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天亮前她终还是和他走了。哪怕那是二十年前逃离的去处也一样。
因为别无选择。紫萱一直知道女娲后人的身份除了麻烦什么都不会带给她,现在还有青儿。她不能看着女儿被神界带走去解一个不知所谓的封印就为了无聊的神魔之争,那么可以寻求的保护就只有一个人。
被法阵懵懂送到魔界的七岁女孩兀自揉着朦胧的睡眼,依偎在男人怀中不愿离开。紫萱皱眉低声斥责:“青儿,过来。”
四周是个陈设雅致的房间,雕花窗棂半敞抬首就能看见魔界暗沉的天色,手边是精巧玲珑的檀木妆台,紫萱垂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男人抬手一道红光笼罩了房中另两人,紫萱觉出自己身上女娲后人特有的气息被遮了个干净,青儿也是一样。
“记住,如有人问起,就说……”犹豫般地停顿一下,男人抿抿唇不容质疑地开口,“你是本座的未婚妻子。”
“那……青儿?”她不自觉弯了唇角,看着男人脸上忽现的恼怒神色将音尾挑衅般上扬,“你要我怎么解释,魔尊大人~?”
半个时辰后,换了衣衫的母女二人就以魔尊好友家眷的诡异名义出现在殿中,意料外的,殿内空无一人,宝座之上亦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紫萱心下微微轻松了些,迈步向前。
“紫萱姑娘。”座下步出的白衣男子屈身行下一礼,“方才魔皇急召,尊上去了万宸殿。从今后您的饮食起居均由在下负责,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紫萱抬眼打量他,却见那男子约莫二十余岁模样,长身玉立,眉宇疏朗间自有一般轩逸气度。料想是个不凡人物,倒是平白生了几分好感:“不敢。紫萱本自落魄至此,蒙魔尊大人青眼相待已觉幸甚,先生何须如此谦让?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温润一笑:“承蒙紫萱姑娘不弃,在下琴归。”
这时自进殿后一直好奇打量四周的青儿忽然手指上方叫起来:“娘!你看!”
大殿墨黑的穹顶正中,竟镶嵌着一块奇异的七彩水晶,彼时正值初晓,暗红天幕之中一线光辉破窗射入,水晶光华流转,明艳不可方物。
“姑娘看这水晶可是漂亮?”琴归站在一旁淡淡道,“切莫小瞧了这其中的来历。”
“愿闻其详。”紫萱礼貌地点下头,青儿眨眨眼盯着白衣男人看。
“这水晶来自我魔界第一禁地垣散,是六界不可多得的至纯至阴之物。”琴归仰起头,水晶的光芒恰恰自他面容上方流转而过,那一瞬紫萱错觉他在悲伤。
“这里面封印着一柄剑。一把很重要也很强大的剑。如能解开封印取出此剑……”
“琴归。”倏然一个声音冷冷插进来,“够了。”
紫萱回头。入眼便是玄色披风一抹霸戾的红,男人神色有若寒霜。
“不知此物事关魔界,倒是紫萱冒昧。”退开一步她牵起青儿,“如若……如若魔尊大人无事吩咐,紫萱便先退下了,今日收留之恩,此后定当图报。”
“……琴归。你下去。” 重楼横目冷冷一扫,白衣男子低应一声是,转身而去。
空旷的大殿之中,紫萱遣了青儿先行回屋,便只剩下二人相背而立,一时无语。
良久良久,她听见男人低低一声叹息。
“时至今日,你终究还是如此。”
“……你身为魔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紫萱不过一介凡女,又何苦……”何苦如此纠缠不休。
“无所不能?你可记得二十载之前,就在这大殿之上!”男人猛地回身,眼中血色几欲喷薄而出,“你对本座说过什么?你可记得?!”
“……救命大恩没齿难忘。今后魔尊若有差遣,天涯海角,紫萱万死莫辞。”她亦回过身,平静望着他的眼。
“那你可知……本座想要你怎样答复?!”
“二十年来,紫萱之心,分毫莫变……”垂下眼睫,她可以直面他的愤怒,却终究不能再一次面对他眼底的悲伤,“魔尊大人今日再问,紫萱亦是如此答复无疑。”
“……哼!”
她本以为他终究要发火的,然而没有。殿内久无声息,再抬头时面前已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