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木窗吱呀吱呀微微地摇响。空气中充斥着湿霉的腐味。残月光辉惨淡,拂过剥蚀的窗柩落入谁黑暗中深绿的眼。
深夜不眠。拉比想那或许是种病。
他张了张嘴想唤这里唯一的木床上唯一深睡的黑发少年,半秒不到的时间里脑中闪过无数画面然后便只空留了口型消去了本该轻柔宛转的发音。
下一个半秒的时间里他又开始懊悔。补过是下意识地在这个短促的懊悔后添上一句我爱你。真真切切的吐息,在空气中漾起轻湿的一点涟漪。我爱你。
床上和衣抱剑而眠的少年在梦寐中皱着眉,翻身。
优,我爱你。
拉比知道这句话并不像它看起来那样连贯。前后中间隔着横洋,需要夏冬的候鸟的迁徙。极端而孤独地,反季节。
于是他觉得该给那个病起个名字,叫“神田优”。而他已病入膏肓。或许他可以用他的黑眼圈证明他的爱。几年的深夜不眠。
他最后想如果他记得有几年,会不会显得很小气。
实际上拉比和神田是很多年前相遇的了。
童年对于两人而言许是默定的早早而草草收场。战火纷乱的年代里成熟和懂事是一种残酷的成长。于是对于他们的相处而言,是在某个淡而模糊的记忆里开始,无关那个美丽的安和的词,叫“青梅竹马”。
最初的告白也早得蒙胧了印象。拉比记得是在空寂的走廊里,有一地细碎的深秋的阳光。并肩的沉默前进突然变成了单面拦截的直视,且由单方转为双方的对视。
我喜欢你。
拉比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折光温和。
神田平静地看着他。停滞三秒,绕过拉比继续前进。
平稳地踏着步子,仿佛事不关己。他很小就学会了隐忍和淡漠。然后规律的鞋底与地面的轻微撞击声被另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打住。
又一次面对面。
拉比开口,你在逃避什么。
这一次神田没有直视拉比的眼睛。他垂下眼帘,始防不及地转身往反方向跑掉。
而这一次拉比没有追上去。他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久以后拉比想那件事也许一开始就是个冲动的错误。错误的过于寂静的地点,错误的过于冰冷的时间,还有他错误的过于直接的反问。其实他说得没错,但逃避这个词,关乎神田,是一种真实得过于隐忍的蜷缩的生活姿态。他错就错在不该一把去揭亮对方刻意维藏的真实。无论是谁在那种状况下都会不知所措。
而后神田选择了回避。
很久以后他们还是不变的相处模式,似乎丝毫不被“爱与被爱”的框架所束缚。不过实际情况是拉比变得随时随地或浪漫温柔或俏皮搞怪的告白,和神田变得更沉着冷静无动于衷的应对相抵,于是叫做“不变”。
大概唯一不同的,是告白的话语。从一开始的“我喜欢你”,变成“我爱你”。
呐,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