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裳罗衫,丝绦飘飘,似乎刹那间全梨州的女子都约好出现在这里一般,漫天遍地皆是楚楚衣衫。且莺声燕语,绕耳不停。但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焦虑之色,有的还不断向前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闻人衍只震惊了几秒,就看见天儿已经绕过这人群,已经往前面一间铺子里去了。那铺子门帘上垂的满是红花,看样子倒像是刚开了不久。而这人群也是正是从那里开始排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铺子啊?”闻人衍想这胭脂街虽并不归自己管但还是感觉奇怪,“最近不记得大人的册子上没有新近登住的铺子啊。”不禁又抬眼冲那铺子望了过去。却见上面门牌上书“海棠”二字。而在门厅两侧悬着一副对子。
“海能溶日月星辰光,棠不甩春夏秋冬色。”
为首“海棠”二字是劲笔轻描,颜色暗红发金,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
这边厢。
“那个陆……大哥,下面我们去干什么啊?”对面是一个小捕快因为认真而紧绷着的脸。
“哎?”陆祭听着那个“陆大哥”心里是无限的别扭,对面那个捕快年龄不一定比自己小多少,但是在衙内一般却是以资历深的为长,长久而来这竟演变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陆祭只因为比那新捕快早进门几天便要充当大哥角色。无怪对方也那么不情愿。
“恩……那再去广盛街去看下好了。”跟惯了闻人衍,陆祭感觉“那就一直喝茶到天黑吧~”这种话都差点脱口而出。
“哦……”新捕快带着很复杂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撇撇嘴但仍低着头过去了。
陆祭轻轻叹口气,顿时无精打采起来。心里边想着“回到衙门后就能看见老衍了”边要转身跟过去,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他肩膀。
等闻人衍进来了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家胭脂店。
“怪不得只有些姑娘们在外面等。”心里这样想“不过是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而已”。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感觉影响不太好,于是就想退出去。
但是突然又想起那个天儿也进来了。“他也是男人啊,莫非他对这种女儿家的东西还感兴趣?”然后又抬起眼睛往那柜台上扫去。于是就发现了在某个角落,一个与众不同的靛色长衫夹杂在一堆花红柳绿中是那么得不协调,可那正是天儿。
他竟很娴熟的在那精致箩筐之中挑选着钗饰环佩,一双手在那镶金嵌玉,做工精美的小巧环饰中来回穿梭。旁边的姑娘亦忙于挑选,把整个柜台围个水泄不通,几乎都眼花缭乱。
“这是大鸿掠雪……是采自塞北山上雪莲用其汁液酿成……”
“这是红袖添香……”,“这是梨花带雨……”,“这是映日荷花……”
似乎每一种胭脂都有一个惊艳绝伦与众不同的名字,似乎每个锦盒中还都盛着新奇篇章。一位女子从中一路介绍,看来像是这海棠店中管事模样。只是一笼绝色凉白罗纱,挽一头漆黑长发,虽不着粉黛,但皮肤却似月胜雪,配上那恰好恬淡笑容,竟让人错觉不似人间烟火。
她慢慢走到天儿面前,正好看到他埋首于那些女儿之物中,于是笑道。“难道这位公子也是来买这些东西的么?”
天儿面上一红,但立即颔首微笑。可是手上东西却已轻轻放下。眼睛似不舍的又望了两眼,已经掉头往回走去。管事女子没想到他会这般腼腆,自悔刚才说话莽撞,刚要出声阻拦时,却听见后面有人叫。
“月白姐姐!”一个蓝衣小姑娘跑过来,忙附在她耳边,只看见两人神色凝重,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还站在门口闻人衍看见天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正好和自己擦肩而过。想起日前几次碰面,戏谑之心顿起。于是就突然转过身来。
“这位公子……可是为你家那位风流少爷来挑胭脂的?”声音不缓不急,语调不轻不重,但讽刺之意已经夹杂在嗓音之中,随着呼吸吐纳,透过短暂距离,直逼对方心里。天儿微微一愣,抬头看时见竟是闻人衍,瞬间眼角眉梢已挂上怒色。
“哼!”但不知为何,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甩身出去了,甚至连发作的意思都没有。
相反,闻人衍不禁愣了一愣。只在那一刹那,他竟感觉那天儿的面庞也是那么精致。也许前几次只是远观而没有在意,但这一次面对面的一瞬,竟让闻人衍自心里产生了一种似有似无的错觉。
“莫非他……”
这时突然外面有人不断地涌进来。闻人衍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一股强大的人流给推了进来,一直到了柜台下才好不容易站稳。“这些姑娘怎么这么疯狂?”闻人衍伸出手去扶柜台,想借力转过身去,却不小心打翻了某一个瓷盒。只听得“哗啦”一声,闻人衍心里也就跟着“哗啦”一下翻腾。顿时心提上去半截。
“完了……要赔钱了!”
回头看时,却发现那一个小小青花瓷盒只是翻到在案上,幸而里面装的是膏体而非液体,才没有流出来。他忙把它扶正,但是手忙脚乱时手指不小心沾染到了里面的胭脂。一股清香随风散发。
“咦?”看到手上黏的那一小点胭脂膏,闻人衍不禁心里奇怪起来。这种东西竟是似曾相识,以前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官爷果然好眼光啊!”正在奇怪的时候,却听见背后一个浓郁的男声传来,闻人衍忙回过头去。
有人拍他肩膀,陆祭忙回过头去。
有人在背后说话,闻人衍忙回过头去。
陆祭看见站在身后的是一位年轻公子,逆光而站,风度翩翩。
闻人衍看见站在身后的亦是一位年轻公子,嘴角含笑,目光迥然。
“这位官爷……”
可是他们却说着同一样的话,竟丝毫不差。“鄙人姓于,单名一个藤字。敢问阁下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