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吧,我的心。
静默吧,我的心。空间听不见你。静默吧,我的心。太空因哀悼痛哭而阴沉,受不了你的歌。静默吧,黑夜幽灵不会注意你神秘的窃窃私语,而黑暗的仪仗队也不会在你的梦境前停留。静默吧,我的心,一直静默到黎明。谁耐心地等待早晨,谁就有力量迎接早晨,谁热爱光明,光明就热爱谁。静默吧,我的心,静听我的话语。我在梦境中听到一只画眉在一个喷火的火山口上方歌唱,我看到一朵百合花在雪地里抬起头来;我看到一个赤身**的女神在墓碑之间跳舞,我看到一个婴儿一面哈哈大笑一面玩耍头颅骨,我在一个梦里看到了这一切。
我醒来时环顾四周,嗨,我看见了火山喷着愤怒的熔岩,然而我听不见画眉的歌唱。
我看见天空把大雪撒在丛山里和幽谷里,给沉默的百合花披上白色的尸衣。
我看坟墓,一行行,立在时代的宁静里,然而没有人在坟墓间舞蹈或祈祷。
然后我看到了堆成山的头颅骨,但那儿除了嘲笑的风外可没有欢笑。
我醒过来只看见悲哀在烦恼。
那末,梦中的欢乐去了哪儿?
我们的睡眠的灿烂光华又藏在哪儿?
它的形象是怎样消失的?
灵魂怎会耐心等待,直到灵魂的渴望的影子随着睡眠一起回来?
静默吧,我的心,注意听我的话语。
这不过是昨天的事,我的灵魂是棵强壮的老树,它的树根钻到大地深处,它的树枝伸向无穷的空间,春天开花,秋天结实,秋天来临,我把果实摘到银盘里,放在十字路口,过路的人们伸手拿起果实,吃掉果实就走他们的路。
秋天逝去时,它的歌声变成嚎眺和挽歌,我瞧瞧我的盘子,看到过路人只吃剩一粒果实。
我尝尝滋味,觉得这果实苦如芦荟,酸如未熟的葡萄。
于是我对我自己说道:
“唉,糟了,我要惹得人们嘴上咒骂、肚里怨恨了。我的灵魂啊,你如何处理树根从大地的胸膛汲取的甜蜜?你如何处理树枝从太阳的光芒里畅饮的芳香?”
于是我连根拔掉了我那灵魂的强壮的老树,我把它和过去切断分开,剥掉了它成千个春秋的回忆。
我把我那灵魂的树木种在另外一个地方。
我把它种在远离时间大路的田野里,我不睡不眠地在树木旁守夜,一面给树木饮我的泪水和血水,一面说道:
“血水里有滋味,泪水里有甜蜜。”
春天回来的时候,我那灵魂的树木又开花了,并且在夏天结出了果实。
秋天来临,我再一次摘下成熟的果实,盛在金盘里,放在大路交汇处。
人们走过,可是没有人伸手取那果实。
于是我把果实拿来吃了,我觉得它甜如蜜,甘美如琼浆玉液,芬芳馥郁如茉莉的花气,醇香清冽如巴比伦的美酒。
我大声叫喊,说道:
“人并不想在嘴唇上品尝祝福的滋味。并不想在脏腑里品尝真理的滋味,因为祝福是泪水的女儿,而真理只不过是痛苦的儿子。”
接着我便回去坐在我那灵魂的孤寂树木的绿荫下,在那远离时间大路的田野里。
静默吧,我的心,一直静默到黎明。
静默吧,空间充满了死亡物的气味,沉重得很,无法吸入你那生机勃勃的气息。
静默吧,我的心,静听我的声音。
这不过是昨天的事啊,我的思想像一条船,在大海的波涛上颠簸,随着风从这个海岸飘到那个海岸。
我的思想的船空空,船里只有七个小瓶,小瓶里装满七种色彩,简直是彩虹的七彩。
我对于在水面上飘流感到厌倦的时候,我说道:
“我要驾着我的思想的空船,返回我诞生的那个城市的港口。”
我在返航之时,用那七种色彩涂抹我的船舷。
船舷彩色生辉,黄如夕阳,青如天空,红彤彤的好比血红的海葵;我还在帆和舵上描了动人悦目的图画。
涂好画,我那思想的船显得像是先知的幻象飘浮在无穷的大海和无限的天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