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评论家认为,《西游记》除去“大闹天宫”的情节之外,其余皆是糟粕,皆可删去,原因是这段情节深含反对封建统治的意味。我们自小识得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时,也被告知这是一部反封建并彰显正义善良力量的小说。但凡看过《西游记》原著的人,大概对于这种牵强的“深刻”解读都会有些不屑,按今天的价值观来看,孙悟空因为嫌官小,不满蟠桃会不请自己等小事最终引发的大闹天宫,无论如何也和反封建扯不上关系。
张纪中版《西游记》(以下简称“新版《西游记》”)显然也对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情节不以为然,自然也就拍摄得有些随意,“闹”的程度十分轻微,只有太上老君的兜率宫略有损坏,天宫毫无损伤,玉皇大帝依然稳坐天宫宝座,远不如86版《西游记》玉帝被打到桌子下的情节来得激烈。对于在“深刻”解读中被象征“封建统治”的天庭,新版《西游记》也并未着重加以渲染其弊端和黑暗,最后孙悟空推翻玉帝不成时,如来亲口说明:玉帝经历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修行,做得天庭之主是有道理的……此可谓完全否定了那些“深刻”解读。
对于《西游记》原著中的人物形象,新版多有颠覆,也多有更完整的诠释。
颠覆的第一人是孙悟空,其不再是威猛无比宁折不弯的齐天大圣,而变成了一个会撒娇、会哭闹,甚至有时候有些娘娘腔的猴子。大闹天宫时不给力,取经路上更是时不时在观音菩萨面前哭闹,有网友戏称:新西游记中的观音像是孙悟空的妈。
孙悟空在原著中的形象,86版的六小龄童已然诠释得十分完美,也十分深入人心,后来者已不太可能超越,张纪中改编孙悟空形象可谓用心良苦,甚至不惜丑化这一英雄形象来博得观众的注目,吴樾饰演的孙悟空或有让人眼前一亮之感,但注定难以超越六小龄童。
被丑化的除了孙悟空还有太上老君,《西游记》原著本就有些讽刺道教,新版电视剧更是变本加厉地丑化太上老君这个角色,大闹天宫情节时,这个角色几乎沦为太白金星之流,甚至更加不堪道貌岸然、色厉内荏、无能又搞笑,剧中孙悟空给了评价:天庭养的都是什么人!对于宗教神话中的神灵,新版《西游记》在此人物的改编上,其态度显然需要商榷。
除去个别角色的丑化,新版在人物方面的改编,几乎是呈集体美化的趋势,原著戏份不多的二郎神不仅被加戏,还变得极其讲道义,孙悟空被八卦炉炼制的时候,二郎神出言提醒以挽救其性命,这些都是原著中不曾有的情节。新版《西游记》已然播放了一半有余,出场的妖怪或多或少都被美化,白骨精、黄袍怪等等,没有一个妖怪能让观众恨得咬牙切齿,基本都具有值得原谅和同情之处。
新版最值得称赞的是对唐僧人物形象的改编,称赞之处在于,这个形象比原著更符合唐僧的形象。原著中,唐僧是个白胖和尚,试问一个不远万里取经的僧人怎么可能白白胖胖?再者,原著中的唐僧,胆小、懦弱、肉眼凡胎,几乎和“圣僧”完全没有关系。而在新版中,唐僧的慈悲面对的是一切生灵,包括妖魔鬼怪,被妖怪抓住,也毫无惧色,是秉持一个信念坚持不懈的行者,其表现出来的大智慧,配得上“圣僧”的称号。
猪八戒的人物形象几乎和原著一致。沙僧的台词颇具“吐槽神”的风范,如此改编应该是纯属娱乐。
但凡影视作品,多是要先声夺人,但新版《西游记》恰恰相反,其更像是一部慢热的作品,随着唐僧等主角悉数登场,取经故事开始之后,整部电视剧才开始渐入佳境。对于新版《西游记》,值得称赞的除了对唐僧等人物的完整诠释之外,还包括对故事的人性化改编,以及加入的不算过分的情感戏。
在新版《西游记》中,高老庄的高翠兰即使在见到猪八戒的原形之后,仍然爱着他,求孙悟空不要伤害猪八戒的性命。在猪八戒踏上西行之路时,高翠兰在他必经处放了一篮馒头,怕他路上饿着,原著中显然没有这些情节。电视剧播放至此处时,没有做过多煽情,只有高翠兰有些不舍地回眸一望,有情但不过分渲染,这是网上评论中称赞最多的地方。
除此之外,师徒情也被加强体现,《西游记》原著中唐僧最招人恨的地方莫过于肉眼凡胎不识妖怪,屡屡错怪孙悟空,尤其是三打白骨精后,唐僧赶走孙悟空的情节。而在新版中,同样是赶走了孙悟空,但观众一致原谅了唐僧,其中有这样一段台词:“悟空,我们师徒历尽坎坷、斩妖除魔,为的就是到西天取得真经,可如果没有一颗悲悯的心,取到真经又有何用呢?你纵然可以看得出是妖魔,更可以斩杀妖魔,可是要救赎他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与妖在呼吸之间,善与恶在一念之间,你不明白,你走吧。”救赎不了妖魔的唐僧显然比不能识别妖魔的唐僧境界高出太多,对于这样一个满怀慈悲的唐僧,观众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后来孙悟空归来,师徒重归于好的情节也变得更加感人。
新版《西游记》加入了太多现代人的价值观,人性认知以及情感元素,即便是原著中妖怪抓了唐僧这等家常便饭般的桥段,新版也清清楚楚地交代其原因,或为误抓,或为考验,或为感情……真正为了吃肉的邪恶妖怪反而极少,这种改编意在模糊原著中鲜明的善恶对立,即便是妖魔鬼怪,也存在人性。再看03版《西游记》续集,其将原著完全解读成了一个打妖怪的故事,虽然这种解读更符合原著,但确实单调无聊了许多。
新版《西游记》是一部佛学元素深厚的电视剧,从其主题曲唱的“心无挂碍”便可见一斑,剧情中多有对现实的追问,比如乌鸡国剧情中关于“拜佛”者心态的追问,青牛兕大王剧情中对于“圈子”的追问等等。这些情节多是一两句话,有心者看了,却能思考很多。总体来说,新版《西游记》虽然细节瑕疵颇多,雷人台词颇多,但其确实是一部诚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