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id吧 关注:84贴子:4,995

【┱Sa&沙┲】蔡智恒2005年度作品:孔雀森林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切源于那个心理测验,我才遇到了生命中那三个女人。“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我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孔雀。有人说心理测验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一个人的性格,所以单纯的人们便认为选孔雀的人喜爱金钱,好像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解释。尽管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如此,但我从不解释,也不深究,因为没有必要。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和我一样选孔雀的女生,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之所以选择孔雀,是因为它无法单独存活,而骄傲如它却从不乞求


1楼2007-02-22 11:32回复
    自序 
     
      我有信心这部小说绝不啰唆,因为它是我想象中的网络小说。

      “网络小说”是个很奇怪的归类,它的最大特色是:

      不在网络上写小说的人往往能很清楚明确果决地告诉你它是什么,

      而在网络上写小说的人永远不明白于是只能含糊告诉你它是什么。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网络”,却忘了它还是“小说”。


    2楼2007-02-22 11:33
    回复
      是动笔写《孔雀森林》前一个月。

        原因很简单:我累了。

        再怎么贪玩的小孩子累了也想回家,所以我想回到那个房间。

       
       
       
        《孔雀森林》其实应该叫《孔雀》,我计算机里的原稿一直是这么叫的。动笔之初曾暂取名为:心理测验,以便能够继续往下写。

        但写了五百字,挣扎了五天,还是宣告放弃。

        我无法用暂时的取名善意欺骗自己,即使是为了完成作品的不得不。

        我当然不是在暗示自己是个正直的人,虽然这是事实。

        最后我想到:孔雀,感觉对了,可以再提起笔。

        才写了一万字,从飞机上的报纸得知有部电影也叫《孔雀》。

        下机后到餐馆吃饭,餐桌上有张广告纸:智利孔雀酒厂推出新酒!

        隔天走进水族馆,在数十种观赏鱼中指出一种并问老板:

        “这是什么鱼?”“孔雀鱼。”老板回答。

        我意识到孔雀应该很容易跟别种形式的创作品撞名,上网搜寻后,

        果然发现同名的小说早已出版。

        这是写作者的第二大恨事。

        (第一大恨是肠枯思竭多时好不容易有个绝佳的灵感自动找上门,

        于是太兴奋跑到韩国去玩却发生车祸失去记忆。

        韩国车祸多,君不见韩剧中充斥发生车祸而失去记忆的情节?)

        我有种莫名其妙的沮丧感,便停下笔,一停就是一个月。

        为了尊重别人也为了避免困扰,我试着更改名字。

        可惜孔雀这意象早已深植脑海,我无法也不愿改变,宁可干脆放弃。

        但小说开了头,死也要把它完成,这是我的信念。

        我当然不是在暗示自己是个坚忍不拔贯彻始终的人,虽然这也是事实。

        硬着头皮完成十万字的“孔雀”,在出版前夕狗尾续貂加上“森林”。

        我一向不擅长帮小说取名字,甚至常因取名而出状况。

        《第一次亲密接触》像色情小说,被归为性教育保健类,

        台北市的警察局有次查获了一堆色情书刊,里面就包括这一本。

        《爱尔兰咖啡》介绍咖啡煮法,被归为咖啡器材用品类,

        小说中编造的咖啡馆名称,竟然与某咖啡馆同名,而且地点也相近。

        《檞寄生》像植物百科全书,还因为檞和槲的争议,

        有人建议我先弄懂汉字,再来写小说。

        《夜玫瑰》听起来则像一位酒店女子的回忆录。

        因为是我写的小说,所以理所当然地会被视为爱情小说。

        我甚至怀疑如果将来有天我写了一部外星人来到地球的小说,


      3楼2007-02-22 11:34
      回复
        只要里面有外星人爱上地球生物的情节,那么它也会被视为爱情小说。

          即使如此,在这部将被定义为爱情小说的作品中,

          某种程度上却是反爱情的。

         
         
         
          爱情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但未必是最重要。

          这部小说中不断提到的那个心理测验,

          只是说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或选择。

          领先时代五年叫先知,备受推崇和尊敬;

          但领先时代五十年则被视为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价值观是时代的函数,用科学的话讲,叫unsteady。

          有时这东西的对与错,在不同的年代或地点会有不同的评价。

          通常序都是写点感言或是关于内文的种种,我好像有点离题。

          有朋友说,我写的序很像小说。

          “那我写的小说呢?”我满怀期待地问。

          “很啰唆。”他一脸不屑地回答。

          我有信心这部小说绝不啰唆,因为它是我想象中的网络小说。

          “网络小说”是个很奇怪的归类,它的最大特色是:

          不在网络上写小说的人往往能很清楚明确果决地告诉你它是什么,

          而在网络上写小说的人永远不明白于是只能含糊告诉你它是什么。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网络”,却忘了它还是“小说”。

          因此是否在网络上发表,便成了判别网络小说的惟一标准。

          网络小说给人的印象是轻薄短小,虽然以是否在网络发表为判别依据,但实际的尺上有条清晰的刻划,网络小说永远在它的左边。

          那条刻划叫做文学价值或文学深度。

          所以网络小说没有明确的定义,只有鲜明的既定印象。

          像不像孔雀给人的既定印象呢?

          如果你是孔雀,你不必费尽心思扭转别人认为你一定虚荣的既定印象,你只要开屏,漂亮活出自己即可。

          我很喜欢这篇小说最后教授说的那段话:

          “别人不能论断你,心理测验也不能,只有你自己才可以。”

          我们总是想尽办法去成为某种人,很少想过该如何完成自己。

          我很庆幸自己不会也不想成为别人,因为从十九年前在那个房间开始,

          我已经找到自己。

          剩下的,只是如何完成自己罢了。

          jht. 2005年夏末于台南


        4楼2007-02-22 11:35
        回复
          第一章/心理测验(1)


          可以容纳约150个学生的阶梯教室里虽然坐满了人,

            但除了教授喃喃自语般的讲课声和偶尔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外,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来玩个心理测验吧。”

            教授突然将手中的粉笔往黑板的凹槽抛落,发出清脆的喀嚓声。

            粉笔断成两截,一截在凹槽内滚了几下,另一截掉落在讲台上。

            他转过身,双手张开压在桌上,眼睛顺着一排排座位往上看,

            脸上露出微笑说:“好吗?”

            沉寂的教室瞬间醒过来,鼓噪声此起彼伏。

            我被这阵声浪摇醒,睁眼一看,桌上的《性格心理学》停留在78页。

            记得那是刚开始上课时的进度,而现在已是下课前10分钟。

            拉了拉身旁荣安的衣袖,正在点头钓鱼的他吃了一惊,下巴撞上桌面。

            哎哟一声,他也醒过来。

            右前方三排处的女孩闻声回头,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笑容很甜。

            我觉得有些窘,转头瞪荣安一眼。

            他揉了揉下巴,睡眼惺忪地望着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回答,只是狠狠捏一下他的大腿。

            “啊……”他才刚开口,我便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女孩又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回去跟旁边的女同学说话。

            “这个测验的问法虽然有很多种,不过答案的解释都是差不多的。”

            教授摘下眼镜,掏出手帕擦了擦,戴上眼镜后继续说: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说完后,他转身在黑板上依序写下:马、牛、羊、老虎、孔雀。

            “大家别多想,只要凭第一时间的反应作答,这样才会准。”

            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过了约半分钟,教授又开口说:

            “选马的同学请举手。”

            大概有二十多只手举起,荣安和我都没举手,笑容很甜的女孩也是。

            我觉得“马的同学”好像是骂人的脏话,于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但别人都没反应。

            “选牛的同学请举手。”

            这次举手的人看来比“马的”多一些。

            笑容很甜的女孩选了羊,她旁边的女同学则选老虎。

            我在教授询问最后一种动物——孔雀时,举了手。

            右手悬在空中,转头问荣安:“怎么没看见你举手?你要选什么?”

            “我要选狗。”他说。

            “没有狗啊!”我左手指着黑板上写的五种动物。


          5楼2007-02-22 11:40
          回复
            第一章/心理测验(2)

            “是吗?”他仔细看了黑板一眼,“原来没有狗喔。”

              “那你要选什么?”

              “我要选狗啊。”

             
             
             
              “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我提高音量,“都跟你说没有狗了!”

              “那位同学,”教授说,“有问题吗?”

              转头看见教授的手正指向我,其他选孔雀的人早已将手放下,

              只剩我高举右手。

              “没有。”我脸颊发热,赶紧放下右手。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选孔雀?”教授又说。

              我缓缓站起身,发现几乎全部的人都看着我,脸颊更热了,只得说:

              “没有为什么。”

              “这些动物代表对你而言什么最重要,或者说你最想追求什么。”

              教授看了看仍然站着的我,并没有叫我坐下,又接着说,

              “马代表自由,牛代表事业,羊代表爱情,老虎代表自尊。孔雀呢?”

              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暧昧,“孔雀则代表金钱。”

              话刚说完,教室响起一阵笑声,笑容很甜的女孩笑得更甜了。

              教授忍住笑,说:“请坐吧,孔雀同学。”

              我想我的脸大概可以煎蛋了。

              下课铃响后,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时,荣安对我说:

              “原来你那么爱钱喔,难怪都不肯借钱给我。”

              我像一锅滚开的水,荣安却来掀锅盖,我便顺手把书包往他身上砸。

              他往后闪避时,刚好撞到经过我们身旁的女孩。

              她是坐在笑容很甜的女孩旁边的女孩,选老虎的那个。

              “对不起。”我跟荣安异口同声。

              她没说话,只是依序看了荣安和我一眼,眼神看来不像是瞪。

              然后跨过掉在地上的书包,跟上笑容很甜的女孩,走出教室。

              我捡起书包,趁荣安发呆的空档,抬脚踹一下他的屁股。

              “爱钱没什么不好啊。”荣安揉了揉屁股。

              正想再给他一脚时,有人拍拍我肩膀说:“嘿,我也选孔雀耶。”

              转头一看,是我们系上另一位同学,跟我不算熟。

              “喔?”我随口问,“你为什么选孔雀?”

              “孔雀那么漂亮,当然选它啰。”

              说完后,他走出教室,荣安也立刻跟在后头跑掉了。

              我背起书包,慢慢走出教室,在校园里闲晃。

              想到孔雀的象征意义,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爱钱没什么不好,但爱钱总跟现实、势利、虚荣等形容词相关,

              而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自己的样子。


            6楼2007-02-22 11:42
            回复
              第一章/心理测验(5)

              “我在遛鸟啊。”他没停下脚步,继续走来走去。

                “……”

                “我的小鸟一天24小时都不见天日,只有在洗澡时才可以透透气,但洗澡时得被水淋。所以我想通了,洗完澡遛它一下,有益健康。”

               
               
               
                说完后,他停下脚步,拿了张椅子到窗边,然后站上去面对窗外,

                张开双臂说:“飞吧!”

                “混蛋!你给我下来!”

                我用力把荣安拉下椅子,大声说:“把内裤给我穿上!”

                “喔。”他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穿上内裤,“那你要署什么名?”

                “就随便弄个化名好了。”

                “我帮你查到她的名字,你得好好请我吃一顿大餐。”

                “想都别想。”

                “你果然是选孔雀的人。”

                刚抬起脚想踹他,突然又想到那个心理测验,便停了下来。

                “这个刘玮亭是选羊的人。”

                “羊?”荣安说,“羊代表什么?”

                “爱情。”我说。

                “喔。”荣安想了一下,“那这样的女孩一定可以带给人幸福。”

                “应该是吧。”

                我回到书桌前,在信尾署名:柯子龙。

                再加个附注,请她下课后到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

                我会在那里等她。如果她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我将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装入信封。

                准备用胶水粘上封口时,又把信拿出来再读一次。

                “都写了,就寄吧。”荣安说。

                我终于把信封缄,在收件人的地址写上:成大统计三。

                躺在床上准备入睡时,脑袋里还在胡思乱想。

                如果那个心理测验很准的话,那么我应该会更喜欢刘玮亭,

                但却会讨厌选孔雀的自己。

                而如果她很相信那个心理测验,她会不会因此而不喜欢选孔雀的我?

                “荣安。”我睁开眼睛,“你要选哪种动物?”

                “狗啊。”荣安回答。

                “都跟你说没有狗了!马、牛、羊、老虎、孔雀,你到底要选什么?”

                “我要选狗啊。”

                “你……”我气得坐起身,再用力躺下,“赶快睡觉!”

                把信寄出后,连续几天的夜里都会做梦。

                有时是推着白雪公主走过青青草原的梦;有时则是像聊斋里的怪谈。

                我也开始想像刘玮亭收到信后的心情,她会高兴,还是觉得无聊?

                她会不会优雅地撕破信然后不屑地丢进垃圾桶,

                或是广邀亲朋好友来欣赏她的战利品?

                终于又到礼拜二了,我这次因为心虚所以坐在离刘玮亭比较远的地方。


              9楼2007-02-22 11:45
              回复
                虽然紧张,但我仍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照理说如果她收到我的信,便知道在这间教室里有某个人喜欢她,

                  而且下课后会等她,那她为什么还能这么自然呢?

                 
                 
                 
                  下课铃响后,我先警告荣安不准躲在暗处看我的热闹,

                  然后飞奔至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背对教室门口。

                  用了约两分钟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不紧张,再缓缓转身面对教室。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经过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异。

                  突然后悔自己太冲动,不应该寄出那封情书。

                  大概离我50公尺处,有个女孩似乎正朝我走来。

                  当距离缩短为30公尺时,我才看清楚她是坐在刘玮亭旁边的女孩。

                  她越朝我走近,我心里越纳闷:怎么会是她呢?

                  但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10公尺时,我开始慌了。

                  仿佛看到一只老虎正朝我走过来,但我周围却没有铁笼子。

                  “我是刘玮亭。”她走到我面前两步后站定,“你是写信给我的人?”

                  “啊?”我舌头打结了,“这……这……”

                  “是或不是。”

                  “这很难解释。”

                  “到底是或不是。”她说,“如果很难回答,就点头或摇头。”

                  我不知道该点头或摇头,因为我是写给刘玮亭没错,但不是写给她啊。

                  她看我一直没反应,便从书包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你写的?”

                  我看了看,便点头说:“是。”

                  她打量我一会后,说:“我们走走吧。”

                  说完后,她便转身向前走。我迟疑一下,跟在她身后。

                  以散步的角度而言,她走路的速度算快,而且目光总是直视前方。

                  她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则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机械地走。

                  我越走心里越纳闷:为什么她会收到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突然打破沉默。

                  “啊?”我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说,“朋友告诉我的。”

                  我心里闪过一丝杀意,死荣安,你完了。

                  “他认识我?”

                  “不。他……”我想了一会,编了一个理由,“他认识你朋友。”

                  “原来如此。”

                  “柯子龙不是你的本名吧?”

                  “嗯。我叫蔡智渊。”

                  “智渊?”她点点头,“这名字不错,知识渊博的意思。”

                  “谢谢。”

                  “为什么化名子龙?”

                  “我高中时用子龙这个名字投过稿,有被录取。”


                10楼2007-02-22 11:46
                回复
                  “是诗、散文,还是小说?”

                    “都不是。我投的是笑话。”

                    “哦?”她停下脚步,“说来听听。”

                   
                   
                   
                    “小明心情很差,小华就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兵来将挡。小明却说:可是‘兵’不是能吃‘将’吗?”

                    我也停下脚步,看她都没反应,便说:“我说完了。”

                    “嗯。”

                    “玩暗棋时,兵会吃将。”

                    “我知道。”

                    “所以我觉得这可以算是笑话。”

                    “大概吧。”她继续向前走,“你不用自责,笑话不好笑是正常的。”

                    “我……”

                    “一起吃个饭吧。”她又停下脚步。

                    我抬头一看,已走到学校的自助餐厅,便点点头。

                    进了餐厅,她在前我在后,各自拿餐盘选自己的菜。

                    结账时,她从书包里拿出皮夹,我抢着说:“我请你。”

                    “不用了,各付各的。”

                    她付了钱,我也没坚持。

                    我们选了位置面对面坐下,她说:“你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选孔雀?”

                    “上星期你站起来回答教授问题时,全班都知道了。”

                    “喔。”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心理测验可能不准吧。”

                    “也许吧。”她拿筷子拨了拨餐盘里的菜,

                    “虽然很多人把心理测验当做游戏,

                    但它还是有心理学基础并经过统计分析的。”

                    “是吗?”

                    “相信我,我是学统计的。”

                    “那你为什么选老虎?”

                    她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果然很注意我。”

                    我苦笑一下,心里想:我注意的是坐在你旁边、笑容很甜的女孩子。

                    “我选老虎是因为它最能保护我,是我可以信赖的动物。”

                    “嗯。”

                    “你为什么选孔雀?”

                    “呃……”

                    我一直没考虑过我选孔雀的理由,当教授在黑板上写下那五种动物时,

                    我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出它们的外表和神情,然后便选了孔雀。

                    但绝不是因为孔雀漂亮而选它,事实上我认为老虎漂亮多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选孔雀呢?

                    “不用多想了,很多选择是没有理由的。”

                    她看我一直没回答,便帮我下了结论。

                    离开餐厅后,她说她的脚踏车还停在教室外面,我便陪她再走回去。

                    已经是入夜时分,路灯都亮了,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交谈。

                    校园内没什么学生在走动,更彰显我们之间的沉默。


                  11楼2007-02-22 11:47
                  回复
                    这种沉默的气氛,足以令人窒息。

                      “你为什么愿意出来见我?”

                      我说完后,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其实我的室友都叫我别理你,或是躲起来看你会等到什么时候。”

                      “她们……”

                      “你放心。她们只知道有人写信给我,但我没把信给任何人看。”

                      “嗯。”

                      “我想你一定很用心写这封信,而且也鼓起很大的勇气。”她说,

                      “如果我不响应或是躲起来测试你的诚意,你的自尊心一定会受创。”

                      “谢谢你。”

                      “不客气。”她微微一笑,“我认为自尊最重要,绝不允许受到伤害。

                      所以那个心理测验对我而言,是非常准的。”

                      她推着脚踏车往前走,并没有骑上去的意思,我便继续在后跟着。

                      刚刚她笑了一下,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不算甜,似乎只是拉开嘴角做出笑的表情,不过感觉却很诚恳。

                      “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了,以后别太见外。”

                      她停下脚步,等我跟她并肩后,再继续走。

                      “我的宿舍到了。”她说,“那就,再见吧。”

                      “嗯,再见。”

                      她骑上脚踏车,车轮大概只滚了三圈,我便听到刹车声。她回头说:

                      “我有个疑问:我的笑容真的很甜吗?”

                      “嗯?”

                      “你在信上说的。”

                      “这个嘛……”我不想说谎,但又不能告诉她实情,神情很狼狈。

                      “同学们都说我很少笑,因此看起来凶凶的。”她又露出笑容,

                      “如果你觉得我的笑容很甜的话,那我以后尽量多笑好了。”

                      “那……那很好啊。”我有些心虚。

                      刘玮亭的背影消失后,我心里百感交集,转身慢慢走回去。

                      虽然她看起来确实有点凶,但相处的感觉还不错,也觉得她是好人。

                      可是……可是那封情书的收件人不是她,而是笑容很甜的女孩啊!

                      一想到这儿,心里便有气,突然精神一振,快步跑了起来。

                      直接跑回寝室。

                      我回到寝室,关上门,并且锁上。荣安冲着我一直傻笑。

                      走到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他面前,先敲了他一记:“她不是她啦!”

                      “你说什么?”荣安揉着头说。

                      “我喜欢的女孩子不是刘玮亭!”

                      “可是我明明听到有人叫她刘玮亭啊!”

                      “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本来很有把握,但经你这么一说,我不确定了。”


                    12楼2007-02-22 11:48
                    回复
                      “喔。”我又差点忘了是她收到我写的情书,“那是……”

                        “抄的?”

                        “很多地方是。”我抓抓头发,“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笑了笑,“还是可以感受到诚恳。”

                        “今天让我请你吃饭吧。”我说。

                        “这样好吗?”

                        “反正只是学校的餐厅而已。”

                        “好吧。”

                        “谢谢你。”

                        “该道谢的人是我吧?”

                        “不。你肯让我请客,我很高兴。”

                        “你真的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选孔雀的人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会觉得请客是件快乐的事。”

                        我们进了餐厅,又面对面坐了下来。

                        “今天教授布置的作业,你应该没问题吧?”

                        “作业?”

                        “是呀。下礼拜得交。”

                        看来我今天太混了,连教授布置了作业都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问她:

                        “是什么作业啊?”

                        “李宗盛、陈升、罗大佑之创作行为比较分析。”

                        “啊?”我张大嘴巴,“这要怎么写?太难了吧。”

                        “不会呀,我觉得还好。”她似乎胸有成竹。

                        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不禁皱了皱眉头。

                        “从他们的性格和背景的差异着手,会比较好写。”

                        “谢谢。”我急忙说,“真是太感谢了。”

                        吃完饭,回她的宿舍,她仍然推着脚踏车,我在旁跟着。

                        虽然回宿舍时间还太早,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只好再问她关于作业的事,于是她又跟我点了几个写作业的方向。

                        “你的功课一定很好。”

                        “还好,还过得去。”

                        “我这样会不会占用你念书的时间?”

                        “不会。”她摇摇头,“跟你聊天蛮轻松的。”

                        可是我压力很大耶,我心里这么想着。

                        “宿舍的电话不太方便,以后要找我时可以让人上去叫我。”她说,

                        “我住四楼426室。”

                        “好。”

                        “那……”她拖长尾音,一直拖到我听不见为止。

                        “嗯。”我立刻说,“再见。”

                        “呀?”她有点惊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轮到我拖长尾音。

                        “好吧。下次见。”她说。

                        “嗯,再见。”我说。

                        走了两步,隐隐觉得就这样告别不太妥当,于是停下脚步回头说:

                        “其实我……”

                        “嗯?”她也停下脚步,准备聆听。


                      14楼2007-02-22 11:50
                      回复
                        这期间我又写了两封信给她,但她始终没回信。

                          我只得硬着头皮到她的宿舍楼下,请人上楼找了她三次。

                          前两次得到的回答是:她不在。

                         
                         
                         
                          第三次拜托的人比较老实,回答:她说她不在。

                          我继续保持沉默。

                          这是最后一次上课了,我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在她的右侧。

                          下课前五分钟,我已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一下课就往外冲。

                          刚敲完下课铃,立刻转头看她,但她竟然不见了。

                          我大吃一惊,不管教授的话是否已说完,拔腿往外狂奔。

                          终于在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旁追上她。

                          我喊了声:“刘玮亭!”

                          她停下脚踏车,但没回头,只问了句:“你确定你叫的人是我?”

                          “对。”我抚着胸口,试着让狂跳的心脏降温,“我在叫你。”

                          “有事吗?”

                          “对不起。”

                          “还有呢?”

                          “真的很对不起。”

                          她终于回过头,只是脖子似乎上紧了螺丝,以致转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然后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淡得令我怀疑她的眼睛里是否还有瞳孔。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那就再见了。”

                          她迅速将头转回,骑上车走了。

                          我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无法移动,嘴里也没出声。

                          荣安突然越过我身旁,追着刘玮亭的背影,大喊:

                          “请原谅他吧!他不是故意的!”

                          “是我不好!都是我造成的!”

                          “听他说几句话吧!”

                          “请你……”

                          荣安越跑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到了。

                          然后我听到树上的蝉声,这是今年夏天第一次蝉鸣。

                          我抬头往上看,只看到茂密的绿,没发现任何一只蝉。

                          夏天结结实实地到了,而我的大学生涯也结束了。


                        17楼2007-02-22 11:51
                        回复
                          我顺利毕业,准备念研究所。

                            搬离大学部的宿舍,住进研究生的宿舍。

                            荣安去当兵了,我和一个机械所的研究生住在新的寝室里。

                           
                           
                           
                            “我好像见过你。”这是新室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刘玮亭应该升上大四,而笑容很甜的柳苇庭则不知下落。

                            不过我在毕业典礼那天,毕业生游校园时,曾见到柳苇庭。

                            她穿着学士服,被一个水球击中肩膀,头发和衣服都溅湿了。

                            她却咯咯地笑着,笑容依然甜美。

                            然后我眼前一片模糊。

                            不是因为感伤流泪,而是我在愣愣地望着她的同时,被水球砸中脸。

                            没能跟刘玮亭在一起是件遗憾的事,而且我对她有很深的愧疚感。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希望时间能冲淡彼此的记忆。

                            不过这似乎很难,起码对我而言,很难忘掉她的最后一瞥。

                            她的最后一瞥虽然很淡,但在我心里却雪亮得很。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研究室,回寝室通常只为了洗澡和睡觉。

                            新室友似乎也是如此,因此我们碰头或是交谈的机会很少。

                            一旦碰头,也只是闲聊两句。

                            他通常会说:“我好像见过你。”

                            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口头禅了。

                            新学期开学后一个多月,有系际杯的球赛,各种球类都有。

                            学弟找我去打乒乓球,因为我在大学时代曾打过系际杯乒乓球赛。

                            比赛共分七点,五单二双,先拿下四点者为胜。

                            我在比赛当晚穿了条短裤,拿了球拍,从宿舍走到体育馆。

                            第一场对电机,我打第一点,以直落二打赢,我们系上也先拿下四点。

                            第二场对企管,前三点我们两胜一负,轮到我打第四点。

                            “第四点单打,水利蔡智渊、企管柳苇庭。”

                            裁判说完这句话后,我吓了一跳,球拍几乎脱手。

                            正怀疑是否听错时,我看到柳苇庭拿着球拍走到球桌前。

                            没想到再次见到笑容很甜的女孩——柳苇庭,会是在这种场合。

                            她走到球桌前时,大概除了企管系的学生外,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虽然并没有规定女生不能参赛,但一直以来都是男生在比赛,

                            突然出现个女生,连裁判的表情也显得有些错愕。

                            她甚至还走到裁判面前看他手里的名单,再朝我看一眼。

                            虽然我很纳闷,但无暇多想,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这是场一面倒的比赛。

                            我指的不是比赛内容,


                          18楼2007-02-22 11:52
                          回复
                            而是所有人一面倒为她加油,包括我的学弟们。

                              她虽然打得不错,但比起一般系际杯比赛球员的水准,还差上一截。

                              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子,因此我只推挡,从不抽球、切球或杀球。

                             
                             
                             
                              偶尔不小心顺手杀个球,学弟便会大喊:“学长!你有没有人性?”

                              我只要一得分,全场嘘声四起;但她一得分,全场欢声雷动。

                              我连赢两局,拿下第四点。

                              比赛结束时,照例双方要握手表示风度。

                              当我跟她握手时,她露出笑容。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她的甜美笑容,我想我应该脸红了。

                              第五点比赛快开始时,柳苇庭匆匆忙忙跑出体育馆,我很失落。

                              想起那时上课的情景,也想起她的背影、她的甜美笑容,

                              然后想起那封情书,想起刘玮亭,想起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以及她的最后一瞥。

                              我觉得心里酸酸的,喉头也哽住。

                              突然学弟拍拍我肩膀,兴奋地说:“学长,我们赢了,进入八强了!”

                              虽然进入八强,但我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八强赛明晚才开始,因此我收拾球拍,准备离开体育馆。

                              “同学,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待会儿再走?”

                              有两个男生挡在我面前,说话很客气,不像是要找麻烦的人。

                              “你们是FBI吗?”我说。

                              “啊?”

                              “没事,我电影看太多了。”我说,“有事吗?”

                              “有人拜托我们留住你,她马上就会赶来了,请你等等。”

                              差不多只等了两分钟,便看到柳苇庭跑过来。

                              她先朝那两位男生说了声谢谢,再跟我说:“对不起,让你久等。”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有些吵,我们出去外面说。好吗?”她笑了笑。

                              我回过神,乒乓球在球桌上弹跳的乒乒乓乓声才重新在耳际响起。

                              走出体育馆,她说:“我们人数不够,我只好来充数。”

                              “充数?”我说,“不会啊,其实你打得不错。”

                              “哪有赢家夸奖输家的道理?这样岂不表示你打得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笑着说,“你可以开玩笑吧?”

                              “可以啊。”

                              “那可以问你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19楼2007-02-22 11:53
                            回复
                              “孔雀。”我叹口气,接着说,“你应该对我还有印象吧。”

                                “嗯。”她说,“那时教授只问你为什么选孔雀。”

                                “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真的叫蔡智渊?”

                                “嗯。”

                                “我刚刚在裁判手上的名单中看到你的名字,吓了一跳。”

                                “为什么?”

                                “你是不是曾经……”

                                “嗯?”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她说,“你是不是曾经写信给女孩子?”

                                “嗯。”

                                “而这女孩你并不认识。”

                                “对。”

                                “那可是封情书哦。”

                                “没错。”

                                她从外套的口袋拿出一封信,信外头写着:刘玮亭小姐芳启。

                                “这是我写的。”没等她发问,我直接回答。

                                可能是我回答得太突然,她愣了一下,久久没有接话。

                                我看她不说话,便问:“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玮亭是我学妹,我毕业时她把这封信给我,又说收信人其实是我,

                                而寄信人是水利系的蔡智渊。可是我看这封信的署名是……”

                                “柯子龙。”我打断她,“那是我的化名。”

                                “为什么要化名呢?”

                                “因为……”我想了一会,耸耸肩,“没什么。只是个无聊的理由。”

                                她没追问无聊的理由是什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问:

                                “这封信真的是要寄给我的吗?”

                                “是的。”我回答得很干脆。

                                “哦。”她应了一声,又不再说话了。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我走了。”

                                她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我不等她说话,便转身离去。

                                我不否认今晚突然看到柳苇庭心里是惊喜的,但一连串的问题

                                却令我觉得有些难堪。

                                尤其她是我喜欢的人,更是情书的真正收件者。

                                当她在我面前拿着那封情书时,我感觉自己是赤裸的。

                                “请你等等!”

                                走了十多步,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停下脚步。

                                “对不起。”她跑到我面前,“我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封信对我是有意义的,所以我想确定一下而已。”

                                “那你现在确定了吧?”

                                “嗯。”她点点头,“对不起。”

                                我叹口气,说:“没关系。”

                                “本来想在比赛后马上问你,后来觉得不妥,便先跑回去拿这封信。”


                              20楼2007-02-22 11:5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