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
作者：千夜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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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弄堂狭窄而幽长。两旁是一街的老屋，墙影斑驳。有爬山虎缠了墙边的栅栏，绕了木漆已经脱落的围栏爬上去，微黄的叶片了无生气地垂下来。
老屋已经很少有人住。剩下不多的几个老人，傍晚总爱拿了摇椅和凉扇，穿过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墙影走出门去，聚集到一起聊天。
宁静成为这里的代名词。
晴子慢慢走来的时候，老人摇动着手中的凉扇转头眯起眼看她。
姑娘，你找人吗？
不。她勾起嘴角，视线变得朦胧。
我只是来看看。
回头看来时的路，也不过是光和影的交错，偏偏夕阳滑下去把背后的黑影拉得更长，仿佛要将自己湮没般深重。


PART2:
樱花飞不过五月。直至六月末的神奈川，骄阳已有了些丝毫不让人的趋势。湘北路面上积起残存的干硬花瓣，人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未完的夏天，在这个季节来临得太过突然。
年复一年的夏，热度似乎在永无休止地递增。
让我想起去年大猩猩临走时告别宴上的喧闹，隐隐含了几分不露的哀伤。
大猩猩。花道这么叫他。初初他只是如泄愤般地小声地喊，直至后来全队人私下里都这么叫。
包括百年难发一语的流川。
告别宴上我和野间、大楠还有高宫也被邀了一起参加。本不是篮球队的人，这多少让我们有些受宠若惊。直至后来那张打败山王后的全体合影冲洗出来，才骤然有了一丝久违的温暖感。
那天大猩猩高考结束。正式告别湘北，以及那个他守了三年的篮球队。
宴会上花道很吵。实际每一个人都很吵，我从来也没指望湘北有过安静的一天。
他边吃饭边和流川打架，我担心他会消化不良；他不会喝酒却偏偏与宫城学长拼得脸红脖子粗，我担心待会儿我扛不动他回家；他还如不久前在对战山王的球场上般使劲掰着晴子的肩吼“我是真的喜欢，这次绝对不是说谎”。
我没看错的话，花道的表情和那天一样坚定，晴子的脸和那天一样带了浅淡的红晕。
然后我只是笑，拍了这个家伙的肩膀让他老老实实坐下来。他却仍是不肯，直到大猩猩的铁锤抡上他红红的脑袋。
花道坐下来以后宴会依旧吵闹。别人抢菜拼酒喧闹一团，他歪了歪脑袋打一个响亮的嗝然后对我说，洋平……
我不禁惊诧，而后是黯然。许久未曾听过他用这般瘫软得毫无生气的声音叫我，上一次是在樱木伯伯突发心脏病过世的时候。那时我们都才国中。
我知道他有心事。或许对他来说还未称得上“心事”，但也足以困扰他简单的大脑良久良久。
怎么了？
轻推开他就要歪倒向我的脑袋，我问。花道处于非清醒状态下的脑袋冲击指数堪比他的无敌头槌，我可不想再领教一次。
他眯了眼，颤颤巍巍又打出一个响亮的嗝，幽幽道，为什么……都要走啊……
为什么，都要走。
其实花道真的很不适合说这样带着哀伤和细腻感情的话。
我预料中他或许会跳起来和大猩猩拼酒，然后扯起脖子叫嚣：哼，大猩猩有什么了不起，到了大学本天才一样不输给你！
而不是这般迷迷糊糊得或许清醒后连他自己都不会再记得的话语。
晴子似有些担忧。她脸上的关切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我看见她过来小心翼翼地扯我的胳膊，说洋平不然你先送樱木同学回去吧，他不能再喝——
未完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花道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倒在地上的时候，鼻间还在打着响亮的鼾。
我们四人连拖带拽地把他扯上小摩托。临走时我回头看一眼晴子，霎时竟觉得除了那句“他不能再喝了”，她似仍有些尚未说完的话。


PART3:
回来后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把花道拽到床上，盖好被子。高宫说我们应该给他泼一桶水，把他浇醒了去打柏青哥。
我踢开那个喋喋不休的胖子让他打电话给晴子。
打给晴子？干嘛？高宫抱着一袋薯片吧叽吧叽地嚼，唾沫星子四下飞溅。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很担心花道么？我笑。
高宫摆出一脸深沉状。我知道他圆得连西瓜都无地自容的脑袋又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似乎不是这个。
打电话给她说一声，花道已经回家了，没事了。我说。
看他屁颠屁颠跑开的样子我忽然想笑。未待嘴角浅淡的弧线上扬扩大，脑里却如准点报时的钟回响起某句话来。
然后渐渐渐渐地，弧线变回一条直。
我想我是不忍了，自花道的那句话出口以后。粗心如他，尚能切身地酒后吐出如此真言。而当抓不住的时光在指缝间流走，他的不舍和遗憾会不会比今日来得更深更痛。
抓不住的，再努力也未必有用。因自懂事那日我就明白，这个世界除了时间，没有什么会永恒。
所以人心才会生出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哀叹：如果当初……就好了。
如果。当初


PART4:
爱想事是我的坏习惯。
不过不是天马行空闲适自如地想。宁静得有些寂寞的时候，总爱抓了一件独独呈现在眼前的事，或一个场景，顺流而下地想下去。
会很难拉回思绪。所以多数时候，不免疲乏。
回到眼前这个未完的夏。一个叫做“考大学”的残酷字眼摆在面前，我和大楠一众人等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操上一把子心。
花道的脑袋似是完全被那个红红圆圆的叫做篮球的东西占据了。已在神奈川中学篮球界小有名气的他倒是不用担心所谓的大学---------不过就算没有那种叫做“保送”的政策，他似也不会焦虑到哪里去。
他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来和流川打打架、与三井学长比比三分------虽然总是输；或者掂掂安西教练的下巴，不顾湘北众人忙乱的叫喊。
问我为什么对他的生活了解得这么详细？
笑。我是洋平呐，时常会站在体育馆门口看花道练球的洋平。
三年级了，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的心。偶尔在拉面店打工赚点零花，晚上踩了投射路面的点点灯光会有些许寂寥感。
很多个夜晚，偶然地遇到结伴从湘北校门走出的晴子和花道。
他仍是憨憨地笑，见我时仿佛和心爱的女孩子偷偷约会被抓住般带了孩子气的害羞；她仍是灿烂地笑，见我时初初还扬起的嘴角霎时扭得弯下来，掩了丝慌乱却又遮不住那明朗流露。
呵呵，两个孩子。两个单纯的孩子。


PART5:
纯洁的笑会令人迷失。
纯洁的笑会令人眷念。
纯洁的笑会令人愈发地害怕失去。
我祈祷，一切都只如今日这般纯美。我爱想事，但不是煽情的事；我只是想令自己的守护有始有终。
我祈祷，人生只如初见。

PART7:
站在湘北那棵繁花落尽的树下，我一面无聊地踱来踱去，一面数着地下已近干枯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
转眼便看到花道自楼里走出来。高高的个头与无力耸拉的脑袋极不相配。
我知道他想些什么，却也不愿惹人恼怨地喋喋不休。于是我掩下喉里的干涸喊他。
嘿，花道，去吃拉面么，你请客我买单。
他静默着不语，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步子略微僵硬。
走过来的时候踩到了掉在地上的树枝，鞋底发出清脆的喀擦声响。像是一个孩子晶莹剔透的心绳被生生扯断。那绳的两端，维系着两个已然渐行渐远的苍白的影。
去么？
我问他，声音降低到只有我们两人听得见的程度。
洋平，晴子说她明天上午就走。他答非所问。
明天？
我有些惊呆。离开学尚有半月，想不明白晴子何以决定早早离开神奈川去东京。
或许那样的场合并不适合我在他身边。无形中花道一直被我看作弟弟，许多时候形影不离便可概括我们的全部意义。
此时想来，我却不禁迷惘了。
我如此热切并且惯常地参与了花道的全部生活。如表象看到的那般是花道在依赖着我，而实际的，又是谁依赖了谁？
习惯总能掩盖事实。
于是我说花道，明天一起去吧。
或许真如我想，我在依赖着他，决定把他与她这场纯水般的初恋如摄影般真实记录，然后不忍地看到终了。


PART8:
【7】
听花道说晴子订的是早上9点的班机。
离8点还差一刻钟的时候我狠劲地踹上这个家伙的屁股，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扯起来。
快起床了花道，不然赶不及送晴子上飞机了。
花道坐起身来，眼神迷离涣散，嘴里念叨许久我才挺清楚他说的原来是“晴子要走了”。
废话，你再不起床她可真的要走了。我把摊在床边的衣服扔到他脑袋上，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路上堵了车，我们花了很久时间才赶到远在郊外的机场。花道抢在我前面挤进了大厅的玻璃门，一双眼睛焦急地搜寻记忆中那个娇小可爱的身影。远远地，他望见她背着背包、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进安检口，张嘴像是要喊出些什么却又闭上了。
叫住晴子啊！我有些着急地催促这个家伙。
花道却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般狠命地闭了闭眼睛，摇摇头说，算了，她已经走了。
他转过身，步履沉重而决绝地走掉，没有回头。我抬眼看着前方晴子的背影，正变得越来越小，几乎快要消失不见。


PART9:
回来的路上，花道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
我往他背上狠狠捶了一拳：笨蛋，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叫住她？
她都要去东京上大学了，叫住也没有意义的吧。花道声音低沉得有气无力。我顿时心内一怔，凉凉的冷意刺痛着从胸腔里划过，但须臾便消失殆尽了。
这两个……互相折磨的家伙啊……
晴子走后一个月，临近大阪体育大学开学的时间，花道也离开了神奈川。我放弃了上大学的念头，跟着他到了大阪开始另一段人生，像是与从前有很多区别又像是没有区别。
花道的篮球打得越来越好。在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三年级时当上队长。毕业时被大阪青年队相中成为队里最年轻的球员。
我在他的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休闲吧，生活充实但也算不上忙碌。时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我们还未察觉的时候，将所有人远远抛在身后划出长长远远而无法跨越的距离。
这一年圣诞节，青年队放假，花道兴致勃勃跑来店里为我打下手，一边帮我摆放刚刚洗净的玻璃杯一边抱怨自己新交的女朋友有多么任性多么让人头疼。
我笑他，那你当初干嘛答应和人家在一起。
花道噤了声不说话，良久才低低说道：因为……她长得很像晴子啊，你不觉得么……
我摇头叹气：你这话要是被你女朋友听见了，该有多伤心。
花道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埋着脑袋不说话。我拍拍他的肩，心内却只能暗暗叹息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解开心里那个未完成的结，就算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今天，昔日纯真的恋也足以在这少年心内刻下永恒不能磨灭的印记，就这样一世一生。
其实，我当时应该说出来的……
花道忽然间喃喃自语。我惊呆一下，问他怎么回事。
他断断续续地说起几年前高中毕业时，自己在教务处遇见晴子的事情。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让晴子下定决心要提前离开神奈川的，竟是大猩猩告别宴上花道的那句“我是真的喜欢，这次绝对不是说谎”。彼时花道在全国大赛上显露的篮球天分已有被大阪体大相中的迹象，而在某次众人起哄式的开玩笑时，花道在听说因为大猩猩考上了东大、因此晴子也把东大作为自己的目标时，大喇喇的嗓门扯了开来。
——本天才以后也要考东大！和晴子小姐在一个学校！
结果当然是以篮球队众人哄笑成一团而收场。但有心的人，却将这话深深记了下来。
然后就是倔强的心抵不过命运和现实，有些人、有些事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当时光静悄悄地流过，回头来才最终发现，一切都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如果当初，我把那句话说清楚了，又会怎么样呢。花道说。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晴子以为这句话和我第一次在山王的比赛里说的意思一样。可是，其实不一样啊……花道埋下头来，沉默了。
第一次在球场上，抓住你的肩膀对你说“我是真的喜欢，这次绝对没有说谎”，是指篮球。
而第二次，是指你。
但你早已不是昨天的你了。我亦不是昨天的我自己了。


【尾声】
弄堂狭窄而幽长。两旁是一街的老屋，墙影斑驳。有爬山虎缠了墙边的栅栏，绕了木漆已经脱落的围栏爬上去，微黄的叶片了无生气地垂下来。老屋已经很少有人住。剩下不多的几个老人，傍晚总爱拿了摇椅和凉扇，穿过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墙影走出门去，聚集到一起聊天。
再回神奈川已经是十年后。晴子带即将结婚的未婚夫来家探望父母。父母拉着眼前的小伙子亲热地家长里短的时候，晴子提出要去少年时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逛逛，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樱木家周围的街道上还弥漫着十年前的味道。却比那时更加苍老荒凉。一些熟悉的面孔已经不知散落到哪方海角天涯。晴子慢慢走来的时候，弄堂里的老人摇动着手中的凉扇转头眯起眼看她。
姑娘，你找人吗？
不。她勾起嘴角，视线变得朦胧。
我只是来看看。
回首十年前的往事，竟像是梦境一般模糊不清。晴子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哥哥毕业时的宴会上，樱木花道对自己说的那句“我是真的喜欢，这次绝对没有说谎”，少年炽热的眼眸和隐在那眸子后晶莹的光时至今日仍不能完全忘记。
是对我说的吗。这句曾经在赛场上你就已经说出口的话，这次终于换了一个意思对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我知道篮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知道你的生命不是因为遇见我而是因为遇见它才如此充盈而丰富。所以当听到你那句半带着玩笑与逞能的“本天才以后也要考东大”，我才意识到，这根本是不适合你的梦想啊。
你应该是永远和篮球在一起的。你的梦想，在大阪。
所以我选择提前离开。是因为想忘记你。
是因为不能忘记你。
而回头看来时的路，也不过是光和影的交错，偏偏夕阳滑下去把背后的黑影拉得更长，仿佛要将自己湮没般深重。
天黑下来的时候，晴子回了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桌，香气蒸得人不禁眼眸湿润。晴子假装换衣服，躲进房间里悄悄擦了眼眶，不经意瞥到房间里多年前被自己扔在书桌一角的那本中国古诗词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父母从中国旅游回来，为自己带来的礼物。
老旧的书角已经上翘了一大块，覆盖住那句以细小的字体写在封面的词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晴子走过去轻轻将书拿起来，塞进了抽屉里。
——如若人生能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多年前的今天，你还是你张扬肆意的少年，我还是可以陪伴在你身边笑闹的单纯小女生。如真能一直这样，那有多好。
The End.

发完飘走~~~流晴文很多，花晴文却很难找~~搬搬这篇~~给本吧添添人气~~
附图发不出来表示很悲催~~

谢谢楼主！

我也来顶一个~
虽然我不素花晴饭，但素介个文风大爱~~~

才说了我不素花晴饭，转眼就跌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