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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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追寻光源,
哪怕远方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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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地球南北两极附近地区的高空,夜里出现的美丽光辉,就被称为极光。”地理老师顺应同学的提问,用陌生很久的物理稍稍解释了几句极光,随后便转过身子,擦掉黑板上不用的水平透圌视图,再画出地球围绕太阳的公转轨道,粉笔中隐藏的粗糙颗粒与光滑的版面摩擦出刺耳的一段长音。地理老师在轨道上标出了四个点,敲敲黑板:“下面我们继续复习地球的公转,谁来说一下图上这几个位置的日期?”
一阵沉默后,余遥前面的男生被老师点起来,桌椅不可避免地相撞。余遥把桌子向后撤了一点,身子随着向下趴,埋没进落下的巨大阴影内。从窗户扫进来的阳光散得不够远,只衬出她周圌身一派明亮。趁着这短暂的空档,她抽圌出一点精力望向窗外,长到窗口的柿子树已经结出了青涩的果子,浅浅的颜色,反射着澄澈的光,表面一层细腻的绒毛在风中轻柔地晃。
前面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大片大片没有空隙的温暖骤然就席卷了她的全身。正在这发愣的时候,老师又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板书。字迹潦草放肆,需要辨认良久才能完全写出,周围的同学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记笔记。余遥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笔却迟迟不动,一双眼睛直盯着墙壁上被摔破玻璃面的钟表。
“叮——”
地理老师听见了铃圌声,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但是预订的内容还没有讲完,便又开口继续讲。其他同学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在余遥身上,她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然后举起手站起来:“老师,该上课间操了。”身为班长,她有责任有义务提醒老师不要在课间操前拖堂。地理老师被余遥的话弄得略有尴尬,但立即恢复了往常憨厚的笑容,他飞快地翻开课本:“我再说一句啊,今天的作业写在练习册的第四十六页……还有这几次课的主要内容以及复习大纲我贴在后面了,记得去看。好吧,就这样,上操去吧。”
安静的课堂瞬间喧哗起来,地理老师还在讲台上整理自己厚厚的一叠教案,同学们已经哄闹着涌圌出教室。因为前几天才生了一场病,所以余遥留在教室里没有出去,身旁的位子已经空了一个星期,老师零零落落发下来的试卷堆满了她的桌面,桌洞里摆放着全新的练习册和几乎从未翻阅过的书本。昨天下午余遥去信箱收信时看见了她寄回来的明信片,有很多,不单单是给她的,还有给平时私交不错的几个人。
余遥顺手都给拿了回来,趁着午休时间发给明信片上标明的收信人。她从书包里掏出那张属于她的明信片,背面是敦煌石窟里的飞天,能清楚地看见曼妙的身姿和飘舞的彩带。明信片上所写的内容大抵是路途中的某一个见闻,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和邮编,潦草地写出了日期和签名。最后一行的小字让余遥的内心有些不平稳,她说不清心里蠢圌蠢圌欲圌动的不安代表些什么,似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就顺意流走。
——我很快就会回来,季之。
照这样想来,她确实也很久没有看到季之了。她把明信片小心地收进书包里,距离上次收到季之寄回来的明信片,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她人在一个南方的小城,字迹似乎是为了配合背面迷离温柔的景色,难得舍弃了风格,变得娟秀起来。等到她回到北京之后,身体又迅速变坏,但她总是没有调养好就又收拾了行李到另一个地方。余遥一直不能理解她这种不顾生死的执着,就如同她一直不能理解余遥这种循规蹈矩的人生。
或许是身体真的不行了,才会想要回来的吧。余遥从书桌里翻出了自己的假条,在值周生递过来的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身边空落落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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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之果然如她所说的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这只能归因于她总是拖着病弱的身子跑来跑去。老师们见她回来上课也颇为惊奇,通常她一请假就是半学期的病假,季之从出生就带着很严重的病,照理说不应该上学,但她无论缺了多少节课,攸关学分的考试她总能低空飞过,也就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她休学。不过老师顾及她的身体,平时也不怎么管她,就算他们都知道季之请的病假有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拎着行李到处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