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CH
二十八岁的朽木白哉对於颜色有一定的喜好。
黑与白。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红色。像鲜血般的红色。
从什麼时候发现自己讨厌红色？老实说，他也记不清楚了。
晕血？别闹了。
朽木白哉确定自己很少受伤，就算受伤，从伤口流出的鲜血，也不会令他头晕目眩，只会很冷静地抽张卫生纸，将裂口中流出的红色，用纯净地雪白包覆起来。
等到自己的伤口像会说话的嘴唇般，扯动时可以裂出个有些苍白的肉色口子，而不会再流出鲜血时，就可以把卫生纸扔了。从来也不会去看里头沾染的鲜红，也不会去注意里头一点一点的血斑，真的。好吧！就算有，也视而不见。
「该剪头发了。」
身为一个优良公民，时时保持整齐的仪容是必要的，至少不要妨碍市容。朽木白哉对著镜子，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黑发。发尾有些分岔，该去好好护理一下了。
走出浴室，穿上挂在椅背的外套，走出房间；顺手捞起餐桌上的钥匙，打开门，再锁上门；走下楼梯，出了公寓大门。
「嗯，今天天气真好。」
朽木白哉顺著街道往前走著，向右拐了三个弯后，又过了五个红绿灯，在向左转了两次，来到他熟悉的发廊。是一个乾净、简单却时尚的发廊。
也顺便说一下，朽木白哉这个人，很挑剔。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从来就只去自己去过的地方，吃自己吃过的食物，对自己熟悉的人说话，和找自己曾经使用过的人做某些事，比方说洗头发一定指定同一个洗发助理。
这样是好的。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他不喜欢变化，不，正确地说，是不喜欢太过突然的变化。打个比方，如果今天有个女孩子还是一头清汤挂面的发型，明天突然变成三分头，再挑染个红黄蓝，这样太过突然的变化，他不能接受。
朽木白哉希望一切都慢慢地变化，让他有时间可以去接受，或者说，等他察觉。
「欢迎光临！」有点沙哑慵懒的声音。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
走进熟悉的发廊，却听到不熟悉的声音。朽木白哉不禁皱起眉。
这个发廊不太大，一进门右手边就是个小柜台，再过去就简单地设置三个人的座位，每个座位前都是面落地镜，座位后方是专门让客人摆放包包和外套的柜子，每位客人专属一格，由助理帮忙摆上并上锁后将钥匙交给客人自行保管。
穿过座位后是个摆放洗发润发产品的柜子，这间发廊都是使用肯邦的产品，整整齐齐地陈列在柜子上；柜子后头就是专门帮客人冲洗头发的地方。
「请问是要剪发吗？」
略过鼻间的是BURBERRY TOUCH 淡香水的香味，淡淡的檀木香，让朽木白哉不禁注意起散发出这香味的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鲜红不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被黑色发带系著束立在脑后，细长的眼有神地看著自己，额上刺著张狂的墨色刺青，和著眉，倒也不觉得不协调。削瘦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上身是棉质蓝色系格子衬衫，下身是条黑色合身的牛仔裤，将他目测至少185cm以上的身型衬托得更加修长。腰间还系著一个设计师剪发用的工具包。
朽木白哉叹了一口气。
刚才忘记说，他是个懒人。
因为已经踏进了这间发廊，因为也没别间可去，所以就这样被这个第一次见到的设计师招呼著穿上袍子，并让助理先行将头发清洗一番。等回到座位坐下，红发设计师站在朽木白哉身后，微笑著说。
「您好，我叫阿散井恋次。朽木先生今天是要剪发还是修长度？」
朽木白哉透过镜子看著名叫阿散井恋次的设计师，淡淡地说著。
「我没看过你。」
对於朽木白哉没有回答自己问题，阿散井恋次只是微笑著，
「我是这间店的主设计师，刚从国外回来。」
「嗯。」
然后，朽木白哉和阿散井恋次就这样透过镜子对看，没有任何动作。朽木白哉皱起眉。
「可以开始了。」朽木白哉有点不悦地说著。
「朽木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是要剪发还是修长度？」阿散井恋次透过镜子对著朽木白哉微笑地说著。
「……修长度。」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朽木白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出话。
「好的。」阿散井恋次从腰包中拿出齿梳与剪刀，轻轻地梳理著朽木白哉的黑发。
朽木白哉透著镜子观察著这个红发的设计师，周围充斥著TOUCH的檀木香。只见他相当专注地，用银色的剪刀配合齿梳，修剪著自己的黑发。绯红的眼瞳中没有一丝犹豫，修长的手指勾著银剪在自己的发尾、流海快速动作著，齿梳轻轻梳过头皮，带来偶尔一阵阵的酥麻。
就像高潮一样的轻颤。
「朽木先生请闭上眼。」
修剪完毕后，由助理接手将微湿的头发吹乾，并用毛刷将脸上的残发刷去；当TOUCH 的檀木香味远离自己时，心头竟然有点空虚。
「朽木先生，请问这样的修剪还满意吗？」
助理手持著一面镜子，阿散井恋次则是站在朽木白哉身后，微笑著透过面前的落地镜说著。朽木白哉只是默默地，从落地镜看著助理手中的镜子，只是看著，就像在鉴定一个艺术品般，不说一句话。然后看著自己头发的眼神，不自觉地转移到阿散井恋次身上。而阿散井恋次则是看著自己的眼微笑著。
如果是这样的红色，也不会令人讨厌。
朽木白哉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助理放下手中的镜子，同时，阿散井恋次将朽木白哉身上的袍脱下。
「朽木先生，请。」
阿散井恋次引著朽木白哉到柜台。结完帐后，阿散井恋次递给朽木白哉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下回朽木先生可以先打电话过来预约。谢谢光临。」
走出发廊，朽木白哉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是一张米白色底上头用红色浮印斜印著店名，右下角是设计师的名字，黑色的书写体印著。
『Renji』
还带著淡淡的BURBERRY TOUCH 淡香水的香味。


续 TOUCH
朽木白哉再一次见到那红发的设计师，是在一个月后的晚上。
这天晚上，朽木白哉心血来潮，到自家公寓附近一间新开的PUB喝酒。
这是一间低调奢华的PUB。门上全黑底招牌，右角简单书写体的『Night』加上蓝色背光，走进门口，黑白格子的主墙面，配上暗红色的家俱，华丽的水晶灯饰。整个室内大量运用黑紫银及暗红的色调，搭配上桌上装著各种酒类的高脚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华丽奢侈。
朽木白哉一个人走进PUB。虽然才晚上7:30，这间新开的PUB里头已经有几对客人，占据著最里头及角落的桌子；应该是约好一起来High的朋友吧。
朽木白哉捡了个吧台的高脚椅座位坐下，点了杯Rusty Nail，轻轻地啜了一口后，就靠著吧台看著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其实，从大约8:00之后，就没什麼客人进出了。PUB里的座位也都坐了八分满，刻意压低声音的聊天方式，让PUB没有过多的喧哗，只有音响里传来Placebo带点神经质的呻吟歌声。
这种机会不多，至少对朽木白哉来说。大部份的时间，他都只喝茶；茶叶醒脑，这是他一贯的坚持。虽然他也会喝酒，不过都只喝老家才买得到的酿酒，市面上卖的酒，对他来说都太人工，不自然。只是，今天家里的茶刚好喝完，老家寄来的酿酒，说要三天后才会送到；对於不爱喝白开水的朽木白哉来说，与其去便利商店买罐装的啤酒，不如到PUB喝一杯现调的酒。
好歹可以喝到比较像样的酒。
就在朽木白哉的Rusty Nail快要见底的时候，PUB的门又打开了。一阵鲜艳的红光刺入了朽木白哉的眼中，他眯起眼；走进 PUB 的是那个红发的发型设计师，在门口投光灯的照射下，染了微黄的红发，在充满黑紫银的色调中，变成带著妩媚妖艳的火红。
阿散井恋次今天突然想喝一杯。
晚上帮最后一位客人做完造型后，一边收拾著店里，他想起在店附近的巷口新开了一间PUB，好像就叫Night。
关上灯，拉下店面的铁门，阿散井恋次将双手插入小牛皮外套口袋里，缓缓地走向PUB。阿散井恋次不会随便喝酒，对他来说，喝酒是有意义的。就连简单的啤酒，都是为了搭配烧烤才会饮用。
阿散井恋次想起，他第一次喝Vodka Tonic 是因为第一任男朋友，也因此爱上了Vodka Tonic那带著咸咸甜甜的味道。别怀疑，阿散井恋次是个同性恋。
而第一次喝纯的威士忌，是因为与第一任男友分手。就在一个月前。他狼狈地从国外逃回国，就为了不要再去面对一起经营的事业、生活及一切。当然，阿散井恋次也一点都不喜欢威士忌的味道。
今天是回国满一个月的日子。是该为自己庆祝一下，庆祝自己在没有交往十年的男友的日子里，依然过的自由自在。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故意忽略心中的苦涩。
只要不是在工作，阿散井恋次都会将自己的头发放下，让它们柔顺地披在自己的肩上跟背上；这是一种放松，对阿散井恋次来说。
妖艳妩媚？
当然，阿散井恋次知道他自己的魅力，也相当善於利用这样的魅力诱惑每个人。188cm的身高，搭上修长的体型，纤长的四肢与白衬衫遮掩不住的墨色刺青，顺著精实优美的肌肉线条，一路蔓延到腹部。
令人血脉喷张。
朽木白哉觉得他的眼睛要烧起来了，跟著他的胸口。他知道他没有喝醉，只是一杯Rusty Nail并不会让他晕头转向。当阿散井恋次走到朽木白哉身旁的座位坐下时，朽木白哉又闻道那股淡淡的TOUCH香。
「恋次。」朽木白哉很自然地想起，名片右下方的黑色书写体。
「咦？朽木先生？」听到有人叫著自己名字的恋次，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半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楚穿著一身黑色合身西装的朽木白哉，只能够被他晶亮有神的黑紫色眼瞳所吸引。然后，恋次就沉沦在那美丽深邃的眼眸中；他眯起绯红的眼，灿烂的笑著。


结束 TOUCH
最近，大家都发现朽木白哉变了。
身上似乎不在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还多了点其它色系，像咖啡色、墨绿色等。原本就好看英俊的脸蛋，在充满黑与白之外的颜色烘托下，冷俊的线条柔和了点，感觉多了点人性，不再冷冰冰。偶尔，与朽木白哉擦身而过的人，还能够闻到他身上，一股很淡很淡的木质香气。
而且，与之前的个人品味不同的，这个变化是越来越时尚，贴近流行。没有不好，只是走在路上越来越多女性，投射过来欣赏赞叹的目光。
最大的好处就是，在开会谈设计的过程中，不再时常冷著场子，大家面面相觑。而是能够有一搭没一搭地从服装设计，材料触感而逐渐一路谈入主题。
「这样子去谈设计，才有设计师的样子！」这是恋次对自己说的。
朽木白哉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那天在书店的相遇，阿散井恋次答应了朽木白哉很憋脚的搭讪。并不是第一次被搭讪，因为自己一头火红的发、姣好的身材与脸蛋，稍有同志雷达的人，都会侦测感应到。照理说，像朽木白哉这样一看就知道很生涩的搭讪，应该是会被自己在心中好好嘲笑一番；可是当下，确是感动。真正打从心里的感动。
「我有这个荣幸，邀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我的荣幸。」
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阿散井恋次想，自己要疯了。其实对感情相当纤细，其实现在心中还是苦涩，其实连自己是否要接受下一段感情都不知道，就完全沉沦在真挚发亮的黑紫色眼瞳中。
可以吗？
没有答案。也没有时间去想答案。
朽木白哉不知道自己搭讪的技术这麼好，竟然第一次就成功？不过，在看到阿散井恋次那感动不已，眼眶有点湿润的看著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时。朽木白哉心里竟然想要紧抱住眼前的男人，只是一顿晚餐，在对方的心中竟然像是上帝恩赐乾枯大地的润泽吗？
「晚上，去我家。」晚餐时，朽木白哉没有试探地询问，而是无比坚定的肯定句。
「嗯。」对面的阿散井恋次只是微微笑著。


晚餐后，阿散井恋次默默地跟在朽木白哉的后头，进入了今天早上才离开的公寓。这次，没有坐在沙发上喝酒，也没有人说起悲伤的过去。
有的，只是一进门后的燃烧自己。已经不记得是谁先咬上谁的唇，谁先挑逗谁的欲望；也不知道中间谁有对谁说过什麼，而谁又对谁回答了什麼。留在阿散井恋次脑海中的，只有最后耳边的呢喃。
阿散井恋次知道，从他答应晚餐邀请后，朽木白哉这个人，在自己的心中就住了下来。
「恋次，跟我在一起。」
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因为这是肯定句，不容自己反对。阿散井恋次只是愣愣地，看著压在身上的朽木白哉，看著他无比闪亮的黑紫色眼眸中，满满的自己和柔情。
就把自己拱手让出去了，无论身体或一颗心。
当朽木白哉转身下床站起身时，阿散井恋次坐在床上，右手捂著嘴，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他甚至不知道朽木白哉是做什麼的，只是帮他剪过一次头发；然后就这样跟他喝了一次酒，吃了一顿晚餐，上了两次床。阿散井恋次眨眨眼，看著朽木白哉的背影。
「你确定？」
朽木白哉的动作停下来，他背对著恋次，不说一句话。然后，缓缓转过身，坚定的黑紫色瞳孔映著阿散井恋次的红，伸出右手。
「一起洗。」
俩人对看了几秒，阿散井恋次噗哧地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到原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更加沙哑。然后伸出手，让朽木白哉微笑著拉起身，牵著手，一起走进浴室。
没多久，阿散井恋次就搬家了。搬到朽木白哉的公寓。
「搬到我家吧。」
隔了好几天后的晚上，在Night，朽木白哉这样对著阿散井恋次说著。不容拒绝地将新打好的公寓钥匙塞进阿散井恋次的手中。就像是恋人间交换著誓言的信物般。阿散井恋次只是嘴角噙著笑，举了举手中的Vodka Tonic，一口饮尽。
共进晚餐后的隔天早上，在阿散井恋次离开自己的公寓之后，朽木白哉看著被关上的门，皱起眉。那是一种刚得到新玩具，却又被父母亲规定只能在固定时间才能够玩，强行收起来不给碰，那不甘愿的小孩子心理。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将阿散井恋次这个男人，镶在自己的身上，走到那里都带在身边。
朽木白哉缓缓穿上自己的衬衫，黑色长裤，套上西装外套，正在犹豫是否要打领带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地板上一个不属於自己的物品。
一条豹纹的头巾。
朽木白哉弯下腰，拿起头巾，放在自己的鼻间嗅了嗅；淡淡的TOUCH香气窜入鼻腔内，直冲大脑，眼前马上出现了昨晚在自己身下，散著一片殷红夹杂著檀木香，不平稳的喘息和水气氤氲的眼眸。
朽木白哉嘴角微微笑起，像是决定了什麼。
想都没多想，就将头巾塞入西装外套左上角的口袋里。抓起桌上的钥匙，走出公寓大门。
「叮……叮」口袋中的手机响起。坐在柜台里的恋次，正趁助理在帮客人洗头的时候，翻看预约本上的名单。
不用猜，阿散井恋次也知道打来的人会是谁。除了自己店里的助理外，就只有朽木白哉。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外头的小萤幕显示著市内电话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阿散井。」阿散井恋次头夹著手机，一边翻看著预约本。
「恋次。」另一头传来好听的声音。
「白哉？什麼事？」阿散井恋次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预约本上的每个名字间滑动。
「晚上，老地方见。」
「好，今天会晚一点。」
「嗯。」
没有过多的句子。阿散井恋次有时候会想，朽木白哉应该会是一位诗人。只有诗人才会用几个字将好几句话缩短；不过，也有可能是机器人，因为机器人没有太多的语汇。将手机放回口袋，阿散井恋次微微笑著。
谁会想得到朽木白哉是一位建筑师，是一个需要用许多灿烂的语汇来揣摩、解说自己设计想法理念的行业？
天花乱缀。
这就是设计的本性。
一旁的助理将客人引回座位上，简单地用乾毛巾擦乾客人的发后，走到柜台跟阿散井恋次示意。阿散井恋次侧著头跟助理交代，准备什麼工具后，走到客人背后。透过眼前的落地镜，看著椅子上手拿著发型书，正襟危坐却犹豫不决的客人，微笑著说。
「决定好要烫什麼发型了吗？」


「露琪雅！」
说时迟那时快，织姬只觉得眼前闪过红光；紧闭著眼准备好要摔在地上的露琪雅，过了几秒后，发现自己没有摔倒，而是靠在什麼东西上头。原本端在手上的餐盘，也不见了。
「我……我没事？」露琪雅睁开眼，双手从头开始，东摸西摸，一边疑惑地说著。
「你没事吧！」感觉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露琪雅转过头，只看到自己靠在一个胸膛……的下方。还有，鲜艳的红色头发。露琪雅马上发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慌忙地低下头，转过身支支吾吾地说著。
「没……没事，谢谢！」露琪雅心想，妈呀！中头彩啦！是阿散井恋次耶！
「没事就好。呐，你的餐盘。」阿散井恋次将左手的餐盘还给露琪雅。右手还端著自己的午餐餐盘。
「谢谢。我是露琪雅。高一二班」露琪雅拿回自己的餐盘，小声地自我介绍著。
「高一一班，阿散井恋次。叫我恋次就好啦！」恋次拿著自己的餐盘，看著餐厅里的座位。虽然才高中一年级，不断抽高的身材，也让恋次拥有175cm的视野。
「恋次！」餐厅某个地方传来叫声。阿散井恋次顺著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同班的桧佐木修兵，占著四人份的座位对恋次挥著手。
「嘿，修兵！」恋次一边挥著手，一边对著露琪雅与织姬说。
「一起来吧！」
这是露琪雅与阿散井恋次的第一次邂逅。也让露琪雅动了心。
从那天开始，露琪雅就决定要努力用功，在每学期重新依照成绩分排班级的空座高中里，发誓要进入一班直到毕业。
高中生涯，是从少年开始摆脱青涩迈入成熟大人的转换时期。有些在高一个子还娇小的男生，在经过一个学期后，突然像竹子一样，快速长高。原本就已经有傲人身高的男生，也继续发育著。纵然在课业压力之下，莘莘学子们还是能够，从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找到属於自己的乐子。
高中，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像是国立空座高中这样的一流高中，大量阅读课外读物，也是成为课业成绩优秀的学生，其中之一的条件。能够自己建立起阅读兴趣，安排时间在课业之余吸收课外资讯，也是成为成功人士的条件。
小说、漫画、杂志及电玩游戏，什麼样的课外读物，在班级内部传来传去。同学们在下课之余，除了讨论考试成绩外，最多的就是讨论读书内容、电玩游戏。更甚者还在学校内成立社团，一同进入深入研究的行列。
露琪雅在高一下学期顺利进入一班后，就加入了小说研究社。每周固定阅读一本小说，然后在下一周进行读后感想分享。可别小看这样的社团，这些社员在认真阅读分析小说内容后，所写出来及讨论出来的观点，一点也不输给所为的专业人士。曾经还有某家编辑社请社长写过一篇精辟的小说读后感想当做前言。
其实，露琪雅偷偷喜欢著阿散井恋次。但是，她还不想这麼早就告白。
对露琪雅来说，现在能够跟阿散井恋次同一班，可以每天看到他，偶尔跟他说说话，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偷偷观察他。
阿散井恋次的人缘很好。每个跟他相处过的同学，都很自然地被他热情不做作的个性所吸引，不拘小节又热心助人。跟班上几位排名前面的同学，组成一个教学小组，成员有黑崎一护、桧佐木修兵、松本乱菊等人，专门替班上成绩落后的同学做课业上的辅导。当然跟他们都身兼各主科的小老师有关。
原本是阿散井恋次某一次帮露琪雅复习数学时，旁边也有几位同班同学也一起问著，被松本乱菊发现。后来就乾脆依照各主科所负责的小老师们组成一个名叫『课业救星』小组，利用课余时间帮同学们复习。
一开始只是一班自己的班级活动；不知道从什麼时候开始，连二班的同学都来参一脚。平常日下课之后，就在一班安排著每天不同的复习活动。


这个阶段的学生们，很自然地会因为成绩的高低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有些成绩较好的同学就会希望跟自己成绩不相上下的人作朋友，排挤成绩不好的人；这不能怪谁，毕竟在单纯的学校生活中，大家的思想非常单一，就是为了考上好学校。
从什麼时候开始，就开始传出阿散井恋次和露琪雅是一对的消息。谁先发起这项传言的，早已不可考，但是只要有长眼睛的，都能够看出露琪雅跟阿散井恋次之间相当合谐的感觉。
如果，传言是真的。
和阿散井恋次在一夥的朋友们，都是一班成绩排名前面的同学，也是全校排名在前十名内的人。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喜欢阿散井恋次这个人而接近，那到了高三的时候，露琪雅必须诚实地说，她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利用了阿散井恋次的喜欢。
什麼时候开始，那种喜欢的感觉就逐渐变淡了？露琪雅有时候会想，有可能是在与恋次之间除了好哥们的情感后，再也无法发展下去；也有可能是在第一次段考后，黑崎一护对自己的告白。更有可能是夹在这两个男生中间的自己，分化了这两个好朋友的感情，黑崎一护狠狠地揍了阿散井恋次一拳后，看见阿散井恋次充满受伤的神情，却不还手。
是男人就应该要回击。这是露琪雅当时的想法。
多年以后，露琪雅才恍然发现，当年阿散井恋次不是懦弱的人，只是因为真正伤透他的心的人，正是自己。
不知道是谁开始流传自己和露琪雅是情侣的流言。阿散井恋次却一点也不在意。和露琪雅在一起相处很自然，很开心，露琪雅是一个好女孩。
常常帮露琪雅复习功课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个很努力的学生。其实她并不聪明，能够有现在的好成绩，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问自己为什麼要帮助她复习功课？是因为喜欢看到她拿到好成绩的笑容。
不过举手之劳。
那天放学时，因为忘记拿笔记，在回家的半路上又折回教室拿。整个空荡荡的学校，除了校工之外，学生都放学回家了。
阿散井恋次慢慢地走入高三专用大楼，在靠近教室的时候，他听到了黑崎一护的声音。
「露琪雅，我喜欢你。」黑崎一护有点害羞。
「我……」
「我知道你喜欢恋次，但是，请你考虑跟我交往。」黑崎一护大声地说著，说完后也不等露琪雅的回答，就离开了教室。
阿散井恋次看著，从教室另外一个门走出去的黑崎一护，逐渐远离的身影，缩进转角另一侧。又多等了十几分钟后，心想露琪雅应该也跟著离开了，才缓缓走进教室。
「恋次！」看到恋次出现的露琪雅相当惊讶。
「啊！我忘记拿我的笔记本了，都快到家了才想到，又跑回来拿。」阿散井恋次不慌不忙地说著。
「这样呀！」露琪雅只是静静地，看著阿散井恋次从自己的座位抽屉拿出笔记，放入书包后准备离开。
就在阿散井恋次转身要走出教室的时候，露琪雅从后面抱住了他。阿散井恋次愣住了。
「恋次，我喜欢你。」露琪雅将头埋在恋次的身上说著。
「露琪雅……」阿散井恋次不知道该怎麼回应。
对自己来说，露琪雅只是个好朋友，这样的感情就算过了五年十年也不会改变。更何况，方才自己才看见了好兄弟黑崎一护跟露琪雅告白。
该怎麼回应？阿散井恋次不知道。
「如果你不回答，我可以当做是答应了吗？」露琪雅静静地说著。
「露琪雅，我……我不想伤害我的好朋友。」阿散井恋次深吸一口气说著。
然后，露琪雅放开了抱住恋次的双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双眼充满著憎恨紧紧瞪著前方的恋次，紧握著双手发著抖。
「阿散井恋次，你会后悔。」说完转身就跑离教室。
露琪雅觉得她被背叛了。刚刚黑崎一护在教室对自己告白的事情，阿散井恋次一定都看到了，也听到黑崎一护说自己喜欢的是他。为什麼？为什麼不让她喜欢他？而是把自己让给他阿散井恋次的好兄弟？
「阿散井恋次。我恨你。」露琪雅一边跑一边哭著。
然后，一直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阿散井恋次再也没有跟黑崎一护说过一句话。还有露琪亚。


难得的假日，阿散井恋次跟著朽木白哉在市区的街上，往市区的百货公司前进。公寓里常用的那台咖啡机坏了，趁著假日，俩人顺便出来走走逛逛。
一路上，阿散井恋次不时与朽木白哉轻声交谈著，也许是对时装店的搭配交换意见，也许是对某个品牌的橱窗设计互相讨论。朽木白哉悄悄地握著阿散井恋次的手，而恋次则是给了白哉一个笑容。
顺著百货公司的电扶梯上了九楼的家电器材区，朽木白哉拉著阿散井恋次走到贩卖咖啡机的专柜，对著恋次说著。
「恋次，你挑一台吧！」
「啊？我不喝咖啡，对咖啡机不熟呀！」阿散井恋次有点讶异朽木白哉这麼随便就要自己决定一台咖啡机。
「可以泡咖啡就好了，不好喝就去外面喝。」朽木白哉有点赌气地说著。
「啊？」阿散井恋次看著朽木白哉的表情，先是有点惊讶，后来却笑了起来。
果真是这麼一回事！朽木白哉是个懒人，如果东西坏了，就会去找一模一样的东西回来；如果给他太多的选择，他就会不知道该选什麼，然后赌气般乾脆不选。阿散井恋次一边笑著，一边找著跟家里那台坏掉的咖啡机一样的型号。
「请问需要帮忙吗？」
淡淡地花香传入阿散井恋次的鼻腔，是很久没有再闻到的熟悉味道。阿散井恋次的眼光从一堆咖啡机中望向声音的来源。
「恋次！」眼前是熟悉到不行的人，曾经的好朋友。
「露琪雅！」阿散井恋次看著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捂著嘴瞪大著眼，看著自己的女孩，不，女人，喃喃地说著。
「阿散井恋次。我黑崎一护不需要你施舍！」
在空座高中高三栋的屋顶，黑崎一护杀气腾腾地瞪著眼前的阿散井恋次。
在跟露琪雅告白后，黑崎一护如愿地得到露琪雅的首肯，欢天喜地的跟自己喜欢的女孩交往。只是，偶尔在上课期间，黑崎一护总会看见露琪雅一脸哀怨地看著坐在斜前方的阿散井恋次。尽管黑崎一护总是安慰自己，是露琪雅难忘自己心中喜欢的人，只要自己在多对她好，终有一天她会回应自己的情感。
但是他错了。露琪雅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总是会拿黑崎一护和阿散井恋次比较。可能在逛街时，会不经意地说出恋次喜欢什麼什麼，为什麼你不喜欢？或者说如果是恋次，他一定会说什麼什麼。
终於，冲突就这样发生。
「露琪雅，请你搞清楚，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黑崎一护。」黑崎一护背对著露琪雅冷冷说著。
「黑崎一护，你骄傲什麼？如果不是阿散井恋次的退让，根本轮不到你！」露琪雅哼一声，不屑地回答。
所以黑崎一护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替代品，还是个次级品。这个时候的黑崎一护跟阿散井恋次还算得上是朋友。如今，将连朋友都当不成。
「……」阿散井恋次只是默默地看著露琪雅，再看向黑崎一护。
现在，阿散井恋次一点也不想辩解，说什麼都是多余的。只是突然，他觉得露琪雅变了，已经不是阿散井恋次认识的露琪雅。
「什麼都不说吗？」黑崎一护现在快要气炸了。
原来自己无论是在好朋友面前，或是很喜欢正在交往的女朋友面前都这麼不堪吗？
「那我们的友谊就到今天结束。」
黑崎一护一拳用力地打向阿散井恋次，将他狠狠地打倒在地。
「一护！住手。」露琪雅在一边捂著嘴大叫。
然后，黑崎一护喘著气转身就离开。露琪雅则是看著跌坐在地板上低著头的恋次颤抖著。
「恋次……」露琪雅轻轻叫著。
阿散井恋次抬起头，看著露琪雅，应该要炯炯有神的眼，现在只有深深的受伤，嘴角还有方才那用尽全力击出的拳所造成的青紫和血痕。
他不发一语，默默站起来，然后离开了屋顶。
「懦弱。」不知道为什麼，露琪雅看著阿散井恋次的背影，脱口说出。
之后，高三的时光就在无数的模拟考里快速通过。大学联考放榜后，大家就各奔东西，没有人再回头留恋什麼。


「我忘不掉你。」
阿散井恋次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著露琪雅的背。就是在这个时候心软了，原谅了。
然后，让自己遍体鳞伤。
「我们什麼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阿散井恋次躺在朽木白哉的怀里，舒服地眯著眼说著。
「嗯。」感觉朽木白哉宠溺地顺著自己的发，从咽喉中沉沉地应了一声。
阿散井恋次睁开眼，对上朽木白哉看著自己的黑紫色眼瞳，带著无限柔情的眼里，有带著微笑的自己。阿散井恋次双手环上朽木白哉的颈，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不断加深，逐渐变成激烈的亲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后阿散井恋次让朽木白哉压上的自己的身体，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拨开自己的大腿，感觉身体炙热的接合，无论胸、腹、双手及唇。
阿散井恋次发出满足呻吟式的叹息，在朽木白哉轻啃咬自己的肩膀时；不时弓起线条优美的背脊，在朽木白哉猛烈推进，到达深处端点时。
朽木白哉的手顺著自己的手臂、手肘，最后贴上自己放在他腰际的手掌。将自己的双手举向上，让他的双掌可以合上自己的掌，然后紧紧扣著，彷佛要嵌入朽木白哉的体内般。
就像中毒了一样。阿散井恋次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就这样死去也没有遗憾。死在朽木白哉的怀里。
直到最后，阿散井恋次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被露琪雅利用的一个小角色，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称职地扮演好这个角色。
当阿散井恋次决定要原谅后，对待露琪雅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不但恢复到高中时期的热络，甚至有更进一步的迹象。
这样也许就算是交往了吧！
但也仅止於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阿散井恋次措手不及，惟独看透了露琪雅这个人。
露琪雅的生日是在一年最冷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身为系花的露琪雅相当善用这个优势，在生日当天收到一堆的礼物祝福，还有学长要请她唱歌。原本自己不想出席的，因为隔天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
「恋次，陪我一次吧！」
抵挡不过露琪雅期盼的眼神，阿散井恋次想，这个学长自己也挺熟的，也时常帮助自己，不参加似乎也说不过去。
「我会晚一点到。」阿散井恋次叹了一口气。
「嗯，会等你。」露琪雅开心地笑著。
等阿散井恋次考完试到达KTV包厢时，里面早已坐了满满的人，有露琪雅的同班同学，有几个见过和没见过的学长姊。
「恋次，你来啦！快过来坐吧！」露琪雅显然是喝多了，满脸通红地对著恋次招手。
因为晚到，又顶著系花露琪雅的男朋友光环，几个跟阿散井恋次关系也不错的朋友就开始起哄，拿著酒杯就要恋次先自乾三杯。恋次一边苦笑著一边乾了三杯，之后又跟著已经喝得差不多的大家，轮过一次又巡过几次。其间连自己有没有碰到麦克风，有没有开口唱歌，说了那些话，都记不清楚了。
什麼时候整个包厢的人开始慢慢离开，最后剩下露琪雅和那个请客的学长，阿散井恋次在座位上瘫著，喝太多了头很晕。之后，看见露琪雅跟学长说了些什麼后，走到自己的身边在耳边轻声地说著。
「恋次，我要先回家了。学长说他会载你回去。」
也不等自己有所反应，露琪雅就离开了包厢，在关上门的那一刻，阿散井恋次看见露琪雅脸上充满抱歉的表情。
然后一切都没有印象了。
阿散井恋次撑起身体，一手扶著额头痛欲裂。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宿舍，而是一间挺高级的套房里。
「我怎麼会在这里？」
阿散井恋次喃喃说著，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他愣了。准备要离开床铺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异常酸痛，尤其是腰。
「呜……」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呐，你醒啦？」身后传来学长的声音。


阿散井恋次惊讶地转过身。原来自己躺在一张加大的双人床上，对著自己说话的学长，也正坐起身来，同样一丝不挂。
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什麼事。看著自己胸前又紫又红的痕迹。
阿散井恋次右手捂著嘴，感觉胃部激烈翻涌的酸气，不断乾呕著。
「呃……呃……」
身旁的学长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著自己的背，然后双手环住自己，将人整个搂在怀中。
「我喜欢你呢，恋次。跟我交往吧！」
「……」阿散井恋次低著头，保持著捂著嘴的动作。停止了乾呕。
「叫我银。」
「……」阿散井恋次无语。
这个时候应该要大吵大闹或是流泪吧！但阿散井恋次却没办法作任何的反应。
只是呆愣著，昨晚就这样让这个叫市丸银的男人，应该只是学长的男人，上了自己。
欲哭无泪。
朽木白哉用手指轻轻描绘著阿散井恋次身上的刺青，由额开始，经过修长的颈、肩，身侧然后下腹。熟睡中的阿散井恋次被朽木白哉这样用手指触摸著，身体敏感地轻颤著；却还是贪恋地不断往朽木白哉温柔的怀中钻过去，红色的长发柔顺地滑过朽木白哉的手、胸。
「我爱你。」朽木白哉在恋次的耳边轻轻地说著。
尽管熟睡著，感觉到朽木白哉气息的阿散井恋次扬起了笑容。朽木白哉微笑著亲吻著阿散井恋次的唇，抱著他，阖上眼缓缓进入沉睡。
有一段时间，阿散井恋次很想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他不想出门，不想看见阳光，更不想看见每天都会站在宿舍门口跟自己说话的男人。
尽管能够感受到对方真的在乎自己，阿散井恋次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在午夜梦回捂住双耳，阿散井恋次还是能够听到自己破碎断续的呻吟，和极力迎合摆动的身体。就算是喝醉酒，就算神志不清，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终於有一天，门口的男人没有出现。阿散井恋次才悄悄地打开门走出宿舍。不是因为他决定原谅自己，也不是因为他想通了；只是因为，已经有一个星期都将自己关在宿舍里，不吃不喝，已经到了极限。
「恋次。」听到身后的声音，阿散井恋次的身体瞬间僵直住。
然后感觉有双手环过自己的腰，将自己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逃不掉了，没有力气逃了。阿散井恋次闭上眼，昏了过去。
「恋次，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这是大二上学期开始时，露琪雅对自己说的话。阿散井恋次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因为她出卖了他，让她解决家里的问题。露琪雅的父亲经商失败，背了一笔债，向自己的生意夥伴借了一笔钱周转，却无力偿还。在露琪雅的父亲坚持下，露琪雅得以继续读书；却怎样也无法读的安稳。
然后市丸学长找上她，谈一笔交易。
父亲的生意夥伴就是市丸学长的亲戚，他开出一个条件，只要露琪雅接受，就帮她父亲还债。焦急又单纯的露琪雅，怎麼敌得过熟知商场黑暗面的市丸学长；只是当学长提出条件后，她瞪大了眼，无法相信。
「把阿散井恋次让给我。」市丸银眯著眼微笑地说著。
「……」露琪雅无法回答。
「请…给我时间考虑一下。」良久，露琪雅才喃喃地说著。
「可以，不过要快喔！我怕我过不久就会反悔。」市丸银嘴角弯起。
爱情与亲情，露琪雅不知道要如何选择。她不想将恋次让给任何人，却也不能看著自己的父亲为了生计，日日操劳担忧。
如果那时候能够跟任何一个人说出自己的担忧。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之后，露琪雅出卖了自己的幸福，而市丸学长果然也依照承诺替露琪雅的父亲还了债务。只是，当露琪雅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市丸学长一手策划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无论学业、亲人或者爱情。
露琪雅想，这是她的报应。


从梳妆台上拿起香水罐，一个修长微弯的透明玻璃罐，一朵鲜红盛开的罂粟花，顺著瓶身妖艳地划出一条红线。往左手腕处按压了几下喷头，让香水喷洒，再将右手腕贴上轻沾，顺著耳后擦上动脉。
「露琪雅，你就像毒药。」
这是自己答应了学长开出的条件后，生日当天学长送的生日礼物。外加这一句话。从此，她每天都穿著这个味道，因为，她是毒药。碰到了，就会马上毙命。
露琪雅面无表情地对著镜子整理好服装仪容。
就当露琪雅以为自己帮家里一个忙后，父亲就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不久就过世了。然后，辗转知道整个事龘件其实是一个预谋，是一个喜欢同性的男人爱上了应该是自己的男朋友，所使出的手段。虽然阿散井恋次重头到尾都没有怪她，还是一样陪在她身边，在父亲离开后的那段日子里；只是他不再快乐，也不再有笑容。
露琪雅觉得她无法面对任何人。无论是已经死去的父亲，或者身边的恋次。
也无法在那个有著阴影的校园中生活，她害怕事情曝光后，必须承担的罪名。她承担不起，虽然一切是自找的。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办理休学。然后在离校的当天，特地到恋次的教室门口，只是为了要亲口对他说出一切。
「恋次，谢谢你。你是个好人。」露琪雅低著头，她不敢看恋次的表情。
「你好好保重。」然后，在听到恋次的回答后，泪流满面。
露琪雅站在柜台后方，看见靠近自己负责柜位的男人时，她在心中倒抽一口气。那是一个过了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会忘记的身影，红色的身影。
代表著曾经幸福的身影。
「请问需要帮忙吗？」
露琪雅不知道她提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每天都会说上百次的招呼语。当低著头在看咖啡机的男人抬起头，眼神对上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捂起嘴，惊叫了出来。
「恋次！」
「露琪雅！」
当阿散井恋次看到自己，眼神一闪而逝的受伤，露琪雅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可耻，尤其是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时。
然后她看到了他，一个冷冽英俊的男人，他牵起恋次的手，用无比温柔的眼神看著恋次。她看著恋次对他微笑著，对著自己举起手介绍著。
「这是我的男友，朽木白哉。」
露琪雅已经不记得自己回应了什麼，她只是愣愣地看著他们，看著他们之间充满深情的互动，看著他们离开的幸福背影。
『看见你幸福就好，恋次。』
站在柜台内的露琪雅，不知何时泪流满面，脸上却出现释然的笑容。


Drole de Rose。番外
站在全国知名的建筑师事务所大楼前，朽木白哉看著头顶上简洁的招牌，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总有一天，他也将会有一个属於自己的事务所。
但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塑胶板做成的灯箱招牌，俗气透了。完全看不出来是搞设计的。
朽木白哉走进大厅，站在柜台的接待小姐对著朽木白哉微笑著，胸前的名牌是熟悉的名字，绯真。
「朽木经理，早安。」
朽木白哉对著绯真点点头，就走向电梯口等待著上楼的电梯。
朽木白哉大学毕业后当年就顺利取得建筑师的执照，进入全国知名的建筑事务所，短短的几年内，就因为经手几个中大型的国外设计案，在国内小有知名度，也曾上过国内最大建筑杂志封面人物。
当期的标题就是，当代建筑师新星。里面介绍了他进入事务所后所领导的设计案，和正在进行的巨蛋体育场设计案。文章里头大肆介绍著朽木白哉领导著事务所内的精英团队，克服一个又一个的难关，达到力与美的和谐，且能够隽永的建筑代表作。
看完那期的杂志内容后，朽木白哉冷哼一声，将杂志丢到桌子一边，拿起内线电话通知他的精英团队进来开会。
朽木白哉在事务所里，私底下大家帮他起了个名号，职训部经理。
一丝不苟的审慎态度，冷淡严格的处事态度，让所有从他单位外调出来的同仁都有一定以上的设计水准。也让老版开心地规定所有新人一进公司，都必须先在朽木白哉的部门里走过一整个设计案。
熬过的人就会一番作为，熬不过的人，也不会适合在事务所工作。
「这次的修正内容是将屋顶的造型修顺，加开了天窗引入自然光，让中央的挑空区能够让人感觉像是光明的圣殿……」
坐在会议室里的主位上，朽木白哉面无表情地听著组员的报告，这是明天准备要对业主作的proposal内容。朽木白哉无论再忙，都一定会抽时间出来跟每个专案的负责小组做一次这样的预演。
「怎样可以确认引进的自然光，是能够照到挑空区大部分面积的植生墙上的植物？」朽木白哉不著痕迹地将业主可能会问的问题抛出。
这是他的用意，在经历无数工时的准备过程和简报内容，是必须要加入一些心理的手法，让客户被引导到设计出来的想法和问题上。将客户带入自己接下来准备的内容，营造出专业、有想法的刻板印象；当然，要自抬身价，也必须要有几把刷子。
稳固的实力，坚忍的个性，都是缺一不可的。
建筑设计并非大家表面上看起来的轻松。除了天份之外，还要有不屈不挠的意志。毕竟设计最大的敌人不是业主，不是同业，而是预算。
有些有经验的业主，本身的专业，都媲美自己事务所旗下的大多数设计师；所以设计师的价值，就必须在於设计想法结合实际工法，搭配预算的问题处理面。
「是的，谢谢经理提出的问题。关於自然光的引进，我们已经有几个方案。方案A……」听著台上设计师的简报，朽木白哉在心中点点头，表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也许有很多新进的设计师，多少都会抱怨在朽木白哉的底下工作很辛苦，但是真的通过一个案子完整的训练后，每个人在心中都感谢这位面部神经缺乏的经理。短短一年就可以能够修练出相当於一甲子的功力。
这也是后来朽木白哉离开这间事务所自行创业后，有许多设计师都愿意跟随他的脚步的主因。
朽木白哉是一个只遵照自己内心行动的人，无论工作或感情。照理说，像朽木白哉这样事业成功的男人，身边应该会有不少女性想要接近。
不过别忘了，学设计的人的内心是很难懂的；他们都会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只要出现在眼前的人事物是超出自己逻辑之外，就会屏弃。对美的事物又有一套自己见解的设计师们，其实并没有一般人想像的浪漫，挑惕的很。


朽木白哉更是固中翘楚。
对不关心的人事物总是冷寞以对，冷淡处理；很少人知道，其实他是个内热外冷的人。因为要探知地底深处的岩浆是如何炙热滚烫，最先条件就是得先能够进入地底中心。朽木白哉连身边都没有几个人敢靠近，更别说会想要更近一步接触。
「恋次。会想要重回建筑设计业吗？」看著身边的红发恋人在书桌前认真地画著草稿，朽木白哉将手上的书籍阖上。
「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阿散井恋次停下手中的画笔抬起头，看向朽木白哉黑紫色的眼瞳微笑著。
「是吗？」朽木白哉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帮自己和恋次添满热茶。
「嗯。完成了！白哉帮我看一下。」阿散井恋次在画纸上加了几笔后，放下画笔。
朽木白哉手拿著茶杯，啜了一口，一边走到恋次身后，看著桌上的画作。阿散井恋次则是拿起桌旁的颜料，开始调起颜色。
「这次的主题是爱情吗？」朽木白哉看著画里头一男一女含情脉脉的对视。
「嗯，帮一个小说家画的插画。」阿散井恋次一边调著颜色，一边将画笔一一排开放在桌上。
「嗯。」朽木白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弯下腰在恋次的头顶吻了一下。
红色细柔的发丝传来淡淡地清香，没有人工的香水味，只有真正属於阿散井恋次的味道。也只有朽木白哉可以闻的到。
阿散井恋次笑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扬起头微嘟起唇，向上方的恋人索取一个吻；朽木白哉也笑了。他宠腻地用双手捧起恋次的脸，深深地吻住他的唇，带著淡淡的茶香。
「朽木先生，早安。」看到朽木白哉走进事务所，绯真在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早安。」朽木白哉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绯真接过大衣后，挂在门口旁的衣帽架上。
朽木白哉走进办公室，沿路经过座位时，传来设计师及职员的问候声。朽木白哉已经离开了之前的事务所，自行出来创业。
原本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要自立门户。但是在自己提出辞呈，开设事务所之后，却忽略了广大煤体人的力量。在各大煤体热烈报导后，原本公司的有许多曾经跟过自己的设计师，竟然也都跟著辞职说要来事务所帮忙。
搞的原公司的老板都跑来跟自己诉苦，说设计师都要跑光了，乾脆他也一起辞职都来朽木白哉的事务所工作好了。
朽木白哉都不晓得原来自己是这样有魅力的人呀！
最后，事情是怎样解决的？朽木白哉跟原公司老板说，不然就用考试的吧，由白哉出题，可以通过的设计师就让他们进白哉的事务所，没通过的就请原公司老板给条复职的生路。老板一口答应，临走前还偷偷地问白哉。
『我也可以考吗？』
朽木白哉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
『可以，考不过可别怪我！』
看著阿散井恋次小心翼翼地沾著各种颜色的颜料，再轻轻地沾染上画纸；修长的手指，坚定稳固地持著画笔，毫不犹豫地将颜色填入线条当中。
朽木白哉觉得他一定是被这双手给迷住的。
从第一次在发廊，阿散井恋次用这双手替自己的罩袍打上蝴蝶结，在自己的面前熟练地勾著银色的剪刀力利落地修剪自己的头发，在夜晚情不自禁用自己的手贴上的指间，紧扣住的手指，骨感有力却无比温柔。
那是一双艺术家的手。
朽木白哉就这样站在恋次的背后，看著他将桌上的画纸逐一填上颜色，最后喷上完稿胶。
「结束了。」阿散井恋次站了起来，将完成的画稿挂上设计用来风乾的台子。
「吃晚餐吧。」朽木白哉从身后搂住阿散井恋次，在他的耳边呼气说著。感觉怀中的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朽木先生，请帮我看一下这个画稿。」绯真递出手中的纸稿。


和朽木白哉职训部经理这个名号不同，志波海燕可是号称事务所的温暖阳光，有他在的地方就有笑声。
「然后那个理察就这样拿个笔，在空中挥舞著说，我想就用这个方案吧！」志波海燕站在绯真的座位前说著，刚才与客户开会的情景，比手划脚。
「啊！那不就是同意海燕先生的方案了？」绯真开心地说著。
「是呀！所以我马上就跳出来，跟理察说我们可以……」
看著志波海燕和绯真开心地交谈，朽木白哉就会觉得很闷。因为自己已经站在旁边五分钟了，志波海燕这家伙却还是只顾著和绯真说话。
「咳…咳…」朽木白哉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著。
「啊！朽木先生，您有事找海燕先生吗？」听到朽木白哉的咳嗽声，绯真突然警觉自己和海燕聊天聊过头了。
「啊！白哉，是你呀！」志波海燕这时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朽木白哉。
「嗯。」朽木白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一叠文件放到志波海燕的面前。
「总是先办完公再来聊天吧。」
「喔！真严格。」志波海燕对著绯真吐吐舌头。绯真又被志波海燕逗笑了。
将文件交给志波海燕后，朽木白哉转身走回办公室；绯真看著朽木白哉的背影，微笑著。志波海燕低头到绯真的脸侧小声地说。
「你喜欢白哉齁！」
看著绯真突然红起来的脸，志波海燕笑著摸摸她的头，拿著文件走进办公室。
不知道事务所的谁在会议桌上插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在例行会议开会时间前几分钟，朽木白哉走进会议室里。
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中，只有朽木白哉跟那朵白色玫瑰花。这让朽木白哉想起，曾经他身边也有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带刺的花朵，其实是用表面的坚强来掩盖，或者保护内心的软弱。得要用双手捧著，小心呵护才行。
会议结束后，朽木白哉依旧盯著那朵白色的玫瑰花发呆。直到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才回过神来。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萤幕，是阿散井恋次。
「恋次。」朽木白哉对电话另一头那吵杂的声音皱起了眉。
「白哉，我坐四点的车，大概七点到车站。」感觉的出来阿散井恋次几乎是用喊的。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到车站。」朽木白哉快要听不清楚恋次的声音。
挂上电话，朽木白哉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五十分。阿散井恋次应该是在火车站吧！从背后轰隆隆的声音判断。
阿散井恋次到北部的城市担任发型设计比赛的裁判之一，是他之前在发型学院的同学知道他回国后，特别邀请他参加这个二天一夜的赛程。
尽管阿散井恋次只有离开一个晚上，也让朽木白哉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低落情绪当中。
有一段时间，朽木白哉觉得他已经做的很明显了。对绯真，手也让她牵了，吻也跟她接了，却怎麼样都无法再进一步。
他感觉他们之间有层看不见的薄膜，穿不过也刺不破。要知道他朽木白哉从来就不会让人接近他，尽管是将某个东西放入心中，摆在重要的位置；也不会马上就意会到这件事。
刚开始，绯真对於他的改变感到欣喜，她也从不多要求什麼，就这样乖巧地跟在他的身边，让朽木白哉用自己的温柔来呵护著她。
朽木白哉不敢将自己的在乎表现於外，因为他担心，那会是吃醋的表现。所以，也从来不会对绯真说，其实他不喜欢志波海燕跟她有说有笑，而忽略了站在一旁的他。
朽木白哉认为，这是一种尊重；却忘记，偶尔情人间也是会需要这样小吃醋的表现。
渐渐地，朽木白哉发现绯真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景仰，而是害怕时，他才发现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
然后他开始疑东疑西，错将根本没发生的事当作事实，最后终於错过。


绯真知道朽木白哉的心意。
从那天俩人都是最后才从公司下班，刚好遇到下雪的晚上，朽木白哉将绯真拉进他的大衣里避寒。
嗅著朽木白哉身上淡淡的香气，绯真觉得心满意足。
原本以为之后他们的相处模式会有些什麼改变，却在一次两次的事件后，绯真才明白朽木白哉表达爱的方式很不一样。
没有少女景仰的美好爱情，也没有小说情节的轰轰烈烈，更不会有浓情蜜意；彷佛从一开始交往，就直接越过热恋期进入亲情阶段。
这样也没有什麼不好。绯真当时只是这样单纯地想著。
朽木白哉站在火车站的出口等著，距离阿散井恋次搭乘的车班抵达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望著前几车班抵达的旅客，拖著行李或是提著公事包走入月台又走出出口；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的人拥抱著刚抵达出站的旅客。
明明之前跟自己一样，充满著不知所措的感觉；那种深怕记错时间太晚或是太早到达，或者错过了要等待的人，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安全感。
对！就是不安全感。朽木白哉想，当初绯真会和自己分手，应该也是因为他身上带著这种不安全感。
对待感情太过小心翼翼，却又无法控制内心的火热，最后就像是沉睡千年的火山一次爆发，将一切烧得一乾二净。
不但烧掉了感情，也烧掉了友谊。
然后朽木白哉选择退出，离开了他一龘手创立的事务所。回到他的家乡，做一个感情的逃兵。
临走前，绯真站在门口，对著朽木白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轻声说著。
「白哉，抱歉，还有再见。」
从此断绝来往，没有刻意，就是完全忽略。所以也不会知道几年后，事务所因为重大公龘安意外，当时的负责人被起诉，后来被迫解散；也不知道后来绯真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和志波海燕在一起，而是嫁去一个遥远的国家，过著幸福的日子。而志波海燕在他离开没多久，就在一次前往国外洽公的航道上失事，英年早逝。
也许其它的当事人早就已经淡忘了这件过去事，只有朽木白哉还在对这过去的事情感到有点心烦。
看著准时抵达的列车上走下来的每个旅客，朽木白哉只是静静地用他黑紫色的眼睛搜寻著他等待已久的男人。
然后他被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红给吸引住目光，伴随著灿烂的笑容。
「白哉，我回来了！」
才刚到朽木白哉的身边，就被面前的男人给抱得紧紧的，阿散井恋次只是笑著回抱，并在他的耳边轻轻说著。
「欢迎回来。」
朽木白哉嗅著熟悉的香味，能够让自己心安的香味，深深地像叹息似地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