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的，从旁边的一桌挪过来，坐在莫海绫对面空出的一方。一盘白切鸡，一小坛酒，一双竹筷，一个瓷杯，这些都仔仔细细地摆好后，小故才抬头说：“我不怕冷，我可以脱。”
莫海绫嗤笑一声，道：“你这小身板，白切鸡似的，他看不上。”小故个头在同龄的男孩子里绝对算高的了，但是他年纪还小，骨头没有完全长开，人又瘦，尤其和方殁言一比，更让人觉得是个瘦小可怜。
竹筷戳起一大块鸡肉，迅速塞进嘴里，咀嚼，吞咽，一气呵成。小故一脸“我哪里白切鸡了，你见过白切鸡吃白切鸡吗”的样子。舒燕婉噗嗤一笑，方殁言却忍不住皱眉。
年纪轻轻，手上功夫却很不错。不知有什么目的。
“阿绫！”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口蹿进来，直奔莫海绫这桌。他动作很快，与其说像一只矫健的黑豹，不如说是饿极的豺狼。因为他匍一坐定，就伸手去抓白切鸡的鸡腿，势如闪电。
可惜有人比他更快。小故的竹筷插进鸡腿里，出手奇快，收手更快，并且又准又稳。
来人明显是不甘，去抢。小故一个侧身，躲过那双手，开始大块朵颐。

“呜呜呜呜……”黑衣人开始大哭。这披头散发、白天穿着夜行衣的人本来就是疯癫奇特，这扯着喉咙一哭，店里的人安静下来，都看着他。他哭嚎着说：“阿绫，你找的人根本就不爱我！他说勾（度受）引我都是骗我的！果然只能相信大叔！年轻人都是骗子！”
莫海绫面无表情，忽然无力道：“苏月翎你还是乖乖回家吧。”哭嚎的苏月翎立即停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店里又慢慢嬉闹起来，似乎已经习惯这黑衣人的疯闹。
小故咬着鸡腿躲到方殁言和舒燕婉的身后，从两人中间看热闹。
“我不想管你了。”莫海绫说，“不管怎样苏家都需要你去继承，你不可能逃避。你可以不娶妻，不生子，但是你不能不管苏家。懂？”
店里热闹的声音变小了，人们窃窃私语，隐隐听到对莫海绫的赞同和对苏月翎的无奈。
谁也记不清是神宗几年的事了，封城苏家的独子月翎宣布自己是个断袖，而后离家出走。苏家大乱，老夫人被气病倒，苏老爷一面是出走的儿子一面是病倒的母亲，竟然一夜华发。苏家本来已有些衰落，都是苏老爷在强撑着，才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去。
“我不能回去。我忍了七年了，我不能回去。”分不清苏月翎是哭是笑，散乱的头发间一张清秀好看的脸，满是泪痕，声音却在笑，笑里搀着呜咽，癫狂的笑到整个人在发抖。一切情绪都欲盖弥彰。
莫海绫叹息，想要拍拍他的背。颤抖的人却躲开了，然后仓皇地逃之夭夭。
“我去看看他怎么样吧。”小故好心地说着，向门口走去。方殁言轻笑一声，抬手，剑鞘抵在小故背上：“劳烦去之前先把方某和我家小姐的东西放会原处，可好？”
=================第三章完，Tbc========================

方殁言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平静一下。两个人都微微一愕，彼此的关系好像突然就近了。舒燕婉脸颊一红，侧过头去。在场的人顿时哄笑起来。方殁言淡定地转过身，对着小故说：“凌苍步和乱空手，你是谷凌沧什么人？”
小故耸肩，无奈道：“你不都猜出来了吗？谷凌沧是我爹，遗安是我家，这样而已。”
==================Tbc======================

@杀神白衣
@_葡萄就是葡萄

写得好开心！回忆场景梗果然是我的爱>///<至于剧情神马的字数神马的不要太介意啦~滚去背书，明天继续考试> <

果然激动不好……反思……两个虫。一是他的佩剑逍遥。二是谷凌沧是你什么人。Orz罪过罪过…

“那么你，有何企图？”方殁言皱眉，看着小故。这少年让人猜不透，非正非邪，似敌似友。
小故只是笑，声音明朗干净，好似山涧清流。他始终背对着方殁言，不答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周围渐渐沉寂下来。舒燕婉想要开口，却被莫海绫拉住。
剑鞘忽一转，在小故背上重重一划。小故没有躲，硬生生承受下来。方殁言这一划，真气凝于鞘尖，在小故质地良好的白绸锦衣上割开一大道口子，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背。小故没动。方殁言本打算如果他反抗就手刃之，但是小故没有动一丝一毫。这让他愈发捉摸不透这少年，也对这胆识有了几分赞许。
楼梯上，洛汐遥遥地望着两人，长叹，又欣慰似的笑了。方哥儿，收了你这该狠不够狠的婆婆妈妈的性子，就不是越西方殁言了吧。她摇头笑着，眉目间满是暖意。多年不见的挚友没有变，反而经历了霜雪，更加强大了。这认知真让人心情愉悦。洛汐笑着，转身回屋看她最珍爱的书了。
“方……大哥……”舒燕婉声音小小的，慢慢地坚定、大声起来，“我觉得小故不是坏人。”
剑鞘毫不犹豫地放了垂了下来。舒燕婉有些惊喜，莫海绫却像是早已猜到一样，端坐着继续啜饮那杯冷透了的茶。

不是坏人，也绝不是好人。不知敌友，不知缘由。这样的人最危险。因为不知道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不确定下一秒是否就变得是敌非友。而且此敌，是大敌，难以防备的大敌。
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杀掉。
但是方殁言没有杀，甚至是把自己的空门露在小故面前。这太危险，也太天真。莫海绫也摸不清方殁言的想法，她能分析的就只有眼前这有些幼稚的行为。
——我以我命诚与友吗？
忍不住感叹这三十岁的汉子是如何当了将军，又如何保住了这傻得可爱的天真。
“切。”小故默默收起形如鹰喙的手形，坐回去，新抽了双筷子，吃鸡，喝酒。方殁言挨着他坐下，也拿筷子，吃鸡。
舒燕婉微微地笑了出来，依样开始吃那盘所剩无几的白切鸡。奔波了大半天，倒是真的饿了。少了皇家的条条框框，十五岁的少女吃得很开心。小故瞥了她一眼，轻叹一声，把一块还行的鸡肉让了去顺便手底下把私来的玉佩还了回去。方殁言笑着把这些看在眼里，想了想，摸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又叫了一盘白切鸡。

最终，莫海绫否定了方殁言和舒燕婉的乡土打扮，理由是太不协调，缺少美感。她的易容不是仅仅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更多的是需要变化气质。显然村姑这个角色对于舒燕婉来说还是太难驾驭。
“这个小姑娘身上的贵气是盖不掉的。”莫海绫这样解释，“就像将军你藏不尽你的杀戮之气。”
说话的时候，莫海绫的手还在方殁言脸上捏弄着。将军原本清俊的脸一点点变得沧桑，像是秋风横扫过的树林，一种经历了岁月梳洗而成的落魄和练达，就这样矛盾地显现出来。少了几分潇洒，多了几分沉淀在年月里的衰老的美。
也许十几二十年后的方殁言就是这个样子吧。放不下的理想和留不住的时间，磨到最后也许人就变得苍老了吧。
方殁言摸着自己的脸，满心感慨。
等感慨完，发现镜子里多了张面孔。坚毅的眼神在平凡的脸上极其出彩，像是画上去的，不属于这张脸一样。方殁言微愕，就看见莫海绫的拿着两片青蓝色的鳞片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鳞片放在舒燕婉眼中，轻呼一口：“大功告成。”

再看舒燕婉，眼睛里模糊的一团深蓝，像极了言国人的眼睛，而加上鳞片微微泛着的青白的光，逼真得简直就是盲眼人的瞳。
而小故站在门边，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此真真假假，才是谎言最难破除的地方。
“多谢。”方殁言一抱拳，从言到行都是青衫落拓的言国侠客。而舒燕婉拉着他的衣袖，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也是盲眼少女坚强又脆弱的模样。小故一身浅蓝的贴身衣衫，一派简洁利落的初入江湖的少年形象。
莫海绫很满意今天的作品。虽然今天还是没能把苏月翎劝回家，但是起码聊了几句。说放弃，还是没法放弃这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多保重。”她看着三人淡淡地说，“忌盐水，还有祝你们好运。”
三人挥手，自此别过。
酒铺二楼，一盏孤灯摇曳。洛汐目送三人远去。她抬头看了看远方，琅州城还在夜里，纸醉金迷。
===============第四章完=================

原来开坑就要把所有人都@ 一遍啊。。。ORZ
我一直以为是出一个叫一个，真是罪过> <
给全员吧~~~
@苏七泪 @兔耳朵熊3 @不科学的欢乐多 @羽月花寻 @堕天使and天使 @最爱鹿晗heart @沈雀雀 @优しくすくって @雨隐雪狐 @白雪惊鸿 @SaWs7 @寻觅暖色 @杀神白衣 @吧唧吧唧桑 @丿少女灬空想症 @_葡萄就是葡萄 @黑天鹅28 @幻音～冷璃 @嘟嘟涟漪 @丶向来缘浅_ @love0柯0兰0哀 @Aiamon倾听 @俏醉曲—牡丹

码了无关紧要的三百字= =在犹豫是放上来还是不要。。。啊，纯粹的介绍性文字果然很讨厌啊。。。

五
天蒙蒙亮，方殁言一行终于走到了琅州城外。这半夜的雪落落停停，雪花也小，被风抚在脸上，绵绵的，微凉。舒燕婉裹着厚厚的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拉着方殁言的衣角，慢慢地走着。小故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不骑马？这样走了半夜，我都要冻死了。”
“现在是特殊时刻，还是小心点为好。一般的江湖客哪里有马匹这样奢侈的东西。”方殁言这样解释一下，就牵着舒燕婉走近城门。琅州是座古老的城。越尚未建国时，琅州就已是世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以商为本，琅州人多精明，也勤恳。从前大越的商队就是琅商为主的。但正因为重商轻农，琅州粮食贵且精美无二。夜市连街，花楼乐馆不休一夜。这是大越最奢靡的销金窟，是不夜城是温柔乡，是天堂也是地狱。
这些都曾是大越的辉煌，如今都作了他人嫁衣。
一触到舒燕婉的手，方殁言就觉得她的手太凉了。第一次在雪夜里步行这么久，连小故都吃不消，更何况是久居深宫的公主。但是她一直忍着。而方殁言极其欣赏她的忍着。

这不是残忍。舒燕婉微颤的身体和冻僵的小脸，方殁言不是不心疼。只是心疼没有用。小故初涉江湖还不能观察到这些细节，而自己又不能太过亲近公主。两个男人总不好一直和公主这样相处，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方殁言想，也许该给她找个女伴吧。
断断续续思考着，已经走到城门口。琅州很开放，尽管现下是特殊时期，守城的士兵稍稍盘查了下就放三人通行了。
刚进城恰逢守城的士兵换班。方殁言留意到其中一个士兵多看了自己几眼。这人很眼熟，但方殁言一时想不起是谁。
“进了琅州城，那么一定得尝尝琳琅阁的美食，听听天鸣坊的曲儿，看看花舫的美人。
“琳琅阁是琅州首富殷天河的祖产。殷家世代经商，到殷天河一代正是鼎盛。不过殷老爷只有一个独女，名唤莫雨。自幼体弱，常一袭红色石榴裙艳煞一方……
“呶，那边那个就是。”
听着苏君墨喋喋不休的介绍，方殁言烦躁地皱眉。小故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吃着花生看着苏君墨遥指的姑娘，一边赞美：“的确很美，苏兄想纳了她？”
“不不不不！”苏君墨连连摇头，他这模样逗笑了舒燕婉。“盲眼少女”咯咯笑着，平凡的脸上满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