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仍记得，那年是1863年。

我被卖入江户最有名的花街——吉原。
幸而我只有十一岁，于是便被唤去伺候当年最红的太夫——天上小姐，也就是我这篇文章的主角，天上瑞香。
天上小姐原是一家大户的千金，却因触犯幕府而遭改易抄家从而不得已进入吉原，自是不可与那些半路修来的艺妓相提并论，无论容貌身段，气质修养，或是书画技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没有活过二十二岁。
就连我，也是在天上小姐逝世一年后才听闻这个噩耗的。

天上小姐是有心上人的。
他叫不二周助，这个人并不出名。可听天上小姐的叙述，此人却是一位极度聪慧且英俊的青年。
“那与高杉大人比起来呢？”我替小姐梳头问道。前些日子高杉大人在小姐的房间留宿，我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那是我从生下来看见过的最貌美的男子。
“高杉晋作大人吗？”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掩着嘴微微的笑起来，“他们两个可是不同性质的人呢！”
很久以后，我才了解。不二周助是水，是未开刃的宝剑；而高杉晋作是火，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
不二周助是高杉大人的门客。

天上小姐每天的客人很多，但她总是会抽出一些时间与我讲述那名叫做不二周助的青年。
——周助君……
——周助君……
——周助君……
即使没有见过面，我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他的样子，栗色碎发以及冰蓝色的双眼，容貌俊朗待人温和。
必然是一位翩翩君子。
“小姐，不二君什么时候来接您呢？”我向她询问，自从我被卖入吉原以来还从未见过他。
小姐提笔的手一顿，好一会才笑道：“很快的，那很快就会来接我了……他说过的……”
后面的声音低不可闻，我自然没有听见。但是看见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再好询问。
不二君啊不二君，求求你赶快带小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你也喜欢小姐是吧？

[1863年7月18日，长州藩起用高杉晋作，命其防守下关。19日，高杉晋作组织了奇兵队。]
同日，我大哥终于来到吉原接我回家。
我大哥名叫小泽归一，与不二周助一样同是高杉大人的门客。
“奈一，你要离开了吗？”那一天，天上小姐特地换上了一件桃红色的华衣，我认出那是前几日才做好的新衣。
“小姐，您不跟我离开吗？”我跪在她面前感谢她半年多以来的照顾，“去找您的不二君，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天上小姐只是摇头，然后扶起我：“若我离开了，周助君怎么能找的到我呢？”她爱怜的抱着我，“再说我一介女流，除了吉原又哪里来的安家之处？离开？只不过是死去的更早罢了。”她的声音的含着无限忧愁。
我伏在她的肩上啜泣不已，道：“小姐，哪怕我小泽奈一穷尽一生，此生护你无忧！”
“傻孩子。”她摸着我的头，“快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竟是我见到天上小姐的最后一面。

我跟着大哥在乱世里游离了一年，1864年8月他将我送到一个人家里，匆匆交代了几句以后离去。
那人有着栗色的碎发以及冰蓝色的双眼，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他是谁。
——啪
于是我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巴掌，看着青年错愣的表情突然开始为天上小姐不值。
小姐，这就是您喜欢的不二周助吗？
“这一巴掌，我是替小姐打你的！”我理了理衣襟道，“小姐等了你这么久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去接她？不二周助！”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小姐？”
“是啊，我的小姐——天上！”
我无法形容他那时的表情，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睛里酝酿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啊，我负了她……”他语调凄婉，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不二周助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是小姐都没有对我提起过的，比如：五年之约。
——瑞香，等我五年，五年以后我定来娶你。
不二周助说，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十六岁，壮志未酬。一心只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然后迎娶当时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门。谁知天降横祸，小姐家因触犯幕府而遭改易抄家。
“我也想去看她的。”他捧着一杯茶缓缓道，“瑞香自小身子弱性子烈，我真的怕她会受不了……可是那个时候我确实离不开。于是只是写了一封信让人替我交付与她。”
借口，全是借口！
“那为什么后面你没有去找她？”我质问，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么1863年……1863年的五年之约就已经过了!
“我不能带着她受苦。”他说，“局势越来越紧张，也许呆在吉原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我冷笑：“所谓最好的保护就是让她在一堆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胯下承欢？不二君未免太过大方了吧？”
“那我又能如何？”他反问我，“跟在我身边她根本活不过半个月！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看着心爱的女人在我面前死去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与不二周助的对话草草结束，他因事离去，而我则躺在走廊上看着天。
——呐小姐，不二君的这番解释您还满意么？
——小姐我告诉您啊，其实不二君很爱您呢！
——你们两个快点在一起吧！

离那天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不二周助，听说他到京都去了。

我无法想象天上小姐听闻这个噩耗以后会是怎样的哀伤，但还是背着灵位去了吉原。
“什么？你说天上？”吉原的一位艺妓听我问起小姐瞬间变了脸色，她将身子压近附在我耳边道，“天上去了一年了。”
什么？
“因为某位大人想娶她入门，天上不从，便服毒酒自尽了。”她轻描淡写的对我叙述，“要是我的话肯定跟了那位大人了，天上真的傻啊……”
她最后说了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见。
天上小姐去世了？
……怎么可能呢？明明，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啊！

我将天上小姐和不二君的灵位埋在京都一处郊外。
然后再也没踏入京都半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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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会说我想到了恨春晚【节操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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