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的菩提往生开得正好，凤九寻了个间隙趴在桥上呆呆的看桥下的花，有些想青丘。这次出来，姑姑本来不同意，却抵不过她日日醉酒。不得已只好托了关系让她在太晨宫担了个小宫婢的差事。
九重天上的清净不同于青丘。青丘是安静，九重天是死寂，连几句鸟声都听不到。想到姑姑以后定是要在这九重天上度过千千万万年的，凤九又不禁笑笑。
“帝君，知鹤又制了新茶，帝君可有兴趣尝尝？”远处隐隐传来少女温柔的呢喃。凤九狐狸耳朵一动，便隐进了桥下的树丛。她昨夜被知鹤罚在前庭跪了一夜，现在还觉得膝盖酸。她虽在青丘不是娇生惯养，但好歹也是姑姑叔叔爷爷的掌上明珠一颗。她寻思着，要是再跪一夜，怕就得回青丘养养伤寒了。那就太不划算了些。
她听得脚步越发的近，便又往树丛中靠靠。
在枝枝叶叶的间隙中，她可以看见一抹紫色的衣角。
知鹤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凤九没听见一句东华的回答。她有些侥幸的想，她当初还是只狐狸的时候，似乎也这么同东华说过话，那时的东华，虽不至于句句皆应，但到底也会说个一两句。即使，那些话听着，不怎么舒服……

“你是谁啊，我住青丘，你呢？”
“……”
“我有1个姑姑和三个叔叔，你呢？”
“……”
“这位大叔你该不会是哑巴吧？哎，看着长得人模人样的，不会说话？忒可惜了些……”
“……”
“大叔啊，要不我给你治治？不要太多报酬，50颗夜明珠就好，我姑姑要过生日了，她老人家只收夜明珠……”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大叔你不是哑巴啊，哎呀，那没事装什么深沉……”
“……”
“大叔啊……”
“不许叫我大叔。”
“哦，爷爷。”
“你是不想出这地渊了吧？”
“不是，你头发都白了，我叫你大叔很年轻了，爷爷都没白头发。难不成，我叫你太爷爷？”
于是，凤九就这么被东华毫不留情的丢了出去。
“知道错了？”半个时辰后东华终于折返了回来。
“知道了。”
“该叫我什么？”
“老祖宗。”

忆起当年，凤九的眼睛终于透了丝笑意。树枝的枝丫不小心碰到了额头，她条件反射似的去摸摸额间的凤羽花，却才记起自己为了来太晨宫，求着折颜将额间的胎记用药水隐了。
十三天的太晨宫，阳光似乎都慢了一拍。
脚步渐远，凤九才从树丛里钻出来，理了理衣襟上粘的叶子。
半晌，她眯着眼睛望向东华走去的方向。
“你每一次给我的希望，为什么都那么让人绝望……”
风将这句轻柔的叹息刮得支离破碎，散在了菩提往生簇拥的花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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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凤九闲来无事，便化成狐狸坐在太晨宫宫门前的婆娑树前晒太阳。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分不清楚自己留着是为了每天看一眼东华的衣角，为了和知鹤斗智斗勇，还是仅仅贪恋着这里的太平日子。
她想起姑姑有一回看话本子发出过一句感叹：“若是喜欢一个人久了，便分不清自己是喜欢这个人呢，还是仅仅喜欢心里有个人惦记的感觉了。”
那时的她还小，只觉得这句话真真荒唐，喜欢一个人自然是要把一颗心捧出来的，哪里来的那么多事。现在想起，却觉得凡界有句名言说的真是好：“老人家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还多。”诚然，姑姑因为天君的一纸婚约压根就没在风月里滚几遭，但她老人家这些年看的话本子，那数量也是相当惊人的。
凤九懒懒的在书上调整了下坐姿，打算睡一会儿。她算盘打得极好，东华是不怎么出太晨宫的，这知鹤自然就不会出来，她在这里眯一会儿，就算被人逮了，也只是逮了只狐狸，到时候寻个间隙遁了便是。
但是凤九不晓得凡间还有个名言：“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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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她也确实摔在了地上。只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她万分愁苦的想在姑姑常看的话本子里，这时候不应该有人，哦不，有神出来英雄救美么。她当然也未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和美是没沾上半点关系。
“呵呵，这小灵狐想必不大待见你啊，司命。”连宋径自呷了口茶，在一旁看笑话。
“这个，三殿下说的是，帝君的灵狐，不同于寻常家的啊。”司命只能尴尬地打个哈哈。
东华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摔在地上的凤九，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只狐狸，通体红色，只有爪子和耳朵那一圈是白色，在地渊里让他吃了不少苦头。难得的让他记得。不过几万年过去了，那狐狸应该早就化成人形了。眼前的这只，不是它……
凤九有些胆战心惊的接受着东华的注视，万分庆幸早前让姑姑帮忙隐了些修为。若是让东华认出来她就是当年那只地渊里的狐狸……她打了个寒战。
“唔，这小灵狐好像有些怕我们啊，帝君，你家这狐狸忒没见识了些。”司命会错了凤九发抖的意思。
“你才没见识，你们全家都没见识。”凤九默默的在心里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