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
——从那天开始,我才醒觉到自己的角色。
——「小幸哥哥」从那时候早已在我心中消失了……
——剩下来,一切我对你的都只有
——…责任。
天正十一年,真田幸村正值反叛冲动的十六岁,十二岁的六郎也开始懂事了。
少年好胜的真田爱上了打猎后,每天都拉著六郎陪自己骑马到森林里狩猎。六郎一直劝真田别偷偷溜出城,没有守卫保护下到森林打猎或会被人偷袭,但真田一直也不听。
直至有天,真田被受顾於德川家的忍者袭击,幸而得到路过的后藤基次救助,才能保命回到城府。
负伤的真田受下人的服侍回到寑室休养,但令一边厢的六郎却承受著截然不同的对待。
海野喜兵卫——六郎的父亲兼真田昌幸的家臣——把儿子拉到僻静的柴房,狠狠地用竹棒打在六郎的背上,训斥著儿子。
六郎咬著唇,死命地看著地板的砖头,不敢流泪。
「六郎!为父跟你说了很多次,你还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小姓!」
「对不起……」
紧闭著双眼,六郎又受了一棒,背部痛得发烫起来。
「少主受伤了,作为小姓的你就是失责!」
「对不起……」
喜兵卫下手又是一棒,不偏不倚地打在六郎背上。
「你好好反省一下有没有尽作为小姓的责任!」
喜兵卫弄熄了照明的蜡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柴房。漆黑冷清的柴房里,现在只得六郎一个瑟缩於一角,委屈地大哭起来。
——为什麼?为什麼我要被责骂?
——为什麼我要保护比我强比我年长的小幸哥哥?
——为什麼我天生就是他的小姓?
六郎明知道一切都不是自己和真田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暗暗讨厌起真田。
从少到大,真田都让自己受了不少委屈,就因为他的顽劣反叛。但最后,受罚的总是自己,只有自己一个。
呆呆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里冥想了良久,六郎开始感到疲累,靠著墙壁而坐的身体渐渐产生了睡意。可是一天到晚没吃过饭,肚子都饿得咕咕作响,六郎难受得睡不著。
这时候,柴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心里颤惊著的六郎眼巴巴地看著门口,待木门被完全打开时才发现是真田提著油灯站在门外。
看见让自己受委屈的原凶,六郎的眼眶又泛起泪来。
「六郎……」
带著歉意的真田走进柴房,关上了门。油灯照亮了残破的小房子,真田把它放在桌上便走到六郎的身边坐下。
对不起。
真田把道歉的话都往肚里子吞,只是静静地看著同样沉默的六郎。
「海野叔叔把你关在这里?」
「嗯。」
「他还有惩罚你吗?」
「……背脊。很痛…」
真田掀起了六郎的上衣,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一条又一条瘀红色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抚上那肿起来的位置,惹来六郎发出忍痛的声音。
「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累你……」
「不。不能保护少主,是小姓的错吧。」
听见六郎冷淡的话,真田错愕地皱下眉,不解地问:
「什麼少主小姓…我不是说,我们一直都会是兄弟、亲友吗?」
真田单纯的理想,听在六郎耳中不由得一阵火大。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在别人眼中,我仍然是你的小姓。我是你的仆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啊!」
「六郎…」
「保护少主、辅佐少主是我生来的责任,这命我认了。」
六郎的话让真田也感到无奈。他无法反驳,也难以安慰六郎的心情。他只好像以前一样,从长长的袖子里掏出一袋馒头,又放在六郎的手里。
「…饿了吧?」
六郎看看手上的馒头,又看了看真田。想起以前屡次相似的情景,激动的情绪开始平息过来。
打开了袋子,六郎吃著开始变冷的馒头。
看著六郎把最后一个馒头都吞下后,真田安心地笑笑,靠在六郎身边安静地坐著。
六郎拍了拍沾上馒头碎的手,然后幽幽地说:
「你不走的话,明天被父亲大人看见了,我又会被骂。」
真田挑了挑眼眉,露出没所谓的神色,伸手在六郎嘴边拈下一颗馒头碎。
「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被骂了。」
说著,两个年少沉默地在柴房里坐著,平静地睡了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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