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爱思拉小姐，请准备一下，十分钟之后下楼，今天您会去王城与法尔国王三世会面。”十分钟前萨普是这么说的。现在时间眼看已经过了五分钟了，爱思拉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她看着邮箱界面“收件人”一栏，里面写着莩的电邮。她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些什么。短短几天她自信自己使用电子产品已经不亚于专业级了，但她面对这个地址还是无从下手。
八分钟。光标跳动在正文栏。窗外的车道还是喧嚣。
十分钟。手机铃声响吓到了她，是一条短信。爱思拉打开信箱，“爱思拉小姐可以下楼了。SW。”
爱思拉愣愣神，抓起装了笔记本和笔的包，打开房门走出去，边走边继续按着手机。十多秒后依旧是邮箱界面，只不过多了一行字：“我在乌比克。A。”
　　她在宾馆门口看到了萨普，旁边是一辆黑色的车。爱思拉坐到后排，过了一会儿萨普也在前排落座。“萨普，你就用这个身份这么走在街上……”爱思拉忍不住问了问。
　　“啊，法尔国王这两天正忙着在撤销种族歧视和家族隔离政策，我们还是需要隐藏的嘛，我当然换了名字。”萨普回头微微笑，“不过说实话，今天的司机很有趣，你不想了解下么？”
　　爱思拉一听也有了兴致，伸头凑过去看了看。司机刚好把头扭过来，戴着墨镜看不太清楚，但他那绿得跟夏日大树一般的青绿色配上小麦色的皮肤十分惹眼。他摘下墨镜绽开一个大大的与年龄不符的笑容，“嗨，是爱思拉小姐么？我是云阳！”
　　爱思拉扑哧一笑。
　　“笑什么？”云阳似乎非常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呆滞地看着手上的墨镜，又过了一会儿突然嗷嗷大叫，“啊啊啊我怎么把墨镜摘下来了！”
　　他眼周一圈白白的墨镜的痕迹，像是被反色的熊猫。
••••
路上云阳一直没好意思开口。爱思拉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也干脆没开口，萨普还在研究这辆车也没有开口。过了很久车居然慢慢慢下来然后停靠到路边。爱思拉终于找到了话题，小心翼翼地开口。
“云阳？”
“嗯？”声音疑似很尴尬。
“为什么要停下来？”
他搔搔头，“接一个人啦一个人。”然后他朝人行道方向努努嘴，“喏，那就是了。”
一个戴着很清雅宽檐帽的女孩子娉娉婷婷走过来，齐踝的长裙随着凉鞋迈动的节奏摇摆。爱思拉不禁有点看呆，她看上去像是阳光下的一朵露水未干的小白花一样清秀。
女孩慢慢拉开了车门，摘下帽子，弯下身钻进车内，黑色的长发从背后流泻而下垂在胸前。
“哈哈，她是宝宝，跟咱一起过。”云阳有点激动地话冲出口，猛然发现不对，然后又摆摆手找补道：“哎呀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那个，她……”
“就这样。我是宝宝，嗯，和云阳一伙的，算他哥们儿吧……”女孩子对于云阳模糊不清的措辞似乎很不满，直接插话。然后她扭头对爱思拉微笑：“你好。”
到达了伊斯塔城，即斯理顿心脏部位的王城，云阳特别high地说了再见，和那个叫宝宝的女孩子一起走掉了，听他们在车上的闲聊疑似是要去郊区玩。萨普带着爱思拉走到城门。现代城市包围的古旧风格城市总是非常惹人眼球的。这个装饰精美雕刻细腻的城墙和守门的骑士搭配起来真是无与伦比的贵气。
萨普出示了一张羊皮纸。士兵之一接过羊皮纸仔细端详，然后掏出一个红色印章按上去。接着他大喊了一句，“最高通行权限！打开大门！”
大门洞开。萨普领着爱思拉走了进去。爱思拉突然听到包里的手机响了，于是掏出来，一条电邮。她按下“阅读”，刹那间脸红了。
“哎呀爱思拉大小姐你终于学会用电子产品了啊。F。”
“这家伙是欠扁还是欠揍还是欠调教！”爱思拉大吼，猛然发现自己早已身处皇城，自己的愤怒已经点燃了周围寂静的时空。萨普被惊吓到一般猛然回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吐出一个问题，“欠……调教？”
爱思拉猛然发现自己和云阳一样冲动了。她急忙捂住嘴，“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唔。”
萨普还是一脸不怀好意。爱思拉脸红着找话题，把话题找到了萨普手中的羊皮纸上，“那是什么？”
“哦，这个啊……”萨普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说，“是法尔国王亲自签署的通行令。”
唔。爱思拉点点头，一低头看到手机屏幕又亮了。又是一条电邮，爱思拉开始纠结要不要打开。最后她下了决心，打开就打开！爱思拉无所畏惧还怕小小一条电邮？
“在乌比克一定要小心，身份还是大问题。我知道新国王已经上任了但这并不代表种族歧视就完全取消了。F。”
这家伙这条电邮还算正常。爱思拉满意地点点头。“爱思拉，法尔国王办公的地方已经到了哟。”萨普笑容可掬。爱思拉点点头，尾随萨普进入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沙拉曼不在里面。取而代之，是那个白金色头发的少女。爱思拉努力回想她的名字，最后一个名字终于跳入她的脑海：
“克莉斯丁！”

【番外no.1】水漫平川
哈、哈、哈……好大的雨……云阳奔跑在大雨磅礴的夜晚，路灯本就昏暗的光线因为雨水和雾气的散射显得更加飘忽。不知道是第几个晚上了，他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站在离家好远的夜空中。平时凉气氤氲已经够受了，这次还加上这样的雨……
云阳的梦游症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已经八年。然而他从未离家这么远过，一般都只是在居所晃悠晃悠，最近竟然整装待发开始上街闲逛。治疗师说他的梦游可能是由于生命中某些痛苦经历而激发，试图寻找他患上梦游症时候，即十二岁时的记忆。然而无论是主动召回还是催眠都无从可循，用了针对梦游患者最强烈的厌恶疗法和宣泄疗法，均无成效。十八岁时他不得不放弃找心理治疗师治疗，转而试图把自己绑在床上、给门窗焊上铁网、把自己努力锁在家里。这方法奏效了两年使他夜里不会出门，然而最近几天他发现自己开始破门破窗而出，并且不知是获得了超能力还是怎样，每次回来铁丝网都被一堆藤蔓扯住拉出一块大口子。醒来时永远在乌比克斯理顿市暂时宁静下来的街道上，抬头看着什么。
这次是在离家近五百米的体育场，他发现自己抬头看着头上模糊的灯光，雨水已经湿透全身，他于是开始奔跑，努力寻回方向感。
雨水使脚步变得拖沓而沉重，拖鞋在奔跑的过程中被漫掉街道的雨水冲走，他没有管，继续迈动脚步。渐渐地，才不过一两百米，他便因为饥饿、寒冷和逆流而上的作用力而筋疲力尽。他不得不停下，四处张望着避雨处。有了，街道右边有一家便利店，虽然门已经紧锁，但是门前有一个小小的遮雨棚。他的视线被雨帘模糊，只看到门前台阶上似乎有小小的一团，但他没在意，一摇一晃地走过去。
坐在台阶上那个小团——现在他已经看清楚这是个女孩子——旁边，云阳畅快地抹了一把脸，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嗨，你是……？”云阳一脸傻笑转过脸看着旁边那个女孩子。女孩子戴着大檐帽，穿着齐踝的白色长裙，抱成一团缩在台阶角落，没有搭理云阳。
“那个……”云阳伸手想去拍拍那个女孩，又发现自己手精湿，不好意思打湿别人的裙子，于是住了手。他转而起身蹲到女孩子前面，直视着她呆滞望向脚的目光，“你叫什么名字？”
耐心地等待了良久，他终于听到了女孩的回音。女孩子还是仿佛梦游一般空洞地回答：“你给我起一个吧，我没有名字。”
云阳凝视着女孩子，站起来。女孩子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都是迷茫和乞求：“给我起个名字好不好，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这里，这里……”
“我不要在这里，这里，这里！”云阳脑中被这样一声尖利的叫喊穿透，撕裂了眼前的画面。女孩子像融化的星星一般美丽的棕色眸子像一面被击碎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云阳分明从这面镜子中看到了自己蓝色的瞳仁。他明晰地看到自己大喊：“我不要在这里，这里，这里！”
疼痛和尖啸疯狂地噬咬着云阳的理智，他仿佛跌进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一个青绿色头发、蓝色眸子的小男孩在暴雨中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的背影大喊大叫，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然后他抱成一团坐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昏黄的灯光斜斜打下，男孩轻轻颤抖……
云阳抖了一下之后回到现实，女孩还在看着他，不过眼神中多了担忧，“你……怎么了？”
他突然明白自己患上梦游症的原因。他找回了记忆。他蹲下身，微笑着对女孩说：“就叫你宝宝吧。喏，跟我回家，今后我们一起住可以么？”
女孩子站起身，看她的身段大概十七八岁。她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六七岁孩童看到糖果的、最诚挚最天真的快乐笑容：“嗯！”
····
云阳坐在汽车上，刚刚送走了爱思拉和萨普，他赶快招呼宝宝坐到前排，两人聊着天共赴郊区。云阳的墨镜帮他把周遭的一切染上灰黑，但这并不妨碍他斜瞟到宝宝快乐的笑容和，一如初见时那样的大檐帽。他回过神轻轻微笑，谁知道这个女孩子有怎样的魔力呢，竟能让自己如此由衷地信任和保护。也许是因为同样被父母抛弃在便利店门口的经历，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梦游和孤独。
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奇迹。云阳眯起眼睛享受透过车窗映射进来的阳光的温度，自从宝宝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便再也没有梦游过。

十六
克莉斯丁循声扭过头，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唔，爱思拉和，这位是……”
“萨利姆·霍德，你好。”萨普微笑着答道，顺便用疑惑地眼神看着爱思拉，嘴唇蠕动了一下，耳语般说，“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爱思拉刚要说原因，克莉斯丁那略带慵懒和冰冷的嗓音又飘过来，“唔，也许我需要再介绍一下自己，我是预言师克莉斯丁。另外，这位先生，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名。”
萨普冷汗涔涔，爱思拉轻轻安慰他，“没事儿，她应该值得信任。”
是的，就凭她能在沙拉曼所在的宫殿里待着，至少也应该是沙拉曼的人，爱思拉想。沙拉曼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现在应该是国王——看上去就像十分憎恶保守派的陈腐官员的人，不会允许一个种族歧视者呆在这里的。
克莉斯丁只是略显期待的看着他们。
“好吧，”萨普屏气片刻，然后突然长长吐出表示屈服，“我叫萨普·怀特曼。”
“哦，怀特曼。”克莉斯丁睁大了眼睛，尽管看上去还是没什么表情，“你的母亲海伦迪娜·怀特曼的赦免书，我想沙拉曼已经签署好了。”
爱思拉由衷地笑了，萨普也是。但爱思拉还有一个一直没有解决的疑问：“克莉斯丁小姐，你是预言师？”
“是的。我想我已经说过了。”她蜜桔色的眸子眯紧了一点，爱思拉看出了这之上的不耐烦。
“你是如何预知的？据我所知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供这方面的仪器吧。”
克莉斯丁仿佛听到一个非常冷的笑话一般，第一次透彻地展露了自己的轻蔑与嘲笑。“仪器？人类总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大脑。”
被嘲笑了呢。爱思拉有点丧气。但真相比面子什么的重要多了，这样一想爱思拉开始期待克莉斯丁的回答。
“当然是……”
“当然是运用她那智慧而灵敏、犹如四核处理器的大脑啦。”沙拉曼的声音从宫殿会客厅后的大门里慢慢游荡出来，然后门缓缓打开，“她利用的不是塔罗、水晶球等仪器，她综合发生的事情，然后寻找之中的联系，通过一层层的组合、筛选、排除，剩下最可能的，便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对不对，我的小军事家？”
克莉斯丁有点愠怒地回头，“我不是小军事家，我是预言师。”
爱思拉对克莉斯丁的预言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萨普更是一脸崇敬的呆滞。
沙拉曼左手扶额，仔细想了想：“嗯，主角都来齐了，那么……还差海伦迪娜阿姨呢， 萨普你愿意帮我把这赦免令给阿莫杜斯一级监狱么？”
萨普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喜悦就夺过赦免令直接跑掉了。
“诶，小心！”沙拉曼很不放心地大吼，“那上面有这一批要释放的十多个人呢！”
“爱思拉，借一步说话。”克莉斯丁突然低沉着声音说。爱思拉看着她严肃的嘴角，和沙拉曼道别后便跟着克莉斯丁走到了外面。
····
“即将发生的兰乌之战……”克莉斯丁一出去就开口。
“兰乌之战？克莉斯丁你也这么想？”爱思拉惊异，这可是她曾经推想过的东西啊。
克莉斯丁明显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的话，于是佯装沉默。爱思拉很知趣地闭嘴了。克莉斯丁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我想，兰乌之战必将由兰兹卡发起。”
“兰兹卡是一个综合强国，科技、军事、教育、经济……通通都很强大。唯一的一点就是，兰兹卡的资源严重匮乏。
“百年前，兰兹卡一直靠向其他国家进口各类资源来维持本国的经济，同时也努力开发自己的资源，当他们终于开发出自己所需的资源之后便疯狂使用，这才使它们一跃成为世界性强国。
“很不巧，乌比克虽然是一个腐败落后的小国，但不论是生物资源、矿产资源、淡水资源还是什么，都比较丰富。在上一届国王的任期内兰兹卡曾多次派人试图和乌比克建立资源互助——其实就是一种变相掠夺——关系，但是被沙拉曼以各种理由拦下了。由于我们的地形比较复杂，加上他们当时正在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政治霍乱，他们才不敢下手。
“现在兰兹卡的政权已经基本稳固，再加上我们乌比克这边最近刚刚好在国王政权交接中，沙拉曼又在搞改革，他们大概会趁机想办法攻入我国。所以我们需要作战。同时我们国家现在最缺乏的便是计算机领域的专家，为战争而成为的计算机领域专家更是罕见。所以绕了那么大圈子之后，我想问你，是否有想法加入乌比克信息处，帮我们建立网上防线？”
克莉斯丁终于说完一大串，气都不喘。爱思拉呆呆地看着她，虽然自己分析问题还是有一手，不过综合处理信息的能力……还是要看齐她啊。
她仔细考虑，长期被排斥的身份令她对这个腐败的小国有着深深的不信任。她想沙拉曼应该会是一个比较有所作为的君主，就是不知道他所处的环境能否让他坚持。加入乌比克信息处？这果然意味着这个国家的种族歧视大概会在沙拉曼手中终结。然而……
“海伦迪娜阿姨来了！”沙拉曼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说。
爱思拉被吓了一跳，同时想着一个新的线索：海伦迪娜阿姨是那场劫难的幸存者，会不会可以提供什么蛛丝马迹？

十七
已经快要到傍晚了，红霞燃烧着天际，少女的丰润红唇般的太阳轻吻着地平线上的楼房。就是在这样温暖而美丽的时刻，海伦迪娜阿姨终于和萨普一起出现在爱思拉他们的视线。
爱思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此刻她的样子，嘴唇颤抖？手脚冰冷？躯体发麻？海伦迪娜，坚强而美丽的女人，怀特曼家族的族长和主心骨，此刻虽然仍是挺直了身躯，然而看上去是那么疲惫而无力。年轻时的风韵在她身上仍残存片刻，而阿莫杜斯阴冷潮湿的围墙显然给了她无尽的折磨与恐慌。嘴角尚未褪去的淤青、略微不稳的步伐、依旧骄傲镇定却有些散乱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爱思拉许久未动过的那根神经。
萨普一脸呆滞的绝望。克莉斯丁以前未曾见过海伦迪娜但还是微微颤抖。沙拉曼镇定的站在那里，但搭在爱思拉肩上的手带动了爱思拉半边身体。爱思拉捂住嘴，不知应该怎样和海伦迪娜打招呼。
海伦迪娜在萨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着，不知道是不是曾被殴打过。爱思拉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抱住海伦迪娜：“阿姨！”
然后她松开手臂看着海伦迪娜憔悴凹陷的双颊和光泽尽逝的头发。海伦迪娜久久盯着她，直到爱思拉甚至开始怀疑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你长大了啊，爱思拉。”
爱思拉几乎热泪盈眶。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和萨普一起搀扶着海伦迪娜走回宫殿。
海伦迪娜在坐下时忍不住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沙拉曼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马上让手下安排医生。等待医生的间隙爱思拉和她聊了一两句，聊到时机成熟时她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场劫难……到底是由于什么？”
克莉斯丁屏住呼吸，萨普一脸仇视似乎下一秒就要骂出来。沙拉曼表情不动地看着有些顾虑的海伦迪娜：“您说吧，这里不会有人窃听。”
海伦迪娜闭上眼深深吸口气，睫毛抖动令新增的鱼尾纹仿佛游动起来。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往日的王者风范和坚强终于回到她的身上。
“我被捕时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我记得有人说了一句：‘谨遵吩咐，雷桑德拉尔殿下。’”
雷桑德拉尔。爱思拉如中雷劈，那是莩的哥哥。
“还有……另一个声音马上说，‘173计划接近尾声。’另外还出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名字，有什么乌多、兰兹卡王储、乌兰泽多家族，等等。名字太多我不能全想起来，实在对不起。”海伦迪娜为自己不能提供更多的细节而道歉，一脸歉疚的微笑。
爱思拉沉默地走出去。萨普觉得爱思拉的眼神不太对。
“爱思拉，你是不是知道一些……”萨普起身准备追出去。
爱思拉将手伸到后面头也不回地说：“我不知道。去一趟卫生间。”
萨普转头向克莉斯丁，征询的目光迎上克莉斯丁微微颦起的眉：“她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她脸上的，那是愤怒。”
爱思拉成功找到了卫生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有力地按下几个字：“告诉我你和十年前的劫难有没有关。A。”
在收件人一栏填上莩的电邮地址，按下“send”，爱思拉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担心、害怕、愤怒，也许还有恨。看来这事情真的和兰兹卡有关了？
不出十几秒电邮回复，“你在开玩笑么？十年前我才七岁！F。”
爱思拉咬牙切齿地飞快打出一行字：“要么告诉我你哥哥雷桑德拉尔在十年前的劫难中扮演什么角色，要么把173计划的内容告诉我。A。”
Send。爱思拉手垂下来等待回复，靠上墙，头望向天花板。
手机响了，这次不是电邮，是电话，来电号码显示和莩留下的手机号一模一样。爱思拉犹疑片刻，手指移到接听键，按下。手机举到耳边。
“喂？”
“爱思拉？刚刚你是怎么了发那么大一堆奇怪的文字。”
“奇怪的文字？你倒给我解释一下，待会给你把音频发过来。”爱思拉恶狠狠地戳下挂断键，打开手机。刚刚为了记录，她在海伦迪娜阿姨回忆的时候用手机偷偷录了音。她将录音发送给莩的号码。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爱思拉靠在卫生间的墙上，死死盯着头上的灯，仿佛想要把它瞪爆。来电。爱思拉接了电话：“喂？”
“爱思拉。”莩声音很沉重，“你知道了你的身世么？这件事也许确实和兰兹卡、和我哥哥有关系，说不定和我也……”
爱思拉掐断了通话。她想要把手机扔进马桶冲掉算了，但她只是关机。手指因为长按关机键而发青发白，直到指头冰凉她才松开。她只觉得眼睛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僵硬着把手机装进口袋，用手捂住脸。
等她终于抬起脸时手心里一片濡湿，眼睛模糊。呵，竟然流泪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离自己很远的，在啜泣。莩……她眼前晃出那个干净明亮的男孩子，她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对他的依赖和感情。如果他真的和自己家族的覆灭有关系，她能否还能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地信任他，告诉他自己内心的痛楚和快乐，与他讨论她的想法与思考？
她不知道面对这一份信任的岌岌可危，是选择继续、还是颠覆，是维持，还是一刀两断？
这是一个促狭的卫生间，虽然被打扫得极其干净却无法扫净这之中弥散出来的爱思拉的绝望。她终于缩成一团，在角落放声大哭，泪水染透了膝上的裙摆。

十八
“爱思拉你怎么挂电话？F。”
“爱思拉有事情好好解释不行吗，等我说完再下结论啊！F。”
“爱思拉我也不知道173计划怎么回事啊。F。”
“爱思拉……”
“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回信可以么？求你了。”
莩疯狂地按着手机。他猜测爱思拉一定是挂掉了电话并且关了机，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发着电邮。他希望这些短息不是徒然，但显然到目前为止他的希望都是落空的。
他手指按的酸痛，他不想再发了。莩也想关掉手机然后扔掉好好睡一觉，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应该这么孩子气。她是有苦衷的，自己应该原谅她啊。
他半是愤怒半是无奈地坐到书桌前，想着怎样才能潜入一级保密库查找关于173计划的事情，但他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莩看着面前皇室配置的高级电脑，黑色的屏幕映出自己的面影，看，眉心竟然上扬了。喀啦一声他听到他和爱思拉之间的什么东西断掉了，是信任还是什么。他开始恨起自己作为兰兹卡王储的身份。回不去了，他叹气。
沙拉曼站在卫生间门口，他没让其他人跟进来，理由是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但当他听到厕所里爱思拉的嚎啕时还是揪心了。果然，雷桑德拉尔、兰兹卡王储、乌多触到了她的神经，这些都是敏感词吧。他马上联想到兰兹卡王储，莩兰乌多斯，一定是他。爱思拉在过去一定和莩兰乌多斯有什么联系。
也许爱思拉深深信任着莩兰乌多斯，也或许不只是信任……沙拉曼想他能够理解，他也是经历过信任破裂的人啊。
爱思拉的嚎哭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也许一切都回不去了，沙拉曼摇头苦笑，最终没有敲响卫生间的门。
爱思拉感到自己已经无力了于是慢慢站起来，伸手用力地抹了一把泪水，打开门走了出去，迎面让自己红肿的眼睛与沙拉曼撞了个正着。
“嗨，你……等很久了么，对不起啊。”爱思拉很尴尬地笑笑，走到水池边洗脸。沙拉曼沉默地看着她洗完，然后说：“如果实在郁结的话，可以说出来。不必对我或者其他人说，跟幸聊聊也不错。她就在军队卫生部。”
爱思拉注意到“幸”这个相对亲昵的称呼，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但暗下决心去找她。
然后她做了一个更为重大的决定。
“那个，沙拉曼……听说你们信息处缺人？”爱思拉握紧拳头，“我能不能加入……我想为乌比克做一点贡献……毕竟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而且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国王。”
毋庸置疑的语气让沙拉曼呆滞了一下。爱思拉想他一定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也许还会问她加入的原因……那样她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而沙拉曼只是轻轻说：“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可以。”
爱思拉如释重负地道谢，然后走出卫生间。看着已经湛蓝的天空，她想，不能做朋友，那就做敌人吧。真的回不去了。

十九
“喂，幸？今天有空来宫殿么？哎呀不是来陪我啦，是爱思拉……哦哦太忙了啊……那算了。对了你和班尼迪克前辈要好好合作哦，嗯拜。”
沙拉曼挂掉手机。一旁的爱思拉很聪明地开口：“嗯，她太忙就算了。”沙拉曼有点担心地偏头看爱思拉，爱思拉却很轻松地笑起来：“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子，我又不怕一个人住。”毕竟在争议地区的小木屋住了那么多年。
“对了，说说那个……班尼迪克前辈吧。”爱思拉想着沙拉曼提到的新名字，问道。
沙拉曼本来准备拉门离开，听到问题马上停下来，“班尼迪克……嗯，就是瑞卡•班尼迪克，那个著名的外科手术专家，因为他可以让患者的伤口几乎恢复到受伤前的样子，所以人们也尊称他为‘时空倒流者’。”
“对了，”他补充，“他的弟子之一就是克莉斯丁哦。”
爱思拉睁大眼表示惊讶，那么……“班尼迪克前辈是不是也擅长预言之类的？”
沙拉曼笑笑，“还不如说他擅长综合处理信息，他把他毕生所研究的综合处理信息知识都教给了克莉斯丁。”
爱思拉想自己有时间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班尼迪克前辈。
“然后，他还有一个弟子叫罗曼，他将外科手术的精华知识全部传授给了罗曼。现在的幸是草药学专家嘛，所以在军营卫生部除了担任部长以外也肩负传授术后调理的任务；而罗曼主要传授外科手术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同事呢，虽然罗曼比幸大了十几岁……最近班尼迪克前辈正在巡视罗曼的工作情况，貌似和幸交谈甚欢。就这样啦，没别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爱思拉点点头。沙拉曼轻轻带上门。爱思拉环视这个房间，这是专门为来访者安排的客房，精致华贵的墙纸和木雕装饰下面应该掩埋着不少腐臭和阴谋吧。爱思拉干脆拉上灯不想看。
她想着与莩的决裂，决定在换电话卡之前再也不开手机。只有换电话卡才能彻底斩断和他的关系。于是她掏出手机反转过来，抠出电池，拔下电话卡。欲扔出窗外时她紧咬嘴唇，手臂颤抖。最终她还是没扔出去。她把电话卡包好放进自己的包的夹层，和她哥哥的信放在一起。她想自己也许总有一天必须面对莩，那样的话，还不如留着电话卡以备万一。
下这个决定时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变了，是被家族的覆灭蒙蔽了双眼？也许吧，但她想，这大概是有好处的。她最后一次想了想少年郁金色的眸曾带给她的阳光，用力眨眨眼，把脸埋进枕头想要好好睡一觉。
门悄悄打开一条缝。
“爱思拉？”爱思拉警觉地转头，克莉斯丁蜜桔色的眼珠在黑暗中闪现。“爱思拉你睡了么？”
“没有没有，”她连忙起身，拉开床头的灯，“请进。有事么？”
克莉斯丁调整了一下花苞苞的位置，走过来坐在爱思拉身旁。“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旅馆找到你时做的预言么？”
爱思拉留意到“找”这个字。看来她果然是专程来见自己的，爱思拉想，然后点点头，“记得。你的意思是？”爱思拉其实一直在想预言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今天傍晚那个就是我预言的实现了。”克莉斯丁脸上有一丝歉疚，“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很难受，但也许说出来会好一些。你肯告诉我你今天愤怒、迷茫、伤心的原因是什么吗？”
爱思拉恍惚之中看到了曾经在那个晨光弥散的清晨，她面对那双郁金色阳光的倾吐。她晃晃脑袋，看到克莉斯丁诚挚的目光，将一切和盘托出。

二十
“快上车！快点不要被追上了！”
云阳坐在驾驶座大喊，宝宝也在副驾驶座焦急地招手。爱思拉拉着克莉斯丁的手、克莉斯丁揪着萨普的衣袖冲向云阳那辆黑色的小车。后方是一群看上去落魄却凶神恶煞的乞丐杀手。
爱思拉发现云阳的车其实可以敞篷，于是大喊一声让云阳开了敞篷模式把窗玻璃调到最低然后凌空一跃直接跳进去，克莉斯丁比较文雅地翻过去，萨普怕压到两个女孩子于是打开车门把自己装进去最后反锁。云阳“轰”一踩油门把差点追上来的人关在外面扬长而去。
云阳还是戴着那副墨镜，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哈成功啦！”
“成功你个头！”宝宝恨铁不成钢地捶着云阳的脑袋，“你怎么没有下掉牌照啊！他们万一通过牌照找到你怎么办！”
云阳呆滞，爱思拉恍然大悟：“对哦，宝宝，那怎么办啊？”
宝宝二话不说：“云阳，缠住我。”
缠住……这话听上去那么奇怪，爱思拉喃喃，也许有深意吧。果不其然，云阳从座椅下扯出一条橡皮绳，一只右手捣鼓三两下绳子便缠住宝宝的腰，然后宝宝直接从敞篷车顶跳出去，爬到前面，在飞速行驶的车上摸索了一两下，又爬到后面折腾了一两下回来，“OK新的牌照换好了，不过云阳注意一路上千万不要违反交通规则要不然牌照就白换了啊。”说这些的口气像讲了个笑话一样稀松平常。
克莉斯丁迟疑地说：“于是宝宝你是动作女演员么？”
“不是啦……具体的以后再说哦。话说回来你们今天怎么会被追杀的？”
克莉斯丁和萨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爱思拉你说。”
“于是你们在一齐出宫殿赴信息处的时候在等我专车送时在路上顺便买电话卡和日常用品然后被一群人追杀了？”云阳漫不经心地总结，“哈哈我觉得如果加上一个坦克直升机什么的会更刺激一点。”
爱思拉咽下满腔怒火：“我们差点丢命了谢谢。”
“也许……”克莉斯丁闭上眼思考多时后睁开，“我们身份暴露了。”
萨普激动地询问她的想法，“我的母亲怎么办她……”
“不用担心，她在沙拉曼的宫殿会被保护得很好的。”爱思拉沉静地借口，然后头偏向克莉斯丁：“继续？”
克莉斯丁请了清嗓子。
“我们在买东西时，或者说我们在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乞求声大约一秒，然后又同时开始呻吟嚎啕，他们一定注意到我们了，这是其一。
当我们和店主交涉时他看了乞丐们一眼，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回到我们身上，这是其二。
“接下来是我的一个错误，我放松了警惕，喊了你爱思拉。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判断我们的身份是否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这是其三。”
爱思拉想了想，这些细节她完全没注意到。难怪克莉斯丁在那些乞丐起身的前一秒大喊了一声“跑”，原来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那么他们究竟是……”
克莉斯丁仿佛很疲倦地闭上眼睛，摆摆手不再言语。于是爱思拉掏出手机，安上新买的电话卡，开机，调到搜索引擎，手指噼里啪啦地按动了一阵，然后念出屏幕上的小字。“通缉：爱思拉•英格威，萨普•怀特曼，克莉斯丁•乌兰泽多。下面还有，寻到请联系电话：xxxxxxx。”
“这是黑市的网上联络处，我黑进去了。”然后她亮出屏幕给全车人看，三人的照片尽数列出。
“我想，上一任国王的余党还在活动，我们的处境比较危险。”爱思拉谨慎缓慢却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然后转向克莉斯丁：“你……为什么会姓乌兰泽多，这个被流放的家族？”

二十一
克莉斯丁正要开口时云阳将车缓缓停下：“这就是我前两天才租的山间别墅了，大家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宝宝下车帮后排的爱思拉他们打开车门。
这是是山间，树木密集，由于是下午，阳光斜斜打过来给树林镀上与众不同的华彩。爱思拉走下车，深深吸了口气，想到了争议地区小木屋甜滋滋的木头味道，恍神中觉得回到了那个她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宝宝帮他们打开别墅的院门和前门，他们就这么很顺溜地进去。大厅的装修不算华丽但十分清新，整个和山里的青翠气息很搭。爱思拉张望了一下房子，确认这里没有被安装窃齤听器之类的东西。后方克莉斯丁轻轻说了一句：“这里似乎很安全。”
云阳停完车也回来了，搂住宝宝的肩笑嘻嘻地说：“你们要在哪里讲话啊不如去楼上的书房吧！”爱思拉看了看身后的两人，他们轻轻点点头，于是爱思拉也对云阳他们点点头。
走到楼上，宝宝帮他们开了门，然后说：“我去给你们端水哦，如果不想让我听到的话就先给你们端来再……”
“不用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的。”克莉斯丁看着宝宝，“也许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理出对话的思路。”
“啊，云阳也可以一起来的没问题。”爱思拉补充。
宝宝轻轻点头，和云阳一起暂时离开了。
“嗯，克莉斯丁说吧。”大家围坐成一圈后爱思拉轻轻朝克莉斯丁点头。
克莉斯丁摘下花苞苞耳罩，“也许应该先从这个印记开始。”
萨普深吸一口冷气：“这是……”
“奴役者的标志，对的，我想萨普你应该见过很多这样的纹章。”克莉斯丁淡然地说，仿佛把她右耳上的大片黑色火焰标识当成了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胎记。
爱思拉早已在手机上查出奴役者标志的相关内容：“将血统低劣者作为奴役者，烙上印记以示其卑劣地位……什么奇怪的逻辑。”
“很不幸，我和父母便是这种奇怪逻辑的受害者。”克莉斯丁接下爱思拉的话。这时宝宝和云阳推门而入，也坐下来。看到克莉斯丁右耳上的黑色印记，云阳睁大眼睛、瞳孔放大，却什么也没说。
“我的母亲……便是当时他们所谓的血统低劣者，被烙上印记之后囚禁在一个地下监狱，每天只有一个小时可以见到阳光。当时乌兰泽多还是一个中立家族，暂住在乌比克。她二十多岁那年，我的父亲作为乌兰泽多家族族长被带到地下监狱附近审问犯人，看到了当时痴迷地仰望树叶的我母亲，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份。”克莉斯丁慢慢回忆家族史，“后来父亲每天在她出监狱放风的时候都会给她送点食物，慢慢两人认识了。后来父亲找了点什么理由将母亲救下，然后……那个时候没有特别先进的整容技术，所以父亲让她斜绾发簪挡住右耳。也许是爱吧，父亲想到了用自己族长的身份保护她，娶她为妻，于是将她的姓氏改成了高贵的乌兰泽多。”克莉斯丁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耳朵。
云阳紧皱眉头地听着。爱思拉开始猜测：“……难道后来你的母亲身份暴露了？”
克莉斯丁平静的表情突然破裂：“我五岁……五岁那年……宅邸大火……”她大张着嘴仿佛喘不过气，咬字异常困难，“母亲把我藏在地下室……后来被种族歧视者找到了，给我烙上印……一直鞭打鞭打鞭打……”
她开始不安地扭动，仿佛鞭痕依旧带着热辣辣的余温抽打在她的身上。宝宝连忙冲过去抱住克莉斯丁，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爱思拉很心痛，她没想到克莉斯丁竟然比她惨上这么多倍，“如果说不下去的话……”
“不行要说，万一有什么细节可以……推断……”克莉斯丁用力吸上几口气，将所有的气力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发抖、不要抽搐。片刻之后她说：“后来我得知父母和仆人全部……然后瑞卡•班尼迪克前辈找到了我，把我当作女儿一样救回去，教我分析和推理……”
“当我躺在烙印台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有人说：‘“7”完结了。’”
爱思拉手捏下巴，思考。173计划……


二十二
云阳的手指轻轻覆上克莉斯丁的右耳。
“十年前……我的父母右耳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纹路，然后他们就消失了，把我扔在便利店门口。”
“云阳……”宝宝充满怜惜和震惊地看着他，“你从来没有说过……”
萨普发了个抖。“这样的孩子也很多……云阳你的父母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才扔下你吧。”
“我记得曾经母亲被捕入狱之后我也被抓到一个房间，关进里面的笼子……各种各样的人来选小孩做苦力，价钱十分便宜……简直不把小孩当人。”萨普狠狠地说，手指紧紧抓住地毯，“当时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大多数右耳上都有这个印记，价钱也最便宜……我被一个比较慈祥的老爷爷买去帮他在二等公民村庄送信件才得以离开……”
爱思拉突然呼地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7’完结了……”爱思拉着迷地分析，“这只是我的猜想……7会不会是指需要剿灭的家族……乌兰泽多是名望很高的家族之一，在乌兰泽多的后代被抓住时7就完结……”
克莉斯丁喘着气轻轻说：“乌兰泽多是最后一个遭劫的家族。”
“然而关键的问题……”云阳显现出难得一见的严肃，“乌比克十年前只有三大家族，即怀特曼家族、乌兰泽多家族和英格威家族。”
萨普也参与了讨论：“会不会是三大家族、七个德高望重的贤人之内的……也许他们预见到了克莉斯丁将会……”
“不可能。”爱思拉斩钉截铁，“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而且是在那么无助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对一个仅仅表现出恐惧的孩子作出这么精准的预测。”
克莉斯丁带上花苞苞：“完全没有什么头绪，该死……大脑被搅乱了一样……”
爱思拉也觉得自己的推论可能站不住脚，如果说是灭族……数据完全对不上啊……她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拿出手机，转念又放下。
他不会再帮我了……爱思拉想着，努力克制住夺眶的温热眼泪。
宝宝看大家这么心急也忍不住劝慰：“不要急嘛，慢慢理好时间啊、顺序啊、说不定就出来了呢。”
爱思拉觉得宝宝说得挺在理。她率先开口：“现在我们三家人都齐了……最先遇害的应该是哪个呢……”她将眼睛紧紧按住，让自己没入黑暗，试图召回记忆。
萨普突然抬起头：“我想英格威家族应该是第一个遭害的。一定是这样！”
克莉斯丁饶有兴趣地，恢复了之前冷静的形象，“说说看啊？”
“怀特曼家族当时已经隶属了乌比克，所以事务很繁忙，而英格威家族作为顾问的存在，族长，就是爱思拉你的父亲，常常会到我们家来商讨事宜。出事之前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宅邸拜访。有一天……他突然没有来，母亲很焦急，一直不安地喃喃自语，后来不久我们家就出事了，母亲被抓走审判，定罪后我也难逃其咎。”萨普说。
“有道理。”爱思拉点点头，“然而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三家都遇害，而只有我作为三等公民被遣往争议地区？我想这已经不仅仅是种族歧视的问题了，还有其他原因。”真是命运的安排，爱思拉心想，让自己遇到了……
“等等。”克莉斯丁突然打断爱思拉的思考，她皱着眉头：“云阳你刚刚说，你的父母在十年前被打上相同的印记然后消失……”
“是啊。”云阳点点头，“然后其他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十二岁的记忆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还是碰到宝宝才召回的呢。”
“那你的家庭……”爱思拉仿佛明白了克莉斯丁的意图，接下克莉斯丁的问句，“你的家庭会是某一个著名家族的一支么？”
云阳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这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家里好像经营着一个什么场，具体什么场记不清了。”
“爱思拉！”克莉斯丁如梦初醒，“你还记得我曾给你说过的‘兰乌之战’么？”
爱思拉仔细回忆。
“哎呀就是……”克莉斯丁急躁地开合嘴唇，“兰兹卡缺乏资源……”
原来是这样！爱思拉击掌，“看来，云阳你家经营的场跟矿产资源有关系么？”
云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点关系……”
爱思拉开始拿起手机查，她希望自己可以查到十年前的一些东西。手指蝴蝶般飞速舞动的同时，爱思拉毋庸置疑地说：“克莉斯丁和萨普，请帮忙一起查找乌比克和兰兹卡的近现代历史。”

二十二
云阳的手指轻轻覆上克莉斯丁的右耳。
“十年前……我的父母右耳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纹路，然后他们就消失了，把我扔在便利店门口。”
“云阳……”宝宝充满怜惜和震惊地看着他，“你从来没有说过……”
萨普发了个抖。“这样的孩子也很多……云阳你的父母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才扔下你吧。”
“我记得曾经母亲被捕入狱之后我也被抓到一个房间，关进里面的笼子……各种各样的人来选小孩做苦力，价钱十分便宜……简直不把小孩当人。”萨普狠狠地说，手指紧紧抓住地毯，“当时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大多数右耳上都有这个印记，价钱也最便宜……我被一个比较慈祥的老爷爷买去帮他在二等公民村庄送信件才得以离开……”
爱思拉突然呼地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7’完结了……”爱思拉着迷地分析，“这只是我的猜想……7会不会是指需要剿灭的家族……乌兰泽多是名望很高的家族之一，在乌兰泽多的后代被抓住时7就完结……”
克莉斯丁喘着气轻轻说：“乌兰泽多是最后一个遭劫的家族。”
“然而关键的问题……”云阳显现出难得一见的严肃，“乌比克十年前只有三大家族，即怀特曼家族、乌兰泽多家族和英格威家族。”
萨普也参与了讨论：“会不会是三大家族、七个德高望重的贤人之内的……也许他们预见到了克莉斯丁将会……”
“不可能。”爱思拉斩钉截铁，“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而且是在那么无助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对一个仅仅表现出恐惧的孩子作出这么精准的预测。”
克莉斯丁带上花苞苞：“完全没有什么头绪，该死……大脑被搅乱了一样……”
爱思拉也觉得自己的推论可能站不住脚，如果说是灭族……数据完全对不上啊……她突然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拿出手机，转念又放下。
他不会再帮我了……爱思拉想着，努力克制住夺眶的温热眼泪。
宝宝看大家这么心急也忍不住劝慰：“不要急嘛，慢慢理好时间啊、顺序啊、说不定就出来了呢。”
爱思拉觉得宝宝说得挺在理。她率先开口：“现在我们三家人都齐了……最先遇害的应该是哪个呢……”她将眼睛紧紧按住，让自己没入黑暗，试图召回记忆。
萨普突然抬起头：“我想英格威家族应该是第一个遭害的。一定是这样！”
克莉斯丁饶有兴趣地，恢复了之前冷静的形象，“说说看啊？”
“怀特曼家族当时已经隶属了乌比克，所以事务很繁忙，而英格威家族作为顾问的存在，族长，就是爱思拉你的父亲，常常会到我们家来商讨事宜。出事之前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宅邸拜访。有一天……他突然没有来，母亲很焦急，一直不安地喃喃自语，后来不久我们家就出事了，母亲被抓走审判，定罪后我也难逃其咎。”萨普说。
“有道理。”爱思拉点点头，“然而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三家都遇害，而只有我作为三等公民被遣往争议地区？我想这已经不仅仅是种族歧视的问题了，还有其他原因。”真是命运的安排，爱思拉心想，让自己遇到了……
“等等。”克莉斯丁突然打断爱思拉的思考，她皱着眉头：“云阳你刚刚说，你的父母在十年前被打上相同的印记然后消失……”
“是啊。”云阳点点头，“然后其他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十二岁的记忆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还是碰到宝宝才召回的呢。”
“那你的家庭……”爱思拉仿佛明白了克莉斯丁的意图，接下克莉斯丁的问句，“你的家庭会是某一个著名家族的一支么？”
云阳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这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家里好像经营着一个什么场，具体什么场记不清了。”
“爱思拉！”克莉斯丁如梦初醒，“你还记得我曾给你说过的‘兰乌之战’么？”
爱思拉仔细回忆。
“哎呀就是……”克莉斯丁急躁地开合嘴唇，“兰兹卡缺乏资源……”
原来是这样！爱思拉击掌，“看来，云阳你家经营的场跟矿产资源有关系么？”
云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点关系……”
爱思拉开始拿起手机查，她希望自己可以查到十年前的一些东西。手指蝴蝶般飞速舞动的同时，爱思拉毋庸置疑地说：“克莉斯丁和萨普，请帮忙一起查找乌比克和兰兹卡的近现代历史。”

二十三
“十二年前到十年前，兰兹卡四大资源开发场均销声匿迹。跟三大家族开始毁灭的时间吻合。”爱思拉面无表情地宣读手机上的资料总结后的结果。
“然后，九年前，法尔二世登基。”萨普慢慢念着找来的乌比克现代史。
“同时，很不巧地，十年前兰兹卡上一代统治家族最后一人去世，导致王权的不断争夺与政治霍乱。”克莉斯丁轻轻将兰兹卡现代史拿来念。
云阳击掌。“所有的线索都慢慢连到一起了。”
“所以我想，”爱思拉沉重地总结，“‘7’便是三大家族和四大资源开发场，三加四，刚好七个，各方面都比较吻合。”
宝宝沉默地听着，然后在爱思拉说完的短暂沉默后，做起了疑点清查：“于是，十年前那场动乱结束后的第二年，法尔二世就登基了，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然后在兰兹卡开始政治霍乱的时候刚刚好是‘7’的完结，是否说明173是未完成的计划？”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克莉斯丁举手：“诶，那也就是说，‘1’或者‘3’的部分都没完成，‘1’和‘3’究竟是什么？剩下的又究竟是……”
“叮叮叮叮叮。”铃声响起。克莉斯丁合掌道歉，然后掏出手机走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对众人做了个口型：“是沙拉曼。”然后想了想，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
“好了沙拉曼，现在是免提，你对着大家问吧。”
然后沙拉曼的声音从扬声器传过来：“喂？爱思拉在吧？还有萨普啊云阳啊你们怎么都没过去信息部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啊！”
爱思拉猛地想起来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跟杀手纠缠，于是拿过电话把来龙去脉讲清楚。
沙拉曼很是愤怒。他开始在电话里变了法地大骂，其中几乎都提到了和他长辈有关的词语，晚辈也有几个。众人开始大笑，就当是严肃讨论中的一点小放松吧。
“真是无视王权！老子任命的人他们都敢抓，还要不要脑袋了！”沙拉曼以这句话漂亮地收场，然后文质彬彬地开始问，“没事儿吧？我派人去抓，提供一下相貌之类的，让警齤察们在三天之内破案什么的。”
“不用啦，他们是黑市里雇佣的杀手，我到时候把悬赏网站传给你。”爱思拉宽慰他，“你打电话找我们没别的事情了？”
“嗯有的有的，”沙拉曼开始转向正题，“让云阳接你们来，等你们一进入斯理顿市区就会有卫兵驾车护送。关于上次海伦迪娜阿姨说的173计划，爱思拉你的哥哥有话说。幸也想见你一面呢。”
哥哥……难以置信的光芒在爱思拉胸中亮起，疏远了那么久的哥哥，自己唯一的亲人……十年，终于要见面了？
克莉斯丁连忙拿过电话答应：“好好好马上就来。”然后挂了电话。
所有人都感到，173计划，这样一个牵系了无数人生命和命运的阴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二十四
云阳黑色的车子缓缓驶进斯理顿入境口，果然有几辆看上去十分厚实的车开始尾随他们。爱思拉心脏开始狂跳，不知道是期待、还是紧张、还是害怕。
是啊，害怕。那样一个听上去简简单单的计划，夺取了整个的自己的人生。这样的计划，即将浮出水面的一瞬，令她惶恐与害怕。
五味杂陈中，王城已到。爱思拉脚步不稳地走在一行人的最后，这次云阳和宝宝也和爱思拉他们一起进了王城。毕竟云阳也是这个计划的受害人啊，爱思拉开始感叹命运的神奇，竟然让受害人在十年后重聚并一起得知事情的真相。
还是那个宫殿。守在门口的卫兵看到他们立马打开大门，顺着视线望进去，一个灰白色中长发的男子穿着银灰色的长袍，安安静静地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爱思拉感到自己的泪腺崩溃了。
男子大约也是听到了这边的骚动，回过头来，眼睛定格。然后他急急忙忙地站起来，有些风尘仆仆有些憔悴却依旧显得期待。
爱思拉停滞着脚步却还是要求自己努力往前走。男子已经张开了双臂。然后袍子覆盖住爱思拉。
“亲爱的妹妹……终于见面了。”
大家都坐下来时爱思拉还是忍不住小声哭着。她一边努力想笑地对哥哥说“我没事我没事”，一遍阻挡不住不受大脑控制的泪水。


等爱思拉终于平息掉情绪之后哥哥清清嗓子开始说。
“我是奥洛•英格威。先让我了解一下，你们已经想出173计划的哪些部分了？”奥洛亲和地问。
克莉斯丁见爱思拉还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回复：“‘7’的部分已经……”
爱思拉只觉得一切都很模糊如在梦中，她最初可没想到会和哥哥这样见面……以揭示谜底的身份出现。不过，他是她唯一的家人。终于相见的感觉无以言表。
等她回过神时克莉斯丁已经解说完毕。奥洛点点头：“猜测得很对。整个173计划，我在乌比克作为议员隐藏身份时访问了许多地方，最终才整理出一个比较确切的结果。”
“整个计划的目的，是为了掠夺乌比克资源……以及最终将乌比克变成兰兹卡殖民地。”奥洛开始解释。大家都认真地听着。
“首先让我们从乌比克和兰兹卡的近现代史开始。乌比克在二十多年前迎来了新的血统，法尔家族。”奥洛向沙拉曼点头致意。“法尔一世国王是一个较为励精图治的国王。然而有一点……他对血统有着很深的偏见。于是就导致了……所谓的血统低劣者的惨剧。这一切大概也为后来‘7’的实行打下了基础。
“再来看兰兹卡。兰兹卡百年前开始发掘资源，成为世界强国后面临资源短缺的严重问题。于是他们开始想到要挖取乌比克的资源。为此当时的统治阶层指派众多所谓的‘学者专家’制定了一个资源掠夺计划，也就是各位所知道的173计划的雏形。
“然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要想不着痕迹地达到这一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法尔一世。法尔一世比较多疑……防范心理也很重。所以最初他们只是想将掠夺计划伪装成‘合作共赢计划’，从‘合作’开始走向‘掠夺’。然而法尔国王没有同意。于是他们更加努力地钻研，终于在十七年前敲定了173计划的完整版。
“整个计划的步骤是，由3到7最终是1。‘3’，包括了三个卧底。不得不说兰兹卡很聪明，他们巧妙地利用了当时还是王子的法尔二世渴求登上王位的欲望，暗中派人接近法尔二世，说出了‘兰兹卡愿意协助他登上王位’的欺骗。这样一个可笑的骗局，就因为他们知道法尔二世的智商和能力而成功了。法尔二世的转变是173计划的开始。
“然后兰兹卡陆续埋下两个卧底。一个是法尔二世煽动的、当时的一个将军，该将军和法尔一世走得很近，也知道许多国家机密。另一个是兰兹卡自己挑选的，在兰兹卡境内挑选出的骨骼最清奇、柔韧度最佳的女孩，大概十七年前173计划出炉时便开始培养她，那时候那个孩子据说是三岁，然后培养了七年到她十岁时已经成为了十分强悍的杀手。
“将军一直在偷偷给法尔一世投毒。因为他们经常一起喝下午茶然后讨论国事，于是那种慢性毒药渐渐拖垮了法尔一世的身体。大约十二年前法尔一世终于入了病榻。他还十分信任将军，指派将军和法尔二世一起治国。这下倒好，兰兹卡的目的几乎已经达到了一半。唔，顺便一提，当时沙拉曼已经五岁了。
“兰兹卡认为是时候实行‘7’部分了。于是，结果你们也知道的，十年前七大家族全部解决。当时三大家族的解决过程中，本来在座的各位都有可能会被秘密齤处死，然而当时仍在病榻的法尔一世似乎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为了不被怀疑法尔二世不得不下令将爱思拉遣送至争议地区，而克莉斯丁被瑞卡•班尼迪克秘密救下之后活下来，萨普被遣往儿童地下贩卖操作系统后来被瑞卡•班尼迪克找了个手下买下他使他也存活下来。
“‘7’基本完成之后他们马上派遣杀手给法尔一世痛快一击。那个女孩子……不是很清楚，但据说可以飞檐走壁、控制自身重心，而且身体十分灵活。于是暗杀十分成功。
“最后兰兹卡的内乱却十分不巧地发生了。正如大家所知，还剩下‘1’的部分。1即是以法尔二世作为傀儡登基之后的一个殖民国的实现。后来为了避免这一计划机密的泄漏，他们给法尔二世进行了催眠将其过去的记忆全部挖除。以法尔二世的名义将那位可怜的将军直接遣送到地狱。将那位少女杀手的记忆用催眠法全数清除然后送到孤儿院，伪装成被父母抛弃的女孩。至此173计划算是不完整地落幕了。”
奥洛解释完毕。大家呆滞地愣在那里，爱思拉更是感到痛心，原来这就是173了。但那个少女杀手……她不由得看向宝宝，回想起不久前宝宝灵活地在车上跳前跳后换车牌的身影。宝宝正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她突然开始大哭。
云阳慌忙搂住宝宝：“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了？”
宝宝泣不成声。她哭着哭着哭了很久。爱思拉看着克莉斯丁和萨普，从他们的眼神知道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然后克莉斯丁试探地问：“宝宝你是不是……”
宝宝眼睛散乱地四处张望，然后吸气：“就是这里……”
奥洛很震惊：“难道她就是那个杀手？”
宝宝崩溃一般，然后慢慢点点头，“我想我想起来了……我似乎知道这个地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计划之一我不是故意的……”
撤下平时淡漠坚强伪装的宝宝哭得像一个七岁的孩子，眼睛一点一点地发红。
爱思拉飞快地走到宝宝跟前，将她的肩抓在自己手里：“没事，不要哭了啊。那时候你就是被齤操纵的机器人，哪能主宰自己的思想呢？没人怪你的，我想你真正的生活是遇到云阳之后才开始的对么，所以现在的宝宝才是真的你啊。”
“对啊宝宝，你帮我们理出了‘7’的思绪，更况且现在的你那么可爱对不对？”萨普也开始结结巴巴地安慰起来。克莉斯丁赞许地看着萨普。
宝宝终于平静，轻轻微笑了一下表示对各位的感谢。爱思拉看着沙拉曼：“也许战争不久了。我还想回争议地区办一件事情。另外，那几个追杀我们的杀手是法尔二世的余党，网址的话在这里，我先走啦。云阳可以送我一下么？”
云阳点点头，看着宝宝，伸出手。宝宝仰头看着云阳，将手伸到云阳手中。

二十五
爱思拉坐在云阳的车上，再次驶出斯理顿，驶向争议地区。她离开那里已经有半个月了，一切发生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让她开始怀疑生活是否太过迅猛。她想到之前与莩的决裂感到一种撕扯般的疼痛……
莩曾经说过他只能进入二级保密库，那么173计划中提到莩难道就不能是为了叮嘱下属保密么？爱思拉开始骂自己的傻。知道173计划的内容之后她才明白其实这一切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地放弃这一段友情呢？
她疯狂地在包中翻找着那一张小小的电话卡，插到手机里，打开。不一会儿手机疯狂振动，屏幕显示有六条电邮。
“爱思拉你怎么挂电话？F。”
“爱思拉有事情好好解释不行吗，等我说完再下结论啊！F。”
“爱思拉我也不知道173计划怎么回事啊。F。”
“爱思拉……”
“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回信可以么？求你了。”
爱思拉一条一条地看，每打开一条，泪痕便重新被巩固一遍。她伤了他，毫无疑问。求，他怎么可以求她，现在应该是她乞求他的原谅啊。爱思拉今天第二次哭得泣不成声。她能看到云阳从反光镜里担心地看着她，她不希望人人都能看出她的软弱，但她就是抑制不住温热眼泪的肆意奔出。
已经傍晚了，外面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莩抱腿坐在争议地区的小木屋前。他清楚自己再这样继续下去雷桑德拉尔会对自己下禁足令的。最后一次了。他想，最后在小木屋前呆上一个晚上。
傍晚的霞光居然还是刺眼，只不过比阳光稍逊一筹。他想到他和爱思拉相遇的第一天，她看上去那么局促不安，活像几百年没见过人一样。就是那样局促不安却显得那么可爱呢。莩失笑，低头却发现裤子上已经染上几个深浅不一的小圆点。他一抹眼睛，哈，男孩子居然那么轻易就流眼泪。
曾经的曾经，一切的一切，飞速划过。他认识爱思拉不久，但他清楚她对他的意义，也清楚他对她的感觉：信任以及尊重，或者还有喜爱。也许自己生在兰兹卡就是一个错误。他早就无法忍受贵族的生活了，要不是考虑到将来兰兹卡的人民还等着他来统治……
真是多愁善感啊，他自嘲。
爱思拉焦急地看着云阳的车离争议地区边境线越来越近，然后终于冲了进去。她试图给莩发电邮，却久久没有回应。打电话，一个机器质感的声音冷冰冰而礼貌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爱思拉真想砸了电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万一莩只是忘了充电呢。也许她去小桥那边可以找到莩？她想那些守桥卫兵认识自己的。不过……希望真小啊。但也是希望呢，爱思拉为自己的执念感到可笑，却不愿放弃。
争议地区本就不大。爱思拉看到她的小木屋越来越近，在霞光下熠熠生辉。她突然看到那里门前有一个拖得长长的影子。不会是……
爱思拉连忙让云阳停车，然后请他不要过来。她独自走过去。
莩好像听到了一个轻柔的脚步声，就像她……他晃晃头。不可能的，呵，她那么恨自己。也怪自己为什么要和该死的173什么玩意儿沾上边呢。
爱思拉看到那似乎是一个纤长的少年的影子。不会是他吧，他不是不可以过边境线的么……但她也开始渴望，卫兵也许放了他一马，看在他是王子的份儿上？
莩觉得心跳不受使唤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脑海。一种特别的电波让他全身颤抖酥麻。也许真的是她……他扭头。
爱思拉看到一双郁金色的眸子刚好撞上自己的。
莩站起来，无法抑制的一种感情在深厚淤积了那么久之后终于爆发。
爱思拉不自觉地步速越来越快。她努力地想要矜持一点，却发现双腿不顾凝滞大脑的控制飞速向前。
莩感到自己的脸部肌肉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几乎开始跑起来，脚下的尘烟有些放肆。他看到爱思拉略带泪痕的双眼越来越近。她……哭了？
爱思拉觉得自己皮肤一阵冷一阵热。莩纤长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瘦了。是因为自己么？她痛心地看着莩走路都有些摇晃，忍不住想扶住他。
终于面对面，垂暮的阳光依旧从爱思拉身后投射下来。莩依稀觉得，又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了，那个逆光的……瘦削淡漠的女孩子啊。
爱思拉看着莩微微眯起双眼，是进沙子了？荒谬的想法钻进爱思拉的脑海。她忍不住轻轻伸出手：“莩……”
莩看着爱思拉的手慢慢伸过来、覆上自己的头发。他竟动弹不得，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否是她的原谅。过了仿佛几年、也或许几个世纪，那双手终于离开面前，炽热的霞光再次映入他的眼帘。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爱思拉的脸蛋：“怎么哭了……”
爱思拉突然开始大哭。捂住嘴巴，浑身抽搐地哭，模模糊糊地大声喊：“莩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发短信求我，明明是我错了……”歉疚、悔意、对自己的愤怒咬噬着爱思拉的心，她才是个笨蛋！
莩突然觉得好心疼。这个女孩子愿意在他面前袒露她的脆弱让莩深深地感动。他想要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安慰她。
爱思拉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里。干净的体香和轻轻拍打在背部的手让她感到如此安心。他原谅自己了吧……爱思拉不由得将蜷缩在身前的手抽出、摊开。环在抱住她的人的身后。
“笨蛋，不要哭了啊。”少年略带戏谑的、还是那么欠调教的声线，竟让她觉得，一生的意义尽在于此。
莩可以看见胸前女孩眼睫上的细小泪珠，从未如此深刻地觉得，外表再怎么强大，她也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撒娇的怀抱的小女生而已。
两个互相依赖、互相安慰、互相取暖的灵魂，以拥抱这一最纯洁最温暖的方式取得共鸣。夕阳下两人的影子斜斜地重合。毫无疑问他们今晚会说上许多，有那个阴谋、有那场战争、更有两人的梦想和期望。
无论生活被何种摧残，他们还在一起，从今天开始，交织、融合、无法分离。

【番外no.2】星空下的吻
霞光一点一点冷下来。清冽的空气再次登上争议地区的宝座。爱思拉掏出手机，跟云阳发了条短信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在这边住一夜，第二天来接她。莩盈盈笑意地看着她，一副失而复得的庆幸模样。
“真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呢。”爱思拉感觉到他的目光，岔开话题似的说。
“唔……我也没想到我会，啊，不对，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莩言语散乱地轻轻摆手。爱思拉在逐渐昏暗地天下感觉到莩周围空气的升温。
突然觉得自己真没节操……爱思拉吐槽自己，都晚上了和男孩子单独在外面，这和家规好像不太契合吧。但她还是坚定了信念，要把173计划讲给莩。他一定还是蒙在鼓里的。
“诶……莩，那个173计划……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什么的。”略加试探的语气与陈述性的收尾。
莩转头，碎发被风带起，然后轻轻点头：“哈哈我也想知道能让本大爷被爱思拉抛弃的计划是什么鬼东西呢。”
爱思拉看着他的微笑将一切原封不动地讲了一遍。
莩皱起眉头：“兰兹卡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他仰起头，看着天上一点一点变明晰的星星。“它们亮的那么纯洁，而人心根本就不配在这星空下苟且。”
爱思拉一反常态地搓了搓莩的头发把它们弄乱，“莩你就挺好的啊。”
莩仔仔细细整理了头发。“真像个女孩子，那么注意形象。”爱思拉开始轻轻笑。莩涨红了脸：“哎呀在女孩子面前当然要注意形象啦……”最后几个字被硬生生吞进喉咙。
爱思拉直愣愣地望着他，望着莩渐渐手足无措然后眼光扫来扫去开始找话题。
“爱思拉……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他的眼神澄澈空明，爱思拉觉得面对那么一双单纯善良的眸子，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但她同时知道自己必须说实话，尽管会伤痕累累……总比到了时候没有解释好。
“我……已经加入了乌比克王国的信息处。”
“啊……这样啊。”莩语气淡定地垂眼。爱思拉知道他口吻无法掩饰的情绪。眼周的肌肉表明他的失望……或者悲哀？
“……所以，”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爱思拉，“今后你会与我为敌？”
爱思拉开始后悔这么早就谈到这个话题。她终于也像莩刚刚那样，抬起头来看着星空。星星多好，不用担心那么多的矛盾与感情……然而人间之所以令人流连，也正是因为星星们所缺乏的。
她将视线收回到莩身上，“是。但我不希望……”
“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莩眼底沉黯，“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你背负着家族的覆灭与复仇之路，我肩挑着兰兹卡人民的生活与皇室成员的责任。”
“难道我们不可以反抗么？但我们要反抗的，是整整两个国家，数亿的人民的渴望，和历史、家族的压迫……生活真难呢。”莩苦笑。
爱思拉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股血腥气冒上来，想到将来和莩对立的日子她便感到已经提前预演了死亡。
难道……她和莩的平静，只有这一个晚上？爱思拉突然觉得这星空一定是见证了无数人的绝望、无奈、生死、爱恨，因此才因包容太多而显得无情。
思索间她感到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睛重新聚焦时莩的郁金色眼睛已经离自己不过分毫。
“不过我想……”莩轻轻张开嘴，暖热的气流吐在爱思拉的眼前，“今天晚上，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晚，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爱思拉觉得自己不能动弹，四肢僵直，听天由命地闭上眼。莩的鼻息已经撩动了她的刘海。她感到一双骨节分明的瘦手抬起她厚厚的头帘。然后一个有些冰凉却柔软的、细腻无声如春雨的吻落在前额。爱思拉惊诧与她肢体的不作为，如果换做平时她应该会一个巴掌扇过去吧……但她只觉得身体十分僵硬。
短暂而漫长的一瞬。
爱思拉睁开眼时莩的唇正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眼前。一种忽然升腾起来的潮红蔓延到爱思拉的脸上。她转过身去，少年干净的气息还在鼻腔里逗留着久久不肯离开。
“爱思拉？”莩语气里的戏谑毫无阻拦地冒出来，“爱思拉你干什么呢？”
等待良久。
然后一个闷闷的声音弱弱小小纤细无力地顺风飘来，“降温。”
莩大笑着摸了摸爱思拉卷曲的粉色短发。

【战争篇】
序章 如战在燃
“英格威小姐，准备好了么？专车已经到了。”一位西装男子站在房间的门口，恭敬地询问。“怜舟小姐和乌兰泽多小姐，以及法尔国王和怀特曼先生都已经先去了。”
爱思拉穿着黑色背心，黑色皮短裤，黑色长靴，沉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以及配件。“那里有无线网络覆盖么？”
“有的，小姐。”
爱思拉动作麻利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收进电脑包。将手机装进随身带的提包。然后她想了想，在皮短裤旁边的武器夹里装上一把USP手齤枪。然后她披上一件黑色长风衣，“走。”
男子鞠了一躬，离开房门。爱思拉迈开大步跟在他身后。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