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静你戴眼镜的样子还不错。】
静雄抬手抚摸架在自己脸上框架古板的眼镜,回忆临也冰凉的手触碰自己温热皮肤的感觉。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基本上是被死跳蚤拽着到处敬酒打招呼,静雄保持浑浑噩噩的状态抬手举杯张嘴重复一定的台词,诸如“很荣幸见到您”“以后还望多多关照”之类完全违背平和岛静雄直肠做法的话。
光是想想就麻烦死了,四个小时真是慢。
【其实小静你戴眼镜的样子还不错。】
静雄觉得一直想着跳蚤那句话的自己大概是脑子被烧坏了。郁闷的心情促发他体内暴力基因由沉寂向活跃的转变,却偏偏在即将爆发之前的瓶颈期得不到适当的纾解。
静雄偏头看身侧临也密不透风的完美笑容,曲线分明淡妆涂抹的瘦削侧脸。
如果排除性格扭曲的问题跳蚤长得还算不错。
这么想着的静雄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更加确定今天大脑被烧坏导致短路的杂乱逻辑理论了。
“小静,要开始了哟☆~”正在他愣神间身畔传来习以为常的无限欢脱的诡异语调,临也面向金黄的穹顶淡然自若地微笑,“午夜十二点,盛宴开幕式。”
静雄收到他余光一瞥有点心惊肉跳的错觉,皱起眉却没有说什么。
平和岛静雄因为幼年的突发事故失去除了弟弟平和岛幽以外的所有亲人,现在弟弟也被当作南欧教会束缚他的唯一筹码。为教会工作了近十年,从事对于吸血鬼的猎杀工作,他不用枪也不用剑,向来都只是用拳脚打碎猎物的骨头致他们于死地。
或许的确是粗暴的方式。
他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杀戮,只是对斩断他童年的鲜血怀有恐慌。
而他厌恶折原临也也并非仅是因为对方扭曲的性格和令自己不爽的言谈举止。
不止一天两天的短暂时光,也不是单纯的厌恶。
或许还有埋葬了十年却没有能力回报给 他的,憎恨。
不远处教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伴生的是外面小镇骤然炸裂的刺破夜空的艳丽火光。静雄大脑头皮发麻,大脑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就由脊髓条件反射地率先冲到露台。
大火随夜风逆卷湮灭星空,隐约能听见城镇中普通人类绝望惊乍的嘶鸣。
火。
鲜血。
房屋燃烧的声音。
血液被烘干的声音。
噼啪噼啪。
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杀戮戏码,吸血鬼玩弄人类生命的游戏。
“血族有该隐的密传手札,这是自古流传的仪式。迂腐的老头子们坚信只要虔诚地履行这种荒诞的仪式神迹一定会降临,很可笑吧小静?明明是见不得光的苟延残喘的怪物,却比谁都要渴盼光的普照。为了一己之私把整个城镇的人类当作祭品献给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的光明。”临也踮脚站在露台狭窄的栏杆上,他身后是被烈焰与鲜血玷污的浩渺夜空,“——似曾相识吧,小、静☆~?”
尾音恶意拉长上扬,临也玩味地笑望静雄低垂的头颅和随时会揍上来的紧握的双拳。
三。
其他种族的参与者事先显然没有收到消息,原本平和的宴会骤然炸裂嘈杂从露台开始逐渐扩散。
二。
临也嘴角弧度加深,酒红的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淤积着深不见底的暗。
“小静,我安排的这场戏还合你胃口么☆~?”
临也侧身指向黯红色的天空,一只脚已迈出栏杆悬在空中:“你看,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呢——很美丽吧☆~”
临也于心底默数三声,他猜那是静雄爆发的底线。面上依旧是得意地笑,任由宽大的裙摆被灼热的晚风吹拂得猎猎作响。
一。
这是最后的倒数。
“砰!”
静雄用尽全力的拳砸碎临也脚下的栏杆,黑发男子像是早有预料,犹在平地向后跃起。众目睽睽之下他面向静雄张开双臂,身下是一片灼目的火海。
假发率先掉落,他微长的发散落拂过精致的锁骨。明明心中有个声音说是死跳蚤这样死了不就好了,清晰的不得了的是自己砸碎他脚下栏杆的那一幕——
——可是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如同砍了父亲的樱桃树才知悔改的小孩子那样试图挽救一星接近不可能的渺茫希望。
平和岛静雄应该是讨厌折原临也讨厌的不得了的。看到生命力超强的死跳蚤终于有死的机会了应该很爽才对。
虽然纵然如此他也应该最清楚深爱着人类的折原临也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自寻死路的。
可是看到他被火舌吞没前嘴角平静到诡异的微笑心底还是有某处纠结成一团。细微的痛感。
被鲜血诱惑的尖牙露了出来,临也最后张嘴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
可是静雄没有听见也没看懂他的口型。
暴力分子摊开手心,临也仰身自由落体前曾扔给他不算遗物的遗物。
金属被灼热的空气感染得微烫。静雄最后看一眼下方逐渐蔓延的大火,临也掉落的地方,然后搡开已成祸患的拥挤的人群转身离去。
——那是一串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