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来了 插者10天小黑屋1天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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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你一定来自温郁的南方，
告诉我那儿的月色，那儿的日光。”
——《预言》
西伯利亚，冬。
她往壁炉里添加了柴火，火光忽地映红了她的脸，她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虽然这样做，也不会给她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带来多少温暖，但至少，不会被这漫无边际的寒夜所吞噬。
她用廉价的裙角擦着脸上的炭灰，此时，她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稚嫩的声音：
“姐姐，我……我今天见到了天使。”
她露出了略显惊讶的神色，但她只是惊讶本应该熟睡的弟弟却出现在这里。她并不会把小孩子的话当真，即使她的弟弟和一般的小孩子不同。
她随口问道：“那天使和你说了什么吗？”
但那个被她称作弟弟的孩子躲在墙背后，深色的双瞳反射着夜的冰凉，他轻声说：
“他问我，要不要去他家里，那里很温暖，然后……”说道这里，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眼神又黯淡下去。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然后我跑开了。”
“为什么？”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被这个似乎是编出来的故事吸引了。
“因为我不想让天使看到我身上的血迹。姐姐你知道吗？那个天使竟然长着东方人的面孔……”
“万尼亚，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她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讲述，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她知道，那一定又是可怜的弟弟的妄想。
被称作“万尼亚”的孩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然而他却顺从地没有再讲下去。他转身，表情却不再沮丧，他的嘴角绽开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她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染得古旧的窗棂一片白，连街灯也覆上厚厚的一层。冷空气开始弥漫，即使壁炉中的柴仍在噼里啪啦地作响，她也感到冷，她不由得向冻得通红的手哈气。
如果神明或者天使真的存在，又怎么会弃我们于不顾？

PART 2
“请停下来，停下你长途的奔波，
进来，这儿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唱起我自己的歌。”
——《预言》
葬礼，是他们这个地区常有的事。由于战争和饥荒，死神总是特别眷顾这里。
他随意地走过抬着灵柩的人群，甚至不抬头看一眼，毕竟那与他无关。但即使有一天那里面是他的亲友，想必他也会这样漠不关心吧，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那里面是他自己，会不会有人为他哭泣？
他笑着，漫不经心地走着，踩过一地残碎的葬花。
任何花在他眼中都毫无价值，除了那比阳光更加耀眼的花——向日葵。真是一个可笑的人，明明身在黑夜，却比任何人都更渴望阳光。
他倚靠在车站候车厅的墙上，举起手中不知在哪里采摘的向日葵，轻嗅着，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
南方某地，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那个温郁的南方，盛开着无数的向日葵，是约定之地。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那个景象，金色，浅黄色，橘色的向日葵，如同一大片阳光般随风翻起了波浪。在那里，他会与谁重逢……
他抛弃了身后阴冷的故园，千里跋涉，去追寻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即使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
他用尽一切手段，已经打听好了一切，一想到即将见到多年以来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他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微笑。
如同预言一样理所当然，一切都那么顺利。
一辆列车呼啸着进了站，那是通往他阴冷故乡的列车。他知道那辆列车是通往前线的。
然而，他忽然不笑了。因为在进站处有一个个子瘦小的东方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紫色的双眸中出现了罕见的惊讶。
他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人群，跌跌撞撞，像疯了似地冲向进站口，一贯冷静的他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
在进站口几个工作人员费了很大的力气拦下了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离他越来越远，即将登上与他背道而驰的列车，他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个子瘦小的东方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地望着他：“你，在叫我吗？”
“当然。”他气喘吁吁地回答道，然而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个地方不可能有第二个叫“王耀”的人了，但他的确不认识眼前这个高大的外国人。虽然王耀想问他究竟是谁，但火车即将开了，他只好说了声“抱歉”就匆匆忙忙地走向火车。
他伸出了手，试图挽留什么，却最终落空。他无法触及铁栅栏的那一头，那本就不该属于他的温柔。

PART 4（上）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预言》
战局已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但即使胜利的曙光将近，人们依然惶恐不安，担心着自己能否活到胜利的那天。为了缓解压力，双方的军队终于决定举办联谊会。
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唱着那些有关家乡和爱情的歌，欢声笑语在空旷寂寥的森林里回荡，驱散了黑夜的寒冷。在此刻，人们或许只是强颜欢笑，想尽量忘却那些沉重的事情，寻找片刻的慰藉。
毕竟在这片染过鲜红的土地上，谁都无法有发自肺腑的笑。
但是他——伊万·布拉金斯基却是个例外。即使没有伏特加助兴，他依然很享受这个联谊会。因为他正坐在离他的心上人只有几寸远的地方。
他从没有离他这么近，近得可以看见王耀轻颤的睫毛，可以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可以看见他被火光映红的琥铂色双瞳。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追寻着王耀的背影，即使伸出了手也抓不住什么。但现在他却可以坐在他的旁边，这就像一场梦一样不可思议。
“你的伤……好些了吗?”
伊万不敢相信王耀竟然会这样问他，毕竟这种关心的问话仅限于朋友之间，而之前王耀对他的态度是戒备的。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王耀，而王耀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一直盯着篝火，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王耀没听见伊万的回答，以为他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就接着说：“对不起阿鲁，我之前以为你是不怀好意的人，所以才那样对你。”
“小耀没必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那天不应该那样鲁莽的。”伊万没想到王耀竟然会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但他的心里却有些高兴，因为他终于能够在王耀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但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他希望的并不只是王耀能够记住他，他所希望的是王耀只注视着他一个人，能为他笑，能为他哭泣，能有深入骨髓的记忆。
如果能让他的神明为他驻足停留，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寒冬的孤独，黑夜的煎熬，战火与鲜血，这一切都可以忍受。他甚至可以微笑着去接受这一切。
在取子弹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想要活着的愿望竟是如此强烈。 因为他找到了他唯一的光，那是他之所以存在的全部价值。所以从现在起，他要更加努力追寻。
“小耀”，伊万轻声呼唤着王耀的名字，然后靠近了他，俯在他的耳畔低声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此般温柔的嗓音，在寒冷的黑夜里似乎格外具有诱惑力。
因为伊万的突然靠近，王耀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点。他的眼神中有些惊讶和犹豫，虽然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伊万不是坏人，但总觉得看不透他的想法，况且这个提议有些太突然。
伊万见王耀有些犹豫，只好用失望的语气说：“如果小耀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但我没有恶意。”
王耀又看见了他这样失落的表情，就如前几次一样，总觉得在很久之前见过，似
曾相识，却又已遗忘，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他有太多的事想问伊万，也许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伊万。
沉醉于歌声和片刻安宁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席。

夜晚的森林静谧得似乎有些令人害怕，只有林风穿梭于浓密的叶片间的声音，如同隐隐约约的低语。几缕稀疏的月光透过密叶的间隙照着林中的小径，除此之外，只有一片黑暗。
王耀并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通向何处，忐忑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充盈着他的心，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逃离的想法。虽然他和伊万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如此信任他，连王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任由伊万牵着他，去往未知的目的地。
如此盲目地信任一个并不深知的人，是否会把自己推向深渊？
然而，最终路的尽头并不是深渊，而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没有了树阴的遮挡，深蓝色的天空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繁星聚集在这无边无际的天幕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无论地面上发生了何种惨烈的变化，天空上的它们也依然如此美丽。
“城市里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伊万拉着王耀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又接着说：“但在我的家乡却很常见。”这是他第一次和王耀说起有关家乡的事，这也是阴冷的家乡在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印象。
王耀看着伊万的侧脸，星光给他笼上了一层冷色调的蓝，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隐约的微笑。
“虽然星空很美，但如果一个人看的话会觉得有些孤寂，所以能把小耀带来实在是太好了。以前大家都觉得我很可怕，没有人会陪着我。”
在伊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又闪过一丝失落。在平时他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因为他早已习惯用微笑和残忍来伪装自己的孤独。但惟独在王耀面前，他做不到。
“难道……你没有朋友吗？”
“没有。”
“那你的家人呢？”
“我只有姐姐和妹妹，但是我们很早以前就分开住了。”
“那……你有恋人吗？”王耀在问这个问题时似乎有些紧张。
“没有。”伊万说完这句话后忽然转头看着王耀，紫色的双瞳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又接着说：“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耀慌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这样啊……阿鲁。”在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他的心中像丢失了什么似的有些空落落的。
“我小时候就见过他了，但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家被视为“不详”的存在，所有人都害怕和我们扯上关系，所有人都对我们避而远之，但他却邀请我到他的家里，真是个笨蛋呢，随随便便就邀请，就不怕引狼入室吗？KURO。”说到这里，伊万忽然牵起了王耀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更加柔和的腔调接着说：
“从那时候起，我多么想再见到他，但是我不能去见他。因为我还不够强大，没有见他的资格。但现在，我想我已经有了这个资格。”
忽然一些画面闪进了王耀的脑海，模糊的记忆之中，似乎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身上还带着伤痕和血迹。那样的孩子，他不可能不去管他。
他似乎还想起来那个孩子有一双冰冷的紫色眼眸，那样冷酷却又孤寂的颜色，还有着不像是一个孩子所有的眼神。虽然他玩世不恭地笑着，就像是对整个世界的嘲讽，但眼神中透出来的却是那样浓郁的孤独。
王耀看着伊万如同深潭般冰冷却又柔情的眼睛，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本不该遗忘的事，最重要的事。

PART 5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文，
半生半死的藤蟒蛇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
——《预言》
“你是……”王耀颤抖着双唇，似乎想要说出一句话，却最终连一个词也没继续说下去。
伊万看着王耀，又露出了他那惯有的笑容，他知道，他的神明，终于想起了那段回忆，那一切因果轮回的开端。
伊万更加靠近王耀，近得可以看见那琥铂色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影像。他又凑近了王耀的耳朵，继续用那低柔的声音说着：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不……”
伊万温热的气息萦绕在王耀的耳旁，让他感到十分慌乱，甚至无法思考。为了避免与伊万在这么近的距离对视，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但王耀并未想到，事情会向着他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他忽然感受到唇上冰凉的触感，如同深海中孤独的鱼想寻找温暖的栖息地般，带着侵略性的温柔。
一开始王耀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最终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冷冷地推开了伊万。
“小耀？”伊万看着低着头的王耀，还误以为他是在害羞，想说些什么来安抚他，但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伊万看见王耀在发抖。如果只是害羞，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所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两情相悦的拥吻，什么都不是。
“对不起，小耀，我……”伊万想解释，但换来的仍是一片沉默。
夜晚的森林静的可怕，听不见虫鸣，没有了风声，连星星的光也显得那么惨白，隐约地一闪一现。
明明是很重要的重逢，却不知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尴尬的局面。明明他是那么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愿望，但却在不经意间伤害了他。一直以来，他都是用强硬的手段去达到目的，但他从未想过，爱情并不是一味的索取。
毕竟，在黑夜中生活久了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遥不可及的阳光。
越美好的梦境越容易破碎，他本就不该奢求太多。
“找到了，他们在这里！”王耀和伊万听见了这声音，惊讶地转头，看见了一大群部队的人正朝这里走来，其中还有一位面带怒色的长官。
“你们知道私自外出是违反纪律的吗？”
然而面对长官的责问，伊万却不以为然，他根本不在乎惩罚，或者说除了王耀之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但这次事件，不可能不连累到王耀。
“长官，责任全在我，是我带王医生出来的。”
“不，是我……”
“不用争了，你们两个都要接受军纪的处罚。特别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少校。”
长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王耀也像是有意避开他似的，走在最前面。而伊万也不再跟着王耀，只是默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就如他们相遇的那天一样，他们分别了。只不过，这次逃走的不是伊万，而是王耀。
后来，他只有到救护站换药时才能见到王耀，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也一言不发。
但即使回到了陌生人的关系，他也并没有觉得沮丧，因为只要能够再见到他，他便已经心满意足。毕竟，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
本来在军营里最多就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他却因为王耀而夜夜失眠，渐渐地消瘦下去。
再后来，他与王耀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几天都见不到面，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最后的战役，即将打响。

PART 6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足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之足音……”
——《预言》
他的伤渐渐地好转了，然而每一天所沾染的血迹却久久不能褪去。但那血迹却是荣誉的证明，用残酷换来的荣誉。
他从小就如此，每天带着不同的血迹回到家，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是别人的。虽然他的姐姐很怕见血，但还是细心地给他包扎。妹妹却并不怕见血，每次包扎都在旁边静默地观望着。
回想起来，那竟是很久之前的景象了。
而王耀，是除了姐姐之外第一个给伊万包扎的人。也是第一个被他吻的人，也是第一个敢于拒绝他的人。
此刻的伊万·布拉金斯基正握着王耀所赠予他的唯一的物品，那个随处可见但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手帕。唯一证明他们的过往的东西。他凝视着它，似乎把它的花纹每一笔每一画都烙印在血液之中，陷入了与世隔绝的沉思。
直到帐篷外的军号声响起。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成为最后一战。
无论胜利与否，他再次见到王耀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他穿上了外套，将那手帕折叠好放入口袋。也许平时他并不会做这样耐心的动作，也并不会把它带到战场上去，因为那是他唯一没有染过血的东西。但这次却不同于以往。
他保持着他那惯有的笑，永远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带着有些让人不敢接近的冰冷气息，一步一步，走出了帐篷，就像是去迎接最后的、最绚烂的黎明般。
（救护站）
王耀每天看着抬着白色担架的人从他的面前走过，他每次都会朝他们看一眼，虽然这样做也并不能确定白布下的人是谁。但他不能跑去询问，因为工作日渐紧张，越是到最后的关头，受伤的人也就越多。
[ 伊万已经好几天没来救护站了。]
王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也不明白自己因何而紧张，但就是这样，不安的心绪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希望伊万是痊愈了才没有来救护站。他从不敢去想坏的结果：也许伊万并没有痊愈，他只是忘记了他，或者说不再想见到他。
甚至更坏的结果，那就是有一天，他看见白布下的人是伊万，所以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很久都没有来救护站。
他努力让自己忙碌于工作，这样就可以忘却这些想法。直到那天……
那天，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仍然专心地处理着士兵的伤口，甚至都快要忘记了有关伊万的事情。说到底，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吻罢了。
“你就是王耀医生吧？”但那个正在被他包扎的士兵突然开口说话了。
“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阿鲁？”王耀停下了包扎，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士兵并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拿出了那个手帕，虽然它已被血迹弄得面目全非，但王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在看到它的一瞬间，王耀感觉自己几乎站不稳。
“这是伊万·布拉金斯基少校让我转交给你的。”士兵缓缓地开口，但这一字一句无不像扎在王耀心里似的。
“那他人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知道他把这个给我的时候似乎受了伤，但后来一颗炮弹在离我们不远处爆炸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等等，王医生，你要去哪里？”
士兵惊讶地看着王耀跑出了帐篷。

PART 6(中)
王耀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跑着，直至精疲力尽也从未停止脚步。
他听不见身后长官的呵斥，也看不见前方“禁止通行”的告示牌，他不顾一切地拦下从前线回来的人，向他们打听有关伊万的事，但并没有人理会他。
人们从他的身边急切地跑过。在问不到结果的情况下，他只能继续跌跌撞撞地跑着，尽管飞扬着的尘土让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前方是通电的铁丝网，如同荆棘一般交错纵横，像一个可怖的怪物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明明知道那边是战场，但他却永远也无法到达那边。那并不宽的网是他与伊万的界限，也是生与死的界限。
铁丝反射着明亮的阳光，在他看来却是那么刺眼。尽管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在他的耳边轰鸣着，他也像听不见似的怔在原地 ，因为他早已陷入了无声的黑夜之中。
他甚至都没权利知道伊万的生死，更谈不上其它诸如“救赎”之类的权利了。
所谓“绝望”与“懊悔”的心情，他现在很清楚地体验到了，并且正在一点点地被这种情感所侵蚀。
他终于累了，不再前行。
这几天熬夜工作的疲倦向他袭来，他像体力不支似地半跪在地上，却努力保持清醒。他想伸手去抓住什么，但得到的却只是手边的一抔黄土。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拯救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给予所有人关爱，却并没有单独地记住谁。然而，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也从未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无能为力，可以救任何人却无法去救自己重要的人，也无法拯救自己那已然沉沦的心。
“伊万……”王耀想喊出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于是他只能徒劳地看着铁丝网的那一端，但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条手帕。
如果伊万的目的是想在王耀的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那么他已经做到了。倘若他战死于此地，那么王耀无疑会带着那条手帕懊悔一辈子。
但这样的他，真的会这么简单地死去？
王耀怎么也不会相信。
他忽然感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于是满怀希望地回头，却失落地发现那只是他的同事。他努力地想将自己的悲伤掩藏起来，却无法办到。最终，他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的同事，根本听不进去一句话。
“回去吧，王医生。”同事关切地看着他。
“……”得到的却只是一片沉默。
“很多伤员还在等着你，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同事的语气变得焦急。
“……”
同事见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叹气，继续说：
“还有布拉金斯基少校也在等着你。”
“你……你说什么！？”王耀原本失去神采的眼神中又突然有了光泽，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站起来冲向自己的同事，不敢置信地抓着他的衣服。
同事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王耀却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那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受了严重的伤，还在昏迷中，不过命算是保住了。就在你离开后几分钟，他就被送到了救护站。如果不是你跑来这里，早就可以见到他了。”同事无奈地耸肩。
王耀道了谢之后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但当他到达这里时，伊万却已被转移到了其它的救护站。
他最终没能见到伊万，但只要他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以前一直是伊万在追逐着他的脚步，现在，换成了他来追寻伊万。如同预言一样，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追逐。
然而，与预言中被关押者不同，伊万终于用“蛊惑的歌声”留下了他“年轻的神”，只是王耀能否为他永远驻足停留，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PART6 (下)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 注1）
战争结束的消息从前线迅速蔓延，以不可抵挡之势传遍了全国。人们欢呼雀跃着走上街头，男女老少都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相互拥抱，拥抱并痛哭。挥舞着的旗帜似彩色的急流涌向人们，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此起彼伏的奏乐声。
无论是哪一方的胜利，对于人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需要的仅是这漫长黑夜之后的片刻宁静，重归于没有硝烟，没有生离死别的日常。
回到和平的人们怎么也不会相信，竟然有人不希望这梦魇这么快结束。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嗜血的本性，而是因为他还未见着想要见到的人，值得以生命作为代价去追寻的人。
（军营中）
他早已醒来，却又宁愿相信自己还置身在梦境。但这里并不是梦境，没有战场上的血腥与硝烟，也没有王耀给他包扎时的温柔，更没有王耀拒绝他时的无情，有的只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平静。在这狭窄的帐篷之中，昏暗得透不进一丝阳光。
他起身，但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忽然又想起那一次，王耀给他取子弹时那样的痛楚，也许比这疼上千万倍，但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痛苦。因为他一直专注地看着王耀，那认真工作的神态在他的脑海中竟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想到这件事时，嘴角又勾起了一个惯有的微笑，但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那个笑容竟是那样苦涩。没有了平时那样神秘莫测又让人不敢接近的冷漠气息，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样无助。
但这个失落的瞬间毕竟是短暂的，他并不会因此而放弃，“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才是他惯有的风格。但对于王耀，他却无法使出任何强硬的手段。
他第一次输了，输得很彻底，尽管他还没放弃。
在他穿上厚重的大衣之后，望了一眼那血迹早已干涸的枪和那套被医务人员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什么也没带走就走出了帐篷。
外面的阳光早已隐遁了踪迹，展露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灰霾色调的天空，与他家乡的天空竟是那样相似，但这里没有孤寂的白桦树，也没有悠扬的手风琴，有的只是准备在战后返乡的士兵。
一想到即将回到梦寐以求的故乡，每个士兵都忘却了身上的伤痛，用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激动的心情。
但那些，对于伊万来说都不重要。胜利也好，失败也好，还是回到家乡，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王耀。
他询问这里的每一个士兵，但他们在看到伊万时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什么也问不出。但他这次并没有对那些答不出话的士兵做什么，因为，当务之急是找到王耀。
他推开那些士兵，冲向救护站，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废弃的医药箱。他站在这里，表情却已凝固。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也没人敢贸然上去搭话。
与那次在火车站一样，伊万和王耀再次错过，只是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找到王耀。
突然他听见了那个声音，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声音，即使混在嘈杂的人声中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来的声音，他猛然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在远处询问士兵的那个瘦小的身影。
“伊万已经走了吗……如果你知道他去了哪里，请一定要告诉我。”
由于隔得太远，伊万并没有听清楚王耀说了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焦急。他知道，他们也许有同样强烈的愿望。在黑夜，在白天，都同样灼烧着心的痛苦的愿望：见一面，哪怕只见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也许是由于某种感应，原本要走的王耀竟然在这个时候回过头，由于惊讶，王耀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即使距离有些远，他也清晰地辨别出那个身影，几乎要与这天空混为一体的灰白色身影。
在王耀眼中映着的这个身影，竟与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的身影是那么相同，如此落寞，如此孤寂，拒绝任何人的爱，却又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不可思议地，脚步竟然自己跑了起来，眼前的景色在快速倒退，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之倾塌的速度。然而在即将靠近对方的时候双方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没有一句言语，却如此默契。
原本双方都有很多话要说的，但在此刻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还有那仿佛连呼吸都能暂停的沉默。
伊万竟失去了一切言语，只是静默地凝视着王耀，他看见了那闪烁着无比耀眼光芒眼睛，还有那微红的脸庞，那是他日日夜夜都在幻想中勾勒的轮廓。他多么想一直这样凝视着他，仿佛是在世界终焉只有他们两人的凝望。
但是，这片美丽的沉默却悄然被打破。而打破这沉默的，不是别人，正是伊万日思夜想的神明。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回国了，你也是。”王耀无比认真地说着，连口癖都忘了加。但那并不是他忘了，而是他为了努力使自己平静，因为唯有平静可以化解悲伤。他并不善于言辞，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沉重。
伊万很清楚地听见了王耀所说的话，但他却宁愿相信自己没听清楚。他不相信王耀回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和他说这样一句道别的话。如此残忍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王耀，但果然如同预料的那样，被他躲开了。伸出的手就这样僵滞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垂下。
伊万虽然想问王耀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的理由，但当他看到王耀的眼神时，又把话咽了回去。那眼神，和那天在帐篷中、在星空下的眼神一样，他明白那是拒绝的眼神。
又沉默了许久，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可以去找你吗？”
“那是你的自由。”王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这样一句话来敷衍，他低下头不去看伊万的眼睛，因为他怕自己一但看到那紫色瞳孔中盛满的落寞又会改变主意。他不知道为什么伊万总能左右他的心绪。但是他也清楚地明白，他还有家人，因此他不可能仅为伊万而驻足停留，也不可能答应他任何事。
任何人都无法逃离“别离”这个词，那么既然最终都是要分开的，如果谁真正去爱谁的话，带来的只有更大的痛苦。还不如趁着什么都没开始的时候，就道别吧。
王耀向伊万说了“再见”就转身离去，但伊万并没有和他道别，也并没有挽留他，只是就这样一言不发，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又如同那天一样，并没有道别，但就此别过。
王耀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失望，还是悲伤，还是什么都不是。他明明知道没有他们之间没有结局，但却还是在内心有一丝残存的希望，希望听到一句挽留，哪怕只有一句也好。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听到，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权利去要求伊万，因为，推开对方，拒绝对方，只会逃避内心想法的人是他自己。
虽然王耀的脚步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但伊万却还站在原地，久久地凝望。直到灰白色的天空已转为昏黄，直到黑夜渐渐地将他吞没，他也没有收回那目光。四周早已无人，如同走到了世界尽头般的安静，空旷、寂寥、可怖又可悲的安静。
因为知道即使挽留了，王耀也还是会走。所以，伊万才会一言不发，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他也不会说再见，因为他还没有放弃。即使他的神明不为他停留，他也不会停下追寻的脚步。那么，总有一天，他们必将重逢。
THE END （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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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

番外·红与白
雪并非白色，但记忆中的某场雪却逐渐在脑海中弥散开，融成一片暖色调的红。
PART 1
西伯利亚的天空永远透着朦胧的灰白色调，在这之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影影绰绰，让人难以看清真实。而今日却有所不同，三圣节的热闹氛围驱散了这阴冷的灰调子。人们用白桦树枝装点房前屋后，身着盛装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地去往森林，笑声和铃铛声在空气中化成了美妙的乐曲。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享受节日，譬如王耀，作为一个异乡人，他并不了解这里的习俗，因此显得格格不入。姑娘们的盛情邀请总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只好有礼貌地微笑着拒绝。姑娘们便不再理睬他，而是随着欢庆的人群如彩色的急流般涌入森林，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偌大的街道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只好裹紧了围巾。然而他在触碰到围巾的一瞬，忽然想起了什么，因此他抬起头，向克林姆林宫的方向望去。他就这般长久地凝望着，呆滞在原地，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一点。然而除了那高高的红色塔尖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王耀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浓烈的失落感。他很清楚那里有什么，但他并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因为他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拜访的必要，短暂的停留后又会和上司一起到其他的地方。
然而他的内心又有种不甘和希望，也许他在期待着，希冀着，渴望着有什么会发生，能够改变这一切。
忽然，那么猝不及防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克林姆林宫的塔尖，他只感受到有一种毛皮材质的东西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也许是一双手套。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自己的耳垂和脖颈间。
尽管王耀的内心有些慌乱，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伸出手握住了那蒙住自己眼睛的手，轻声道：“伊万，我知道是你。”
伊万轻笑着松开了手。王耀转过身，正对上伊万那紫色的眼睛，那样的颜色如同一汪深潭，永远令人看不透，却又引人沉沦。也许正是因为深陷于此，王耀无法移开视线，无法逃离，甚至无法说出任何一个词，只能停滞在原地，如同没有出路的猎物般手足无措。
冬日里本就不多的几缕阳光将伊万白金色的发点染了些许微黄，模糊了他的轮廓，也将那难以捉摸的紫色晕染得更加引人沉迷。然而，那样的色调就与西伯利亚的天空一样隐约而缺乏真实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得连残存的隐约感都无影无踪。
而伊万此刻也带着玩味的笑盯着王耀，就像是收藏家打量一件精致藏品那样。那样的目光并不只是欣赏，而是宣告着所有权的霸道目光。
这种目光令王耀感到很不自在，他低下头不再与伊万对视，试图避开那视线。尽管三月还不太温暖的风轻抚过他的脸颊，却无法抹去这萦绕在他周围的灼热感。冷空气在沉默之中并没有变得凝重，反而以不可预料的速度开始升温。
正在王耀试图寻找一言半语来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时，他忽然惊异地抬起了头，因为他感受到那毛皮材质的手套触到了他的脸，然后挑起了他耳旁垂着的柔顺乌丝。突如其来的温暖触感更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一股热量从脸颊蔓延至全身。
他抬头看着这始作俑者，眼神中交织着生气和慌乱，然而对方却眯起那双紫色眼眸，笑得一脸无辜：
“小耀，你看你的头发上满是雪。”这种温柔的语气那么不真实，似乎不像是伊万说出来的。
王耀终于听到了伊万那久违的嗓音，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弥漫，他的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伊万，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那双琥铂色的眼眸徒劳地瞪着伊万。
三月，又哪里来的雪？
他明明知道。
正当王耀这么想的时候，事情却向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伊万并没有松开他的发丝，而是俯下身，将那如丝绸般的发丝揽到了自己的唇边，然后轻轻地吻着它们，就像是雪花飘落于发梢时那样轻柔。
由于惊讶和慌乱，王耀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伊万白金色的发反射着温郁的阳光，明亮得能灼伤眼。
伊万睁开眼睛，带着好奇和玩味的目光想看看王耀是什么反应，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耀竟推开了他，极不自然地说：“请不要这样，伊万先生。”
他的眼神竟是那样疏离，带着那礼貌而戒备的语气。
对于王耀来说，多余的温柔只会给他一种他们还是“恋人”的错觉。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带来。
并没有下雪，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PART 3
伊万走到王耀跟前，蹲下身用自己的围巾擦着他发丝上的水珠，这个动作又令王耀想起了之前伊万吻他发丝的事情。他的脸颊因此又变得通红，然后他再一次地推开伊万，自己擦水。
“小耀。”伊万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带着惯有的笑，而是变成了一种凝重的表情。
王耀很少看见伊万这样的表情，他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于是他停止了擦水的动作，安静地等待着伊万要说的话。
空气再次凝滞不动，然而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氛围，仿佛要从这寂静之中诞生什么重大事件一样，连风都屏住了呼吸，白桦树叶也不再发出沙沙的响声。
伊万凝视着王耀那双琥铂色的眼睛，这在他看来比任何宝石都更光彩夺目的双眸。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地张开双唇。
可是在伊万还未说出一个字的时候，王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白桦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王耀慌忙站起来，拿出了手机，他看到来电显示是上司打来的，他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可是即使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刻接，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是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王耀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他轻叹一口气，他知道，他必须走了。他回头望望伊万，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伊万说这件事。
在王耀打电话的时候，伊万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即使他不会太多的中文，他也能大概猜到电话的内容。他不希望任何离别的话由王耀说出，但他同时也知道，王耀总会离开他，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由于时间不早，人们渐渐离开了白桦林，但三圣日热闹的活动还没有结束，也许人们还会到红场上庆祝，但对于伊万和王耀来说，三圣日已经结束了。白桦林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因此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伊万，我……”王耀踌躇着，想让这些离别的话显得不那么沉重，但他思索了半天，脑海中却仍是一片空白。他低下头，不去看伊万的眼睛，他知道如果看见伊万眼中的失望，他也许会改变想法。
“小耀……”伊万再一次呼唤他的名字，走近了王耀。伊万每靠近王耀一步，他就更紧张一分，无法说出一言半语。
明明不是恋人，为什么会连“再见”都说不出？
忽然，王耀感到了一阵窒息般的温暖，他意识到伊万抱住了他，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像前两次那样推开他。他紧紧地扯住伊万的围巾，虽然这样做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紧张。
“如果你无法开口的话，那我就替你说吧。”伊万俯在王耀的耳边轻声说，这比平时略低的音调在静谧的此刻显得那么有诱惑力，就像引诱猎物上钩的饵食，让王耀无法拒绝。
王耀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紧张还是悲哀。他想，这样也好，就让伊万来说离别的话吧，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即使他知道离别的结局无法改变，但他仍在内心抱有一丝残存的希望，伊万究竟会不会说一句挽留的话？但如果伊万说的是像那个时候一样无情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不要再离开我了，小耀。”柔和的斜阳照进伊万深色的瞳中，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然而与这温柔的表情毫不相称的是他那霸道得不容许人反驳的语气。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王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犹豫，他知道他无法给伊万任何回答，只有不知所措地怔在原地，脑海中却翻涌着他们的过往。如果他能够早点听到这句话，也许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可现在，一切还来得及弥补吗？
他闭上眼，不看伊万的眼睛，也努力不去思索这些问题。最终他下定了决心，试图推开伊万，但由于抱得太紧而失败了。
“睁开眼，小耀，我要你看着我。”伊万俯在王耀的耳畔，低声呢喃着。
“放开我，阿鲁。”他睁开那双交织着生气与紧张的眸子，瞪着伊万，然而在触及他目光的一瞬间却慌忙移开了视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伊万时总是毫无办法。
“即使小耀推开我一万次，我也不会放手的。”
“你……”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淹没在出人意料的触感中，如同西伯利亚的雪飘落于唇瓣上般轻柔，却比雪温暖。
他终于没有像过去那样推开伊万，伊万也不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他。
即使以前有太多的误会和伤害，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们也必定会在某一天重逢。即使鲜红的信仰已不在，纯白的记忆也必定会留下它曾经存在于此的印记。
即使过去有太多灰暗，未来不可预测，但至少“现在”是真实的。他们在白桦林的尽头，在这条红砖铺成的古老小路上，在夕阳的余晖中，真真切切地拥抱着，这并不是一个美丽而虚幻的梦境。
路上的积雪渐渐融化，与那条红色的道路融为一体，融化的水反射着夕阳，染上了红色的光泽。远处的教堂传来悠远的钟声，天空偶尔掠过一道飞鸟的影子，红场上的人们不再吵闹，静静地听着街边艺人演奏的手风琴。空气中飘扬的音符，一直传到白桦林深处，让那空旷寂寥的森林不再显得那么冷。
他闭上了眼，静默地感受着这寒冬中唯一的温暖。
于此沉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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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但是再看一遍，真的很美！当初我看的时候还没完结也没番外呢…啊啊一本满足。

啊好棒w！窝也得赶快搬那篇普英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