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发的娟子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要搞春节联欢会。我也跟着凑热闹，自告奋勇跳段儿孔雀舞。这两天在小礼堂里练舞蹈，脸都练肿了。认识一群有意思的人。
赵义两口子是台柱子，一个拉二胡，一个唱小曲儿。那二胡拉的，声音婉转悠扬，像是一朵一朵突然绽开的梅花。赵义媳妇两个大咂咂，最近家里又生了一个，唱完小曲儿一屁股坐那儿裂开怀儿就给孩子喂奶，弄得我总是往她**上瞟。她还炫耀说，别人家的孩子都得喂，我奶水足，不用，奶粉多贵啊。----我咽一下口水，再瞟一眼，就想，厉害啊，胸前就是两个ATM机啊。
另一对两口子男的也姓赵。大家叫他二老赵。听着像粗人吧？其实细得很，是个退休的高中老师。平时不吱声，提起股票口若悬河。听人说，他股票赔了70%，挺苦的，纯爷们啊。一般在不歇气儿说半个小时股票后会忽然说：不要谈股票，活着没意思。
二老赵和他媳妇坐一块也没话说，我看着他们的背景觉得挺心酸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久了不就这样吗，也许仍然相爱，但内心已经不再欢喜了。
赵姨是卖安利的，人称药匣子。她总要我买安利产品。吓得我一见她就一个劲儿下楼梯，在外面看见她我就过马路。其实我有点喜欢赵姨，人家看了看我的胸，迟疑地说：你也不算太平……
陈大妈天天领着条狗来，那狗长的大眼睛双眼皮儿，可爱得想虐待它。没人有时候我就踢它，它就歪着头看我，眼睛又是责备又是深情，甚至还叹了口气，掉头走掉。有人的时候我就装啊装，摸着它的狗头，对它说：你说话啊，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嘛！它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认清了我的真面目，汪汪两声再瞪我一眼，然后不理我。
还有一个老头儿得说一说，已经80了，精神好得很，他们都叫他老爷子。我对他说，您真帅，做我男朋友吧。他嘴里骂我没大没小，却笑得很开心。他唱京剧，我不懂京剧，但觉得真有味道。往那儿一站，腰挺得倍儿直，一看就有范儿。
我真喜欢他。喜欢别人，是因为暗合了自己的某种期待，他的身上有自己理想的一部分。比如说喜欢老爷子吧，内心里一定有个特别淑女的，和眼前唱着京剧的老爷子的那份儒雅相配的自己，正在不断地一遍又一遍站起来，等待出发。
我们这些人还搞了一次聚餐，在小礼堂里自己做了一顿饭。我支使二老赵去买苦苣，描绘了半天，是绿色的，成棵的，有矩矩齿的植物，结果他还是买了一把桐蒿回来。多亏没让他买香菇，否则肯定要抱着一摞伞。
吃饭的时候大家很高兴。老爷子问我，小周儿是农村人不？我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说是对食物的感情。是啊，只要观察到我们对土豆、白菜、枝菜、粉条的眼神儿，紧张又热爱，就立刻能发现我们肯定是家村长大的。
上午演了一场给居民看，8号再演一场给检查的领导看。我跳得不好，那又有什么关系。认真地跳，像末日一样高兴，不等繁华落尽，每一分钟都是生命，喜欢此刻的自己和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