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中毕业以后绿间出人意料地没有就读D大，尽管以他的成绩其实完全可以作为体育特长生被招收。
自主选择专业的范围更广——绿间向每一个来询问的人单调地重复这个答案，作为自己选择了也在东京的另一所大学的解释。
帝光时期的好友在高中三年中断断续续地小聚过几次，加上联系较为密切的黄濑会来跟他分享消息，所以即使不想知道也还是知道了大家散落何处。
帝光队友，秀德同学，秀德队友，最终还是各奔东西的结局。
班级临别聚餐的时候大家都激动得哽咽，想着要数尽三年来点点滴滴的苦楚和欢乐，可是最后说的最多的，被反复提及的：
混蛋你不可以忘了我！
将来我们还要一起胡吃海喝！
有女生忍不住哭起来。
平时就最能闹腾的一个男生嘲笑的说哭什么呀，不过是毕业，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说着却没出息的哑了嗓子。
不知是谁带的头唱起调子走到天边去的歌来，慢慢变成和声，最终归一的调子却是平时颇为嫌弃的秀德校歌。
一群矫情的家伙。
甚至还有在这时把握机会当中告白成功的，在各自亲友的起哄道喜中挨坐在一起，脸红红的，甜蜜的害羞和离别的忧伤好好的糅合在一起。
即使在这样被允许放纵自己的夜晚绿间也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借着酒劲说出一直以来无法倾吐的真言。
他和身边的布偶一起安安静静客客气气地坐着，敬老师，敬同学，循着聚会的程序没有一秒的走神。
有女生揉着眼睛嘴角却挂起笑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平时总说秀德的校服真丑，秀德的饭菜搭配真奇怪，秀德……到现在所有的抱怨也抵不过一句——这是我的母校。
这时候再也没有说不开的误会，大家为曾经的小气互相道歉，又笑说当初一个状似不经意的举动其实也是包含了怎样的深意。
一直安静地听着的绿间忍不住晃了一点神，他想如果高尾在这儿的话，会不会也是那么多话，会不会也曾经瞒过他很多小秘密。
绿间不是用红了眼眶和大哭大闹将自己的情绪宣之于众的人，那些复杂的情绪早就因为性格的原因习惯性地被压在心底不肯轻易表露。
如果有最为熟悉他的人在身旁，就会一针见血地调侃着说出他其实很舍不得，很喜欢秀德。
但是现在这儿再也不会有为谁而留的位置了，明明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光景。
在闲暇的长假里悠闲地走在原宿街头的少年从来成双入对，因为假期过后的新学期开始就将面临的升学考试咨询，话题必然围绕着这个展开：
“小真有想过在哪儿上大学吗？”
“东京吧。”
“D大？真是厉害啊……”
“你呢？”
“谁知道……还没想过。”
“……”
“骗你的！嗯……当时是留在东京最优先啦！不然小真会寂寞的啊。”说话的人摇头晃脑一脸我都是为了你你快表扬我的神气。
“快去医院治治脑子。”
“好无情……咦，那是什么？”高尾看见路边的广告牌，他们路过时也并没有特意停下脚步，于是他只好在路过以后努力回头望了一眼。
一望之下便有惊喜。
“这不是我最喜欢的女星代言的么！新口味薯片啊……小真我们回去的时候去买来尝尝看好不好？”
“没有兴趣。”
“不要这样嘛，比起那个女星我还是更喜欢你呦。你看我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吃而已，不要字迹脑补奇怪的想法。”
“嘛，就算承认是吃醋了我也不会笑你的哈哈。”高尾仍然是笑嘻嘻的，双手枕过脑后，脚下不甘寂寞地踢着小石子走路。
“……”跟大脑回路完全颠倒的人简直无话可说，绿间觉得自己会同意跟他上街就是最大的错误。
“说起来我昨天在猫町看到XX和XX……”
永远没有主题东西乱扯的话题和歪斜的日影一起拖得很长。
那时候说的是什么呢？
“留在东京。”“为了跟你在一起，留在东京。”
绿间回过神来，他还是坐在吵吵闹闹的人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杯子，明晃晃的液体反射着昏暗迷离的光芒，他很轻地像在嘲笑自己：
两个骗子。


02.
绿间在大二的简史课上醒来，他用右手重新戴好眼镜，视野里满头白发的教授重新清楚起来，真是段意料之外的浅眠，他觉得自己大概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高三的毕业聚会。
事实上那已经是不算近的回忆了，但是神奇的是连带着人生中重要的结业典礼也在记忆里勾摹得连最小的细节也并无缺漏。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聚餐的那天将激烈的情绪全都发泄完了的缘故，毕业典礼这天大家都是笑着的，并不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的气氛，倒是打扮美丽的女孩子们令人大开眼界。好像每个人都送出了那颗最珍贵的纽扣。
晴日暖阳日上三竿，班级和小组的告别仪式结束之后，毕业生们仍然久久徘徊在校园里，这之后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再有机会好好地踏遍秀德的每一寸土地。
篮球队里一直很崇拜绿间的一位后辈不但送了礼，还竭力邀请他一起再走走。
正好没有什么事可做，绿间没有拒绝他。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位1年级生又拿出一个包装得很好看的小盒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因为自己打的是跟高尾学长一样的位置，过去受他很多帮助，想送一点小小的心意。
绿间心里冷笑的厉害，又是恍惚又是无奈，站住不动说：“恕我直言，我有可能也很久见不到他。”
只是很久吗？真的有再见的机会吗？细密尖锐的小问题争先恐后地在心里密密麻麻地扎满小孔。
“那么前辈知道他的地址吗？”
绿间哑然，他这才发现高尾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过他，而自己也没有问过。
学弟大概也没有想到平日看来走的最近最为亲密的两个人竟生分到连准确地址都不知道，最后还是把礼物硬塞到绿间手上，豁出去地说：“那么，将来有机会请一定转交！拜托了！”
后来他们一起在校园里闲逛，就像他从前经常和高尾一样散步一样，穿过凉亭，绕过操场，经过体育馆，他们没有进去，倒是学弟停下脚步询问地看着他，照他看来绿间也许会想再看看打了三年篮球的地方。
但是绿间只是摇摇头，握紧了手上的幸运物布偶。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拆开红绸包扎的毕业照，很认真地扫视过每一张面庞，最后他在中间那排的最右边找到了十分显眼的自己。
即使在拍照时也一本正经地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露出腼腆的笑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当时无论如何不会知道的事。
有个爱捣乱的家伙原来在拍照时也没有安份，而是故意仗着站在绿间身后一排的梯架上，用手比了可笑的V字凌空架在绿间的头上。
他看了很久，最后把照片、礼物盒子，和校服的第二颗纽扣一起锁进了最下层的抽屉。
时间最厉害的地方是哪里呢？它有能力把不该习惯的事全部慢慢变成习惯。
高三最后的几个月下来，学会了不再为篮球队耗费那么多的心神，而是把它交给后辈。
那时总会想起高尾曾经很认真地问他打篮球快乐吗，绿间说并不是为了那种原因才打篮球的。
然后高尾就笑，说这种话现在连你自己都骗不过了。
又比如，不再期待着某个傻兮兮的家伙第二天还会好好地骑着板车在自己家楼下按铃催促。
而大学的两年来，又慢慢习惯了对方隔着十几二十万公里送达的邮件和电话也少起来，直到只有节日的祝福。
三年又两年，很快高尾离开的日子长度就快赶上他曾经陪伴绿间走过的长度。
最糟糕的事，并不是最了解你的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而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慢慢变成你不了解的人。
03.
高一对于绿间来说，是尤为重要且值得珍藏的一年。
那一年他面对着陌生的队友，面对着越来越多尊敬崇拜却不是亲密关心的视线，但是高尾不同，高尾对他的亲近就像是单纯地因为喜欢绿间真太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这样的喜欢是太过澄净美好的情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绿间都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能那么一头热地缠着自己不放。


在帝光的时候，他也曾碰到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异类，只是没想到上天如此大度地在他的人生中放置了不止一个的异数。
也是在那一年，因为遇上了诚凛高中，他觉得胜利和篮球的意义，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起来。
东京区决战的前一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高尾不辞辛苦地跑到绿间家门口等他一起上学，一边努力举伞一边抱怨着明明应该个子高的人撑伞啊为什么做苦力的总是我，绿间皱了皱眉吩咐道你给我好好撑。
没有路人的雨幕里，雨水冲刷着一切有形物体，天和地像是无限近。
因为共用一把伞的缘故，前进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下来，高尾的眼神一直落在绿间的外侧，深怕对方被淋到于是把伞一再往那边倾，却忘了自己也是会淋到雨的。
不过是撑伞，一趟走来竟也辛苦琐碎。
等到到了教室，高尾收伞抖水，绿间才发现他的半边肩膀和书包都淋湿了。
再看自己，则是几乎完好地抵达了教室。
瞬间无言，半晌绿间说你刚才把伞往我这偏了？高尾擦着头发上的水，笑着好像埋怨他才发现，又好像全然不在意地说对呀。
“你看我对你多好。”
绿间不理他，把一条不知道从哪拖出来的干毛巾扔到他头上，心里想的是多管闲事，再回想刚才的画面又觉得理所当然。
高尾对他这么好是应该的，因为说了“喜欢”所以要负起责任来不是麽。
“小真你帮我弄下啦。”
绿间不耐烦地再拿回自己的毛巾，随便往对方头上揉了一番，发现这个动作意外的有趣，慢慢地也就放轻动作好好擦。
高尾好像很享受似的也不催他。
……
一天以后同样的阵雨里却只有他一个人不吭气地伫立着。
仅仅是一年生便作为队中主力上场的绿间抱持着要命的自尊和胜利的绝对信念在东京区的决战中一败涂地。
无法原谅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失败，雨水和不甘的泪水混杂着从脸上滑落的时候绿间咬紧了牙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回头时却发现那个白痴居然，不，果然还在等他。
明明前辈们都已经先走了，高尾却选择留下来不打扰也不走近，在最合适的距离用陪伴做无言的安慰。
之后铁板店与诚凛队员冤家路窄的碰面不必多说，回家的时候他虽然还是无法完全释怀，复杂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高尾那时候的笑也许真的称得上是温柔，又或者是他一直包容着任性要强的自己，所以绿间从来没有好好意识到。
“走吧，今天不用猜拳也没关系的啊。”
绿间安稳地坐上板车，随口哼笑道：“但是一般输的都是你吧。”
“嘛，下次就会赢了。”
“这样安慰自己有意思么，你不会真的以为哪一天有可能赢我吧。”
“小真你真是过分啊……”蹬车的人累得要死一边欲哭无泪一边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辈子连一次赢过你的机会都没有。”
痴心妄想的少年，真的会“一次也没有”啊，所以明知道会输还坚持不懈地玩着猜拳的游戏。
——高尾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绿间有些好笑地忍不住好奇起来。
高尾不知道他心里在转悠些什么心思，见他比平常更加沉默无言，便以为他还在因为输了比赛难过，开始绞尽脑汁地编排安慰的戏码。
因为确信他无法看到，所以绿间放任自己勾了下嘴角，尽管吐出的仍然是“闭嘴烦死了”这样一点也不真心的话语。
的确是输了，但是好像又没什么关系，比赛是可以再赢回来的。
输不起的从来只有人心。
经过5年的洗礼更为沉稳内敛，却依然没有改掉毒舌傲娇属性的绿间一个人走在X大的林荫小道上。
擦肩而过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
像风一样轻飘飘掠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她们说“没有恋爱的大学真是没劲透了”。
绿间想起以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高尾笑得十分得意忘形恨不得在地上翻滚几圈，一边不放过奚落他的机会：
“噗哈哈哈哈，小真你不但是个傲娇还是个笨蛋啊！”
的确，是笨蛋啊。不然为什么会为了那三年里听到过无数次因而变得似乎不值钱起来的“告白”停下脚步。
那时候自己的表情大概不是冷笑就是嘲讽，回答千篇一律是“谁要你喜欢”，结果说着肉麻兮兮的话的人渐行渐远也许忘了回头，他却还困在原地。
那个有着无数告白的原地。
“小真的话，让我勉强养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啦。”
“小真这个人跟他的篮球一样很有魅力。”
“最喜欢小真了。”


美屎了～～顶顶

话说我今天看到一篇高绿文叫将至未至，尼马差点一为是同一篇……〔抱头未来设定好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