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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得过久的人,即使有一天想要回家了,也会找不到来时的路。
事过境迁。
如今我终于理解这四个字,是多么残忍的词。
对于我来说,这漫长的旅程不过一个苍白且虚幻的梦罢了,途中我虽努力想要抓住它,想要追上你离我渐远的步伐,可终究你的爱比梦更飘渺。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在孤独的夜中睁开梦见你的眼,面对没有你的又一个无望之白昼。那时我常常在想,我们怎会如此,只不过起了一阵风,爱情便与尘埃一起盘旋着走了,没人唁信,也没人怀念。
这痛苦还要持续多久呢,这溃败之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随时离去的可能,我脑中唯一的不安却是你的侧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一种不知可否称为预感的东西告诉我,你我的故事开始于夕阳西下的草地上,那么结束之时,也必将如此。
你不会忘记了。那个黄昏之下,依旧是流雁与昏鸦,依旧是夕阳如血,依旧是你与我。那时,我们是相见不久,如今,时光流转,却到了我们永别之时。
好似一夜过去,纠缠的梦境褪去颜色,立即日光便会撒向人间。你醒来后便不会伤心了,你醒来后也许还会喃喃地说一句,真好,不过是梦罢了。
最后那一时刻,你抱住我的垂死之姿,和我一起穿过时间的幽深之地,回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五十年前,共同记得了那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我说,你变成人类,我便是普通女子了,执子之手,相守到老吧。
而如今,虽然你并没有变成人类,可我在你怀中的那奇妙之感让我觉得,我是普通女子了,可以不问世事,可以放下长久悬挂的心了。如果是这样的我,大概是可以留住你在我身边的。只是,没有时间了,我正窥视到了死亡之地,变成一个淡了颜色的光影,随岁月的剥落之间,成为一朵渐渐枯萎的花。
你在这时为我落了泪,颤抖之手正告诉着我你内心的挣扎与疼痛,你说,虽然我是你出生以来最重要的女子,你没能保护好我,亦没能为我做些什么。
哎呀,事已至此,你还在说什么呢,你赶来了,见了我,为我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这就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我又有如何权利去奢求更多。
我本是以为拥有对你不屈的爱意便可徒手与命运搏斗了,事实却告诉我,我带不走你的情意,你留并不住死亡迫近的我。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所谓搏斗,我一直是手无寸铁的,那爱情,不过一挥手的瞬间便断送了,像一地颓败春光。我输得一败涂地。
天边的流星陨落了繁华,梦也做到了末端。我抬起头,看见了幽冥之光,闪烁之时似在告诉我,你再不甘心也回不去了,你留住的不过是他的曾经,他的未来与你再无关联了。
原来我这一生,不过是在做徒劳无功的怀旧之旅,而你们在向无数明日走去。
挣扎了这么久,到如今,我依旧是一个人。再回想起过往种种,发现很多细节都已记不清了。以往它们是我最无可取代的记忆,而你是我最无可取代的人,只是这脆薄不堪的世事,在时间面前多么不值一提。
从今以后,我愿化为星辰,化做微光,成为一株被你摘下的桔梗花,在你抬头仰望夜空时,抹去你眉头的孤独,让你记得我曾爱过你,胜过世一切。
诗上说,梦里不知身是客,而你亦不知,你是我最初与最后的归依。
即便你对我再重要,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这样就好了。这样把我的情深似海埋在这里,埋在我爱你的,最后一个瞬间。
[ 末 ]
是阳春三月。
你抬一抬眼就会发现,真的只是个梦,这不实的眼泪,还不等你眨眼,很快就干了。
也许多年后你会记得她曾于虚妄中说过的那些话。
——我活着时曾这样想过,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所以只想现在这样再多呆一会。
——犬夜叉,当我的死魂被抽走、即将脱离全身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就要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你却赶来了,我很高兴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你赶来了,这样就够了,犬夜叉。
……
事到如今,即便有一天你后悔了,说这话的女子,你穷尽碧落黄泉,也再难相见了。
咦,你想说你已释然了吗。毕竟她只是你生命中不慎泼落的浅薄丹青,已成为流年过后一道不必怀念的盛世之伤。
记得你曾向她承诺,你爱她,愿意与她共赴黄泉。可你终究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