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根本不关心,这二十多年来,他的命运都不由自己掌握,比起很多人蹉跎了青春,他只是流逝了岁月,已经很幸运了。
从土改开始,张家当年的各位“爷”就被卷入了那股无法抵挡的历史洪流中,张起灵也不例外,特殊的时代造就了他们特殊的身份,有些人为了守着自己遗老的风骨而死,有些人为了不死而失去了坚持,而更多的人,就像张起灵一样,隐忍着,等待着,为自己心中某些小小的希望而继续活下去。
他很清楚,之所以自己还能手脚健全地呆着这里,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下斗,或者说“考古”的能力,既然它需要他这样的人,那么他就会一直这么活下去,等待着一次又一次的任务。
他坐在床边,看着外面发黄的天空,空气中潮湿的感觉意味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这种压抑的感觉,就像是身边的氛围,有什么即将改变。
看上去正在发呆的张起灵,右手肘突然回撞,整个人乘势转过身,身后的床发出一阵吱呀声,一个人影被他逼到了床角,然后竟然顺着墙脚退爬到了墙顶,这种力量和技巧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而对方,竟然还是个女人。
“张起灵。”爬到墙顶的女人轻轻唤了一声,肃杀的表情开始变得柔软,张起灵楞了一下,淡然的表情里也掩饰不住吃惊,下一刻,那个女人从墙顶上跳了下来,飞扑向张起灵,张起灵没有躲闪,张开双手接住了她。
“张海杏,你怎么来了?”站稳之后,张起灵松开了手,但是张海杏还紧紧地抱着他,如果是其他的女人,大概张起灵甚至意识不到怀里抱的是一个人,但是换做张海杏,他突然有种某明奇妙的紧张,少年时代的回忆被这个女人的拥抱慢慢唤醒。
“哥,反正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就把我嫁给他吧,他肯定当不上族长,以后就可以入赘,跟着我们跑船,这样的话,你们也可以天天在一起,这样多好!”似乎很早以前,真的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话,那个时候,自己才十几岁,还不是族长,还在对将来充满希望,还在盼着能跟着张海客的父亲去跑船,去看看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世界。
但是后来呢。。。为什么之后的记忆反而变得越来越模糊?
“起灵,从我们听说大陆土改张家破败之后,就一直在找你,我们找了你几十年!”怀里的人抬起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是某种热切的光:“现在,跟我走,出了青海就会有人接应我们,我们从甘肃绕到四川,然后最后从云南纳兹出去,哥哥他们现在在西藏找你,我们约定的是一个月后在缅甸见。”
“我不走。”张起灵挪开视线:“我要守护的东西还在这里。”
“张家已经消亡。”张海杏搬过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我们的责任已经尽到头了。”
“只要我在。。。”不知道为什么,几十年过去,在张海杏的逼视下,张起灵依然有些不自然。
“你在?你已经不在了,起灵这个名字没人再去服从,你也无法再做到一呼百应。”张海杏踮起脚尖凑得更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时代变化了,有些事情结束了。”
张起灵不做言语,张海杏的话他并不是完全赞同,但是却也无力反驳,当时张家守护秘密的责任与获得利益的权利相交换,现在利益已经没有了,但是责任却被他一个人扛了下来。
张海杏还紧紧抱着自己,这让张起灵越发不自然起来,他曾经娶过妻子,但是直到她去世,他们都没有同过房,他曾经有过母亲,但是从来没有抱过他,他漫长生命中唯一拥抱过他的女性,只有张海杏。
即使没有任何经验,动物的本能,也让他觉察到了这个拥抱不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