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希望
哑哑的。
“这电视机真烂!”母亲走上前敲了敲,还是只能看见死板的主持人嘴巴蠕动着。
“这次考试多少分?”母亲所幸不再管电视机,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直勾勾地望向我。
我低头,吃饭。
她将还带有油渍的筷子刷向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生起了印子。我一摸,全是油。
“我问你呢!”
“我没参加考试。”
手臂上一条一条的,像是青黑色的小蛇舞动在上面,发疼着嘶嚎着。
“不疼。这不是你们的错。”我抚摸着它们。心生爱怜。
这不是我的错。
“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杀人犯吧.”语文老师扯了扯我胸前的领带,我看见她的笑声将我推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浪尖,一个漫长到无限的黑夜。
每个老师都会很嫌弃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自从看过新闻联播上的内容就一直对我排斥在外,“不要理他!他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杀人犯。
我不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它究竟带有什么样的色彩。是黑色的,还是灰色的,抑或它是透明的?也许是透明的吧,当他们从双唇中吐出这个词时,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母亲每天低头在大马路上卖盗版碟。那些质量很差的碟在我们家随处可见,放在DVD里屏幕不时抖动着,彩色或是黑白的条文一遍一遍地跳动,我也一遍一遍地揉着眼睛,感到发痛。那种恶俗的情节蔓延至心上,怎么都挥之不去。
或许我只能拥有这些东西。我开始往作文纸上挪用那些盗版碟中烂俗大街的情节。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同学拿走了我的作文本,看到了文章。便在语文考试上照搬。
我翻倒作文那一栏的分数,我0分,他是满分。
我不再写了。
我学会去希望某种事物。
希望什么呢?
我望向母亲已经被晒黑的脸庞。我高二了,距离“杀人犯”产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六个年头。我无法忘记父亲登上监狱的那一刻,但我感觉,他还是我的一片天,至少作为我的一个榜样。
我知道怎么去希望了。
我们家只有两把刀,一把是水果刀,一把是做菜的刀。我端详了这两把刀一会儿,觉得它们真是精美。像两支令人欲罢不能的乐曲,是海顿,抑或是柴科夫斯基?
哦,我两个都喜欢。
我走向母亲,她的发丝早已开始发白,像雪似的,怎么抹都抹不掉。
水果刀尖利而拥有流畅的线条,令我响起以前的妈妈。她是多么美丽啊。
血色开始在母亲身上蔓延,像发丝一样,一点一点,渗透到她心灵里去。
我想起了以前的我。没错,那个还是孩子的我,相当快乐哩。我看到了,他在向我招手。
我看着更浓的血色溅到我的睫毛上,一滴一滴往下掉,像连续的小音符。希望在蔓延。
希望在蔓延。
我希望这场血海可以涌进整个屋子。渲染每一处雪白的墙壁,让这个无色无味的房间多一点最浓稠的色彩。
不不。
亲爱的。
你发誓你不要这样。
这是我的希望,懂么?
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