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梦境
无尽虚幻的,是来生期待的镜像,还是此生未完成的遗憾?
爱德华驻留在高耸的台阶上看向眼前不可思议的幻境,纯白的,寂静的,布着僵硬表情的人偶三三两两,帷幕遮蔽住四方的黑暗,聚集的光亮却全部定焦在了中央那台纯净的白色烤漆钢琴,琴盖微启,黑色的键折射出一道莫名柔和的线,直摄入左胸肋骨的某个空间,隐隐抽动了最深刻的感官。
爱德华本就无法表达情绪的脸庞刹那凝固,视线所到的前方,缓缓一个人影出现。带着初生朝阳一般温润的身躯,紧闭着眼,光线将他挺直的鼻梁阴影投射在脸侧,丰润的颊一如回忆中的美好,微微嘟起的唇无不显示出孩子气的表情。是啊,如此这般熟悉又珍爱着的,想用了今世最深最重的爱来呵护的,又用了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后悔的,被伤害了的,宁可从没遇见的决绝。安静的玩偶,淡淡站在一侧,顺着脚下器械的运转,转换了光影的魔法。
“东。。。”
爱德华一步步往下走去,每一步,用了所有所有以为快要用尽的力量,向那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宝物。现实和梦境,那在梦境中被唤醒的痛,和在现实中的痛,要痛上万亿难计,可宁愿,就这样短暂在梦中栖息,直到真实的黑暗来临,末日吞噬。
没醒来的东,静静站着安静等待,对方冰冷的拥抱和思念的吻。这是多无法想象的梦,虽然冰冷的刃依然割破了东的衣服,在细嫩的腰侧留下血痕,虽然细细的痛哼告诉爱德华正伤害的事实,但很多在现实中会退却的亲密,此刻却像汹涌的波浪,卷入两人到达海的底端。忘情吻着的时候,利刃拥着红色的肩膀,泪却打湿他的唇,渗入相接的空间一片苦涩。
我想保护你,可为什么我的接近从来只是在伤害你?
钢琴的乐音开始渗透,口中的互动开始建立,爱德华惊异发现汪东城睁开了眼,就像第一眼看到的,婴儿般蜷起的睫毛不安颤动的乖巧模样。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整个倒影着爱德华的脸,于是他看到了自己僵硬但亟待表现欢喜的表情,他也看到了那吃痛的情绪和诧异后缓缓舒展开来的喜悦。
汪东城明白,一切不过只是在梦中,所以现实中最期许的愿望才那么快实现。疼痛从肩膀手臂传来,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夹杂着痛苦欢乐无数不明情绪堆积的表情,都那么,真切地,一触碰便是希望一直沉溺在这里。爱德华,他轻轻唤着,将自己全部埋入对方冰冷的怀抱,口中的负向接触越来越疯狂,接着他听到对方呜咽的声音近在咫尺。
“东!东...对不起...疼...血...”
像个无措的孩子,怔怔看着已经滴落到手心无数刀刃丛上的红色,蜿蜒的,再落到地面敲打起一片涟漪。其实不会痛了,梦里怎么可能会痛,所以不要再自责了,从相识到末路,每一天,都活在伤害的自责中的人,到底会让真正爱他的人心疼多少次呢?别再哭了,不再痛了,我们,可不可以安静地拥抱彼此,即使梦终会醒来,我们终将离别。
“陪我去弹琴吧,看,哭得都花了脸了,这样唱起歌来也会很僵硬哦~”
牵着他的刃,汪东城笑他,尖利瞬间割破了指端,却忘了这是会疼的吧,于是扣紧了彼此,伤口渐深。坐在琴前,调皮地为爱德华一撩后背,做出钢琴家特有的潇洒甩衣动作,一双洁白沾血的指,一双被血染色的利刃,敲击着键舒缓出淡然如水的旋律。三个转音后流泻了一地的辉光,这是他的眉眼啊,近在身边,连呼吸都变得淡然,发丝随着动作缓缓摇曳,可爱的鼻头小小翘着,那张诱人的唇微微开启,哼唱着动听却悲伤的词。
只剩下钢琴陪我谈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 安静的旧旧的/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 你没有舍不得 你说你也会难过我不相信/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
你要我说多难堪 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我没有这种天份 包容你也接受他 你已经远远离开 我也会慢慢走开/为什么我连分开都迁就着你/我真的没有天份 安静的没这么快
我会学着放弃你 是因为我太爱你
于是爱德华也跟着和,轻轻柔柔的没一点机械人的坚硬,就像这首词,安静地唱着安静地弹奏,安静地看着彼此的手将琴键染地血红。
喂,你相信吗?这就是末日。
一个安静的末日,等待这首歌的结束,将是所有的覆灭。
我相信,因为比起现实的残酷,我宁可在梦里灭亡。
汪东城笑了,歌曲的末尾已在他的指尖,回头看到最爱的人闭着眼哼着歌曲,满脸深溺,即使他被捆绑的脸部神经无法为他的情绪带上一丝表达作用。喂,说好的再见,就真的再见了。
一滴泪,砸在琴键上被血液染色的缝隙,那温软的身躯倒了下来,静静靠在爱德华的肩侧,像睡美人沉睡了数以万年再难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