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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面桃花

罗飞跳下陡坡时,已是剧毒发作,昏迷不醒。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飞慢慢醒来,只觉得眼前都是红色。他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满眼的桃花。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中,床边就是窗子,窗前一大片桃林,灿烂地开了一天一地的桃花。罗飞惊疑地看着这一切,只觉这儿已非人间,却不知自己是梦是幻,他想仔细地看清楚这一切,不想一用力,便觉得浑身疼痛,不禁“哎哟”一声。 
  只听得门帘一响,走进了一位比桃花更美的少女,她穿着月白色的衫子,微微一笑,满天的桃花也黯然失色。那少女柔声道:“你醒了?” 
  罗飞抬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那少女笑道:“你自然是还活着。要不然,你掐一下自己,觉得痛呢你还活着,没感觉呢你就死了。” 
  罗飞苦笑道:“不必了,我身上还疼得厉害呢,是姑娘你救了我吗?” 
  那少女道:“方才我去那山边采药,正好看见你,就把你救了回来。”罗飞感激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挣扎着要起来,那少女忙扶着他道:“哎,你别动,小心伤口。” 
  罗飞道:“敢问姑娘芳名,日后也好报答。” 
  那少女道:“医家救死扶伤,原是本分,倒不必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我叫云馨,这里是散花坞桃云小筑。公子贵姓?” 
  罗飞道:“我叫罗飞,来黄山游玩,路遇强盗受了伤,幸亏姑娘救了我。” 
  云馨睁大了眼,道:“黄山有强盗吗?怎么我不知道?” 
  罗飞只得道:“可能我运气不好吧!”说罢,不禁红了脸。他不想骗人,可是这种事情,解释都无法解释。 
  云馨似乎不甚解世事,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上黄山遇见强盗,尽管罗飞的这个借口很差劲,她却也相信了。 
  罗飞觉得骗了这个纯真的少女,心里有些不安,便想岔开话题,问道:“这儿为什么叫桃云小筑,是因为你姓云吗?”猛然间想到:“她姓云,与云仲武同姓,难道她与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云馨笑道:“因为这儿桃花盛开的时候,一大片灿若云霞,所以叫桃云小筑。” 
  罗飞也一笑,心道:“我也多虑了,云姑娘这么善良,怎会与那云仲武有什么关系。”他这才安心下来,瞧着周围的环境。这是间一明一暗的小竹屋,间隔是缕空了的竹架子,放着许许多多瓶瓶罐罐,另一边是几个书架,窗前一张桌子,放着几本摊开的书。窗外一片桃林,桃花满天,果然是灿若云霞。 
  夜色渐渐落下。云馨端来一碗药让他喝下,道:“你的伤不重,喝下这碗药,体内的毒就可以差不多解了。”罗飞喝下药后,只觉得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罗飞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黄昏,彩霞满天,云馨煮了粥给他喝下,这粥异香扑鼻,鲜美无比。罗飞从末尝过这么美味的香粥,不觉吃了一大碗,意犹未尽,云馨止道:“你伤势未好,不可多吃。” 
  罗飞笑道:“云姑娘,可是这粥真是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云馨微笑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在其中放了些草药和干果,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做给吃。” 
  罗飞一怔:“你以后天天做给我吃?” 
  云馨顿觉失言,飞红了脸,慌乱道:“我、我出去看看炉火。”匆匆走过门边时,心不在焉,被裙子拌了一下,罗飞忙抢上前扶住她道:“小心。”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彼此都觉得脸上烧红。 
  云馨走了出去,罗飞呆立在门边,想着方才的情景,忽然觉得心中甜丝丝的,欢喜得犹如要炸开了似的。 
  月色渐渐上来,云馨扶着罗飞走在花林中。云馨捧来一只香炉,香炉作花形,香烟袅袅,从花芯中升上去。罗飞闻着这香,疑真疑幻。花林月下,眼前的云馨如梦如仙,眼梢眉角,都似在诉说着一个远去的故事。 
  每一株花中都藏有一个精灵。从种子萌芽,出土,生长,都只是为了在一个时刻,展现它最慎重,最优美的风姿。每一片花瓣都是完美无暇的。假如你错过了,那你就永远错过了,而它,就会默默地憔悴。即使一生的守候只是为了一刹那的美丽,即使无人欣赏,依然无怨无悔。 



7楼2007-01-07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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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万事宜往开处想,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云馨劝道。 
      云仲武摇头道:“退一步就没路了。须知江湖中事,诸多杀机。你一个女儿家,哪里知道这许多。” 
      云馨道:“但是发生在我自己家里的事情,我却不能不理会吧!九大门派为爹爹贺寿,爹爹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起来?为什么我们家会有这么多奇怪的陌生人在?” 
      云仲武把脸一沉:“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云馨倔强地道:“难道我不该知道吗?” 
      云仲武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九大门派那些人向我贺寿是假,想借机对付我们云海山庄,才是他们真正的用意。” 
      云馨惊诧道:“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来对付我们?” 
      云仲武道:“江湖上的事情原无道理可讲。象你这样单纯的孩子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树大招风,人家嫉妒我们云海山庄的名望,想对我们动手之意,早非一日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表面上和和气气的,不过是找机会下手,如今我也只是比别人先走一步而已。”云仲武说罢,见云馨犹是一脸迷惘,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接下去我要集中注意对付外面的事。战幕已开,你住在散花坞我看不安全。我已吩咐阿芷去散花坞取你的用品,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云馨应了一声,心中却仍为刚才的一番话而惊慌、混乱,连云仲武走了也未发觉。 
      夜已深了,云馨辗转反复,不能安眠。这一天发生的事,比她这十六年发生的事还要复杂,罗飞与爹爹,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她又该怎么办呢?越想越睡不着,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坐在花园中的小亭子里。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她呆呆地坐在那儿,手指不由地将园是的异种牡丹,域外海棠等名花异卉,都不知不觉地撕掉了。忽然,她的手被花刺刺了一下,虽然只中手指微扎了一下,却是酸痛入骨,勾起她的一腔心事,不由得泪流满面。 
      这时候,只听得园外有些人声,灯火晃动着向这方向移近。云馨走出亭子,忽见墙头跃下一人。她大惊之下,正欲叫喊,那人眼疾手快,已捂住她的嘴道:“别作声。”月光下已瞧清了她的脸,忙取下蒙面巾,原来是罗飞。 
      灯火喧哗,已到了墙外。云馨又惊又喜,悄声道:“快进来。” 
      两人进屋,拉着手,屏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见抽查的人进园,又叫起丫环询问,见云馨的房中没有灯火,也不敢过去惊扰了她。声音渐渐的远去,园内又静了下来,只听见两人的心跳。 
      云馨点燃了一支蜡烛,两人对望,默然无言,恍若隔世。 
      窗台上几盆幽兰吐芳。只见云馨一身淡绿色的衫子,裙摆上用深绿色的丝线绣着几竿翠竹。与白天的红衣之娇艳,又别有一份清雅之美。更显得眉如远山,人如修竹。 
      罗飞不禁暗叹:“这么美丽的姑娘,又如此无邪,怎么偏会是云仲武之女,却又偏偏遇上我,叫她身处两难之地,诸多烦恼。” 
      正思想间,忽听见云馨叫了一声:“罗大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罗飞也呆了半响,才勉强说了一句:“他们该走远了吧?” 
      “他们?”云馨不解地问,忽然道:“你是说,我爹手下。”这句话说来实在艰难无比。自己的父亲,却在追捕自己的心上人。 
      她摇了摇头道:“该走远了,对了,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的。” 
      罗飞道:“刚才我到牢房去想救人,谁知他们都中了毒。我去药房拿药,却被人发现了,慌不择路,就跑到这儿,正碰见了你。” 
      云馨沉吟道:“你可曾拿到了药,药房守卫很严吗?” 
      罗飞道:“的确很严,我正在找药,就被人发现了,幸而找到了药。” 
      云馨道:“我爹爹行事向来谨慎,这么重要的东西,岂会这么轻易给你得到,你且给我看一看。” 
      罗飞微一犹豫,云馨扭过头去道:“你既不相信我,那就算了。” 
      罗飞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怕,怕这瓶药竟或真是假的。”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交给云馨。云馨倒出一粒,闻了闻,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罗飞一眼,转身取出一副玉臼,将药丸研碎,倒入玉勺中,又加入一些白色粉末用水调和,轻轻地倒入窗口的一盆百合花中。 
    


    10楼2007-01-07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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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约一刻钟,只见那百合花的花瓣如同烧焦了似得,迅速变黑、卷曲、掉落下来。罗飞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手足无力,心里只说得一声:“好毒。”倘若自己当真把这当作解药,岂非害死无数人了。 
        罗飞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云馨拦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你爹,”罗飞道:“我要问他为什么这么,为什么要害这么多人。天下之大,江湖之广,何处容不得人?为了争霸,为了名利,不顾江湖道义,终究到底,就算取得霸业,但有违道义,终究要受到武林之唾弃。我救不了我的同门,但我们一起入黄山,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处,怎么可以自己苟活于世。” 
        云馨掩面道:“我求求你,不要死呀活的,我也知道,我挡不住你。我爹爹纵有不是,他毕竟是我爹爹。你这一去,不论是爹爹伤了你,或是你伤了爹爹,我都是一样的为难,一样的伤心呀!” 
        罗飞握住她的手道:“云妹,我自幼便是一个孤儿,师父收养了我,在武当山上,那些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待我就象亲人一般。还有少林,崆峒,峨嵋,海南的许多前辈们,都是正派中人。 
        大家一同来,一起遭到了难,却只有我逃过一劫。眼下他们落在你爹手里,我若不去救,我还是人吗?我若是一个懦夫,怎配与你在一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敢贪生怕死,有违道义。倘若我此去能救得大家,我虽死无憾,倘若不能,那也是大家的气数。 
        只是我有负于你一番情义,相救之德。”这一番话正气凌然,云馨虽是柔肠寸断,百般无奈,却无话反驳,劝阻不得,明知他此去,有去无回,只盼能抓住一线希望。 
        云馨转过身去,幽幽地道:“你有你去的道理,但是,若是有真正的解药,你是不是可以不必去找我爹拼命。” 
        罗飞点头道:“若有解药,能够救了伙儿,那么一场浩劫便消于无形。只可惜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解药却是假的。”忽然醒悟道:“难道你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药。” 
        云馨低头不语,罗飞抚住她的肩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为难,父女天性,我不能勉强你。” 
        云馨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道:“罗大哥,我试试看。我,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说到这儿,语声不禁哽咽。 
        云馨走了。罗飞独自在房中,只觉得一刻钟也犹如一年那么长。他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云馨还没有回来,不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心中惊疑不定,时想:“云馨此刻尚未回来,难道是被云仲武发现了吗,他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对待他女儿?”或想:“他们毕竟是父女,也许她不忍去作,这也难怪他,我该自己去才是。” 
        想到此处,罗飞忍不住想出去拼杀一场。方到门口,却又止步。倘若云妹已盗取解药,我这一出去,岂不是反而坏了大事。如此翻来复去,心潮澎湃,竟无宁时。 
        眼见天色渐暗,只觉得胸口如压了一块大石,且越来越重,口里象塞满了砂石,难受无比。他再也忍耐不住,取了长剑,便欲出去。 
        忽听得外面回廊上一阵细碎而紧促的脚步声,向此室越来越近。罗飞拔剑贴壁立于门后。脚步声走到门口,犹豫着停下来,门外的人微微地叹了口气,推门进来,罗飞松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云馨却抽回手,迅速关上房门,倚在门上,长长地吁了口气。但见她全身似虚脱了似的,却脸色赤红,双目更如着了两团火,闪闪发亮得可怕。气息稍稍喘定,却不理罗飞,自管自己走进内室,坐在床沿上,脸上忽青忽白,显见心中无人交战,激烈不已。 
        罗飞虽然有满肚子的活,见此情景,却不忍发问,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 
        半响,云馨抬头道;“罗大哥,求你答应我你只是救人,你们不会伤害我爹的,是不是?你救出人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有什么争斗了,和和气气地,不很好吗?”话到最后,已是语声颤抖。但见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小青花瓷瓶,整个人如风中黄叶,轻轻发抖,双眼紧盯着罗飞。 
        罗飞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罢,我决不负你。” 
      


      11楼2007-01-07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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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馨颤声道:“罗大哥——”软软地倚罗飞怀中。一双小手本来是冰凉,此刻被罗飞包在掌心,也渐有了一丝暖意。 
          两人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虽然在心中明白,是到了该分手的时候,可是这一别之后,会不会再有活着想见的机会,只怕是谁也不知道。忽然之间,由于死别之惧,此时情爱之炽烈无比,再也难以抑止,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愿永生永世,都这样拥抱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但愿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要走;若能在此刻死去,那么就连死也是幸福的。 
          罗飞低头看着怀中人。灯光下,眼见云馨面如白玉,只有一点红唇方有血色,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扇动。罗飞心潮激荡,浑身血液炽热,情难自抑,一时忍不住,朝那双眼睛轻轻地俯下去。 
          两人相依相偎,只觉得心儿飘飘荡荡,如入天界,如入梦境,如在云端,情迷意乱,不能自抑。 
          桌上的蜡烛渐渐灭了,又过了良久……罗飞看着怀中的云馨,轻轻地道:“我该走了。” 
          云馨抬起头来,她的手轻颤,她的眼中有泪:“你、你可要活着回来。” 
          罗飞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 
          云馨转过头去,垂泪道:“我、也许我们不该这么做,可是我不后悔。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我们会缘尽此夜。罗飞,罗飞,我该怎么办?” 
          罗飞取出一只银手镯,套在云馨手上,道:“云馨,我自幼在黄山长大,身无长物。这手镯本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虽不贵重,却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交给你,以示我心,永不相负。” 
          云馨转过头去,道:“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你去吧。桌上有套庄丁的衣服你换上,这几日陌生人多,没有人会注意你。一切小心,你可要记得,我在这儿等你——” 
          罗飞依依不舍告别云馨,走出门外,只见天色已将黄昏,该是上晚饭的时候了,每个人都有些忙乱。这时,正好换班,竟无人注意特别身着庄丁服饰的他。 
          一人提着食盆从罗飞身边挤过去,嘟哝道:“什么臭和尚道士,还要老子送饭,老子给一把沙子。” 
          罗飞大喜,暗暗跟在身后,眼见他走入假山中,疾步过去一指点倒他,顺手将他塞入一个假山洞中,提着食盒向前走去。 
          庄中的路,云馨已仔细告诉了他,当下更不犹豫,直至地牢中,敲了敲门。 
          一个人开了门,怔了一下,道:“你是谁,怎么老刘没来?”罗飞顺口道:“我是新来的,厨房人手不够,老刘到大厅帮忙,就差我来了。” 
          那人笑骂道:“这老小子还真滑头,给前厅的人送菜自然比送牢饭好,老子还整天窝在这儿发霉。进来吧。” 
          只听得里头咣啷一声,那牢头回头骂道:“好死不死的,乒乒乓乓地吵什么,恼了老子,吃不着饭,先吃一顿笋炒肉。” 
          罗飞奇道:“不给吃饭,倒给吃肉。”牢头斜了他一眼道:“小老弟没听过笋炒肉吗?喏,”他取下一根竹鞭在手心拍了拍:“这就是笋炒肉。” 
          罗飞大怒,恨不得一拳把他揍扁,细看看周围还有十来个庄丁,只得忍下这口气,道:“你们换班的还没有来吗?” 
          那人骂道:“这鬼地方,谁不是迟上一刻两刻才来,大概也快了。” 
          罗飞道:“今天大厅厨房有许多好菜,刚才我过来闻到好香,你们若去迟了只怕没了。反正交班的时间已经到了,你们先去,我替你们向下班交待一下。” 
          那人犹豫道:“倘若管事的知道了,就不好了。这样吧,老张你们几个先去,老六和歪嘴和我留下来交班,你们几个帮我们留着菜。” 
          罗飞暗骂道:“你不肯去,是必要留下来挨揍了,很好,呆会儿我先照顾你。” 
          提了食盆,只见盒中尽是些粗砺的窝头,还被人抓了把沙在上面。只得一个牢房一个牢房地分过去。只见少林玄空长眉低垂,喃喃念经;崆峒尚昆双手反缚,口中却被人塞了一把稻草,峨嵋青石不断低声咒骂,凌虚子脸上有一道血痕,铁索叮啷作响。 
          罗飞低声唤道:“师叔,师兄。”沈陆惊喜地道:“罗师弟。”罗飞使了个眼色,忽道:“哎哟,有人打我。”老六冲了过来,骂道:“你找死呀!” 
        


        12楼2007-01-07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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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牢边,罗飞一下子跳起来,冲过去点中了他的“膻中穴”,随后叫道:“哎呀,他还打老六,你们两个快过来。” 
            那牢头过来,罗飞狠狠地一拳,这一拳当真痛快。凌虚子亦将铁索套住了歪嘴,不料中毒后无力,反被对方一把扯住。罗飞忙一拳将歪嘴击昏。他搜出锁匙,打开牢门,将解药一一分发。众人又惊又喜,不及细问,忙吞了解药,运功调息。 
            罗飞仗剑守在牢门护卫。眼见天色已明,忽然吵吵嚷嚷,原来下一班接替的人已经来了。罗飞忙吹灭灯烛,牢内原本昏暗,欲引他们进来一举歼之。谁知其中几个机灵的,见门内黑暗不似往日,心中生疑,只先进去了几个。罗飞无奈,将先进去的几个打倒,却已经暴露身形。 
            后面的几个一见大叫;“有人劫牢。”顿时,庄内的人从四面八方拥过来。 
            罗飞守在门外,见人越来越多,心中大急,忙问道:“师叔,你们觉得如何?”众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哪能作答,罗飞连问几声,均无声息,庄丁们已蜂拥过来。罗飞起初只是想抵挡众人,心中并无伤人之意,使出来的也不是最狠的杀招。这么一来,便挡不住对方,只得步步后退。众庄丁却是早受了命令,倘若逃走一人,大家都性命不保。因此步步抢攻,招招凶狠。罗飞惦记着众人,不免心神略分,左臂微露破绽,早中了一剑,手中一痛,不免剑法疏了几分。 
            两名庄丁越过罗飞,听得几声惨叫,已不知是哪几人受害了。 
            罗飞暗悔道:“倘若我尚在胡思乱想,只怕师叔他们就难以逃过此劫,说不得只好下杀手了.” 
            虽如此想,但是来人越来越多,这时,他纵已下了决心,也挡不住来人了。 
            只听得一声大笑,云仲武大袖飘飘,已带着四大弟子来了。罗飞心中一凉,暗道:“完了。” 
            方白阴阴地一笑:“小子,你还没死啊!” 
            罗飞站在那儿,全神贯注只待最后一击。 
            云仲武来到跟前,只是随手一掌,罗飞却如中千斤重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咬紧牙关,仍硬撑着守在门口。 
            云仲武微觉诧异,“咦”了一声向前走去。罗飞咬牙暗想:“我便是战死在这儿,也不能让他进入牢中去伤害别人。” 
            云仲武冷笑一声,欲要再出掌。“阿弥陀佛——”少林玄空大师走了出来,接着,武当凌虚子、峨嵋青石等各门各派的人都走了出来。罗飞心中一松,只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凌虚子道:“天道好还,云仲武,你还有何话可言。”云仲武冷笑道:“鹿死谁手,尚末有定数,你们还在我的手中呢!” 
            双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转眼间,已是杀声四起,血流成河。 
            云馨与罗飞,一个不知世事,一个热情单纯,浑不知江湖险恶,往往一个眼神,一句言语便可引起性命相拼。更何况两家利益纠葛,积怨已深。所谓化干葛为玉帛,亦只不过是他们这些无知少年的一厢情愿而已。 
            起初,云海山庄以人多占了优势,六大门派中武功较弱的,功力末复的纷纷被杀。但六大门派终究来的都是高手非寻常武林人可比。一旦功力恢复,云海山庄方面就不能相敌。到后来,只剩下云仲武与几名弟子犹在作困兽之斗。众人杀得性起,到后来已经是不知杀了多少人了,厨房里大火漫开,各处都烧了起来。 
            云馨站在窗前。天色未明将明时,反而越发的黑暗。她只听见自己的心“卜卜”地乱跳,一声比一声快。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心中却又象是有一团火在烧;又恐惧,又带着种期盼。两手紧紧地抓在窗架上,指尖都感到脉博的跳动。 
            草间有小虫在鸣,声音越来越响,响得叫人难以忍受,她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放声大叫。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 
            终于有声音了。叫声、喊杀声,打斗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远处西北角上,有一股浓烟冒起,接着火光照亮了天边。种种难以忍受的声音撞击她的耳朵上,心头上。 
            “出了什么事了?”云馨的心里感到极大的恐慌,她感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罗大哥怎么样了——爹爹怎么样了——”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冲出门去。 
          


          13楼2007-01-07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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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冲进门来,差点将她撞倒。云馨惊叫一声:“爹——” 
              云仲武粗声道:“快进去。” 
              云馨惊骇不已,只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扶着云仲武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云仲武喘了口气道:“庄内有变,今日云海山庄是保不住了。馨儿,只怕从今往后,爹爹再不能照顾你了。” 
              云馨哭道:“爹,你别吓我,女儿好怕!”她双脚发软,只觉得站都站不住了。云仲武轻叱道:“不要哭,我还有话与你说,你仔细听着。”云馨咬牙点了点头。云仲武挣扎着道:“床头向右数第三根柱子,你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一圈,下面有个密道,一直能通到峰下松林。你快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云馨依言打开密道,道:“爹,我们一起走。”云仲武摇头道:“你快走,爹自有办法,快——” 
              云馨冲过来,哭道:“爹,你不和我一起去,你要撇下女儿吗?”云仲武道:“要是两人一起走,就一个也走不了。”从怀中取出一物,塞在云馨手中道:“记住,西林石室。” 
              云馨恍恍惚惚地握住手中之物,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泣道:“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云仲武咬牙道:“不知是什么人救了六大门派中人,致使我功败垂成……” 
              云馨大惊道:“爹爹,是我对不起你,女儿与你一起死!”这时候,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响,云仲武大喝一声:“快去——”用力将云馨一推。云馨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跌了进去,石门重重地关上,立刻一片漆黑,连外面的声音也一并隔绝了。 
              云馨哭着擂门大叫,石门密得连一丝缝儿也找不到,她的声音又怎能传出去。同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无从得知。 
              云仲武将云馨推下,又将机关封死。这时候,他亦已气力将尽。桌上犹有一支烛台未灭,他取过烛台,将整间屋子都烧着了。 
              一声呐喊,凌虚子仗剑带领众人已冲了进来。众人将云仲武团团围住。凌虚子缓缓道:“云仲武,你野心勃勃,机关算尽,没想到会有这一刻吧!” 
              云仲武睨斜着他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自古如此,不是我输了,是老天捉弄我,功败垂成,夫复何言。凌虚子,前日我不杀你,是可怜你,你有什么本事。也配以胜利者的口气同我说话。” 
              凌虚子气得全身发抖,怒道:“死到临头,尚敢如此猖狂。” 
              云仲武纵声大笑:“云某纵然是死,又怎会死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大喝一声,众人皆吃了一惊,后退两步。只见云仲武大笑着跳入火中,大火熊熊,瞬间将他吞没了。 
              凌虚子叹道:“这人也算得一个英雄,只因一念之差,便将一生之名付之流水,死无葬身之地。天下英雄怎能不引以为戒。”顿了顿又道:“首恶虽去,余党也要尽追。大家仔细搜索,不要有漏网之鱼才是。” 
              忽然,只听得有人在大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凌虚子欣然道:“是罗飞,想必他的伤无碍了。” 
              话音刚落,罗飞已经冲进园内,见到群芳榭已成一片火海,不由惊呆了。他大叫一声:“云姑娘--”便要冲入火海之中。 
              凌虚子等人忙拦住了他。凌虚子厉声道:“罗飞,你不要性命了吗?怎可如此糊涂!”罗飞狂叫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凌虚子厉声道:“云仲武为害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罗飞怒道:“可是你们知道吗?解药是云姑娘给的,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偷过来的。为的是化解双方的恩怨,停止杀戳。我答应了她,我们不会伤害她的家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就都发生得这么快了。我真该死,为什么云仲武不一掌打死我呢?” 
              凌虚子正色道:“一切都是天意注定,你怨天由人,也是无济于事。云仲武自取灭亡,殃及家人,自是他的报应。 
              纵然你说出了一切,难道云仲武要杀我们,我们就不还手吗?刀兵相见,难免死伤,你对云姑娘虽有承诺,但你也尽到了心,也就罢了。” 
              罗飞浑身一震:“你们也杀了云姑娘吗?她父亲虽然作恶,但是云姑娘却是善良柔弱,又不懂武功,她可是有恩于我们!” 
              沈陆忙道:“罗师弟,你放心,这儿只有云仲武一人的尸体,况且,他也是自尽的,不是我们杀了他。我们并没有瞧见云姑娘,想是她不在这儿。” 
              罗飞喃喃地道:“她应该还在的,她不会出事的,我要找到她,我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他转身向外欲行,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站立不稳,摇摇欲坠。沈陆忙扶住他道:“罗师弟,你伤势太重,千万别到处走。” 
              罗飞摇摇头,无力地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我没关系,我一定要找到她,求你们别伤着了她,千万千万别伤着了她。” 
              沈陆劝道:“好好好,我们帮你找她,我们都不会伤着了她的。你可别乱走,伤势恶化就严重了。” 
              凌虚子也沉声道:“师叔答应你,我们不会伤害这位姑娘。” 
              只见火势越来越大,一夜之间,赫赫云海山庄,就此在江湖上消失了。


            14楼2007-01-07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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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孤鸿飘零

              云馨跌入石室,室内一片黑暗。石门沉重,机关封死,决是她一个纤纤弱质所能打得开的。石室中只有一条密道,直到山下。她不愿就此逃走,只在四周摸索着寻找开门的机关。 
                猛然间,云馨心口一阵剧痛,不由得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顿时泪如雨下,大叫一声:“爹——” 
                群芳榭本依着山壁而筑,秘道就在山腹之中,因此云仲武放火烧了屋子,为的是使众人无法搜入秘道,好使云馨逃走。 
                云馨只觉得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愿想,只有身躯凭直觉行事。火势越来越大,石壁渐渐发烫,存站不住。云馨哭得迷迷糊糊,渐渐向地道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已走出了地道。猛然间、天上一个霹雳打下,刹时雷电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云馨在雨中狂奔,身上手上,都被荆棘砂石划破。她脚下一软,从山坡上摔了下去,满身泥泞。 
                “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心中惭愧、自责、愤怒、痛悔、仇恨、幻灭种种交织。她放声大哭,只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天愁地怨,血枯泪干。 
                天上的雨越来越大,雷霆大作,地动山摇,似乎天地也在为她哭泣。 
                天色暗了下去,只有云馨独自昏倒在野地里。雨也渐渐地止住了,山中只剩下偶而的一两声鸟鸣。 
                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云馨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来,昨日还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今日已是家破人亡,孤苦无依了。 
                她痴痴地走着,渴了就喝河水井水,累了倒地就睡。人家见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忍打骂,也有人怜悯她,扔过一些食物给她,她也全无知觉,拿过来就吃。 
                不过几日,就肮脏褴褛,披头散发,形同乞丐。 
                这一日,来到一个小镇上,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云馨经过这些日子的流浪,她纤弱的体质早已不能承受,全凭一股倔强的性情、本能的生存意志支撑着。此刻,已是精疲力尽,又累又饿,身上还发着高烧。 
                太阳照过来,只照得她满眼金星,迎面走来一人,她迷迷糊糊的也没看见,一下子撞在那人身上,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云馨缓缓醒来,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大床上,身盖着锦被。恍惚间,一时不知是生是死,睡里梦里。 
                一个声音喜悦地道:“醒了,公子,这位姑娘醒了。”只见一个小僮站在床前,满脸关切之色。 
                云馨问道;“我还活着,是你救了我吗?”那书生笑道:“不敢说救,是我不小心撞到姑娘,理该负责。在下姓檀,檀中恕。” 
                云馨道:“你何必救我,让我死了更干净。”檀中恕讶然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姑娘花样年华,何出此言。” 
                云馨冷冷地道:“各人自有各人事,,公子,你也管得太多了。挣扎着站走来欲走,脚一软,又差点摔到,浑身上下,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檀中恕连忙扶住她道。“姑娘,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现在身体很虚弱,只怕连这个门也出不了。有什么事,也就要等身子先恢复了再说。你还是先躺下休息一下,好吗?”一边扶着她倚在床上。 
                云馨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确定你没救错人,你不怕我会给带来灾祸。也许你今天救了我,我明天就可能害得你家破人亡。”说到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只觉得锥心的疼痛。 
                那小僮道:“喂,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家公子救了你,为你请医买药,几天几夜地照顾你,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说这么不中听的话!”檀中恕连忙止住他道:“澄心,你太无礼了,还不出去。” 
                云馨冷冷地道:“你现在也可把我扔出去,死了,让我的尸体喂狗。”檀中恕道:“姑娘太愤世嫉俗了。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幸的事,才这么想不开?听姑娘的语气,似有极深的恨事,令人心酸。” 
                云馨苦笑道:“你好象很关心。”檀中恕道:“是的,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云馨叹道:“原来,天底下蠢的人,不止一个。”便不再说什么,缓缓地躺下了。 
              


              15楼2007-01-07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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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澄心端进一碗药来。檀中恕道:“姑娘,先喝了这碗药吧?”云馨摇头道:“不必了,要死的人,还喝什么药。”檀中恕道:“姑娘发肤,受之父母。姑娘不爱惜自己,岂不是辜负父母养育之恩。”云馨冷冷地道:“我已经家破人亡,人到此境,再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檀中恕动容道:“原来姑娘身遭如此不幸。不过,姑娘,这你就错了。” 
                  云馨诧异道:“我怎么错了。”檀中恕道:“家破人亡,是人生不幸。但是不能因此而消沉自弃,反而应该更积极地活下来。虽然活下去很难,但是你的家族却能因此而一脉留存,这也许正是老天垂顾。你活下去,不仅是为了告慰死去的亲人,也是为了让害你们的人别太得意。活着,永远会有机会看到公道的。” 
                  云馨只觉得这话一句句都打在心头。尤其是最后两句:活着,不仅是为了告慰死去的亲人,也是为了让害你们的人别太得意,活着,永远有机会看到公道。不禁已是泪流满面:“多谢公子,请把药给我,我喝。” 
                  檀中恕看到云馨喝了药后沉沉睡去,才稍稍放心,他从未见过这样又柔弱、又坚韧的女子。那一天,云馨撞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云馨洗去泥污,显出美丽的面容时,令人不禁惊为天人。那几天,云馨不断地发高烧,作恶梦,他就不眠不休,日夜照顾。 
                  檀中恕默默地想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位姑娘的薄命,更胜过古时候的西子、明妃等人了。我以前看书,只觉得古时候那些绝色红颜,竟都是不得善终。令人痛心。但愿这位姑娘,从此能否极泰来,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但愿老天保佑她,将来能够得到幸福。” 
                  云馨就此暂居于檀家。檀家是书香门第,檀父檀母都是慈善之人,待云馨就如同亲生女儿一样。还将自己身边的仆妇,遣来照顾云馨。 
                  云馨的病,已渐渐好转,不知不觉,已两三个月过去了。虽然过去的痛楚,仍留在她的心灵深处。但是,她已经试着不再用绝望的心情去看世界,而在慢慢地学着去面对环境,接受一切。 
                  檀老太太却多了一重心事。云馨自到檀家以来,举止娴静,待人有礼.虽是寡言少语,看在檀老太太眼中,却是对她更生怜爱。她有心想把云馨留在身边,做她的儿媳妇。她试着慢慢流露出这种想法,云馨默然不语。其实,在云馨的心中,早已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想法。她不再的天真和憧憬,热情与勇气,只有一片漠然。 
                  于是,檀家在一片安详中准备着婚礼,准备着各处各样应用的东西。婚期定在半年之后的一个黄道吉日。 
                  但是服侍云馨的周妈,却发现云馨的改变。自从云馨到檀家后,她的身体已渐渐康复。但是这几天,却是心事重重,茶饭不思,脸色又渐渐苍白了。 
                  这天,周妈进来收拾碗筷,见饭菜又是只动了一点点,忍不住道:“云姑娘,你可别怪我多嘴,这几天你是不是身体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云馨骤然止道:“周妈,你别去。我没有什么,你不要多事。过几天就会好的。” 
                  想了想道:“你若不放心,那我就与你一起去看看大夫。”周妈道:“还是我去请大夫吧!”云馨摇头道:“还是不要惊动旁人的好。” 
                  “回春堂”医舍中,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为云馨诊了脉,方欲开口。云馨却摇了摇手,道:“周妈,你去那边拿一杯茶来。”支开了周妈后,问道:“大夫,我的病,我已自知一二,还想听您说看,可是对症?”大夫道:“姑娘却不是病,而是喜,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云馨如听了一个响雷炸过,震得人四分五裂了。她本是懂得医术的,虽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疑心,却只是不敢往这方面去想。一直拖到无可拖,从眼前的这个老医生的口中宣告出来,却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周妈端了茶过来,看见云馨脸色白得吓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云馨已是轻飘飘地走了出去,周妈只得跟出来。 
                  回到房中,见云馨气色与往日大为不同,正是惊疑不定时,见云馨笑道:“周妈,你们公子是个好人,对不对?” 
                


                16楼2007-01-07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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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容却是有点凄凉,有点诡异。又道:“你们老爷,太太都是好人,将来你们的少奶奶,也该是个好人才是。”周妈心中正纳闷她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云馨已是笑着让她出去了。 
                    云馨独自在房中,大声狂笑,笑得泪如泉涌,浑身颤抖。天下荒谬之事,无过于此。罗飞负心,家破人亡,已让人走入绝境,幸而遇上檀中恕,方有一处容身之所,谁知自己竟有了罗飞的孩子。天下虽大,无云馨容身之所,纵然走到天涯海角,却走不出自己的命运。 
                    “不祥之人,难侍君子,今生承恩,来世还报。”夜深人静,云馨留书悄然出走。 
                    走到江边,江水东流,流水声也似呜咽之声。云馨更不犹豫,纵身跳入江中。 
                    江边有一只破旧的小渔船,半夜里,渔夫提了灯正要去看缆绳系牢了没有。忽然看见一个女子投江自尽,吓得忙叫道:“有人跳水了。”惊醒了渔妇连忙披衣出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那渔夫道:“有人投水了,你提着灯我去救人。” 
                    云馨已经快沉没了。奇怪的是,这一刻她的神志是清醒无比,忽然自己被一个人抱住往江边游,已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 
                    求生不易,难道求死也这么难,莫不是老天爷也不让她死?最后一刻,她这样想道。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云馨睁开双眼,看见一张饱经风霜仍然慈善的脸。她问:“是你救了我吗?” 
                    那渔妇道:“不是我,是我当家的。这是我们船上。姑娘,你的命真大,刚才要不是我们老大正好去系缆绳,你早就没命了。你真是命大,连阎王都不收你。” 
                    云馨喃喃地道:“连阎王也不收我,难道我还应该活下去吗?父亲,父亲,是你不让我死吗?”渔妇笑道:“是应该活下去才是。你命大,你的孩子也命大,将来也是个有福气的。纵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了孩子也忍忍啊!” 
                    云馨摇了摇头道:“我不要这个孩子。”渔妇惊奇地瞪大了眼:“不要孩子?哎呀,阿弥陀佛,真是罪过。我和我们老大想了一辈子,拜了多少菩萨,都求不来一个孩子,你倒不要。你宽宽心,无论怎么,你都该把孩子养下来,我们会帮你的。” 
                    云馨道:“我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们若是不嫌弃,肯要这个孩子吗?” 
                    那渔妇吓道:“姑娘,你莫不是糊涂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去送人。你只管安心住下,好好地把孩子养下来。” 
                    云馨心中早拿定了主意,便住了下来。这对渔人姓杨,住在一个小渔村里。村人都是朴实善良的老百姓,听说杨老大夫妇救了个姑娘来,也都热心地帮助安置,送衣送粮。 
                    转眼到了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云馨生下了一个儿子。 
                    云馨抱着孩子,孩子甜甜地睡着,浑不知世间艰苦,人生多难。道:“杨大哥,杨大嫂,我把孩子留给你们。不是我太忍心,我有我的苦衷,我不能要这孩子。希望你们把他当作你们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不必告诉他,世上还有我这个人。”垂首看着孩子,忍着泪道:“孩子,娘对不起你,娘生了你,却不能要你。娘连自己都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又如何能保住你呢?我没资格做你的母亲,唯愿你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她取下手中的银镯子,那本是在群芳榭那一夜,罗飞所赠。她将银镯子放入襁褓,道:“这个银镯子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却是我唯一所的了,将来若是日子艰难,卖了这个,也好度日。”将孩子放入杨大嫂手中,转身走入茫茫风雪之中。 
                    杨氏夫妇追出门去,云馨跪在雪地上拜了几拜,掩面而去。 
                    那一日,罗飞寻遍整个云海山庄,都找不到云馨的踪影。他不死心,仍在黄山上下,到处找寻云馨。凌虚子等见他如此,虽然劝阻过,却是无用。云海山庄早成一片废墟,九大门派中人,纷纷各归门派。只有罗飞不肯走。凌虚子只好让沈陆陪着他。 
                    一连找了好几个月,只找着了儿个从云海山庄逃出来的仆役,却没有半点云馨的下落。沈陆劝罗飞回去,罗飞不肯,沈陆只好陪他继续在随近几个市镇寻找。 
                  


                  17楼2007-01-07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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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来到一家客栈。罗飞取出云馨的画像,向老板打听是否见过。那老板只是摇头,虽然已是预料中的回答,罗飞仍是又一阵失望,正要把画像收起来,忽然旁边有人“咦”地一声轻叹。罗飞回头一看,见一个年轻书生走过来,道:“仁兄,这画像可否给在下看一下。” 
                      罗飞精神一振,道:“难道公子见过她。”那书生看了一会儿道:“只是不太象。”原来这画像是罗飞所绘,只是略具轮廓而已。那书生取来纸笔,一会儿便画出一个女子的画像,只见那画中人凝眸含愁,正是云馨。 
                      罗飞惊喜交加:“是她,真是她,你真的见过她,她在哪儿?” 
                      那书生正色道:“在下尚不知公子是什么人,与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找这位姑娘。” 
                      沈陆忙道:“我们是云姑娘的朋友。在下姓沈,这是我师弟罗飞,尚末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书生凝神看着罗飞说:“你就是罗飞?” 
                      罗飞点头道:“我就是罗飞。看来公子不但见过她,而且还知道不少关于她的事。” 
                      那书生道:“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檀中恕。三个月前,在下遇见了云姑娘,当时她病得很重,就在舍下养病……” 
                      罗飞长叹一声,道:“多谢公子。” 
                      檀中恕摇头道:“可惜,可惜——” 
                      罗飞心又一惊:“可惜什么?” 
                      檀中恕道:“可惜半个月前,她忽然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讯。” 
                      罗飞如一盆冷水浇下:“半个月前,不辞而别……”顿足道:“我们要是早来半个月就好了!”转头向檀中恕道:“檀兄,你可知道她为什么离开?” 
                      檀中恕道:“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事,我除了知道姓云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她只说过她家破人亡,已无亲人。她生病发高烧时,并叫过罗飞的名字。她忽然而来,忽然而去,唉!”这一声叹息中,包含许多说不出的无奈,檀中恕也有一腔心事无从诉说。 
                      罗飞喃喃地道:“她又走了,难道她也在存心躲着我吗?我的罪过已无可饶恕了吗?” 
                      檀中恕皱眉说道:“罗兄是为什么说这话。难道你竟是做错了什么吗?” 
                      罗飞满怀的痛苦,悔恨,委屈,伤心,刚刚听到云馨的下落,又被失望所袭,长叹一声,不欲再说,转身欲走。 
                      檀中恕忙道:“等一下,,罗兄,不如到舍下休息一会儿,你我细细详谈,或能找出一些线索,可以寻访云姑娘的下落。”檀中恕这半月来苦苦思念云馨,如今看见一个可以了解云馨的机会,自然要留住罗飞了。 
                      当晚,檀中恕在花园内置酒,与罗飞,沈陆边饮谈。罗飞心事重重,不觉喝得大醉。罗飞笑道:“檀兄,你可知天下第一负心无能之人是谁?便是我罗飞呀!”当下,借着酒劲,将前事尽行说尽。檀中恕不但闻所未闻,连沈陆也是第一次听说。 
                      只见罗飞自饮自斟,又哭又笑,檀中恕道:“我原本还想狠狠地骂你一顿,如今看来,你比我还要可怜。如若找不到云姑娘,看来你就无可救药了。” 
                      罗飞道:“我早已是无可救药了。自从云海山庄被毁之后,我就已是炼狱中的人了。只盼云馨安好,我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檀中恕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找她。” 
                      沈陆心中暗暗叫苦:“完了,一个没完又添上一个。” 
                      忙劝道:“檀公子,你与此事无关,又何必一起去。何况江湖多风险,你一介书生,有多危险?” 
                      檀中恕摇头道:“云姑娘更是一个弱女子,岂不更危险。就是罗兄不去找,我也要去找她。” 
                      罗飞拍案道:“好,檀公子,难得我们一见如故,就此结伴同行。” 
                      沈陆劝道:“师弟,你应当帮我劝檀公子才是。他是不懂武功的富家子弟,又有双亲在堂,你怎可让他同你我一起涉险。” 
                      檀中恕道:“我决心早下,何必他人劝阻。” 
                      罗飞笑道:“说得好。檀公子,我当敬你一杯。沈师兄,你日日劝我,我也烦,你也烦,不如就此别过。明日我与檀兄同行,你还是先回武当,帮我向师父他老人家告罪,就说弟子找到云姑娘之后便会回去。”沈陆只是摇了摇头。 
                    


                    18楼2007-01-07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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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飞听着她字字血泪的斥诉,竟是无话可说,心里早已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却仍毅然道:“我不走,一错不能再错,我不能再让你流落在外受苦,除非我带你一起走。” 
                        云馨冷笑道:“带我走,你作梦!”见罗飞拦在门口,反而激起一股倔强之气,眼见长窗开着,竟奔上窗台,径自跳了下去。 
                        罗飞措手不及,檀中恕抢奔过去,也只抓到一片衣角。只听得众人惊呼之声,云馨已是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左脚剧痛无比,已经跌断了。 
                        罗飞如万针钻心,眼前一片黑暗,他一心一意想找到云馨,却从没想过见面情景竟是如此。檀中恕先回过神来,忙推了一下他。罗飞一惊而醒,忙随他下去。见云馨挣扎着难以起来,正欲去扶,云馨眼中满是怒恨之色,冷冷地道:“你若敢再碰我一下,倒不如一剑把我给杀了。” 
                        罗飞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檀中恕早已下楼,上前一步轻声道:“让我来吧!”那红衣歌女也过来道:“我带你去她的房间。” 
                        檀中恕将云馨送入房中,一边看热闹的人也回散而去。只有罗飞独立长街。 
                        檀中恕将云馨送入房中躺下,问道:“云姑娘,你伤着哪里?”云馨长叹一声,道:“你走吧,这不关你事。” 
                        檀中恕黯然道:“是,是不关我事。”心中酸楚无比。他自见了罗飞之后,已觉得此情已成虚话。他陪着罗飞天涯寻觅云馨,也只是对自己说,是对于云馨的一番关心,并也他意,然而此番久别重逢,竟又情难自己。 
                        然而在云馨的心中,爱也罢,恨也罢,她的眼中却只见到了罗飞,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关的外人而已。眼见云馨如此模样,他的心中,也未必比罗飞好受多少了。忽听得一声长叹,大有悲凉之意,听之心酸。方在想:“谁在叹气呢?”见云馨已回过头来,目光森然,正看着自己,方觉这一声叹息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慌乱不已,觉得心里砰砰乱跳。 
                        那歌女小红,也帮着檀中恕将大夫请来,看了伤势之后,道是左脚骨折。接了骨,上药用夹板固定之后,吩咐好好休养便可无恙。 
                        云馨始终不言不动,任其忙碌。檀中恕将药煮好端过来,道:“云姑娘,喝药吧!”云馨忽道:“为什么?” 
                        檀中恕一怔:“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此事原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檀中恕轻叹一声,放下碗道:“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云馨几番生中求死,又死里求生,只因为心中一股不甘不忿之气,及至见了罗飞,便如火山般喷发出去。之后,反觉万念俱灰,只觉得那一份情,连同那一份怨还给罗飞。想起檀中恕待她情,也不禁感动,抬头道:“檀大哥--” 
                        檀中恕浑身一震,道:“你叫我什么?” 
                        云馨幽幽地道:“我能叫你一声大哥吗?”檀中恕心中明了她的意思,知道自己的一番心事,已全然为对方所知。 
                        她这番话实在是告诉自己,彼此只能是兄妹之情,纵然如此,也好过她只将自己当作一个0陌生人,心中五味交加,不知所以。终于笑道:“好,我能得你一声大哥,今生也无憾了。” 
                        云馨低声道:“能够叫你一声大哥,能够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才是我的福气。只可惜我今生注定亏欠于你。假如有来生,愿我能够回报你一二。” 
                        檀中恕道:“你千万莫要这样说,能够得你这一番心意,”他微笑道:“什么都足够了。你好生休息吧,我明儿再来看你。”他轻轻地带上门走出去。 
                        罗飞一见面便问道:“她怎么样了?” 
                        檀中恕点头道:“已经好多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情绪也有点稳定下来了。小红姑娘在照看着她。我们明天再来看她。”


                      20楼2007-01-07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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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8.213.20.*
                          次日清晨,檀中恕与罗飞去看望云馨,却见小红眼睛红红地在云馨房中,云馨却不见了。罗飞一惊,问:“云姑娘去哪儿了?” 
                          小红抬起头,叹了口道:“你们来晚了,她昨天夜里就走了。” 
                          檀中恕问:“她为什么忽然走了。昨天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何况她腿上还有伤呢?” 
                          小红道:“我也不知道,昨天你们走后,我在隔壁,忽然听见她作恶梦又哭又叫的,我忙过去,发现她神情很不对,眼睛哭得红红的,问她也不答我,只是赶我走,我回房后,也没听见什么。后来,我只是恍惚打了个盹,再过来时,她就已经不在了。问店小二,也只说她半夜里逼着他去雇马车,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夜了。” 
                          罗飞追问道:“她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红道:“你现在也追不着了。她是往东门方向去的,东门外有三条岔道,不知道她走的是哪条岔道?” 
                          罗飞不等听完,便向着东方追去。直追到城外,只见三条岔道,枯藤寂寂,荒草离离,何尝有半点云馨的人影车踪。他只有徒然大叫:“云馨——云馨——” 
                          四周连半点回声也没有。他满腔悲怒,无可发处,拔剑乱砍,石头、树木、鸟兽、蛇虫之类的都遭了殃。砍得双手无力,他长啸一声,颓然丢剑,叹道:“云馨,难道你真是恨我如此之深,难道你真是连这一点赎罪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吗?” 
                          回过头来,看见檀中恕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已经很久了。檀中恕道:“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云姑娘既然是存心避开你,你也再难找到她。不过,时间会慢慢改变一切的。你也别太难过了,你们若是有缘,自能再相见的。也许到那时,一切会有好转的机会。” 
                          罗飞叹道:“再见面又如何,她这一生,也许是恨定我了。谢谢你檀兄,这些日子,多亏你了。其实这种结果,我也该想得到的。不管怎样,我总算是看到她了,总算也能放下一点心了。我离开武当日久,也该回去一趟,武当弟子遍天下,也许能为我打听到她的下落。檀兄,你呢?” 
                          檀中恕道:“我也打算先回去一趟。不过,这段日子在外,我觉得见识了许多,也许不久我还会再出来,一边打听云姑娘的下落,也顺便游历一番。如果你有消息,就通知我。” 
                          两人默然而别,分头而行。 
                          罗飞回到武当。但他已今非昔比,昔日,他只是一个武当山上的普通小弟子。但是他在云海山庄一役中救了九大门派等各路群侠,罗飞的名字,一下子比谁都响亮。武当掌门清虚子亲手将自己的佩剑青龙剑传给他,各门各派也纷纷上门前来道谢祝贺。武当上下,人人都因他而忙,都忙碌得很开心。 
                          众人熙熙,一人向隅。罗飞却终日不是在后山独自练剑,便是在房中借酒浇愁。众人也发觉他的变化,原本热情谦和的少年,却变得孤僻冷傲。也许一个人有了些身份地位,就有了骄傲的资格吧!在别人的心中,都这样想道。 
                          这日,罗飞又到后山练剑。他拔剑长啸一声,只见寒光阵阵,剑随身走,瀑布流水声声,配合着他的剑法,正是新学的“太极剑法”罗飞心中郁郁,寄于剑中,剑中便似隐隐有猿啼虎啸之声。一套剑法舞罢,只见落英缤纷,在他周围一丈外围成一个圈子。罗飞看着落花,不禁想:“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去年也是落英缤纷的时节,他来到黄山,结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桃花依旧,人面却已不知何处天涯。 
                          他转过身去,不禁一愣。只见一个长须飘逸、仙风道骨的老道人站在身后,忙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武当掌门清虚子微颔首道:“飞儿,你的剑法虽是初学,却长进得很快,不枉我教你一场。” 
                          罗飞忙道:“弟子还差很远,不及大师兄,二师兄他们。” 
                          清虚子道:“很好,你学得很快。这几年,我精神短了,不太注意年轻一辈的弟子,竟忽略了你。你的资质很好,几个师兄竟都不及你。只是你的剑意之中,有郁忿难抑之念,你的心事很重啊!” 
                          罗飞一怔,摇头道:“弟子没有什么心事。” 
                        


                        22楼2007-01-08 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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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8.213.20.*
                            清虚子道:“是有关云家女儿的事吧?” 
                            罗飞低下头,道:“师父日理万机,还有暇为弟子私情操心,弟子真是惭愧之至。”武当门规严禁,上下等级森严,清虚子在武当,弟子们对他一直是敬如天神一般。罗飞见他问是及此事,不禁惭愧不安。 
                            清虚子道:“有关的事情,你三师叔都对我说了,当时情况混乱,如此结果,也只能说是天意了。你负疚之心,也是难免,师父也能理解。只是事过境迁,你却为此而消沉,这也不是修身之道。人不能只为过去而活,你也该振作些,向前看才是。” 
                            罗飞道:“多谢师父开导,师父如此关心弟子,弟子实在是感激涕零。只是弟子觉得太过有负于人。那一役死伤无数,云姑娘至今流落在外不知下落。弟子之心终是难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清虚子道:“江湖纷争,永远都会有死伤。唉,若是人人都以悲天悯人之心而行,那么江湖就会平静地多。若非云仲武野心太大,而众人也能够减些杀气,云海山庄何至有今日之下场。正邪不两立,你与那云家女儿之间,已有了这段仇隙,日后也难以在一起了。” 
                            罗飞心中一痛,道:“弟子明白,而且,我还见过她了。” 
                            清虚子一惊:“你见过她了,她在哪儿?” 
                            罗飞苦笑道:“她不肯让我带她走。她深恨我,她甚至不让我有说话解释的机会!”便把当日事说了。 
                            清虚子叹道:“冤孽、冤孽,这也当真是你与她命中的劫数,事已如此,飞儿,你也该有所打算才是。” 
                            罗飞垂首道:“弟子并无什么打算。如今江湖上风平浪静,弟子愿在师父前一尽孝心于愿已足。将来或终老天涯,或出家为道,此生别无所求了。” 
                            清虚子道:“道门清静,却非逃避的地方,你有世俗的牵挂,怎能安心出家。若说终老天涯,一生无求,这话更不是了。你怎可为一次的人生挫折而自弃,消沉?往者已矣,师父亦希望你能往远处看,振作起来。你一向是个能自律的人,师父也不多说了。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来找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罗飞又是羞惭,又是感激,回送清虚子飘然而去。抱膝坐在巨崖上,呆呆地看着天边那一朵朵白云。 
                            清虚子回到清室,闭目瞑坐片刻,吩咐小道僮去请太和宫主持静虚子,天门宫主持凌虚子来到紫霄宫正殿上议事。这两人与清虚子并称武当三子,俱是一时英侠。 
                            太和宫主持净虚子,为人和蔼可亲,清静无为,性子缓慢,武当山的小弟子们都爱和他在一起,但是较大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并不是很佩服他,背后管他叫“太和宫老婆婆”。天门宫主持凌虚子性情豪爽火爆,刚强自负,谁也不放在眼里,只服大师兄清虚子一人。虽然清虚子也常笑他不象个出家人,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总是放手让他去做。武当山上年轻的弟子,更是钦佩他的豪气。罗飞本也是对他深为敬佩。但是云海山庄一役后,却对他深为失望,敬而远之。反觉得净虚子的淡泊自守,更让人可亲。清虚子闭目片刻,净虚子与凌虚子先后来到,相互打了个稽首,在左右分别坐下。 
                            清虚子睁开眼睛,缓缓道:“两位师弟都来了吗?”净虚子与凌虚子齐道:“大师兄,我们都来了。”清虚子微点了点头道:“请两位师弟来,是想谈谈罗飞的事。罗飞自回武当以来,意志消沉,两位师弟也说说你们的看法。” 
                            凌虚子按捺不住首先道:“罗飞的事,我也来气。男子汉大丈夫,干什么这样婆婆妈妈地,让我去狠狠骂他一顿,就骂醒他了。” 
                            净虚子摇头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骂一顿就好了。你越发脾气,他越听不进去,你不见他近来也远着你了。罗飞也是大人了,让他自己冷静一下,过段日子就好了。” 
                            清虚子摇头道:“这孩子脑子钻了死角,一时是走不出来了。唉,武当门下,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今天看见罗飞练剑,才发现他的资质比其他弟子还好些。若好好栽培,必成大器。云海山庄一行,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转折。他使我武当光耀于武林,也令他自己享誉于江湖。谁知,他自己却不肯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反而消沉、自弃。” 
                          


                          23楼2007-01-08 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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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58.213.20.*
                              吕青青叹道:“可我以为你是讨厌我了,我真是很伤心。后来,叔叔让我到华山去。因为武当上都是男人,而我已经长大。我虽然舍不得走,可是,我想,你那么努力练功,如果我把武功学好,也许你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去了华山。我很用功学习,因为我想着你。师父说我对剑法有天赋。其实,我宁愿安安静静地种种花,养养小白兔。” 
                              罗飞大为感动,道:“不要说了,师妹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错过了太多,我实在不配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 
                              吕青青忙道:“不,不是任何人的错。我爱上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无怨无悔。” 
                              罗飞顿了顿道:“可是过去错过的,都无法挽回了,就象我无法挽回云海山庄所发生的一切一样。我已辜负过云馨一次,我不能一错再错了。就算她再恨我,我还是要找回她。青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吕青青黯然道:“我明白,我会退出。但是师兄,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振作。这次回来,见你如此消沉,我实在很难过。你若再继续消沉,不但令我伤心,也辜负了云姑娘当年救你之情。我想,云姑娘虽然现在一时生你的气,但是,她终有一天会谅解你的。” 
                              罗飞道:“谢谢你师妹,但愿如你所言,会有这么一天。” 
                              吕青青垂头道:“可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罗飞道:“师妹,你能了解这一切,我就放心了。我会再去找师父,请他老人家收回成命,我现在就去。”精神大振,匆匆地走了。 
                              吕青青目送罗飞远去,止不住眼泪成串落下。她在瀑布边坐了许久,才慢慢地往回走。忽见罗飞垂头丧气地从紫霄宫出来,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她不禁担心起来,便跟了出去。 
                              只见罗飞一人回到房里,开了一坛子酒痛饮起来。吕青青在外徘徊许久,不知该不该进去。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罗飞方才去找清虚子欲提退婚之事,不料反被凌虚子训斥了一顿,既羞且愧,冲了出去,便欲借酒消愁。此时,已有了七分醉意,见有人进来,便道:“你来了,来,陪我一起喝酒。” 
                              吕青青道:“师兄,你别喝了好不好。” 
                              罗飞苦笑道:“我不喝酒,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他带醉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朦朦胧胧中,仿佛云馨站在眼前。他又惊又喜:“是你,你来了,你不会走了吧。”他踉跄着走上前去,拉着对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喃喃道:“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在这儿。” 
                              吕青青忽然被拥入怀中,在手足无措中又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我不是在作梦吧!”罗飞将她拥得更紧了。吕青青猛然惊觉挣扎着道:“不,我们不可以这样,罗师兄,请你放开我。” 
                              罗飞双手如同铁铸一样,令她无法挣脱,他道:“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还在恨我?云馨,云馨!” 
                              “云馨”二字,如同锥子一样刺入吕青青的心中,她大声呼道:“我不是云姑娘,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抬起头,却看见了罗飞眼中的泪。她第一次看见男人流泪,不禁呆住了。 
                              罗飞道:“云馨,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吗?你恨我,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别走,你别走,别再离开我!你是云馨,你恨我所以你不肯承认,对不对?” 
                              吕青青早已泪流满面,抱住他道:“是,我是云馨,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烛影摇动,显得外面的夜色更黑了。


                            26楼2007-01-08 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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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废墟幽魂

                              与此同时,黄山云海山庄的废墟上,却有一人悄然而至。 
                                黄山景色虽然优美,但是自从一年前云海山庄大火这后,方圆十里,再无人迹。传说这里曾死人无数,风雨之夜,鬼守尸骨;骷髅之隙,蛇虫出没;遍地幽魂,四处啼哭。樵夫牧童,不敢来此。而武林人士,虽不信鬼神,却因此地再已无可来的价值,亦不再来此。所以此地就愈发荒凉,愈发地鬼气森森了。但此刻,却有人一袭黑衣,进入了这个废墟。她是谁?她难道不惧鬼神吗?月色清冷,照出了她的颜容——云馨的脸上,已有了丝丝岁月的风霜痕迹。 
                                月光无情,默默映照着长蒿没膝,倒塌门墙,昔日庄园的华丽已经是荡然无存。狐兔出没处,时有森森白骨露出,处处是烧焦后的余烬,断剑残刃,锈迹斑斑。走一步,就会踏到一些东西:人骨、器皿、铁器等,惊起蛇虫之类的东西游走。 
                                此处,曾经是她的家,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在这儿出生、成长、学习、游戏,从幼年、童年、少年、一点点地长大。她踏到的白骨,也许生前是她的亲人,曾一起吃饭、一起说话。 
                                她本来是很胆小的,如果是在一年前,也许她听到这种情景,都会吓坏的。然而、此刻、她还能站在这儿,还能继续往前走。这一年中,她经历了过前所未有的各种打击和伤害,却都比不上此情此景给她的打击更大、更刻骨。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这儿遍地的白骨都曾是她的亲人。然而这一切都被毁灭了。从这一刻起,她心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美好的感情:纯真、善良、热情、信任也全都被毁灭了,只剩下了一堆死灰。 
                                她象一个幽灵游魂一样地走过废墟,向西走去,脑中只有四个字:“西林、石室”。 
                                西边,一片黑松林,林中荆棘丛生,阴森可怖。她走在林间,手被树枝刺破了,脚被石头刮伤了,血一滴滴地流出来,她恍若未觉。 
                                松林深处,有一间孤零零的石屋,早已半塌,破败不堪。 
                                云馨推门走进去将火折子点亮,照亮四周,但见满室尘灰,蛛网密布,已瞧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云馨一点点地拂去尘丝,细细研看,方慢慢看清,室内只有一张石榻,一张石桌倚墙而置,并无其他。 
                                察看许久,石桌仍是石桌,石榻仍是石榻,瞧不出有什么异样来。她试着将石桌石榻前后摇动,却怎么也摇不动。她站起来,将石室中的其他地方:墙缝,地面,天花板都一一察着过了,仍是一无所获。 
                                天色渐亮,火折子也已尽了,她借着墙缝中透进来的阳光继续寻找。找了两个多时辰,全无所获。云馨颓然坐下,忖道:“莫非我弄错了,这石室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但是爹爹临死之前的话,不可能全无意义呀,秘密究竟是在哪儿呢?”正欲站走,无意间手一抬,碰到石桌底面,触手之处,凸凹不平,竟似有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云馨心中一动,忙顺手摸下去,只觉得有一块手掌大小的刻纹,旁边再无其他。她细细地抚摸这块花纹,觉得熟悉异常。她忙站起来,找遍全身,只觉得手脚颤抖,心中似喜似惧,那块玉佩刚拿出来又掉在地上。石室中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 
                                云馨将玉佩拾走,试着去合桌下的花纹,这玉佩她带在身上研究了一年,对于上面的图形,早已深入脑海,一触到桌下的花纹,便知道自己找对了。 
                                忽然“啪”地一声,石面下陷,将玉佩吸了进去。石榻便左右摇晃,越来越厉害,仿佛连这石室也要塌下来了。云馨退到墙边,惊骇地看着这一切。 
                                只听得连声巨响,石榻移开,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地道。云馨站在洞口,她不知前面的路通向何处,是继续漆黑,还是会有光明的希望,心中亦喜亦惧,又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她便一脚踏进去,她知道这一下去之后,今后的生活将是与过去完全不同。但此刻,不管前面是魔界也好,是地狱也好,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固然是她父亲的遗命,更是她自己的选择。此刻,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所要做的事情,也只须对自己交待。 
                                云馨又点亮了一只火折子,一步步地走下去。地道中曲曲折折,盘旋反复,走了半里多路,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广的石窟,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只见前面石壁,半为白色,半为黑色,于正中分开,白色极白,黑色极黑,于火光闪映下,分外诡异。左右各有一门,白门上书“生”字,黑门上写“死”字。 
                                云馨呆了一呆,站在那儿。整整一年了,她一直不去想往事。不管遇到多大的辛酸,多大的羞辱,她都忍了下去。不想往事,是不敢想,多少的磨难也比不上心中的痛苦,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不能想,不敢想,怕去想,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谁能明白?自从那日遇见罗飞,多少的往事又历历重现,她却从那一刹那改变了。心中的伤口仍在流血,但她不能也不愿再欺骗自己,当这份伤痛不在,她要看看清楚了,尽管重新揭开伤口会更痛,但她已不逃避,而是要去挑战,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挑战。 
                                


                              39楼2007-01-0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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