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有词: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花落絮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闲看此句,忆余昔二十有余年,有感而发,遂记之笔墨,不辜苍天作弄之厚。所愧少年失学,又荒废几多。不过记其一二笔,当以旧念。
余生己巳年十月初一,逢太平盛世,虽非钟鸣鼎食之家,而衣冠尚整,未有所缺。及百日,母抱余至灵照寺,得一签,僧人云:“此儿大贵,虽慵懒懈怠,当锦衣玉食。然自有一段风流劫数,恐飱福泽。”遂以银锁锁余项,二十方可以取。
余忆童稚时,母溺爱,恐世事不安,不令出门,因长居幽闺,祖《唐诗三百》以教之,始识字,余好学,吟咏数遍,即能成诵。
家后有私园一亩,余常戏于间,扑蝶捉虫,拈花串草,穿梭其林,不亦乐乎。忽偶遇幼蛇,叹奇无足而能攀爬淹,捉之把玩,藏于衣襟,私入家,喂以鸡子熟脯,育一年有余,长约二尺,感情俞深,窃以兄弟称。一日,趁不备,私逃于野,余叹息长久,嗔蛇无情,弃兄而走。祖好田园,滋蔬树果,梨树一棵,蟠桃三株,青菜七畦,瓜果九畹。尝观祖锄于田,突发异想,问之曰:“吾何来也?”祖指田笑曰:“此地锄而蹦出也,乃莱菔之变生也。”余惊叹,以造化之神秀,深信不疑以为奇。曾种葫芦几藤,枝繁叶茂,攀岩蔓枝,参差嶙峋,初夏成数果悬空,时有《葫芦娃》,余信以为真,择大者用彩墨绘,心细照顾,盼生幼子,慰余寥无兄弟之苦。然春秋代序,果落无息,余心伤悲之福浅也,而未孕天地之灵气也。又有蜘蛛结网于梨花树间,尝仰首细观,乃盗祖母针线,仿蛛结网于内室,千丝万缕,烟尘环绕,祖母诧而异,余自诩“蛛精”。祖母大笑曰:“昔闻有狐入猎户家而不去,敲盘而唱曰:“主人翁,主人翁,千里客来,酒无一钟。” ,今可觉真矣,吾家有蛛精,速打出去,免赖家不去而恼人也。”遂佯作驱赶,吾惊,呼曰:“非精怪也,祖母之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