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银针(中)
楚留香微微一笑,望着兀自愣然发呆的司空摘星,“这下你还有何话好说?”
司空摘星怔怔地看着耷拉在楚留香折扇上的人皮手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双手无奈地放到头上揉搓着灰白相间的头发,惊疑不定地道:“你这眼睛是怎么生的?我装成这个样子你也能认得出来!”心下却在哀叹,楚留香啊楚留香,我躲了这么些年,躲过了无数的人无数的事,想不到最终仍然躲不过这命运缠身,你莫要成我司空摘星的催命符才是!
“老鬼,你不把你那人皮面具和假头套一并拿下来吗?”楚留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司空摘星像泄了气一般,看着楚留香神采奕奕吃定他的样子,知道今晚不可能再装疯卖傻下去了,只好认命地除去自己身上的假皮囊,恢复本来面貌。只见他漆黑的头发披散在颈间,原本被假头套压死的发根在夜风地吹拂下很快便回复了自由,随风摇曳,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跟刚才那人皮面具呈现出来的沧桑之色简直是云泥之别。楚留香和上官无极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眼角带笑,心中却都惊叹,这司空摘星的易容之术真是出神入化,只怕蓉蓉在这方面亦赶不上他!
楚留香看着神清气爽的司空摘星,这才贼兮兮地笑道:“老鬼,要不是你这双贼眉鼠目的眼睛出卖了你,我还真不敢认定刚才那副满面沧桑的皮相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司空摘星呀!”
至此,司空摘星才知道自己破绽出在了哪里。“不管我是司空摘星还是司空摘月,遇上你这贼眉鼠目的楚留香,我都只有自认倒霉!”司空摘星斜睨了楚留香一眼,也顾不得他身侧的上官无极是何来历,立马就连枪带棒把楚留香数落了回去,“不过老臭虫,我和你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这回非要把我这都‘死’了好几年的人上天入地给挖出来,却又是何道理?”
“这个等会儿再说。”楚留香走到司空摘星和杜知酒身前,抬头斜睨了杜知酒一眼,“我现在比较有兴趣知道,杜掌柜为何会半夜三更地出现在这里?”
司空摘星眉眼一挑,却见杜知酒踏前一步,笑眯眯地道:“看来真是误会一场。”
“此话怎讲?”楚留香不动声色,他倒要听听杜知酒有多么舌灿莲花。
“香帅可还记得下午在敝店时曾说此次前来绍兴是要寻一位久未相见却又爱喝女儿红的故人?”杜知酒缓缓开口。
“嗯。”楚留香轻应了一声。
“香帅还又说,这位故人最爱乔装改扮,是也不是?”杜知酒嘴边露出一丝笑容。
“没错。”楚留香依旧顺着他的话回答。
“那就对了,杜某在这绍兴城酒友无数,但是爱喝女儿红又最有本事改头换面的朋友,却只有司空老兄一人!之前并不知香帅与司空老兄到底是友是敌,怎敢轻易便泄露司空老兄的行藏?也只能等得天黑,亲自赶过来相询,若香帅真是司空老兄的朋友,自当为你们引介。杜某如此做法,无可厚非。”杜知酒果真是一头狡猾的老狐狸,一番话说下来,官样面子做得十足,却叫人分不清真假。
“杜掌柜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久久没有开口的上官无极忽然冷着声音说道,沉静的眼眸看了司空摘星一眼,随即又停留在杜知酒身上,“那你现在可看清我们与司空摘星是敌还是友了?”
“当然是友、当然是友。”不知为何,杜知酒对着上官无极显得很是不自在,反而不若他应对楚留香那般轻松自如,似乎上官无极在无形中给了他一种巨大的压力,让他总是心惊肉跳。
“既然如此,可否请杜掌柜暂时离开,我和楚大哥有些事情想向这位司空前辈请教请教。”不管是茅屋的主人司空摘星,还是酒店的老板杜知酒,上官无极都没有多给一点面子,此时已经喧宾夺主在替主人下逐客令了。
“我说老臭虫,你这带来的小妞也太无礼了,你也不管管!”司空摘星并不知道上官无极的身份,此时见这小妮子冷着脸对他的朋友下逐客令,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以为她也不过是楚留香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碍着楚留香的面子不愿当场起冲突,于是委婉地向楚留香表达着不满。
“老鬼,你误会……”楚留香话还没说完,却很莫名其妙地听到杜知酒急切的声音,“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司空老兄,我明日再来找你痛饮一番!”说完,竟真的转身离去,看得楚留香和司空摘星都是一愣。还是楚留香先回过神来,转头对无极笑道:“看来你下午的那手飞筷落杯给这位杜掌柜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啊,我见她今晚上看到你就跟看到鬼似的。”
“楚大哥,你也来取笑我?”上官无极皱了皱眉,却并不甚在意,随后又轻轻笑将起来。
“下午?你们下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司空摘星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
“老鬼,你先别管我们下午怎么回事儿了。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日月神教的少教主上官无极,无极,这就是老鬼司空摘星了,你刚才也知道了。”楚留香见杜知酒走得远了,这才为两人正式引见。
上官无极微微点头,算是给司空摘星打过招呼。她心知肚明,日月神教的舍利子大多是被眼前这人盗了去,岂会有什么好脸色?反而是司空摘星,在听到她身份时,脸色不自然地抽了抽,眼神带了几分闪烁。
楚留香看到司空摘星的眼色,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老鬼,你现在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找你的了吧?”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司空摘星突然大声道,眼神中有着明显地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