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老优是天界一大仙，当然，他自称的。这大仙是出入境管理局南天门分局的某官员，每天的兴趣就是对著办公桌上十五英寸的水镜看那凡间的悲欢离合众生相。
当然，水镜不是用来干这个的。他的工作是负责监督被指派任务出差到凡间的其他大仙是否有不合法举动。
只是就那样公然的公物私用了。
突然想到，今天是狐族新王上任的日子，自己顶头上司出入境管理局局长也被邀参加大典。於是红袖一佛，画面转了狐族那富丽堂皇的礼堂内。
正巧看到局长顶著张红脸被人家灌酒，显然是已经高了。暗暗叹息，果然是老实人到哪都受欺负。
又正想看看狐族之王容貌如何，却发现一只乌鸦翩翩飞来。
忙又将画面转回了正在与人间皇帝交涉的龙王身上，才气定神闲的等著乌鸦落下。
“干什麽呢？”乌鸦一张口，正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一双细长眼睛又去找那狐王。
“看美人。”看到了那立於顶座的王，果然是狐妖，姿色真是一等一的好。一双眼眯成了缝儿就差口水没留下来。
通过乌鸦聊天的正是老优五百年的好友，洞庭湖制药研究所的哀思君，两人五百年前蟠桃宴上共坐一桌，一交谈竟然发现原来是同好，於是相见恨晚从此成了莫逆。
乌鸦那边一听有美人声音就热切了起来，嚷著问老优哪的哪的。
老优紧盯著画面，正看到狐王座边一沈默的影子。於是哑了口。
许久后眼中似有无奈摇摇头，“果然果然，薄命，祸水。”


第四章
狐王还是昏迷不醒，手冢国光坐在狐王榻前也只能干著急，狐王到底被谁所伤，贼人功力又如何了得以至如此嚣张，又是出於何种目的下如此辣手。
手冢看到几日前还小心嘱咐自己注意身体的兄长此时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便觉得心里被撕裂似的疼。
他虽少年时体弱，却到底是皇族，老狐王狐后又是疼爱有佳，唯一的兄长也对自己关怀备至，这三百年来其实没遇见过什麽大悲之事，如今父母已是不在，唯一至亲又深受重伤在生死边缘徘徊，只觉得无措。
今后到底该如何是好，这一族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只感觉压力巨大，却又偏生想不出应对办法。
正暗自苦闷，小绿悄声走进来附在耳边禀报，说是狼王虎王有事想要一见。
今早手冢三言两语打发走大多来看望的人群，可面对几位妖王却不能如此草率，况且自己又确实需要他人的帮助，尤其是与狐族有相同遭遇的狼王。所以虎王狼王表示想要留下来协助的时候，手冢也就没再拒绝。
整理好自己仪表，手冢随著小绿来到一间小议事厅内。厅内狼王忍足侑士和虎王橘桔平见手冢进来忙站起身来，三人互相寒暄一番，又一一坐下。等下人摆上茶水退下，这才进入主题。
手冢与忍足多少算是认识，可与虎王橘桔平就实在是陌生了。况且这虎王看上去也远没狼王来得亲切，一时间，手冢到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还有个圆滑世故的狼王从中调横，这次峰会也就算是由忍足主持了。




第五章
第二日猫王越前匆匆赶来。猫族狐族离得颇远，越前得知狐王遇袭的消息就比其他人要晚，再辗转而来，也就落到了后面。
看到越前风尘仆仆而来，手冢是感动的，可又不安。毕竟越前太过年少，这一路而来没遇到那丧心病狂的人类已是幸运，只是再不敢让越前一人到处乱跑，一见面便千叮咛万嘱咐少年收起玩心。
好在越前虽然年少，却明白事理得很，手冢的话也都一一听了进去。此时狐族已是大乱，自己也不想再给手冢添上麻烦。
又在手冢的引荐下去拜会了另两位王。猫虎本是同宗，平时往来也算频繁，所以越前与橘倒算是熟识，只是与忍足倒确实是第一次接触，又有些看不惯忍足玩世不恭的轻浮态度，因此上第一次见面就没留下什麽好印象。
况且忍足那匹狼看自己师兄的眼光总是怪怪的，这也让越前很是不爽。只是大事面前又不可任性，因此做商议时就逼著自己保持冷静。只是一迈出议事厅大门，就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拉著师兄去看望狐王去了。
越前态度如此明显忍足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确实是当他小孩子看了，倒也不怎麽在意。反而是追根溯源起来与猫王还有些亲戚关系的虎王橘桔平有些过意不去，给忍足赔了几句不是。
忍足笑笑表示并不介意。之后又严肃起面孔来，“说到底，橘兄，我们还是该尽早将那人类制服。”
“这话没错。可做起来却又难上加难。”
之前也曾说过，那人类确实不是普通人类，寻常妖精是拿他没办法的，反而可能会因此送了性命，就算妖王亲自出马也是胜负各半，况且，天庭是给妖界下了规矩的，几位妖王联手攻击人类的事又怎麽能够如此明目张胆的进行。
这是放著不管不成，管也不成。成了两难的境地。
又无作为的过了一日，狐王总算醒来。只是身体还很是虚弱，连下床也是不能。便在榻前与其他三位王见了面。四位王说了不过一刻锺，狐王已是受不住，另外三人见狐王面露疲态也不再打扰，纷纷退了出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手冢见状也只是匆匆打了招呼便急著进去了。心中迫切倒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狐王看几日不见自己那宝贝弟弟就已瘦了一圈，身体本就单薄，虽说近些年身体也算是健康，可看著心中还是难受。
手冢看著脸色依然苍白的兄长也是悲从心来，恨不能兄长受的苦受的痛能分些给自己。
一时间两兄弟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手冢交代了些族内事物，两人又互相关怀一阵，看兄长却精神不济，也不敢多加打扰，又互相叮嘱著要注意身体后也退了出来。
一出门正看著以不二为首的一众大臣正在门外候著，有的手里还抱著厚厚的文书，就觉头疼，也从心底心疼兄长。
几人向手冢施了礼，不再多言，鱼贯入了狐王寝室。
走在最后的不二稍停了脚步，先是对手冢一躬，随后开口：“二皇子近日操劳，如今狐王已醒，还请二皇子多多休息些吧。”
不二与手冢勉强算是同龄人，两人几乎在同一时期成的人形，小时候经常在一起学习玩耍，因此上比起其他族人来说两人关系算是亲密的。而也因为不二自小看著手冢，对於手冢小时体弱记忆深刻，如今眼看著手冢晕过去，近两日又操劳过度，便也著实很是担心。
所以，狐王醒来固然是替狐王高兴，另一方面也为手冢松了心。
手冢听了这话，只是觉得感动，想说些什麽，却又无从开口。他们之间又何须那些表面的话语，只说了一句“谢谢”就能表达出一切。
不二听了也不再说话，看著手冢转身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才一转身，进了狐王寝室。


最近皇宫里一片哀鸿。
原因是皇帝的长子患了不治之症，原本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刚一落生便被太医诊断了出来。
这病其实也全看天意，不发病那就一生平安，一旦发病就回天无术了。所以虽说是皇后所出又是长子，但也没敢立为太子。对此皇后也是能理解，诸位大臣也是能理解，只是都盼著皇后能再生出个皇子来，也能让这朝廷少些血雨腥风。
所幸皇后确实蒙上天眷顾，两年后第二皇子诞生，三岁便见才智气度不凡，皇帝甚是喜爱，立为太子。
只不过即使如此，皇族也没冷落了大皇子，更是因为这孩子生来体质不好而关爱有佳，太子也是对自己兄长很是敬爱，十几年来到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一派温馨景象。
只是好事总是有到头的时候，皇长子二十岁生日宴的时候，那病竟然发作。太医院七位太医拼了老命才算是给大皇子吊住了半条命。
只是正如前太医所说，这病不发则已一发便不可收拾。
皇后再是端庄内敛，此时看到自己孩儿命悬一线也是控制不住，哭著哭著便昏了过去，太子倒还算镇定，只是守在兄长榻前半步不肯离去，皇帝虽然担心儿子却又有公务不得不做，也是憔悴异常。
本来大家也是都不抱希望了，却突然有个小太监附在太子身边耳语几句。
太子闻言神情一震，终於松开一直紧握的皇兄的手，急急随小太监离去。众位太医不知太子这是为了什麽，直到半日后被太子召进东宫，便见到了所谓的神医——乾贞治。


到了越前的院子，却没见著人，一问正在扫地的下人才知道猫王根本就没曾回过这里。
手冢无奈摇摇头，心想没想到这小子竟真是生气了。累了一个上午，也不知回来歇歇，到不知去哪里发泄去了。
手冢打发几个下人一起去寻，自己也去了几个越前常去的地方。
可能找的地儿都找遍了却还没见著越前人，这时手冢才真是紧张起来。若是平时倒也无妨，越前虽然年少可却修为很高，寻常人物不能将他如何。可偏偏是如今这多事之秋，越前又年少气盛，若是真巧了遇到那乾贞治，又怎可能全身而退。
手冢越想越是心急，人也出了狐王府往深林里寻去。
正急著寻越前，却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人倒在地上，空气中也都是血腥气。手冢心中一惊，疾步走过去，便看到那几人已是被血染透，看样子已是死了。
手冢虽活了三百年，可死人倒确实是没见过几次的，这时看到几人躺在那里身上伤口又甚是狰狞，心里不免难受。
却突然看到一人微微动了一动，手冢大喜，忙走过去蹲下将那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只见这人虽然虚弱却并无性命之忧，伤口也都不在致命之处。
那人微微睁开眼，正看到手冢面容，当下一惊。心中暗暗惊叹一句好个清冷美人，随后又面色一沈，心中已是有了打算。
“你，可还好？”手冢从未与人有过接触，这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好。
那人点点头，“都是些小伤，劳烦兄台扶在下到那边车上，车上有疗伤药。”
手冢小心扶起那人，慢慢走到一辆马车前。这马车从外面看就已豪华非常，待扶那人进了里面，更是让手冢唏嘘不已。虽他贵为狐族二皇子，却著实不喜这样奢华事物。
若是其他妖精，这时便已该犯疑，这人一看非富即贵，又如何会置身这深山老林，又是因何受了这重伤。可手冢涉世未深，思想也就单纯得很，如今看那人身上大小伤口血流不止，一颗心只想著帮他做些什麽，救这人一命，又怎麽还会生出更多想法。
只见那人拿过药箱调配一阵，随后转对手冢说道：“兄台，可否帮小弟涂上这药？”
手冢不疑有他，伸手接过那人递来的药膏，瞬间一股艳香冲鼻而来，便只觉四肢酸软，来不及想究竟发生何事，眼前一黑，已是昏睡过去。
那人看手冢中了药，又在手冢手腕处扣了只白银链子。
这才放松了神情，从药箱中找来治外伤的药膏，慢悠悠给自己涂上，嘴角勾起狡诈笑容，念念有词：“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完放声大笑起来，那人声音阴沈低缓，此时又一脸血红，著实阴森恐怖。


第九章
昏迷近半月的当朝大皇子幸村精市终於悠悠醒来。一早守在榻前的皇帝皇后自然欣喜，忙吩咐在外候著的太医端来汤药。
幸村自小喝药也是喝惯了的，接过瓷碗也没什麽犹豫便要饮下。可这碗一挨近鼻子便闻到些隐隐的血腥气。虽被药味掩盖了大半，可久病成医的幸村一闻便知其中必有不寻常的物件。又想到自己这病本来也是没救的了，如今竟然还能回天竟然觉得体内有些精气，心下便是一沈。
自己这病到底是因何得到救治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一想到这碗里不知是什麽的血肉，只觉得胃恶心的紧，如何还能喝下去。
於是又将碗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宫女端著的托盘里。眉头已是拧紧。
皇帝皇后看到自己一向听话懂事的儿子竟然不肯喝药，具是惊诧不已。皇后起身坐到幸村床边，拉过幸村一只手在自己双手里握著。一边柔柔开口问道：“这药可是难喝的紧？让他们给你备下些甜品可好？”
幸村摇摇头。“并非是怕苦，母后，只是这药儿臣喝不下。”
“那又是为何？”
“母后，儿臣有些话想问太医。”
听了这话，皇后传进了太医。“太医，大皇子有话要问你，你要一一回答清楚，句句属实。”
太医忙点头回是。
“太医不必惊慌，你只需告知我这副药的方子即可。”
太医不敢怠慢，忙从身边助手那里拿来一张药方恭敬递了上去。幸村细细看了一遍脸色已是沈了下来，只听他沈声问：“可是没有其他了？”
太医一听这大皇子的口气变了样，顿时便心虚起来，可又不敢照实说出来，便唯唯诺诺含糊其辞。
看太医那样子幸村也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下去，“你若是不说我也不会难为你，日后我自会去问弦一郎，只是在我知道这药里到底放了些什麽之前，我是断不会再喝的了。”
一听这话，太医脑袋有些蒙，一直在一边看著听著的皇帝皇后却是不干了。忙上去哄劝半天，好话说尽，最后皇后竟是硬挤出了些泪水，才总算让幸村改了决定，将那碗已凉掉的药到了又熬了一晚端来，眼看著幸村喝下才放下心来。
又说了几句话，眼看时间也是不早，幸村刚刚醒来体力也是不好皇帝又有许多公务要做，也就各自回去了。
幸村看父王母后离开，便唤来宫女为自己换上外出的衣裳，坐上软轿向东宫行去。
到了才得知，自己那弟弟竟然是不在，真田弦一郎少年老成自成年开始辅佐父皇以来，便很少在这时间外出，每天除了上朝或去议事，大半时间都用来在东宫处理政务，因此以往每次幸村来都是看到真田在书房工作。这样扑了个空的情况，多少年都不曾有过。
一问真田的去向心中就更是疑问重重。紫霞殿，堂堂太子去那种废殿做什麽？再问东宫守卫却是什麽也问不出了，才发现东宫的侍卫长桑原也是不在，显然是陪真田去了，又是怎样才需要侍卫长的陪同？
看来那紫霞殿定是不简单，不知究竟藏了什麽？
想到这，幸村转身上轿，“去紫霞殿。”
离紫霞殿尚有一段距离，便看到高大的桑原正站在园门外，真田果真是在这里。
下了轿桑原已在外候著，只是简单参拜，似乎对幸村的突然康复不怎麽意外。只不过桑原一向冷情，幸村倒也没多想。
“太子可是在里面？”
“是。”
幸村点点头，抬脚便要往里走。却不想被桑原侧身一挡拦了下来。幸村挑眉，厉色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倒是拦起我来了？”
“属下不敢，只是这里邪气甚重，太子担心寻常人受不住。”
“邪气？弦一郎何时也信起了这些东西？我倒是没见过这些邪门东西，如今到不防一见。”说完也不管桑原，进了紫霞殿。
桑原毕竟小小侍卫长，又如何真敢拦，也只好硬著头皮跟在幸村身后。况且这大皇子平时温和无害，可真动怒起来有可怕得很，人也计较的很，是以这皇宫内其实最不好惹得便是他。
幸村一进园内就觉浑身犯寒，又见那些符咒烟雾，心里更是不舒服。
这时正看到真田弦一郎从殿内走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复杂得很。这让幸村惊奇不已，要知道他这皇弟实在非寻常人，那脸上表情成年没个变化，如今竟有如此丰富色彩，怎能不奇。
真田显然也是看到了幸村，先是一愣，随后便现出了欣喜表情，快步走了过来。
兄弟二人自是关爱一阵，这些也不再说。只是幸村心中疑问已是成型，如何也挥不去了。便想著什麽时候一定要来这紫霞殿探个究竟，非要看看真田藏了什麽珍宝在里面不可。
乾从窗前看到真田幸村二人已是走远，放下心来。转过身去，便看到已躺在床上睡熟了的手冢。
手腕上还有被刚刚割伤后留下的痕迹，血也是没有完全止住，鲜红的血液衬著白皙的手腕煞是让人心惊。再看手冢面色也是疲惫苍白，想自己如何冷酷心肠，现在看著这神仙般的人物受这样的罪心里也是不忍。
可又是无可奈何之事。况且，这手冢的境况今后怕是会愈发的不好，不知自己还要如何不安呢。
只是，觉得妖便是妖，如何天人一般也终究不过是只畜牲又如何能与人并相比，即使放干这妖的血来救人命也是没什麽不对的吧。如今也只能惋惜摇头。


第十四章
那新来的大夫果然医术惊人，这才来了不过三日，竟真让手冢精气大振，竟已恢复了人形。
真田本是太子，自然公事缠身日理万机，可却是不放心紫霞殿里那狐妖，每日必是要乾贞治来东宫禀报一回的。
今日一听这话，心下甚是欢喜。险险便喜形於色，第一个想法便是抛下手中事物去紫霞殿走上一遭。然抬头便看到乾贞治那人寻味的神色，才发现自己有些过於激动了，著实有些失态。
遂又重新埋首於折子中，依旧用那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如此甚好，你代吾赏些珍宝与忍足大夫，吾晚些时候会前去亲自拜谢。”
真田面上激动之色也不过露出一瞬，可全被观察入微的乾看了去。虽之后真田隐藏极好，可乾贞治何许人也，自然是明白面前这太子对那妖实在用心。
不过转头一想，这事儿倒也不是今天才发现的了。倒也没什麽可再兴奋的。只是一想到今后会如何发展，乾便觉得跃跃欲试，想早些看著结果。
人妖相恋，一是人间太子一是狐族皇族，呵呵，著实有趣。
乾从大殿退出来，心里正琢磨著太子的心事，却没想到看到那大皇子正悠悠然向自己这边走来。
幸村来东宫，自然是找真田的。
只是这两人关系虽然亲密，但幸村却不是热络的性子，再加上之前疾病缠身，实在是很少能看到他主动过来这里。
乾自然是诧异，不过，心中更多的则是兴奋。要说这天下最多好奇心思的人，乾贞治若认了第二，怕是没人胆敢任那第一的。
於是低头嘿嘿含笑一声，便恭迎了上去。
“见过大皇子。”
“乾先生。”幸村一如既往温和，回了礼。
“近来大皇子身子可还安康？”
“多得乾先生医术了得，已是无大碍。还要多谢乾先生费心。”说完又是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大皇子一切安好学生便是开心了，怎敢受大皇子如此厚谢。”
幸村笑笑，也不再多言。
“大皇子可是要去看太子殿下？”乾贞治见幸村也无离开的动静，便大胆提问。
幸村点点头，“正是。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太子了，倒是想得紧，今天天气甚好又感身体轻松，便想来这里看看他。”
“二位殿下兄弟情深著实让学生感动。”乾贞治又是一躬身，“那学生便不打扰殿下，这便退下了。”
“乾先生走好。”
乾贞治站定原地，也没急著离开，直到看那大皇子在宫人引领下进了东宫正殿。脸上谄媚的笑才算收敛，不过也是一副阴测测笑脸。
“这大皇子一脸严肃，可不像是来看望皇弟的，怕是又与那手冢大人脱不了干系的。”说完，也不再多想，转身离开了。
“弦一郎，如今我病已医好，却为何还要囚著人家？”幸村确是为了手冢之事而来，许是著实在意，一见了真田也省了客套，开门见山便说。
真田也是猜到自己兄长破天荒来东宫的原因。可突然被幸村这麽一问，也是无话可说。前些日子开始是真给幸村停了手冢的血的，依乾贞治原本的计算，不饮手冢的血虽不会让幸村有性命之忧，但却必会有影响，体虚是免不了的。可过了几日却不见这种状况发生，至今日仍是健康得很。
乾贞治也是大惑不解，也只能猜测，是手冢的血有异於常妖，才会达到了寻常妖血所达不到的良效。
确实如幸村所言，他身体也是好了大半，只要再悉心调养便算是痊愈。真真是没再留下手冢的必要。
可就要放了麽？
真田扪心自问，他是放不了了。
想要一辈子囚著那狐，一辈子看著他。日日夜夜对著他，谁也不能夺了去。
这些个想法，与日俱增，愈发强烈，如今已是覆水难收再不能改变了。


第十五章
两妖正交谈甚欢，却见有小宫人报了声后进了来。见手冢正趴在忍足怀里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虽说这场面这几日也是见过几次总该见怪不怪了，可毕竟人小心思还是藏不住的，不自觉地便面红起来。
这一来，竟只顾著站在那里而忘了进来所为何事。
“你，可是有事要传？”忍足手冢两人都等了些时候，也不见那宫人说话，手冢便主动询问到。
“啊，是，是，手冢公子。”小宫人又是一阵慌张。“大皇子说是一会要来看望公子，听说忍足先生在这，想让先生先回避。”
听了这话，忍足手冢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大皇子何许人也竟会想到这里来。对望了一眼，也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好，我知道了，你去回大皇子吧。”手冢挥手让宫人下去了。便听人组队自己问到：“大皇子？你可认识？”
见手冢摇头便又说到：“你即是不认识，他又来看你什麽？等等，那大皇子，莫非就是真田小儿抓你来去医治的人？”
手冢一开始也没想到这点上去，听忍足这样一提，便也是心下恍悟，想来倒确实该是如此。
只是就更加疑惑了，算下来，那大皇子是饮自己血害自己如此身陷囹圄的罪魁，怎说也算是不共戴天。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来自己这里又是为何呢？
“若真是如此，怕是没有好事的，他见你也就见了，缘何要支开我呢。想必是要做些什麽见不得人的事了。”
“忍足过虑了，他现在命也是靠我的，必不该加害於我。”
忍足看了看手冢，心下摇头叹息，心道这狐族二皇子实在心思单纯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也无。
“若是那大皇子的病还需要你的血，这多日来又怎麽会一点未取呢？”
“……这我不知，可若是不需要了，却为何要还留我在这里呢？”
忍足大惊，看手冢那疑惑眼神忍足知道手冢是真的不明白，这妖，这狐妖实在是单纯的紧，那真田太子意图如此明白，只怕这紫霞殿上上下下人鬼蛇妖没有不知道的了，偏偏主角却没看出来。
不过忍足也不大愿意替真田表白心意的，“那真田小子狡猾无比，怕是又有什麽阴谋呢。”


这理由其实算是半真半假，阴/谋确实是有，只是没多少阴/谋的味道。不过手冢倒真是信以为真，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些是长远的事，咱们大可不必考虑。只是我担心一会大皇子会伤害到你。”
“这个给你，虽然法力被限，可我听说你还是习过些剑法的，有它在身边以备不测，以防万一。”
忍足拿出一把软剑，剑身很薄但锋利可见，通体散发著一股寒气，想必真挥舞起来是连剑气也可伤人的宝刃。
手冢活这三百余年，也没亲手伤害过谁，实在是不想接的，可一看忍足那担忧目光又无法拒绝。
权当有备无患，不到逼不得已不用便是了。
“那我便走了，你千万保护好自己。”
忍足出了紫霞殿变相西东宫方向走去，却看到迎面一队人马走来，前方开道的宫人口中正说著“大皇子驾到，众人回避”云云。
忍足心中又是一惊，忙站在路旁树后，悄悄打量著那缓缓走来的大皇子。
一见果然是面色不善，更是担心手冢安危。等大皇子一众离开，急急向东宫走去。
到了东宫，正遇到刚被召见的乾贞治，通报过后，两人一起进了殿内。


此时真田脸色竟也是不好的，因乾知道幸村刚刚来过，当下便猜到了真田这气是从哪受的，只是疑惑两位皇子关系一向是好的很的，究竟是为何竟闹翻了去？
真田见忍足也站在那里，本有些脾气也是不能发了。忍足是救治手冢的恩人，自然是该礼遇的。
於是稍稍缓和了脸色，说到：“听闻忍足大夫医好了手冢，吾本是想亲去道谢的。”
“不敢当不敢当，救死扶伤，本是医者天职，太子这般礼遇小人已是感激涕零。”
“不知忍足大夫来东宫所为何事？”
“小人刚刚在手冢公子处，突然有宫人通传说大皇子要去看望，让小人回避。小人想这事却有些蹊跷……”忍足稍稍停顿，又说到“小人也只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可刚刚路上遇著大皇子确实面色不善，著实替手冢公子担心，心想太子您也是珍惜手冢公子的紧，是断断不能看手冢公子遇些意外的……”
忍足这话还没说完，看真田已是变了脸色。
“忍足大夫，多谢您前来告诉，吾这便去看一看。”说完，也不管这殿内还站著的两人，向外走去。
忍足乾贞治对视一眼，随后也提脚跟了上去。
三人还正走著，便看到迎面有宫人惊慌失措向自己这方向跑来，一看，竟然是紫霞殿里的。忍足真田心里都是一沈。
那小宫人一看太子，扑通一下跪倒，“太子，太子，大事不好了！大皇子他……手冢公子……”
忍足一看那小宫人身上竟是斑斑血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竟站立不住。堪堪被身边的乾贞治扶住。
“忍足大夫，您还好吧……”
乾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真田忍足两人已是奔跑而去。
真真是心急则乱，乾摇头，再看仍跪在地上宫人，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与他平视道：“你安下心来，仔仔细细告诉我，都发生了什麽？”
那小宫人说话仍是哆哆嗦嗦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不过总算是能连贯的说出话来了。
“原本……原本，大皇子一进了紫霞殿……便、便说……要杀了，要杀了手冢公子！”


第十六章
乾一听，那向来温和的大皇子竟是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这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可再一想，却有多少看出了些因由。
看刚刚在东宫太子那脸色，便也大概猜出了定是那太子将自己对手冢大人的心思与大皇子和盘托出。乾也是看得清的，那大皇子表面温和有礼却其实够狠够绝，那些个亲切全是对著该亲切的人去的，若是对那该杀之人，又怎会心慈手软。
可这狐妖又如何杀得啊？
想到这里，乾心中也是焦急，也忙拉著那小宫人一起向紫霞殿奔了过去。
一进了院门乾便心中暗叫了声不好。只因这院内竟血腥味极浓，定是有人受了伤，那伤也定是不能小的。
再往里走去，便看到早自己一步的太子和忍足大夫竟双双立在殿门外，似是被什麽慑住了般定在那里。
他走近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殿内已是一片血海，墙上地上还有些家具上都是血迹和模糊的血肉。细看去，便都是些宫人侍卫的残肢内脏，这殿内少说十余人，除了大皇子外，竟在没有一具完整尸首。
再看那还在手冢剑下的大皇子，身上并没有明显出血和伤口，虽双目紧闭不过却似乎只是昏了过去。而手冢早已跌坐在幸村身旁，虽剑身仍是搭在幸村身上，不过显是已无杀意。
乾那几乎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又回了位。
也难怪向来处变不惊的太子也是呆愣当场，就算是乾这样杀死过兽王的非常人看著也是恶心的厉害。
不过总算他是恢复的快，大概也是因为当事人与自己无甚关系才不会关心则乱吧。於是小声上前提醒：“殿下，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呐。”
那两人这才仿佛又活了过来，齐齐冲了进去。
忍足快了真田一步将手冢牢牢抱在怀里，只觉怀里人身体冰凉竟比个死人还要冷，若不是那身子还在不住颤抖，忍足怕是要往坏处去想了。
忍足迅速探了探手冢脉搏，又将身体大致看了一遍，发现并无伤口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正要抱起手冢送到内室，一抬眼，才看到那太子正怔怔看著自己和怀里的人。才想到，这里还有外人在这件事。
两人对视一番，真田发现竟从那大夫眼中看到与自己相同眼神，心中便是一惊。
“殿下，大皇子并无大碍，许是受了惊吓，稍加调理即可。”乾探看了晕过去的幸村，果然并没发现什麽伤口，回禀到。
乾的这一句总算是让真田回了神，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对忍足露出了杀意，暗自懊恼。干咳了一声问道：“手冢可有受伤？”
忍足与真田状况是一般，刚刚那对视竟让他忘了自身处境，只想将面前这杀父夺爱的仇人杀之而后快，一时间竟险险控制不住。
“并无大碍，可著实是受了惊吓，如今仍是颤抖不已，小人恳请殿下开恩，先让手冢公子回房休息，那些罪名还请等公子调养好了再安排，否则怕是……”
真田也没犹豫，挥挥手让忍足将人抱走了。
“皇兄还劳烦乾先生费心了，请您务必医治好。”
“自然自然。”
“另外，这里的事情还请先生当是不知，免得弄个满城风雨，到时也是烦事。”
“学生知道，定是不会对外人道。”说完，叫来几个宫人抬著大皇子去了。留真田一人在这血淋淋的殿内暗自神伤。
乾走在一行人的最后，看著前边四个仍是浑身颤抖的宫人，暗自摇头叹息，心想：怕是这几个孩子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日这事，太子必是不愿让外人知道了去，紫霞殿的人恐怕是一个也留不下了，若不是自己对那太子对那大皇子还有些用处，怕是也难逃一死。
乾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今日之事也仍是让他唏嘘不已。
忍足离开没有多久，便听有宫人通传，说是幸村大皇子驾到。他本不是人，更是妖界皇子，也没想过还有接驾这一礼节。
只一会儿便冲进房内一队人马，也不言语只是七手八脚绑了自己。
随后便见那大皇子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脸上都是笑，却莫名让手冢阵阵的不舒服。他涉世不深，平时见著的也都是对自己实心实意的人，何时领略过这种笑容。只是虽不知深意，但直觉总是在的，况且自己又是被缚著，那笑容又怎会安的好意。
“我便说如何有人能让我那冷情的兄弟爱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幸村只盯著手冢的脸看，“那些神鬼异志中总说妖精都是极美的，才能诱惑人心，与人行那苟且之事好得人之精气，方可得道成仙，我本以为只是些说书先生胡言乱语，万没想到，竟是真的。”
幸村这一通话说出来，羞辱意味极重，手冢又怎会听不出来。以前在龙崎先生那里，也是被教导过的，说是有那妖精害人一说，若是被人类逮到必不得善果云云。也听些小妖说，若得了人类男子的精气妖力便可大进，比苦心修行不知要省力多少。
可这些话也就是听了，又怎会想过发生在自己身上，慢不说自己是一男子，就算是女子也断不会为那些微的妖力而去做那不知羞耻的事来。
幸村这话著实伤人，尤其是对未经世事的手冢而言。手冢想要辩驳，张口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不了声音，身体也沈得很竟是动也动不了了，只能任几个侍卫压制著而反抗不得。
眼前就是一黑，再一睁眼就只看到自己满身是血手里正握著方才忍足给他的那把剑，那薄薄的剑身上也都是血迹，正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有人正捂著伤口断断续续的求饶，却没有犹豫的又是一剑，剑气也极锋利竟将那人活生生的拦腰截断。
心里有个声音让自己停下，却竟然怎麽也控制不了四肢，只觉这些人类是都该/死的。囚他伤他害他还不是够，如今竟然再来辱他。
如何忍，怎能忍？
忍足坐在手冢塌旁，看那榻上的人眉头紧皱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知手冢定然还是无法从刚刚的杀/戮中恢复过来，心中也是疼痛万分。
一想到自己为确保万无一失而没有带手冢及时离开这皇宫导致手冢遭此一劫便愧疚不已，他原想不管那太子对手冢存了怎样心思，但对手冢好却是真的，一时半刻的也是不需担心手冢安危的，可却没想到这皇宫人人都是威胁。
“无论如何，是该离开了。”


第十八章
真田正情难自禁，在手冢塌便哽咽不已，却没发现一直昏迷不醒的手冢已是茫茫然睁开了眼睛。
那句“这区区数载，求你陪我”正被初醒的手冢听了去。
手冢本是还有些迷糊的，一时间也未就真正领悟了真田话里的意思，随后才发现自己右手竟被对方细细吻著，这才是真的醒了过来。
手冢一急之下也是顾不得许多就只想著抽回手来。谁成想就算真田看似神情恍惚，却又反应惊人，稍是感到不对就又在手上加了力道，手冢那一挣竟是没能成功。
真田不松反紧手上依然加力一鼓作气竟生生将手冢拉进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也用力环上了手冢的背。“手冢国光……手冢国光……”
手冢本就是受了惊吓，又听到真田疯了似的一遍遍念自己名字，更是觉得恐惧，只是用力挣扎想要离这人远著些。
越挣扎，桎梏越紧。手冢甚至觉得在真田怀中连呼吸也是艰难。
口中无意识地说著“放手”一类的话，脑中已是混乱一片，以为又要昏过去时拥著自己的力量却消失了。
真田看总算呼吸恢复顺畅的手冢抬眼看向自己，眼中都是疑问和震惊。嘴唇开阖似乎是想问些什麽，却最终没能开口。
真田也知手冢想问什麽，那些个自己之前遮遮掩掩的感情，如今他确实不想再隐瞒了。手冢他不能放，手冢只能在自己身边，只能是自己的。这些想法，早就存於心中，只是太过肮脏至今也不愿正面，可现在，却什麽道义伦理也是不想顾得了。
只要能得到手冢，只要能得到这狐妖……
“我不想伤你，手冢，我不想……”说完，便将手冢推倒榻上，自己的身子随后压了上去。
幸村那件事，是真正让真田害怕了的。他知道手冢在这皇宫里是危险之极，可自己又是不会放走手冢的，那便只能靠自己来保护他不受伤害。
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换取绝对的安全。
他吻上手冢的嘴唇，张开口伸出舌头一点点仔细舔过。这芳唇他已幻想多少时日？
他猛然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看著已是面色惨白的手冢，“嫁给我，当我的太子妃。”这话是绝对的命令口气，半点反驳的余地也没给手冢留下。
果然看到手冢一听这话，脸色更是不好，挣扎的力道也是又大了，只是无奈本就身体不好，之前又遭受许多，哪里还是真田的对手。
真田本也没指望能得到些回复，他得手冢心意已定，是什麽也不再在乎了，哪怕这心爱人的真心。
手上已是解了手冢衣裳，抓住手冢阻挡的双手便是缚到了一块又抬到头顶绑到了床头上。
其间手冢阻止拒绝的说话已是充耳不闻。只想马上占有面前之人，便可真正拥有。
手冢看自己双手被缚，心中便是一凉，只心想自己究竟是做了如何有违天理之事，却要遭这等羞辱。
他身体本虚弱，刚刚那一折腾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心灰意冷竟觉得力气全无，动一动已是不能。
只能感到真田的唇舌真田的手指在身上游走，连躲避的力气也无。
“若受这屈辱，又与死有何异……”话未说完，口中已是有鲜血流出。人也是昏了过去。
忍足听了真田那些话竟心中也是不忍。进宫来这些日子，真田对手冢的那些个好，他日日陪在手冢身边又怎会不知？也却是有心人的。
只是奈何一人一妖，即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能成事。
心想自己又是如何的幸运了。
於是便不忍打扰，只想著这终是真田可见著手冢的所剩不多的日子，转身走了出去，只在殿外的回廊上站著，等真田出来再进去。
谁成想，这一次心软竟酿成大错，再见手冢时，那狐族二皇子竟被真田压在身下，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忍足听到内室的响动便有不好预感，哪里还顾得礼数便冲了进去。
那鲜血只觉刺眼，忍足一把将还压在手冢身上的男人拉下，那一下也是用力竟让真田直直撞到了墙上。
他看也不看摔在地上起不来的真田，只忙去探手冢脉搏。这一探心中就又是一凉，强忍住心中疼痛拿了帕子去擦手冢嘴边的血，却才发现怎麽也是擦不净，那血源源不断从手冢口中流出。
他本就不是专业大夫，之前为了能成功潜入皇宫才多少学了些医理，这时看到手冢吐血不止，虽然知道实在严重却已经无能为力。
忍足放开手冢，转身面对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真田，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的剑直指对方。
“让我们离开。”
真田也是看出手冢已是病危，只想著快些救治，却没想到这大夫竟然与自己刀剑相向。而那平日温和随性的大夫似乎是变了个人，那威严竟有著王者风范。
“你，究竟是何人？”
“这不重要，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只要你让我带手冢离开。”
“手冢不会离开皇宫，只要吾还活著。”
“那我就杀死你！”
硬是冲出去，也非全无可能，忍足知道就算妖力全无，人妖终还是有著差距，更何况他一族之王，人类又如何拦的过去。
只是，天条规定妖族不可侵犯人类，违者便是五雷轰顶的重罚，也就是念及此，忍足才会一直隐忍。
现在却才发现，自己如何愚蠢。只是为那些个竟害心爱之人受尽苦楚。纵是五雷轰顶又如何，也无非休养生息个几十年，可自己却为了那几十年断送手冢余生！
剑直朝著真田胸膛送过去，深仇大恨死不足惜，心中已是兽性大起，那下手便是下了杀手的。
真田也不躲，只是双眼直直盯著榻上的手冢，眼中都是疼痛爱恋。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第十九章
一剑刺下，真田的血喷溅了忍足满身满脸，忍足也是不顾，转身去抱起手冢提剑便往外走。
一路杀伐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成了自己剑下亡魂，等终於是进了林子里肯定那些个侍卫追不上来了，忍足寻著溪边一处平坦柔软的草地将手冢放平躺下。
细看手冢面色，已是惨白一片，透著股颓败的气息。只是已经不再吐血。
忍足趴在手冢耳边低声唤了两声，也没见手冢有响应，心中更是绝望，起身摇摇晃晃走到溪中。映著那清澈溪水，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刚刚那些个画面才在脑中成型，那真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境界了。
所谓罪孽深重，大概也不过如此。
忍足洗净了手上的血，双手捧一捧水小心回到手冢身边，一点点往手冢嘴里送，却也没见著饮下多少去，又起身去取，再送到嘴边，如此反复几次，总算看著那发白的唇带了些血色，也湿润了好多，才算是舒了口气。
这时才觉出累，口干舌燥身上大小伤口也都开始疼起来。
拖著疲惫的步子又踱到溪边，给自己捧了几捧水喝，正想好好洗洗身上血污，却听到身后传来浅浅的咳嗽的声音。
带著些不敢相信转回头去，果然看到那发出声音的正是手冢，忍足又是惊又是喜几步跑到手冢身边。
见手冢已经睁开眼睛，正迷迷茫茫的看著自己。
“你这是……受伤了？”
原来忍足正满身血迹，脸色也憔悴，倒是让手冢吓了一跳。
见手冢正双手撑地想要起身，忍足也顾不得一身血腥忙过去扶住，自己顺势坐在地上让手冢靠在自己身上。
“虽是受了伤，不过都不严重，你别担心。倒是你，可感觉好些了？”
手冢在深宫榻上昏过去，醒来竟躺在这荒郊野外的草地上，身边人还一身血迹伤痕累累，真田去了哪里？他们是怎麽来的这儿？等等事情手冢都是疑惑。
“这到底是，发生了些什麽？”
忍足看手冢似乎真的恢复了些，心道左右这一时半刻是没危险的，也便不再想著急著赶路，只将之前发生的种种细细向手冢到来。
虽然杀人杀到眼红这事是没讲的，可手冢却也能够看得出。
一想为自己一人竟枉死那麽多无辜之人，还连累得忍足要受那些天惩，心中便痛苦难当。
忍足自然看出手冢心中所想，想出言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或许是真应了迹部公子那句话，两个人的劫数，逃不掉也是不能逃的。
忍足低头看著怀中人，那苍白脸色那紧皱眉头，瘦削的身子和如何不愿褪下的坚强。能和这样的人有那同患难的深深羁绊，莫不是幸事一件。
受伤，流血，天打五雷轰，我也是甘之如饴。
幸村赶来时，正看到太医给真田包扎。
忍足带手冢强行离开，杀了侍卫宫人数百，更是重伤了太子殿下，这本是再大不过的事，可真田昏昏迷迷之间，竟还是不忘嘱咐来人——切莫声张。
但那伤可是险险致命的，又如何能瞒得过去，只好差人去请大皇子左右大局。
虽知大皇子日前也是病重，已是自顾不暇，但真要是罔顾真田的意思去禀了皇帝，日后怕是也难过。
果然，大皇子一听真田重伤也不顾身上不适硬是逼著乾贞治带自己来了东宫。
一进门便闻到浓重血腥气，再一看真田那虚弱模样，更是心疼。
走到真田塌边，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便仔仔细细的看著，也不说话，也不想说。这都是命中的劫数，自己这一身的病换来那狐族的妖，换走自己兄弟的一片痴情，最后险险将两人性命换了去。
老太医包扎好，又开了方子，仔细嘱咐了注意事宜，便退下。
室内就是一片寂静，真田至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虽然虚弱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身上的疼痛让他看清了许多之前不敢看清的东西。
“我一开始便知，我是得不到他的。”终於，真田开口，虽然声音虚弱，可看得出人很清醒。
幸村也不插话，只望著自己这寡言的弟弟这次能敞开了心，将心里那些个不甘那些个委屈全倒出来。他之前不能理解不能容忍，可如今看到真田这模样，倒是真后悔起自己之前鲁莽的行动来。
“并非人间绝色，也无温柔体贴，总冷著一张脸对我，说来又有什麽好呢。”
“可我就是爱他那清清冷冷的样子，让人想宠著想去好好的爱。”
“可我不仅一步错，更是步步皆错。”
幸村第一次见自己弟弟流泪，强大而硬朗的男子，这帝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有哽咽也有泪水。
这次便真是生离死别了。心爱之人终於离自己而去，再见面又不知到几世轮回之后，只求那世不再错，不再人妖两界，不再有这些桎梏这些束缚。一见便锺情，再续这世未开始的缘。
幸村握住真田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弟弟，他这可怜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