脸,你没义气!父亲!你快来救我啊!你的独子就快完了!父亲!”  

                    如果不是形势真的很严峻,苍泪真的会笑出来。  

                    可他这一番胡言乱语,大叫大嚷,显然激怒了某个“杀妖凶手”。  

                    死妖怪脸都青了,完了完了!怎么向无名交代啊!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疑惑的问话。  

                    糟了!说曹操,曹操到。  

                    “无名,你来啦!”苍泪抢上一步:“你不是身体不适吗?为什么不在屋里歇著?”  

                    “我好像听见……”无名朝他身后一望,脸色大变:“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13楼2006-08-0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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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天啊!这是怎生的一团乱麻!“这是个误会!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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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我……”那边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放开他!”无名手一扬,指尖中夹了一张符纸,向来温和的脸也冷了下来:“否则,不管你是谁,别怪我不客气了。”  

                      “无名!你……我……师父……你们……”  

                      苍泪费力想要解释,却不知该怎么个解释法,他自己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能解释给别人听?  

                      突然,那符纸从无名的指间滑落,落到了地上。  

                      无名怎么了?他的表情……算是伤心吗……  

                      顺著无名的视线望去,那不正是师父的背影?  

                      无名只觉一阵目眩,扶住身侧的廊柱,看著眼前那个皎如明月的身影,胸口传来一阵阵酸涩痛楚。  

                      “寒华。”那声音幽幽响起,似是从极远之地传来。  

                      “无名,原来你认识我师父啊!”无名所喊的,不正是师父的名讳?“奇怪?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的一声,吓得他又转回头去。  

                      惜夜被扔到了一边,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师父……”师父把死妖怪放开了,那就好了。“师……”  

                      寒华回过头来,看向站在长廊尽头的那人……  

                      阳光下,风吹落的花瓣正停留在削薄的肩上,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似乎更像是个幻像。  

                      苍白的肤色,清秀的五官,含著淡淡愁绪……  

                      “无瑕……”他颤抖著嘴唇,语气中满是惊惶:“无瑕,可真的是你?”  

                      无名听到这一句,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貌,更惊人的是这三百年来,夜夜入梦的那双眼……  

                      一种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他急忙侧转身子,掩藏住自己的容貌,慌乱地说著:“不是!”  

                      说完,转身就想跑开,却不想转得太急,一个踉跄往地上跌去。  

                      不意外地,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又是这样,上天啊上天!你究竟要怎样的折磨我啊?  

                      他的怀抱,多少年了,经过多少年了?终是逃不开他,终是……眷恋于他的怀抱!  

                      “无瑕……你为什么说不是……”寒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慌乱:“你刚才不是在喊我吗?你抬起头来啊!无瑕,你不要吓我!”  

                      他抬起头,看著那张写满深深爱恋的俊美容颜。胸口狠狠地疼痛著,那原以为早就死去的心,痛得令人窒息。  

                      寒华在笑,带著惶恐,带著不安。  

                      “无瑕!”  

                      不,不要,不要再这么喊他的名字,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了。那会让他以为那是……那是出自真心的……  

                      “不!已经够了,寒华!”他猛地一推,推开那会令人痛苦的目光与声音。寒华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两步。  

                      无名整个人瑟缩到了廊柱边,双手环抱著自己,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够了,寒华!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放过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苦,我有多痛啊!我好痛,我痛了这么久,在我已经以为自己就要习惯的时候,你又出现了。我只是个人,你以为我能够承受多少?你究竟,究竟想要逼我到什么地步啊?”  

                      “你说什么?无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强忍著焦急手向前伸出,又强忍著收了回来。  

                      “不懂?我又何尝会懂?我又何曾想过,这‘相思’二字,竟是如此地让人痛入骨髓?”无名闭目长叹,眉宇间浓愁深锁:“年华过往,物是人非,我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当年的连无瑕了。”  

                      “面目……全非……”他一见著无名,就欣喜若狂,不顾其他,直到现在,他这才发现……    

                      “无瑕!”他一个箭步冲到无名面前,半跪著,用手撩起一络银得刺眼的长发,不敢相信:“无瑕,你的头发……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  

                      “不错,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无名自嘲地笑著:“别时尚年少,再见已白头。寒华,你我之间,就像这白发一样,再不是我满头黑发时的样子了。你也不要再这样,突然地以这副……这副面貌出现在我的面前,徒然扰乱了我的心!”  
                    


                    14楼2006-08-0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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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寒华踉跄后退,面色惨白:“我还是不明白。无瑕,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你愿以生死许我?你不是还说,要等我醒过来的。可我醒来了,你却说……却说什么逼你,说什么不要再出现?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比谁都要重要?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我去死?”  

                        苍泪扶著惜夜,站在一旁,从开始看到现在,说实话,他从头到尾,根本就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诡异!真是太诡异了!这……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再看看那死妖怪,一样是瞪大了眼睛,看得傻掉了。  

                        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和他师父长相相同的别人,他一定会开心地大声哭出来。  

                        可是,这个明显就是他师父嘛!  

                        这场面……也太荒诞了吧!  

                        “等等!”无名突然抬起了头:“你刚才在说,说你一觉醒来?”  

                        “我还以为……你终于接受了我的情意。你允诺过的,你答应过我,等我醒来之前你哪里都不会去的!”寒华一手扶著自己的头,神情显得混乱。  

                        “原来……你竟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如果是像他所猜想的那样,那……简直是太荒唐了,这算什么……只是一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敏锐如寒华,立刻发现了无名言语中的奇怪之处。  

                        无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著寒华。  

                        “寒华。”他伸出手,立刻被握住了。  

                        总是这样,只要他伸手,寒华就会紧紧地握住,就像握住了最珍爱的东西,绝不会再放手似的。这样的寒华……他又怎能舍弃这样的寒华?  

                        “寒华,你听我说。”他另一只手轻抚过那熟悉的眉目,最后停在寒华乌黑有如丝缎的鬓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只是你睡了好久,我有点生气了,我等得太久,所以……有点生气了。”  

                        “真的吗?我睡了很久吗?”寒华慌张地说著:“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无瑕,我……”  

                        “算了!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无名笑了,那乍有的微笑,让寒华看得痴了。“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我的心里很急,时时刻刻地盼望著你能这样地看著我。我只是在赌气,看见你这么紧张我,我很高兴。”  

                        “无瑕。”寒华呼了好大的一口气出来,一把将连玉拥到自己怀里:“你吓了我一大跳!”  

                        “是啊!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我性子最近急躁了许多。你不会生气的,是吗?”无名偎到他的怀中,听著他几近急促的心跳,嘴角不由地往上扬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不会生气的,无瑕。”他心痛地用手掠过无名披散著的银发:“都是我不好,无瑕,让你的头发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早一点醒过来的。”  

                        无名闭上了眼睛,笑著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了,哪怕……等再久也没有关系。”  

                        寒华也笑了,用力把他搂得更紧。


                      15楼2006-08-09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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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稍后,在大厅里,苍泪和惜夜正在大眼瞪小眼。  

                          寒华白衣飘飘地走了进来,连空气也为之一冷。  

                          “师父。”苍泪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惜夜像是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坐在角落,戒备地看著这个一眨眼又变得面无表情的男人。  

                          寒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著苍泪。  

                          盯啊盯的,盯得苍泪全身发麻,手脚发冷,口干舌燥……  

                          救命啊!师父以前也是冷眼看人的,可不是只用目光就能把人冻死的这种。  

                          “你称呼我什么?”寒华终于开了口。  

                          “师父,一直是这样称呼的。”他脚跟合拢,肃立站直。  

                          “有多少年了?”寒华又问。  

                          “十九年了。”  

                          “你是龙族,也就是红绡生的龙子?”他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既然可以成形,想必‘他’也已经死了。”  

                          没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角落中的惜夜愕然地抬起了头。  

                          “大致是这样。”苍泪不禁心中暗自惊讶,师父虽然似乎有失常态,但缜密与敏锐依旧如常。  

                          “那么,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寒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师父,无名他……”  

                          “无名?”他眉一抬:“谁准你这么叫他的?”  

                          “那……”不叫无名叫什么?师母吗?“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必了!”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和无名讲话。  

                          “是,徒儿知道了。”还好不是要他叫师母。  

                          然后,寒华的目光放到了角落里那道黑影身上。  

                          “师父,那是……呃,那位的养子。”苍泪连忙解释:“虽然他是妖,可是不杀生很久了,那位十分维护他的。”  

                          此言一出,没想到寒华脸色更冷。  

                          糟糕!是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二十年。”那个角落里一直安静坐著的黑影突然出了声。  

                          “师父!”苍泪有点著急,这傻妖怪,不主动消失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走开!”寒华一个甩袖,把苍泪扫出去很远。下一刻,他已站到了惜夜的面前:“那究竟是多久呢?”  

                          “三百年了。”惜夜抬起眼睛,看向这个冷漠到极点的男子,神情倒是分外镇定:“他独自一人等著你,至少有足足三百年了。”  

                          寒华一愕,喃喃重复著:“三百年了,竟有三百年了。”  

                          那冷历的形貌霎时被痛苦替代。  

                          “无瑕,竟等了三百年了?”他坐倒在竹椅上。  

                          “还不止这个。”惜夜站了起来,望著他,眼里有丝空洞:“你是不是有一把很特别的剑?”  

                          寒华也望著他,然后点了点头。  

                          “美丽的,冰冷的剑吗?”  

                          寒华疑惑地看著他,然后手指凌空曲张,一团寒气凝聚,待寒雾散尽之时,一把晶莹恍似寒冰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惜夜看看那剑,又望望他,说:“如果我打得过你,我倒是很想杀了你的。”  

                          “为什么?”寒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肖似无名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让寒华皱起了眉头:“因为就是你,在三百年以前,用你手上的这把剑,一剑刺穿了无名的心。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伤口,从他的前胸心口的位置直透过背后,穿过了他的心。” 

                          “叮——!”的一声。  

                          长剑敲击地面发出绵长清脆的回声。  

                          “不,这不可能!”有人反驳,却显得支离破碎:“我怎么可能杀了无瑕?哪怕他受一点点的伤害,我就会心痛得要死!我怎么可能刺……剑,不可能……我绝不会伤无瑕的,用我的手……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你的剑很特别。”惜夜走了过来:“那个伤口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没有消失,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死妖怪!你乱讲什么?”苍泪听得心惊肉跳:“别胡说!”  
                        


                        16楼2006-08-0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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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对无名的情可不简单,怎么可能会动手伤他?胡扯瞎扯的,万一惹怒了师父,可不是形神俱灭那么简单的了。  

                            “我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娃娃脸真是没出息,看他怕成那样。难道他还没有看出来,这个寒华是够可怕,但只要一牵扯到无名,不就不堪一击了?  

                            “师父……你没事吧?”看见寒华那个样子,苍泪觉得很害怕。哪怕是跟最可怕的敌人对阵,师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可那死妖怪不过用了三言两语,竟像是把他完全打败了。  

                            “是我吗?用这双手……”寒华看著自己的双手,也看著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师父,那不可能,你不会那么做的。你对无名用情至深,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呢!”  

                            “你不明白。”寒华摇头,神情麻木。  

                            听了这话,苍泪一怔:“难道说,真的是……”  

                            寒华笑了一笑,却笑得极苦。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这剑伴了我千万年,我用它斩杀了无数的敌人,可没想到,最后居然用它……刺伤了无瑕。”  

                            “师父!”觉得他神态不大对劲,苍泪很是忧心。  

                            “凝冰神剑!凝冰神剑!”寒华一手握住剑尖,轻轻一折……铮——!  

                            有如发出悲鸣,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应声而断。  

                            寒华随手一扔,掷到地上。  

                            苍泪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剑,可是师父的随身之物。据说还是蚩尤之战时,为了抵御祝融的火术,师父冒著极大的凶险赴极北之地,潜入无底冰湖,自万丈深处取得的寒冰精魄炼制而成。可以说除了诛神法器,正是世间再无媲美的异宝。而现在,师父把他一向不离身畔的宝剑亲手折断,扔到了地上?  

                            “师父,这是你……”  

                            寒华不言不语,怔怔坐著。  

                            “这把剑怎么能和无名相比?不过就是一把破剑而已。”  

                            “住嘴!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还敢在一边煽风点火!  

                            “不错。”寒华讷讷地开了口:“这把破剑怎么能和无瑕相比?”    

                            师父,怕是疯了!  

                            “所以,你还是离我父亲远一点,要是你哪一天又发起疯来伤了他,又该怎么办啊?”  

                            “远离……无瑕……”他的手一抓,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衫下摆。  

                            “不错,最好现在就走。”就这样,把这些危险的家伙就此赶走。  

                            “走?”寒华远远望向无名正在沉睡的房间。  

                            “师父,你情绪太激动了。不如,我们改日再……”话尾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吓了回来。  

                            “我没有问你。”这红绡的儿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  

                            “对不起,师父。”苍泪垂手站到一旁。  

                            寒华眼一抬,下个瞬间已经站到惜夜的面前,吓得他坐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要不是我答应了无瑕,你此刻绝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他冰冷地盯著这个他从第二眼就想除之而后快的妖。  

                            惜夜咽了口口水,再一次体会到凭现在的自己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你不担心……”他真的是无法安下心来,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就是觉得……非常危险!  

                            这个人……会带来不幸的………  

                            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的现在,对这些不幸,一点抵御的能力都不会有……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先杀了自己。”寒华转身往门外走去,他要去看看无瑕,他已经离开得够久。“我绝不会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伤到无瑕了。”  

                            暮色中,看不清寒华的表情。  

                            情爱,究竟是怎生的模样?  

                            改变天生注定的性情?  

                            放弃对任何事物的执著?  

                            还是……剜了别人的心?    

                            “惜夜,你怎么了?”苍泪望著他不太对劲的表情问道:“你不舒服?”  

                            “苍泪,情爱是什么呢?”惜夜看著寒华离去的背影,眉目间一片凝重与忧郁。  
                          


                          17楼2006-08-0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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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就人类的算法,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年,他们的那种情感,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苍泪摇摇头。  

                              “我讨厌那样,非常厌恶。”惜夜站了起来,一向看似活跃的生气突然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了。“为什么要那么深情?为什么要有那种悠长久远的感情?为什么连伤害了根本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人也不在意?”  “你在说什么?”什么伤了别人?  

                              “难道……一定要玉石俱焚了,才可以离开这些……”  

                              “你没事吧!”好像……最近他附近的人都不太正常。“惜夜!”  

                              “啊!”一推之下,惜夜手一抖,像是突然回了魂:“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我哪有什么?娃娃脸,你最近也不太正常嘛!讨厌——!附近的怎么都这样啊!”边说,边撇著嘴走出去了:“害我的头一直都好痛!”  

                              这是演哪一出啊?  

                              如果他们都是正常的,那么,只有一个结论了。  

                              苍泪啊苍泪,疯了的大概只有你吧!他解开白色的衣襟,然后是中衣,最后是里衣。  

                              苍白的肌肤异常地平滑光洁,可就在左心之处有一道疤痕,那疤痕细狭,表面看来并不像是什么严重的创伤。只是颜色深红,就显得极为狰狞,宛如不久之前刚刚痊愈的新创。  

                              这伤口的形状,伤痕的样子,他都很熟悉。  

                              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这种伤痕,他早就麻木了。  

                              可是,只有这一次,他看得惊心动魄,看得神魂皆伤。    

                              一只纤细的手掌抚上他失魂落魄的脸庞。 

                              “寒华,你怎么了?”那双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带著温和的暖意看向他。  

                              “无瑕。”他半跪到了床边,俯首到那一片雪白银发之中,近乎无声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微微侧过头,寒华乌黑中带著微微幽蓝色泽的长发垂落到了他的颊边。那么靠近,近到他闻到了从寒华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冰雪气味。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他把脸更加偎近寒华耳边:“我不喜欢你道歉的样子。”  

                              “是我刺伤了你,是我那么做的。”寒华的手抚过那道伤痕。  

                              “你在发抖?”他抓住寒华的手,按到自己的伤口上:“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我,所以,不要再道歉了。”  

                              “我发抖是因为我在害怕。我怕,万一有一天,我再次成了那个样子,我会伤了你,再伤你一次。上次是因为你身体里有冽水神珠,可再一次的话,我很害怕……”  

                              无名的脸色微微变化,随即却又开始微笑:“是啊!所以不要害怕,我还活著,不是吗?哪怕你对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怨怪你的。” 

                              “我不能原谅自己!那只妖说得很对,我应该离你远一点的。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忍受离开你。明知你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却要我离开,我做不到!” 

                              “你一定吓到惜夜了!寒华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他用指尖挑起一络寒华的长发:“但是,他的确说得不对,你不应该离开。在经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之后,如果你只见了我一面就转身离开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三百年了,无瑕,我们分开竟然已经有三百年了吗?你这三百年就是独自一人活过来的?我怎么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只是三百年,如果你担心的是时间,那么我可以说,我一直生活得很好。只要想到你还和我同样地生存在这天地之间,我就会觉得,活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无瑕,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再发生三百年前的那种事?”  

                              “其实你根本不必要自责的,那一剑虽然是你刺的,但是,那是源于我的请求。”  

                              “什么?”寒华猛地抬起头来,惊骇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是答应过你,我的生死只能由你来决定。不过,那个时候,虽然我没有承认,但我真的被你的漠然无视伤得很深。所以,我失却了理智,你既然亲手抹杀了一切,又何必再留下我呢?” 
                            


                            18楼2006-08-0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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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 

                                “是绝望,我因为绝望而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吧!我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个梦中的人物,生活在你所做的梦中,你那样突然地惊醒,我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其实应该是我。” 

                                寒华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看著他。 

                                “我一直就是这样,始终让你为我忧心,我很高兴现在还能活著见到你。所以,不要互相道歉了,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吗?” 

                                “你是爱恋著我的,对吗?”那是寒华心中永远的隐痛。“不是因为任何原因,而只是因为我,对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怀疑了。”无名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平和:“是的,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可以交付情意的对象。但你是寒华,这就足够了。”  

                                “你后悔过吗?”可经过了三百年啊!寒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后悔啊!我常常想,要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只怕早已轮回了几世,也不会受这样的痛苦。但是,每当起了这个念头,只是徒然让我记起了你。到了后来,我会沉湎于过去与你共渡的那些岁月,而完全忘了后悔。” 

                                “要是你没有遇见我……” 

                                “或许永远不会有相思的苦楚,但也不会懂得情爱的滋味。”他知道寒华心里的不安是为了什么。“我的冷淡伤得你很深吧!所以,你才会这么犹豫。” 

                                “不,我只是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狂喜的梦。”  

                                “如果我不情愿。”无名的眼里出现一抹淘气:“会放任一个男人趴在我身上这么久吗?”   

                                寒华一惊,连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逾距。 

                                “你这是在脸红?”剥别人衣服的那一刻就没想到,不是吗? 

                                “对不起,我……”寒华连忙别转身子,侧过目光。 

                                他们虽然曾经住在一起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始终相互待之以礼,更别说这样衣衫不整地相处了。 

                                无名支起身子,倒也不急著整理仪容,反而一掠前发,拉散了头上的发髻,任著万千银丝披到了肩头。  “寒华,你转身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丑陋,才不愿意看我?”这几句话,他说得又轻又慢,似乎有些哀叹的感觉。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寒华急忙辩解著。  

                                “哎呀!”无名的手肘一个无力,身子倒了下来。  

                                “无瑕!”寒华听见轻喊回头时,正好看见无名倒向榻边的雕花扶手,这一下子若撞实了,怕不头破血流。  

                                想也没想,他伸手一捞,稳稳地把无名搂到了怀中。  

                                “你没事吧!”惊魂未定地,他半跪著把无名放回榻上。 

                                “寒华。”无名却没有乖乖地躺回去,就著依偎的姿势,双手环上了寒华的颈项。 

                                寒华本是极自然的动作一僵,变得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低头,更是望见无名从修长的脖子直到消瘦的胸膛,那种莹白的肌肤散发出如玉一般的光泽。吓得他只能抬高了视线,望向屋顶。  

                                无名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由弯起了嘴角。把脸凑近了他的耳根,轻声地问:“寒华,我一直都很好奇,世人都说神仙是没有情欲的,那是真的吗?” 

                                寒华只觉呼吸一窒。 

                                “有吗?”他吐出的气息在寒华耳边萦绕,拂动著寒华鬓边的发丝。那淡淡的香气,让寒华的心也浮动起来。“寒华,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像过和我翻云覆雨啊?” 

                                他的手轻柔地摸过了寒华的颌下,停在他的胸前:“你爱我至深,除了心,有没有想过要得到我的人?”  “无瑕。”寒华抓住了他的手,气息不稳地说道:“你这是……” 

                                “哎呀!”无名轻笑出声:“原来喜欢上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呢!” 

                                说完,头一仰,轻轻地迎上了寒华削薄的唇瓣。 

                                那样地清浅,只是轻轻地一个碰触,还没有真正尝到是什么滋味,旋即就离开了。  

                                他盯著寒华的眼睛,轻轻地说:“抱著我好吗?我有些冷呢!”  
                              


                              19楼2006-08-09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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