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文 一
江湖,极大,也是极小。
江湖之大,因其无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目之所及,皆为江湖。
江湖之小,在于其地位。真正能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的,始终只有那了了几个地方。
而在这么几处地方中,唯有两处,最是超然出尘,却又让人心生畏惧,甚至能够令人惧于提起。
以武力震慑,权倾天下的璟月楼。传说中,璟月楼的每一任楼主,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却无人知晓它位于何处。于是,世人谓之……神秘。
以医毒闻名,医术冠绝天下的枯叶谷。最是慈悲无情的地方……传说,枯叶谷的每一任谷主都拥有一手无人能及的医术,拥有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可惜,能让枯叶谷的人出手相助却是极少的。于是,世人谓之……诡异。
然而,就在二十多年前,不知是何原因,许是江湖恩怨,或是其他……这个以诡异与医毒之术闻名于世的地方竟被人屠得不留一个活口。
全谷上下,未留下一个活口,只除了少许几个幸存者。谷主木千瑾,其随身侍女木水杉,还有……刚刚出生的枯叶谷小主子木翎秀。
此时,枯叶谷的密道出口处,一个绝美的女子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她双目微红,神情凄楚。
“水杉,翎儿和夔木珏……就交给你了。”
将一块青色的温润玉石放在了孩子紧裹着的衣中,木千瑾轻柔地拍抚着小小的襁褓,轻吻着孩子幼嫩的脸颊……眼泪从他美丽的眸子中一滴滴地滑落。她满脸的不舍,却终于还是慢慢将孩子递了出去。
“是的,小姐。”
一旁的木水杉同样是一个美得世间少有的女子。她神情恭敬异常,弯下腰,伸出手,她接过了木千瑾不舍递来的襁褓。
只是,木水杉的嘴角,却是一个让人觉得诡异的小小弧度。
“水杉,你一定要记住。翎儿是我枯叶谷木家最后的一滴血脉了,你一定要让他好好长大,娶妻生子,延续我木家血脉,继承我枯叶谷的祖业。”
木千瑾说,不知为何,她没说让木水杉抚养这孩子长大,只是说“让他长大”。
将递来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怀抱在胸口,木水杉低垂下眼眸好似在认真打量孩子,只是她的眼中,一缕嘲讽一闪而逝。
“我明白,少谷主已经是枯叶谷最后的希望了……现在,天下间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延续下枯叶谷木家的血了。”
看着一眼都没看向自己的木水杉,木千瑾双目微凝,目光凌厉地看向了始终一副侍女模样的她。
“水杉,木家血脉奇异,本来就延续不易,如今更是只剩下了这点血……更是不容有失。水杉,你要记得,你木水杉也姓木!”
本来弯着腰准备站起的人猛地顿住,她微低下头躲避木千瑾纯粹得让人害怕的目光,搂着婴孩的手微微一紧,一语不发。
良久,木水杉衣袖微动,一个红色的小巧瓷瓶从袖中落到了她的掌心。
软木的塞子牢牢得堵住了瓶口,却怎么也堵不住瓶中传出的些许腥气。苦涩,微腥,令人作呕……
轻叹了一口气,水杉手上力气一收,红色的瓷瓶就从她的手中滑落,“碰”的一声,碎了一地。猩红的液体从瓶中溅出,竟在瞬间将坚硬的青石地面腐蚀出坑坑洼洼。
毒性之烈令人触目惊心。
木千瑾浅浅一笑,看着木水杉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地上的那摊痕迹,又叹了口气,揽了揽怀中一无所知的孩子,抬脚便走。
“姐姐……翎儿就交给你了。”
一句话让木水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她侧了侧头,没有说话,头也不回的向前离开。
重达千斤的断龙石在身后缓缓的落下,掩去了木千瑾那张始终微笑着地脸。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年轻谷主,年轻的母亲……微笑着,看着断龙石,隔断了她与她的孩子之间的生和死。
石门闭合的轰鸣声真正唤住了木水杉毫不停歇的脚步。她慢慢的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千斤巨石,静静地看着,眼中一阵恍惚。
“姐……姐,姐……姐?”绝美的容颜笑的诡异,木水杉喃喃地说着,重复着这个称谓。
“千瑾啊……你的这一声“姐姐”,竟让我因背叛你……而感觉到了些许的心痛和愧疚……”“也罢,为了你的这一声姐姐,这夔木珏我便留给他吧。从此,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了……这也算是姐姐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心意令人。”
自嘲一笑,她转身下山。
当她出现在城里的时候,那个依偎在她怀着的孩子已是没了踪影。而林中的一处猎人住的破屋中,则多了一个嗷嗷哭闹的小娃儿。
他的颈间,一枚青色的上好玉珏,闪烁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