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个星期稍早一点，方容国依旧来买烟。郑大贤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和他攀谈起来。
『还是原来的？』郑大贤指着架子问。
『要最右边那个。』方容国皱皱眉头考虑了一下。
『换了？』搭着口香糖一起扫了码，郑大贤结束这天最后一单工作，坐在柜台上捶腿。
『上次的口味太重，抽着难受。』方容国索性靠在柜台旁边的架子上跟他聊天，看得出心情好了不少。
『轻重都是尼古丁，还是少抽点吧。怎么总是这个时间来？』郑大贤解开领结从方容国伸过来的手里拿走一颗口香糖扔进嘴里。
『表演完了回家顺路抽根烟。』方容国从烟盒里弹出来一根烟，郑大贤瞟他一眼，『出去抽。』
『恩。』
『我下班了。』
『恩。』
方容国很冷淡，但大概也听进去了。
这个星期郑大贤和刘永才约好到酒吧喝酒，在巷子口等车的时候自然和依旧蹲着抽烟的方容国聊上了。
郑大贤知道他是地下歌手，有个乐队。年纪轻轻嗓子却低沉得要命。郑大贤抽抽鼻子，二手烟一股土味，又臭又呛，苦着的一张脸反而逗方容国笑了。
郑大贤今年大三，在一流的大学读了个二流的专业，家境一般出来打工，偶尔喝喝酒但总的来说是循规蹈矩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郑大贤蹲得腿都麻了。方容国也差不多抽完了两支。
『嘿，大贤！』
刘永才隔着两个路口冲郑大贤摆手。
『我走了哦。下周再见。』郑大贤莫名地有些期待，他把手缩进外套口袋从巷子口挤出去。
方容国忙着吸最后一口，只冲他摆摆手。

3．
方容国第二天又来了。郑大贤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少抽点吧。』
『打火机不见了。』方容国扬扬手里的烟盒。
『你脸怎么了？』郑大贤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递过一支包装廉价的打火机。今天方容国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紧皱着眉，脸上稍稍有点挂彩。
『没什么。』
郑大贤下班的时候方容国照例在巷子口，不过是站着的。他走近一看，原来是风太大，劣质打火机的火苗一喷出就熄灭了。
『我帮你拢着吧。』郑大贤抽出插在衣兜的手，身子探前双手拢住打火机。
方容国看着变得稳定的火苗，深深看他一眼。
郑大贤长着张小猫脸，只要笑了谁都没办法对他发脾气。一双黑眼睛亮晶晶的，大冬天脸颊冻得有点发红。距离太近，他颤颤的睫毛在方容国眼前一清二楚。
火苗熄灭了，方容国叼着烟也没有要点的意思。
郑大贤很有些窘迫，『你看我干嘛。点啊。』
方容国又打了一次火。刚想把烟凑过去的时候，郑大贤『噗』地一下把火吹熄了。
『风这么大，看来老天也不想让你抽烟啊，赶快回家吧。』郑大贤笑眯眯地开过玩笑就想跑，结果被方容国一把拉过来按在墙上。
后来他想过，觉得自己实在太蠢。那天的方容国状态明显很不对劲，但他就是想刻意撩拨他，多少让气氛稍稍缓和一点。
『干…干嘛…』
方容国掰着他的下巴一下子吻上去。郑大贤起初还在挣扎，但很快也投降闭上眼睛。
两个人嘴唇都冷冷的，方容国还有点熬夜没刮干净的胡渣，扎得郑大贤有点痒。
落雪了，方容国拉着郑大贤的双手放进自己怀里。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也是唯一一个不带烟草味的吻。

4.
隔天方容国带郑大贤到酒吧看自己的表演。
郑大贤在台下点了杯果汁咬着吸管喝着，眼光灼灼地看着他，脸上一半好奇一半着迷。
演出结束后方容国直接把他带到了酒吧最里面的包房。
郑大贤青涩的身体和反应带给方容国巨大的满足和快感。在进入的最初郑大贤曾试着推着拒绝，方容国铁钳般的双手扶住他的腰，用满带烟草味的吻安抚他。结束后两个人各自分开休息，在一张床上各怀心事。
郑大贤曾经问过吸烟的朋友，吸烟到底是什么感觉。
朋友说不懂的人会觉得是种兴奋和刺激，其实并不是。对吸烟者来说尼古丁是镇静和安定。紧张或者焦虑的时候会条件反射想来一根。在满足之后也会。
方容国总是抽烟，到底是那一种情况呢。
郑大贤没问过他本人。
郑大贤和方容国交往之后，身上经常带着股烟味。也不是特别不好闻，但是令人好奇，因为自夸惜命的郑大贤之前从来不沾这些玩意儿。
刘永才揪着他问过，『你抽烟这么凶的？』
『别提了，搭上个烟鬼。』郑大贤不正经地笑笑，想起方容国蹲着抽烟的样子。
『这么下去吸二手烟也够你受的。』
『哎呀我乐意。』
为了掩盖烟味郑大贤买了瓶香水，余味不长，经常和身上的烟味一起散得一干二净。
方容国有一间自己租的小屋，很小很简陋很杂乱不堪。但郑大贤却很喜欢。
方容国表演完毕接郑大贤回家，冬夜街道没什么人，他们经常走着走着就吻到一起。然后推推搡搡地到门口，郑大贤搂着方容国的脖子吻他的下巴，手伸下去撩拨那团热源。方容国被他弄的一激灵，撞开门托起郑大贤就往地上倒。
活像两匹野兽。

5.
有一次方容国搂着郑大贤让他看他抽剩下的一大堆香烟盒子，这方面方容国像攒贴纸的小孩子一样得意洋洋。
『这是最轻的的一种，喉咙和肺都不会有太大感觉，抽完嘴里和鼻子里都还算清爽。』
『这种呢是中型的，对这有刺激』他指指自己的大脑『有点像喝多，不多不少。』
『像这种，你闻闻』他把烟盒摆在郑大贤鼻子底下，『味道很硬吧，抽完之后嗓子会有灼烧感，有时候过量会很想吐，但是很解乏。』
『你最喜欢哪种？』郑大贤把被子往上拉拉，盖住赤裸的上身。
『这个嘛，不同情况会想抽不同的，就像你吃蛋糕总会想尝试不同口味的吧。』
不，郑大贤心里暗想，我只吃芝士蛋糕。
方容国还是每晚等在巷子口，烟雾缭绕地和下了班的郑大贤聊天。
郑大贤有时候也会不满，『喂，很臭啊，而且我吸二手烟伤害更大吧。』
心情好的时候，方容国会笑笑，把烟递到郑大贤嘴边，郑大贤忙着躲开，他就深吸一口然后掰着郑大贤的下巴吻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方容国就直接掐了烟，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回去。
有一次郑大贤出来匆忙，厚羽绒没烘干，穿着薄棉服就出来了，躲在后门不愿意出来。方容国抓过他的脑袋把他整个人往怀里塞，两个人这么拥着回了家。
两个人像说好了一样除了便利店，酒吧还有方容国那个租的破烂小屋就没有别的约会地点。郑大贤执着地不让方容国过多渗透进他的生活，他本能地觉得危险。方容国也只是摸摸他的头，默认或者说享受他的拒绝。
郑大贤也说不清楚他和方容国是什么关系，大概是肉体关系吧。他其实也不在乎。只是每次做之前郑大贤都要求方容国一定要带套，而方容国都照做却也报复性地把他咬的一身青紫。
郑大贤知道方容国除了他其实还有好几个伴，不过都是女的。他在酒吧厕所撞上过。就听着他们在隔壁办事，轰轰烈烈的。郑大贤皱着眉听完了全程，不知道脸上应该是什么表情。
他有点想闯进去责问方容国，但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就被他立刻否决。
关他什么事呢。

7.
郑大贤觉得疲惫，经常需要出去躲躲散散心。一开始是一天两天，后来就是整个星期都住在朋友家。
刘永才曾经劝过他，说这样不是办法，要不换个心态好好处着，要不干脆换个人。
郑大贤觉得第一个选项根本不可能，他也没这个脸去跟方容国讨价还价。第二个，他不愿去想。
那个星期他饭没少吃但硬生生掉了五斤。他觉得自己病了，但不知道病因何在。
郑大贤决定让方容国做主。
他从来没一个人去过方容国的住处，因为那里不是他停留的第一选择。但为了这件事他硬着头皮去敲那扇门。
方容国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看到是郑大贤的那一刹那表情有些惊慌。
郑大贤不出意料地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呻吟的声音。
『大早上你倒是好兴致。』这句话说轻松看不出郑大贤脸上轻松的表情，说讽刺郑大贤又说得十足十的真诚。他笑笑，拢了拢方容国敞开的睡衣领口。
『别再来找我了。』
六个字说出来他发音颤抖了两次。方容国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郑大贤转身就走。
太阳出来了，融化的落雪和着尘土化成泥，郑大贤一不留神滑倒，浑身脏污好不狼狈。他懊恼的同时索性又在泥坑里打了个滚，路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他打电话给刘永才让他来接，收好手机眼泪就滚出来了。
郑大贤给了自己一巴掌。个没出息的，不就是个烟鬼吗。
晚上刘永才和郑大贤揽着喝酒，喝大发了郑大贤把那一身脏衣服劈头盖脸全扔到楼下。后来他想起来衣服兜里有他的学生证，骂了句草随手披了件衣服又下楼去捡。
推开楼门他看见有人蹲在他那坨东西面前，叼着烟，火光一闪一灭。
『你来干嘛。』郑大贤把东西拢好拿塑料袋装了，抬腿就走。
方容国从后面拉住他，把叼着的烟吐掉，『跟我回去。』
郑大贤看着那个烟头在雪地上只燃烧了片刻就熄灭了，留下一圈小洞。他挣脱方容国的手，他说，
『不。』

8．
方容国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跟我回去。
郑大贤攥紧手里的袋子说，知道又怎么样，你给的起么。
方容国邪气地笑笑，你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我可不是。
郑大贤回头把塑料袋扔到方容国脸上，说你给我滚。
方容国把掉到脚边的袋子踢开，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了。
他说怎么了，我们这么耍着不是挺好的吗。
郑大贤忽然觉得很疲惫。他蹲下来抱住膝盖喃喃自语，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他说你知道吗方容国，就差一点点，差一点我就爱上你了。幸好你给我们都留了一条后路。如果你还顾念着之前我陪你的情分，就放我走吧。
方容国走过去蹲下来从后面抱住郑大贤。温暖的胸膛多少让郑大贤有了些暖意。他说我的确不是同性恋，但今天我来这里也不是想找茬的。我站在这里想了一下午，想我们的关系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郑大贤一个转身把方容国推到雪堆里，他说放屁，你都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哪用得着考虑我们的关系。
方容国叼着烟仰在雪里笑，我怎么揍你你这性子都不会改的，早上那是我妈，她清早身体僵硬腰疼。
郑大贤顿时有点囧，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方容国被冻得哆嗦，换成是你你会理一个大清早发神经一星期不回家的孩子么。不过我没想到他是真的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方容国拍拍身边的雪地，你也过来躺着。
郑大贤扭捏了一下枕着方容国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你再考虑考虑。
方容国向上吐了个烟圈，你以为我不想甩了你么。他说我戒过四次烟，一次比一次煎熬一次比一次难过。我没想到戒掉一个人会比戒烟还要难。
方容国说，你不能走，今天我有千万种方式能哄你回去，但我选了最丢脸的一种。郑大贤你要补偿我。
郑大贤说我还想再想想。而且我现在都快要冻死了估计没机会补偿你了。
方容国顺手丢掉烟头把郑大贤从雪里挖出来拍拍。他说把你那塑料袋拿着我们回家。
郑大贤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一直在楼上观战的刘永才叹了口气低头给郑大贤发短信。
【我觉得你还是劝你们家那位戒烟比较好。】
第二天清晨他接到回复，
【不劳费心。郑大贤说还是戒不掉比较好。】
==END==

潜水党当久了就抓到沙发
好喜欢这文的风格

戒不掉比较好xD

24勤奋啊、所以这是完结了吗、看得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