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梦啊。
泽田纲吉已是满脸的泪。水渍密密麻麻地爬满他的眼眶脸颊下巴和紧紧盖住脸的双手,然后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眼泪。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雨,淅淅沥沥一整夜不断。
这个时候的他还能够笑得出来。不是咬杀猎物的兴奋,亦非面对强敌的挑衅。
他只是想笑罢了。而且……
好热。好热啊,迪诺。
喂,跳马。他僵直地躺在废弃仓库冰凉的地板上,翘起的木刺扎进他的皮肉,鲜血正从里面以唱诗的速度缓缓渗出来。
这具躯体容得下高傲的信念飞扬的灵魂,却为几根木刺轻易所伤。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他正好躺在从天窗投射下的明亮夕照里面。为光芒包裹,为黑暗抛弃。
为他所爱的黑暗抛弃。
恍惚间他听见踏踏的脚步。急切却又漂浮不定。
他认得这个声音。
“恭……弥。”
来人嗓音嘶哑,金发黯淡。尽管努力像平常那样喊着他的名字,尾音却如千斤重一样坠落而下。
那是他的心脏。以发丝为系,悬在短句纤细的末尾。
崩塌。
云雀恭弥试着移动身体,却再次失败。他知道他出了很多汗,背脊和后颈都湿答答的像方才逃离了一场骤雨。
泽田纲吉仍然跪在他身边,低声哭泣。
泪水涟涟。
“迪诺,”云雀恭弥动了动手指,他觉得好热好热,再多的汗也流不完,“过来。”
他的家庭教师依旧坚守在阴影至深处,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他一定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与他的学生竟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迪诺向后退一步。
又退一步。
“别死……”
好热。简直像我们初遇那日,头顶放肆盛开的阳光。
晒得他眩晕。
还记得么,那天尖锐的蝉声,一直唱到天色渐暗,唱到……
唱到今天。
泽田纲吉抽噎着停止了哭泣。他放下双手,却依然闭着眼——他不敢看云守胸口那朵巨大的血花。
“快些……”他对迪诺说,“要来不及了……”
回应他的是再次后退的脚步声。那动静很是轻微,弱到云雀恭弥已听不到。
可是他能看到。他的老师在害怕,他的老师那样明显地颤抖着。
——他的老师不该来的。他现在的样子,就快要把他的老师逼疯。
泽田纲吉猛然站起,目光炯炯,像谁的拳头生生捶在迪诺脸上。
他大叫了一声:
“——迪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