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咳出一口血。 “婆婆,一直以来麻烦你了。”他疲倦地合上紫色的眼睛,微笑着低声说。老婆婆轻轻拍着他消瘦的身躯,抹了抹眼睛。“总司啊,你别再笑了……”
别再笑了啊,上次这句话是谁告诉他的来着?哦,对了,是土方先生吧。呐,土方先生,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上次你那句说了一半的话,我是故意打断的。我喜欢你,可是我已经不要你喜欢我了。生死之界那么远,我害怕。所以你要活下去,好不好?
而我喜欢你。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1868年,冲田总司死亡,27岁,死因:肺结核
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老妇人在卖孟婆汤.孟婆汤让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我们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
“我不要这个。”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的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的爱恨情愁,干干净净,重新进入六道,或为仙,或为人,或为畜。
“我不要这个。”他站在奈何桥上微笑,推开了那碗汤。“我不要忘记这一切,我想记得他。”
孟婆冷淡地说:“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冲田总司转过头,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如血刺目。他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他跳进忘川河。忘川的河水有能够腐蚀一切的剧毒,血黄的水,腥风扑面,虫蛇遍布,他在极度的痛苦中沉沦。铜蛇铁狗咬噬着他的身体,皮开肉绽,鲜血四溅,骨头被细细的碾碎,肌肤被撕扯破裂然后是真正的血肉横飞。一波波血浪如通红的烙铁,身体被灼烧的皮焦肉烂,散发着可怕的焦味,然后是彻骨的冷,血液也凝固住一动就会断裂般的寒气,细细密密如针地游走戳刺。再接着是腐蚀,皮肤一层层溶解露出沾满血丝的鲜红的肌肉肌肉也化掉是白骨然后眼睛没有了下巴烂掉了一半耷拉在脸上可是人还是没办法失去意识身体快要完全消失时又一点一点长出来而长出来的过程比消失时还要痛上两倍。
剧痛从全身蔓延,爆裂一般痛得撕心裂肺。错了,不是撕心裂肺那么轻松的。他用新长出来的眼球看着自己破碎的内脏。
想要挣扎却根本就无处可逃,想要惨叫可是嗓子早就被腐蚀干净,想彻底死去再也不要活过来,啊,不对,他已经死了。
孟婆的声音令人绝望。 “一千年。”她说,“在这里忍受一千年的话,你就带着记忆可以轮回了。”
她的目光里有嘲讽有冷淡有怜悯有尊敬,也许也是什么都没有的漠然。她问:“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后悔了吗?”
很痛。
很痛很痛很痛很痛。连灵魂都被撕裂的痛。可是我不后悔,我想记得你,然后在一千年的痛苦后去找你,你不记得也无所谓,我连你的份一块记得。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要有意义啊,婆婆你在这里久到不需要时间来证明了还看不出来吗?我啊,就是单纯的想要记得。然后我才找得到他。
孟婆转身离开了。忘川的血水没过他的头顶,而痛楚,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
痛不欲生,那是个多么轻松的词。活着的人在痛苦也不过是痛死,死掉的人怎么办。所以他连慰藉也没有。
英挺的男人走过三生石时,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太痛苦的折磨使他无力思考。他看见男人从他身边走过。
他在桥下。
他在桥上。
他看得到他。
他看不到他。
土方先生,你来了。
土方先生,我好想你。
土方先生,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土方先生,我好疼。
土方先生,你别走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