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上，后文我不会写了

【西荒旧梦】
他一直都在跟在那个女子身后
她一袭紫衣，眉间一点朱红，身段婀娜，茕茕孓立于荒野
他看了很久，眼神深思
他不确定，由一个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影子来对比面前的女子，是否他对这名女子的执念已经化为烟云，还是近在面前让他情怯，他竟然迟疑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抛弃了神位放下了一切毅然纵身成魔的自己，竟然也会迟疑
那女子如今被西荒的魔物所围，只是她不慌不忙淡定的走着自己的路，眉间的朱色似有光晕闪过，令周围众物不敢近身
只是......他凝神看着她的光晕一丝丝减弱，周身的魔物一点一点能够接近她，她的表情一直不变，直至气虚倒地
他在瘴气近她身前清除，缓慢的走近她的身边，看着她额上红砂越发鲜红，好似要滴出血来，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那艳丽的仿佛不似这三界内的容色
轻轻的，将她抱了起来
仿佛揽住的，是他全部的生命

这女子醒着的时候，周身带着的，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妖娆，这种妖娆甚至都胜过她的容貌，使人第一的感受是这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炙热女子，而她睡着了，那双魔魅带着湿润的眼睛闭着，才真正显示出她的长相，人也显得温柔多了
他甚至想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不知春秋的面容，隐藏在内心的那丝不甘，几劫的追寻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生出了怀疑
这，真的就是那夜林中的那名女子吗？
那个只有逢佛出世才会开放的盛容，真的，就是这个模样的吗
她，是她吗？
而他并没有动，他的身姿因为常年的习惯依旧挺拔而沉静，只是纵然是静止着，依旧带着煞气致使周边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月光，安然的照射着女子无双的面容，那滴血般的朱砂，在月光映照下，越发显得柔和而神秘
她好像做了一个太长的梦
梦里，仿佛她仍旧是那个小野狐，在森林中疯跑
那是多久前的梦境了，好像是无数劫前的事情，但是她永远无法忘怀，她被猎人射中了头部，奄奄一息的倒在了一块大石头下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温柔的指尖，轻轻的拂过
“是个很顽强的小狐狸呢”那声音仿佛月光般的温柔“就这么不想死吗？”
不想，绝对不想死
它昏昏沉沉的感到被揽在了温柔的仿佛云朵一般的手臂中，朦胧中，被那个人这样询问，它狠狠地摇头，绝对不想死
“...不要说是畜生，便是人类，受了这样重的伤，也是爆发不出这样强大的求生欲的，你这畜生...倒也真是有些特别...救你便也值得了....”
那月光温柔的声音轻轻在它耳边响起，它便立刻觉得额头剧痛，之后，便昏迷了下去
再醒来，它就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云雾缭绕的天间，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不清的，空气中散发着从未闻过的清香，好像天泉流过神花后，只剩下那慑人的清的味道
闻着，竟然觉得自己体内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涌出
它的脸被轻轻的抬起
日光穿透云雾，直直的射入了自己的眼睛，让它无法睁开眼睛
“你已经好了，只是如今你的魂体里面有了我的元神，若能经过天劫，你就可以直接飞升成上仙了...小狐狸”是那个人的声音
它迫不及待的要看看那个用自己的元神救了自己的人的长相，眯着眼，它首先看到的是它倒下的那个大石头，如今它才看到，这块石头居然如此大
翩跹直到石头底端的，是一头乌黑油滑的丝发，那头发仿佛自有生命一般，顺着微风略微起伏，它顺着头发慢慢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虽然额前的头发，几乎挡住了半边的脸，但是嘴角边似笑非笑的唇，白玉般光华的气质，都仿佛是一阵波一般，冲击它的心
最特别的，是眼前的人的眼睛，幽深而带着无尽的慈悲，在看着它的时候，它竟然觉得，整个身心都仿佛被融化在了那慈悲安然的光华中，就连日光，都仿佛感受到了面前这个人的光泽，不再那样刺目
这个人已经不是好看抑或不好看来形容，在那个小小狐狸的眼中，这个人的存在，是它对于美丽的，最直接的印象
所以，在她终于历劫飞升成仙的时候，凭借着体内有着这个人元神的护佑，带着对这个人的记忆，她成了天间，最美的仙人
而那时，眼前这个人，早已魂飞魄散，世间难寻
梦醒全无

她依旧被弃置在了这荒芜的西隅，任由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冷清，冷肃，直至冷寂
恹恹的醒来，才发现早已不是她昏倒的地方
她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凝肃面容的男子，他见自己醒来，看到自己眼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她以为她会像所有见过她的男子一样，就算不露出色迷的眼光，周围的气息也会变得混乱，而他没有
应该说，在看到她之前也许这名男子仍在矛盾，可是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反而让他眼神清明了许多
这是第一次，一个人以毫无感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或许，这也是一个，隐藏得，极为深刻的人吧
她心里淡淡的笑

“为....”她刚刚想问为什么，无岸倏然站了起身
“走了”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他径自走在了前面，素灵无奈之下只得也站起了身，实在是如今的她无力自保，只好跟着面前这个人，她当然也感受到了周围越来越逼近的黑影，而她也很确定，他们的目标，是她
她的手足各有一环，这环限制了她一切的仙力，那人......当真是要她死在这荒蛮丛生之地，她惘然的想，心里顿顿的痛，所有的爱恨，都敌不过他的至高无上，不是早就知道这点了吗？为什么心还会这么痛，一想到，就痛彻心扉呢？
“你在发什么呆”无岸大声呵斥了一声
素灵这才发现刚刚他替自己挡下了身后的突袭，那些隐藏在丛林深处的魔物，在慢慢的退散，仿佛知道面前的男子是它们惹不起的存在
无岸这才发现，素灵眉间的光亮，在月色辉映下散发着七色的彩光，由于太过于纯净，而成为了这里的异类而被争相争夺

他下意识的想要用手阻挡素灵眉间的彩光，手却被那光所伤害引发遽痛
那是什么？
脑海中一片片画面闪过，他抓不住
那个人一片朦胧，只有一头长到曳地的乌发瞬间变白发...在他面前，一丝丝油尽灯枯...直至完全消亡...
那是....谁？
他痛到倒在了地上....手脚抽搐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嗡、大咧、度大咧、度咧苏哈.....”一道如冰清冷泉的咒声响起，声音带着一股波澜不惊的凝定，像是没有什么事能够动摇的了那种定力
无岸抖搐的身体随着低沉清凉的咒声而渐渐平稳，他缓缓睁开眼，月辉映夜...
月下美人，手结莲印，眉目沉静如水，平平望向他骤变的容色

明月盈空
素衣孤绝
点尘不惊
清辉皎然
仿佛当年月下昙香盛绽的宛然，惊心动魄却又莫名心寒
那人，那月，那日，那景
不知是因为美到极致而令人胆寒，还是凌绝成冰让人心凉
她本就平静，那年纵使被胁迫纵使面对消亡依旧不动声色的澹泊
如今的女子，面色沉静如水，一泓清泉映月般不起波澜
那眸子很亮，黑白分明
那眼睛很静，目下无尘心如止水的静
“好久不见”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唇，吐出这样的话， 整个人却依旧孤清，白衣，沉静，静的仿佛黑夜中的玉雕，不见悲喜
无岸的眼神蓦然变得炙烈，带着义无反顾的狠劲和绝然...狠狠的大笑了起来

比起当年他煞气凛然让她无法存活，如今的他满身天煞孤星般的戾气更甚过往，让她连站立着都觉得仿佛错骨节节的痛，而她依旧面色沉静得看着他大笑出声
她看了一眼那个与她容貌几近相同的女子愕然到眼中隐隐含泪光的样子，在她眉间朱色稍有停顿，身上的疼痛竟然有所缓解
复又重新看向已经恢复正常，但仍旧没有起身，依旧盘腿坐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紧紧盯着她看的人
他的头发张扬的漫散到了地上，泼墨般的双目不错睛地牢牢锁住她，他的眼白极少，眉眼间带着浓厚的煞气，刀割般的气冲她而来。表情懒洋洋地带着玩味，你却无法不怀疑下一秒钟他就会侵入你身边被他拆解入腹。
有的人的气质是会受到外在环境的影响的，所以有的时候看一个人的气质就能猜到他所处的环境，而有的人则可以凭借自身的气息完全的压盖住周围的环境，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如此

连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他暴烈的强势，好似罡气般强硬霸道，让人遍体生寒
而他面前的女子依旧白衣素摆，万尘不惊，连微微的皱眉都没有，他们对视了很久，依稀要将对方的前世今生看穿，有仿佛要将对方眼下的模样，深深的刻印在彼此的心中
他坐着，懒散依旧，莫测如旧，纵使洪浪滔天，依旧可以坐地为王般的闲适
她站着，淡漠依旧，宁静如旧，许是在她眼中，天崩地陷不过如落花自然，无可动摇
而她终究，微微一叹，头低垂，似有所悟，她终究吐出一句话：“果然是你，北冥帝君”
她说，果然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无岸表情骤变，眼神精光一闪，瞬间倾身到她旁边，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近乎呢喃的说了一句：“你说…果然是我？”尾音沉重，她的胳膊剧痛，原来是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她霎时觉得仿佛烈焰滔天般向她涌来，浓烈的让她快要支撑不住，五内俱焚是什么滋味，她如今倒是真的有所体会了，心里虽然自言自语，而她面色平如水，安然依旧，沉静依旧，轻轻将怀中两幅画拿了出来
他看到那两幅画，划过一丝狼狈，像是被人看穿了般的不自在
“画中，是不同的人，但是我想...也许有人误会了”女子声音清亮，语调平平
“我没有误会”他的声音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悦，所以略显低沉
“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

她凝视他良久，脑中浮现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那个人...
“原来是你”她眼神悠悠，怪不得，她遇到了东华，怎么不会遇到眼前这个人呵，她记得，她可是一下子遇到的两个人
缘分兜兜转转，经历劫数，该相逢的，不论善缘孽缘，都会相逢
“你记得我？”他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一个表情
“我是记得你...”她有些困惑“但是为什么你会记得我？”
他早就应该转世无数春秋了，好比东华，再次遇到她后早已尽忘前尘
“我转生不多，每一次，都会在奈河中受沉浸千年之苦，只为了来生...”他淡漠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不会忘记你”
西荒的风变得苍凉而肃杀，她的眼睛倏然睁大，眉头微微一蹙，旋然平静，她没有问为什么，本能的知道如果问了，就会万劫不复
她没有问，但却不曾躲闪的望着他，眼前这个人，只有一面之缘，她无法理解，不想接近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沉静如水的容颜，吸引他的，从来都不是这绝色的容姿，而是那双眼眸，如水中透着熟悉的温暖，温暖的，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
“而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开吗？”
“若我想走，你是拦不住的，不是吗？”她并不畏怯眼前的人
“你不会走的”他轻邪笑，看着西荒烟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吗？”
“是的，我不会走，但并不是因为你”她将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推开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知道该往哪里戳我最痛啊”他带笑，可惜笑意没有传到眼中

素灵看着眼前两个人的纠葛，一个人痴痴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娇柔，却透着一股凄凉，眼前的一对人，一白一黑，绝对的壁垒分明，恍如久远劫的景色重现
她还没有如今这七情不动的冷凝
他还没有眼下这不动声色的狂烈
那时候的她还是带着慈悲的暖意
那时候的他还是有着懵懂的爱意
等到一夕千劫变，红颜成枯骨，而他为此成魔斩尽八荒，被众神合力封印
那一场天地为之惊动劫难，最终淹没在岁月年华中
而她本可以救那个人，那个人因分与自己元神才被人所害，她却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形神俱灭，最终也导致他立地成魔
只因为自己不想死的私心，酿成了这般的祸事，从此之后，她将在永生的悔意中度过
万劫之后，这两个人又重逢了
...难忆过往

“天地皆道：北冥帝君堕落仙道，成了邪魔，他放出凶兽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可是真的？”将他握着自己的手推开，她轻轻后退了一步，才又道
“我若说不是真的，你可会信我？”他嗤笑
“你说，我便信”她眼神清澈分明，那是毫不怀疑的眼神
“你对根本不了解的人这样信任，不太好吧？”反而是他有些挑衅道
“是你不了解我”她没将他的挑衅放在心上，继续问“你放言要将冥界和人间的通道打开，可是真的？”
“你来到这里，能做什么呢？要做什么呢？”他抱着胸上下打量着她失了血色的容颜“以你如今连站立都难的身子吗？现在的你怕是连呼吸都会疼痛了吧”
“佛子当心念苍生，救苦救难，心系悲苦，怎么会在意己身的苦痛”
“即使你以身陨劫？”他的身边突然迸发难掩的暴虐气势，忽又隐匿无踪
“负身负己，不负初心”她平静如水，毫不在意
“好，哈哈，好一个不负初心”他哄然大笑，嘴角勾出最大的弧度，可惜眼中烈焰成冰“你不负初心，我也不负初心，一个慈悲一个私心，我们好像在背道而驰，可惜你我，好像注定了纠缠不清呢”他的眼中是压抑的疯癫，还有难以抑制的滔天的火焰
“你不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就告诉你”他一把扯过素灵推在她面前“因为这个女人，不，因为她的画像，让我想起了很多不舒服的往事，让我非常，非常不高兴，所以我要来这里好好查看清楚，而你知道，所有仙班除非脱离仙籍堕落成魔才能来到这里，所以我来了，凶兽不是我放的，但是是我封的，我走了，自然没有能够压制住它们的力量了，它们跑了出来，所以通道已然有了裂缝，这就是真相”他笑笑的，满不在乎的说
素灵被推到了女子的面前，和她一模一样的容颜，久违的，悸动。额间火烧般的痛，是不是也是在诉说着想要回到面前的人身边呢？

只是面对女子完全陌生的眼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她以为早就魂飞魄散，在世间再也无法找寻一丝一毫存在的人，如今安好的活在她的面前
眉间的遽痛让素灵知道那就是当年的人，元神的吸引力不会错，只是，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把当年这个人几近粉碎散落天下的元神重新会聚
素灵真的没有想到，还会重新见到她，她张了张口，才发现真的不知道她的名讳，在当时，她的名，早已逸失在了时空的长流中
“敢问仙尊名讳？”
“我不修仙，不必忌讳，有人叫我落华”她坦然道，内心根本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落华...”素灵唇念二字，明眸带笑“你不好奇，我们为何长得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