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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质丕】南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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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蚊帝。


1楼2013-04-06 21:04回复
    第一章
    刚进入十月,邺城便显出初冬的样子了。日头已近中午,却仍有些冷,草木零落了大半,路旁干瘦的树木凋得只剩几片枯黄的叶子,恹恹地吊在枝头。
    曹子桓抬头望望天,又回头望望已经远远被抛在后头的邺城,终于放下心来,走到此处应该不会有人会认得自己了。
    这日天还未亮,他便整装出发,避过曹家宅子里的护卫和仆从,偷偷出城来,现下离城应该也足有二十里了。本想骑马更快些,但毕竟惹人注意,而且曹家的马不是普通的马,通灵的坐骑往往听命于通灵的人,于他有暴露行踪之虞。
    曹家是现世最大的鬼师家族,以缉鬼为生,父亲便是其中法力最强大的。对他来说,马匹都是随手召唤而来,而自己,身为曹家的长子,却没有继承一丝一毫的天赋,实在憾恨。不过,没有灵力虽则行动不便,但也有好处,父亲和弟弟无法感应到他,若是隐藏在寻常人群中,就好似一滴水倾入江河,瞬间就能消失不见。
    生在人才济济的曹家,曹子桓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撇开体质上的差异不说,他感觉到亲人们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即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好似两个世界的人。自己近来越发频繁地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还有奇怪的人,他曾问过父亲一次,却被厉声训斥了回来,其他人不是不明所以,便是讳莫如深。他本不想没事找事给大家添麻烦,但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那个神秘的梦让他烦躁不堪,不找出真相心头就安定不下来。
    一路神游着,不觉一阵风迎面吹来,吹凉了背上的汗,曹子桓擦了擦额角,瞥见不远处的路边竖着一间颇为简陋的茶肆,被高高挂着的那幅青旗吸引了目光,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甘蔗鲜饮。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进去了。
    “哟,这位公子,来一碗新鲜的甘蔗汁咧!”茶倌笑容满面地凑上来。
    曹子桓一怔,心道,不会吧我已经穿的够朴素了,平日里喜爱的锦缎一件都没带,只扮作普通书生模样而已,怎么还会被人叫做公子?真失败……
    那茶倌显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只道客人犹豫着不知点什么,于是主动捧上一碗甘蔗水来,快活地招呼他坐下,又道:“天儿凉,给您温好了慢用咧!”
    曹子桓接过碗,在靠边的桌子旁坐下,仔细看那甘蔗汁,碗底还留着些没滤干净的蔗渣,水面倒是飘着沁人的甜香,他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这跟自己种的也差不多嘛。他放下碗,扫视了一眼整个铺子,这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去都是些普通的路人,只有一个似乎有点怪异……
    那怪异的人作道士打扮,看去三十岁左右,正拍着掌柜的肩膀,全没正形地说笑着。曹子桓听不太清楚,隐约好像是“老板娘今年有喜兆呀……可不是我为您求的吗……”但他却看得清楚,那人的手悄悄伸进了掌柜的腰间的兜袋里。
    原来是个贼。曹子桓暗暗冷笑,心想真是什么人都有啊,若放在平时,也许就当众揭穿了他,但今日实在不宜暴露身份。他看见掌柜背后的墙上正整齐的码着一排未削的甘蔗,心中有了计较。他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同时另一只手中暗暗扣住一枚铜钱,两指轻轻一弹。
    那道士的手也没闲着,本来差点便要勾住钱袋了,却没料到后面的甘蔗排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自己被兜头砸了个正着。那甘蔗像是跟他有仇似的,正正扑向他的脑袋,倒是不怎么痛,只是完全在意料之外,手一抖,那可爱的钱袋就缩回兜里去了。
    曹子桓看到那道士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懊恼神情,不觉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却见两道锐利的目光追随笑声直奔他而来。他忙低下头喝甘蔗水,又想,我没做亏心事啊干嘛要低头?于是抬起头,直视那可恶的小偷,对方居然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甚至连狼狈的样子也没有了,反
    这……想打架?曹子桓绷紧了身子坐直。
    却听那人无比厚颜地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请我喝一碗吗?”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茶肆里的人只扫了他们一眼,并没多注意,曹子桓暗暗松了口气,正想着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人,却被他下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I


    3楼2013-04-06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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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空设定带感=ww= lz别坑333333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3-04-09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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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9楼2013-04-14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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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等吴季重反应过来时,正被人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压在床上,曹子桓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紧扣手腕,膝盖顶在他的腰眼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除了稍微有点衣衫不整。白色的里衣好像揉皱了,散开的黑发落在吴季重脸上,凉丝丝地又有些痒痒的,将月光隔在两人之外,只剩下一瞬间的相视无语。
          吴季重先反应过来:公子啊!该自重的是你啊!
          当然他并没这么说,只稍微动了动,扯开一个笑容道:“是我没看清楚,走错了房间,公子恕罪恕罪!”
          曹子桓目光闪动,慢慢松开手,他没有叫人走,也没有费心去整理仪容,而只是默默地坐起来,望着窗外的月亮。
          那月光温柔得能化成水似的,照在曹子桓身上。吴季重这时才发现那人脸上好像挂着隐约的泪痕,眼睛红红的,神色与白天时大不相同。
          “这……怎么了?”他也坐了起来,轻声问道。
          “我又梦见大哥了。”
          大哥?哪个?吴季重纳闷起来,曹家的公子里不就是你最大吗。
          他刚想开口,曹子桓忽然提高声音道:“季重!”
          吴季重用眼神询问何事,那人直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最终道:“你……什么时候走?”
          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吴季重平素自恃口才,此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然后他下床来,离开曹子桓三步的距离站定,端正地行了个礼,道:“这一路多蒙照顾,无以为报,只求勿为公子之累,吴季重就此别过。”
          他面上很平静,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又或许是意料之中的了然,说完便静静地退出房间。
          曹子桓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千真万确的,他原本是想说的是“你先别走”,但一出口竟然变成了那样一句话。也罢,这世上每个人都总有一天要走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不同。
          “今日乐,乐未央。今日乐,不可忘。”
          他喃喃自语着,钻回了被子里,刚要躺下却被一块什么硬物给硌了一下。
          哦,是那玉玦,也许因为刚才一番动作,掉了出来,幸好没有失落。
          第二日早晨,曹子桓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经过隔壁房门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去告别,又为什么要告别呢?水中的两朵浮萍相遇便相遇了,浪花一卷也就分开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停留。
          倒是楼下趴在柜台上的快睡着的小伙计一见到他腾地跳了起来,道:“公子,有你的信!”
          他递过来一张勉强算是信的小条子,曹子桓展开纸卷来,上面只有几个字:
          若事有不顺,沿行水路为上,大利东北 ,可免灾厄。季重拜别。
          曹子桓一怔,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然而一转念间,又觉得吴季重虽然人不大正经,但总不至于害自己的。
          他收好纸条,接过伙计牵来的马,不自觉又回头望了望客栈二楼的窗户,那个人若是留了话,说不定比自己更早走了呢。他不再回头,一拉缰绳,便催马上路了。
          此行的第一站是去拜访父亲的老战友,贾文和。
          他原是道上中极有名的一位,据说是已经修成“宿命通”的居士,能知晓天下兴亡,万事始末,但来历颇神秘,曾经多次辗转,后来才加入父亲的战线。曹子桓由于对自己前十年的人生全无记忆,贾文和其人只是听闻而未曾亲见,尤其近年来那人似乎决心金盆洗手,如今隐居在淇水之畔,不问世事。
          父亲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也许他会知道吧。
          策马至沿淇水岸边,曹子桓放慢了速度。举目四望,初冬的江水渐渐缓下来,几只伶仃的水鸟时不时踩过水面,不知何去何从。对岸是稀稀落落的农田,因刚收割过而显出些羞涩的枯黄,托着远方湛蓝色的天空,原野上一片宁静的萧瑟,看久了倒也别有一番可爱。
          贾文和便是隐居在这样一个所在,与热闹繁华的邺城大不相同。
          曹子桓下马走到江边的渡口,那其实只是一个极简易的停船处,两只小舟卧在水面上,随着波浪悠悠地荡着,既没有任何指示,也没有船夫。以船的大小来看,马是肯定上不去了,曹子桓只好把缰绳系好,摸摸马头安抚了一下,然后自己跳上了小船。
          刚上了船,却发现没有桨,曹子桓正觉疑惑,那小船却自己动了起来,好像一只通灵的老龟,驮着他往对面凫水而去。曹子桓心中惊奇,想这贾文和真是有意思,父亲家里就没有这样好玩的东西。
          不过半刻已摆渡到南岸,渡口处有一条土路延伸向前,曹子桓一眼望去,是个不甚起眼的小木屋,想来那就是贾文和的住处。
          还没走到木屋门口,一个陌生的声音便悠然飘了出来:
          “未知曹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话说的很恭敬,语气却是一派从容。
          曹子桓忙高声回应道:“在下曹子桓,久慕贾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10楼2013-04-17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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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贾诩同学为什么会隐居在淇水之畔呢?嗯……因为作者需要他在那里。我个人觉得呢,贾诩挺有“大隐隐于朝”的感觉(虽说他也很唯恐天下不乱),所以这里就干脆让他隐了……
            注2:“宿命通”是佛家修行到一定境界可能达到的神通之一,比较适合贾诩,所以就给他了……
            注3:淇水汤汤什么的……就当是吴季重的小情诗吧……(四言诗无能的抱头擦泪)
            注4:LZ其实觉得,本文中的曹子桓是过分忧伤了些……因为并没有历史中那种命运加诸其身,所以显得似乎忧伤的无来由,只不过是LZ觉得他有某种敏感体质……但是LZ并不打算把历史里的悲剧再在衍生里轮一次,LZ虽喜欢看虐文,但自己写不来……本文里丕植不会争个你死我活,曹操也不是SM老爸,夏侯尚也不会悲剧的,请放心食用……


            12楼2013-04-17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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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很季重XD lz高产辛苦了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3-04-17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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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小狼闻声欢快地跑出来,一只跟大狼很像,也是通体灰毛,另一只则是白毛。小灰狼和小白狼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撕咬起新鲜的血肉来,灰的那只忽然问:“阿爹你不吃吗?”
                狼老爹摇了摇头,甩了甩尾巴,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客人,还在后面。”
                说完,它身子不动,脑袋却转了过来,一双鹰似的眼睛直直看向曹子桓。
                曹子桓心中大骇,脚下却好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灰狼离他明明尚有十丈,可就在一瞬间,那灰色的猛兽便已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扑了过来,雪白的狼牙直捣咽喉!曹子桓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火把一挡,堪堪架住那两排锋利的牙齿。灰狼的力气比想象中更大,虽然没有咬到,两爪却死死地扣住曹子桓肩上,尖利的爪子嵌进肉里,痛得他身子一弹,差点便要松手,但还算清醒的神智让他咬牙忍住了,奋力一扭腰,翻身把狼压在下面,右手一支竹签便狠狠往灰狼脖子上扎去。那狼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立刻撤回爪子,还不忘剜出几道长长血痕来。
                灰狼腾地退开到两丈开外,曹子桓也赶紧站起来稳住,此刻情况危急,分秒不容错失,若让那狼有机会再来一次,自己完全没把握能挡住,他眼角一瞥远处仍在享受晚餐的小狼崽们,再不迟疑,右手一扬便是两支竹签直射两只小狼!
                狼老爹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但已来不及回身去救了,然而灰小狼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威胁,立刻伏下头避过射向自己的那支,又扑倒呆住的白小狼,可这次却避不过了,携着符咒的竹签刺进它的左眼,一声凄厉的哀嚎划伤了月光,灰小狼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曹子桓几乎能感觉到几丈外的灰狼恨得浑身的毛的竖了起来,它仰头长长地一声咆哮,弓起身子准备发动攻击,曹子桓自认抵不住这番怒火,当即转身就跑。
                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往来时的路奔去,无奈之前体力消耗太多,双肩血流不止,又是火辣辣的痛,他咬牙命令自己不要停下,只怕一旦停下就再也动不了了。
                不出意料,那灰狼立刻箭一般的追了上来,只是它也受了伤,这回双方均是用尽全力,势均力敌。曹子桓啊黑暗中勉强辨认出自己插过竹签的地方,迂回曲折地终于绕到阵中央,一回身将火把掷向紧跟上来的灰狼,另一只手极快地擦亮火折子点燃身边树上的竹签。
                仅仅一瞬间,整片树林好像忽然盛放的烟火一般亮了起来,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竹签一一响应,炸开热烈的火花,在黑暗的林中排开阵式。
                竹简燃烧散发的辛辣香气让灰狼非常不适,它不再张牙舞爪,而是缩成一团,在原地打着圈,尾巴不断摇摆着,似乎想尽力扫开那灼人的烟气。
                曹子桓也支撑不住了,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他知道此时狼被困住,是逃走的最好机会,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劲也使不出来,他心中着急,怕迷迭香气散尽之后就再无法制住它了,然而脑中却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隐约中,他看见那灰狼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来,暗红的舌头舔着牙齿,锐利的双眼在迷雾中闪着幽幽的光。
                曹子桓勉力撑起身体,挪动着向后退去,雾气渐渐散开,一人一狼的距离渐渐拉近。
                此时忽然一阵马蹄声冲破夜色,曹子桓抬起眼睛想看清楚,只觉马上的身影颇为熟悉,那声音更加熟悉:
                “子桓!”
                这一定……是他说过的所有话里,语气最正经的一次。曹子桓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有点想笑,可嘴角已经没有力气弯起来了。
                那人扬手便是一道符纸飞向灰狼的后颈,牢牢地黏在皮毛上,然后很快,他的马也和狼一起倒下了。
                这就是曹子桓昏过去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吴季重几乎是摔下马来,还未站稳就扑到曹子桓身边,他的心脏跳得快要溢出胸腔,伸出去探鼻息的手也抖得厉害,等触到那温热的呼吸时,才终于放下一颗心,幸好还有气,没有来迟……
                可怎么弄成这样?他拨开黏在曹子桓额上汗湿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即使在夜色中也苍白地过分,干净的白衫染满鲜血和泥土,一点也不像他的公子。吴季重心想这回自己欠人欠大了,简直跟那包金子一样重的人情,不,比金子还重……
                他忽然抱紧那具失去意识的身体,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温暖的人,但又怕压疼了曹子桓,于是赶紧松开,将人平放在地上,查看起伤口来。
                左肩上的抓伤尤其严重,原本并不很深,但由于剧烈动作一直没能止血,里衣全染红了,粘在身上很是碍事。吴季重看看倒在一旁口吐白沫的马,心中骂道真是没用,现下连走都走不了了。他把栓在马背上的一灰一白,同样贴了道符的两只小狼拎到一旁,和大灰狼堆在一起,然后开始处理伤口。好在有一技傍身,治疗救急不成问题,否则若是拖到第二日,只怕人命也丢了。
                包扎好伤口后,原来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曹子桓的行囊也没有带在身边,吴季重从自己包袱里捡出一件缎蓝色新衣,庆幸当时在镇上多买了几件,便套在曹子桓身上穿好。虽然略显宽大了些,不过还是蛮好看的。
                整理完这一切,远处东方已开始发白,淡薄的天光透过层层树枝照进林子里,正是新的一天开始前最为静谧的时刻。
                吴季重倚着马肚子坐着,让曹子桓靠在自己怀里,又怕他躺的不舒服,调整了一下位置把人枕在腿上。吴季重并不知道,他的公子其实经历过比这惨烈的多的事,更多的死亡,和更多的战斗。可他此刻心中只觉得万分疼惜自责,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坏人,心里梗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白色的日光渐渐转成金色,终于给曹子桓那张苍白的脸增添了一点生气。吴季重轻轻碰了碰他回了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语道:
                “可是公子,你怎么就信了我呢?”
                注1:清河为淇水支流,位于东北方向,流经黎阳。“我独何人,能不靖乱”哦也~ 但是结果曹子桓还是食言了,哎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嘛……
                注2:迷迭香传自西域,据说古希腊人曾燃烧迷迭香来驱鬼辟邪,此处拉了个郎……丕少既然木有灵力,装备就要加强!
                注3:妖和鬼是不一样的东西,不过曹子桓懒得跟村民解释,只表示自己是“法师”,其实他两个职称都木有的……
                注4:那三只狼是什么东西……应该很容易看出来吧,我就不多说了……


                15楼2013-04-19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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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上)
                  夏侯伯仁好整以暇地看着曹子桓,抬起三根手指,略带嘲讽地笑道:“第三天,才第三天就让我找到了。”
                  曹子桓木着脸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夏侯伯仁掰着一根一根指头地数出来:
                  “第一天,子丹问我你去了哪里,然后我发现我的符信和你都不见了。”
                  “第二天,我查到快马出了邺城,往城关镇去,但中途没有换马,这就一定是你干的好事了。”
                  “第二天晚上,曹家的迷迭香烟被你当鞭炮放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在哪儿吗?”
                  吴季重与司马在一旁看着,一个带着点警惕的神色,一个却是在审度。
                  曹子桓叹了口气,这位发小对他的了解当真不容小觑,于是问道:“你没有告诉父亲吧?”
                  “当然没有,”他摇了摇头,“不过算算日子,他从柳城 回来也快了,所以你得在那之前赶紧回去,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父亲叫自己留守邺城,可是曹子桓却偷偷跑出来了,这事若是被发现了,他不敢想象会引来怎样的盛怒,但却不想半途而废,只好道:“我还有些事,过几日自会赶回去。”
                  “不行,一天也不能拖了。”
                  曹子桓俯视着这个站在马下比他低很多的人,不满道:“你就不能帮我编个什么理由?说我去打猎了……”
                  “游猎三天夜不归宿?崔先生上回已经说过你了,要犯错误也换个花样吧。跟我回去,总比让别人抓你回去的好。”他直接驳回了某人的借口,说的轻轻松松地,好像就这样拍板决定了似的。
                  “夏侯伯仁!”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曹子桓不觉提高了声音,伯仁一向是自己的好朋友,不帮忙就算了,却还和父亲一样对他百般阻挠,直叫人生气。
                  吴季重眼看着气氛要僵了,忙按住曹子桓的手,低声道:“你先别急,对伤口不好。”
                  这句话也是故意说给夏侯伯仁听的,果然那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第一次正眼看了看吴季重,又扫了眼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司马三人,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曹子桓一遍,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但脸色很不好,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时的衣服……
                  夏侯伯仁沉默了一阵,忽然单膝跪下,压抑着语气道:“请公子跟我回去。这三天擅离职守是因为我执意私自出游,途中遭遇猛兽,令公子受了轻伤,若是再不能补救,我也不必回去见曹公。”
                  “夏侯伯仁可以在此自裁谢罪。”


                  18楼2013-05-04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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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20楼2013-05-09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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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下)
                      也许是夏侯伯仁暗施了法术,马车跑得特别快,飞驰了一个昼夜之后,第二日清晨,曹子桓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邺城。
                      风的味道跟四天前没什么不同,就连天空上懒散的几朵云也几乎没有挪过窝,但曹子桓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夏侯伯仁在街角处忽然停了下来,右手拢在耳旁,仔细听着什么声音似的,然后皱了皱眉头,回头对探出帘子来的曹子桓低声道:“不好,曹公刚回来。”
                      “这……”,他想了想,说:“走偏门,你就进去了,我会想法子跟父亲交待的。”
                      “那怎么行?理由我都想好了!”
                      曹子桓大声道:“他才不会信你!”然后缩回了车里。
                      最终夏侯伯仁还是没有强出头,将他们几个送到曹府后院的小门外,然后便带着真真假假所有马匹车驾离开了。
                      本想悄无声息地溜回去,却不料刚蹑着走到东厢房门口,曹子建已经在杵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哥!”
                      曹子建欢快地迎上去,一开口却又有些担忧:“你到底去哪儿了?”
                      曹子桓看看身后跟着的四人,示意弟弟小点声,然后道:“你先别管这个了,父亲呢?他问起我了吗?”
                      “父亲见你没去迎接,有些生气,我说你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才跑过来找你。”
                      “不过,他正在郭祭酒那里……大家都说这回是病得药石无医了,父亲很是难过呢……”
                      曹子桓呆了呆,他跟郭奉孝并不很熟,只是这个人太出名了,是与贾文和并称,修成了“他心通”的天才,父亲对他极为器重,同行里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记得他不久前似乎精神就不大好了,本来不宜远游的,不过最终还是跟随父亲去了。
                      曹子建这时注意到后头的四个陌生人,竟然还有两个小孩子,真不像哥哥的品味。曹子桓省起来,简略地介绍了一下“他的朋友”。
                      吴季重与司马三人分别与曹子建见礼,彼此就算认识了。
                      曹子建心中暗道“哥哥真有公子的派头啊!”,嘴上不禁抱怨道:“哥你偷偷出去玩也不告诉我一声!”
                      “好啦,下次带你一起去。”心不在焉的哥哥敷衍道,心中不知怎地仍是一头乱麻。
                      吴季重自方才起脑子里就转个不停,不知子桓要怎样给父亲交待呢?也许……他心中一动,忽然凑近曹子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曹子桓听完后,略作思考,然后对弟弟吩咐道:“我先去跟父亲请罪,客人就劳你作陪了,可别怠慢了!”他说完便急匆匆地往祭酒那里去了。
                      曹子建很想跺个脚以表达自己的怨念,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咬了咬唇目送哥哥远去。


                      21楼2013-05-10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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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走到郭奉孝的房间,他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些许肃穆的哀思氤氲在空气里,使得那药气而更加明显了。祭酒的宅子里一片忙乱,但他的卧房门口却空无一人,闲杂人等早已自觉地退下。
                        父亲正和他在一起。
                        曹子桓心头忽然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好像他从未认识过郭奉孝,而如今,就要推开这扇门去认识他。讽刺的是,那人的生命也许就快走到尽头了。
                        他走上前,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视线的尽头是一张窄窄的床,和背对着他坐在床头的父亲,那个背影看上去是如此普通,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威严,一点也不像他。
                        曹子桓径直走到床前跪下,垂头看着地面,低声道:“孩儿未能出城亲迎父亲,是不孝亦是失职,请父亲恕罪。”
                        倒是郭奉孝更早反应到了他的存在,从厚厚的被褥中略微抬起头来,半阖着的眼睛也睁开了。曹子桓此时也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中不觉流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来。
                        曹孟德本想一声“下去!”把儿子喝退的,看到那张带泪的脸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哭什么!”他的口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曹子桓抹了抹眼泪,却哭得更凶了,他抓过郭奉孝那瘦弱的手,双肩抖个不停,胸口起伏着,但又拼命压抑似的不敢哭出声来。
                        “是孩儿错了……”他干脆捧着郭奉孝的袖子擦了擦眼角,断断续续地道:“孩儿不该……祭酒一定会好起来……”
                        原来他这么伤心?曹孟德心里有些震动,想骂儿子太不争气,老子在战场上洒的是热血,换了他这就知道哭!
                        可子桓却是难得的真心人,会为奉孝掉眼泪。
                        “行了,你回去吧,别打扰病人。”这时候语气已经很缓和了。
                        曹子桓红着眼睛偷偷一瞥父亲的表情,打算见好就收,不料郭奉孝却忽然反手拉住他,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公子说。”
                        他的眼睛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曹子桓,似乎能看进他心里,尽管父子俩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曹孟德索性不多想,此时奉孝提的任何要求都是合理的。他站起身,顺便把仍跪在地上的儿子拎起来,叮嘱道:“别哭了啊,好好听奉孝说话。”
                        曹子桓连忙称“是”,等父亲终于走出门口后,心里才放下一块大石,但又心虚不敢抬头,怕被郭奉孝看穿了自己心里的那些曲折。这个人的本事他早有耳闻,即便是病入膏肓也不敢小视。
                        郭奉孝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神色倒是很从容,淡淡地道:“看在公子提前为我哭丧的份上,我就帮你一个小忙吧。”
                        “呃……”,这家伙果然口无遮拦啊。
                        “哈,我郭奉孝从不讳言生死,该来的总是要来。你在想,我能帮你什么忙对吧?”他好像真能读出人心似的,反应也依然很快。
                        曹子桓放弃了掩饰的打算,点了点头。
                        郭奉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我并没有见过你大哥,因为他在我来曹府之后不久就死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曹子桓立刻直起身子,心中震惊,郭奉孝竟然知道这个秘密!
                        “他怎么死的?”他一激动,便抓住郭奉孝的手握紧,接着恍然大悟:“是父亲告诉你的?不,是你看出了他的想法?”
                        郭奉孝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澄清道:“起初之所以跟随曹公,正是因为,大多数人的想法,我都能读出,唯独他不能。”
                        他很快感应到了曹子桓一瞬间的失望心情,于是又道:“你大哥留下一件遗物,曹公说看了会伤心,又不忍丢弃,所以就交给我保管。”


                        22楼2013-05-10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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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内蒙古26楼2013-05-14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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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楼上:某是素食主义者,摊手……倒是GN写的肉看起来很香~~
                            第八章
                            十月十一日的夜里,月亮缺了一条边,苍白着脸悬在半空,天上飘着几缕灰色的云,似乎也没什么兴致。
                            此时曹府大多数人早已歇下安寝,夜色里只余下风拂动枯枝的沙哑呜咽,和廊下安静长明的灯。后院里偷偷摸摸地挤着三个脑袋,正是曹子桓,吴季重和司马仲达。
                            司马面无表情地道:“我来的话,伤了人可不负责。”
                            吴季重摇了摇手中那片镂金当卢,道:“无妨。用这个做引子,先破开外层封印,力道你尽可自己把握,我会为子桓护心。”
                            “那我应该干什么呢?”曹子桓动了动已经好全了的双肩。
                            “你可以坐着。”另外两人同时答道。
                            被鄙视了的曹子桓有点不忿,低声道:“你们俩小声点!万一父亲知道了……”
                            “没事没事,”吴季重指了指后院四个方位的大树上贴着的符纸,说:“此处非我家,此树非我栽,祸福心间寄,不传六耳外。”
                            他说完掏出一个黑色小瓶子来,摇晃了几下,然后滴出一串透明的液体在金箔上,递给司马仲达。
                            “这是我自制的灵锁符水,再过半刻藏在其中的灵识就会出来,仲达看你了。”吴季重走到曹子桓身后,右手按在他后心上。
                            司马点点头,他的脸色总是平静淡然的,只有眼神时而会显露出某种独特的专注与爆发力,这正是破解封印所需的力量。他看着手中那片薄薄的金叶子在液体的腐蚀下逐渐失去光泽,细致的纹路颤抖着消失了,看上去好像变成了普通的铁片。
                            半刻已过,司马仲达右手两指拈起那薄薄的一片,尖锐的指甲又一次迅速地长了出来,他竖起左手食指点在唇上,道:“公子勿惊慌。”然后右手毫无预警地将金箔尖头的一端急速捅进了曹子桓的胸口!
                            曹子桓一声惊叫差点就要出口,那突刺的动作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反抗,他几乎已经有被刺中的感觉,可就在痛感将要冲上脑海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暖流自后心传来,仿佛风口上猛然掀起的大浪,硬是抵住了那股冲击力。
                            锐利的箭矢破开海平面,却被水下的暗流阻住无法再前进,司马深吸一口气,伸开长长的五指,沿着心脏的轮廓上下游走,他的手犹如刀片一般,在切割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公子,这一下会有点疼。”司马仲达一边说,一边对吴季重使了个眼色,两人的额上都见汗了。
                            曹子桓大睁着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他知道有吴季重在后,不会真的很痛,只是那种正面受到冲击的感觉,却让他在一瞬间极度地恐惧起来,但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吴季重把左手按在曹子桓后颈上,同时司马仲达五指收紧,看上去好像要将他的心掏出来似的,然而当他的手终于抽出来时,却仍是那叶状的铁片。
                            面目全非的镂金当卢躺在司马仲达手里,忽然间爆裂开来,碎成无数尘埃,一股浑白的烟气自残骸中窜起,向着月光飞升而去。
                            曹子桓刚想问“好了吗?”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直直升起来,穿过气管穿过咽喉,四散流入脑海,它的气息并不迫人,反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一滴墨汁滴入了水中,慢慢地温柔地晕开,却将他的回忆渐渐染黑。
                            “子修……曹子修……”他失神地喃喃道。


                            27楼2013-05-14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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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带我去看看嘛,我保证不添乱!”十岁的小子桓仰着脸,把手里的一柄短剑举高来,“我会骑马,会用剑,不会有事的!”
                              曹子修蹲下身来平视着弟弟,耐心地说:“子桓学得真快,等哥哥回来带你去打猎,打鬼的事情,等你大一点再说。”
                              “我不要,”曹子桓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大哥一定是嫌弃他没有灵力帮不上忙,“不早一点学,怎么能像大哥一样呢?”
                              曹子修心里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向小孩子说明打鬼的危险性,他摸摸曹子桓的头道:“还记不记得朱先生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我能活到八十岁。”
                              “这就对了,如果想平平安安地过八十大寿的话,就不能随意去危险的地方,这次在宛城的大只鬼很厉害的,万一被他打中,你的命数就去掉一半了。”
                              “啊?那大哥怎么办?”小子桓抓住大子修的手。
                              曹子修站起身来,笑容灿烂:“你哥我也很厉害啊!”
                              然后他就忆起了梦中隐约模糊的宛城之战。是他禁不住好奇心偷偷跟着去了,是他不小心被大只鬼打中了,是他害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脑海中的回忆卷起阵阵狂流,深深的哀伤与自责压地他快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错过,背着这样一个错误苟且偷生了二十年!
                              曹子桓喘着气,两只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面色变得比月色还苍白。吴季重见他这副情状,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扶住那人汗湿的背,轻声道:“怎么了?想起了不好的事?”曹子桓侧开身子没有看他,双眼依旧陷在回忆里痛苦挣扎。吴季重与司马仲达对望一眼,司马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深不可测的平静,似乎这一切也并非意料之外。
                              正在这时,封在后院树上的符纸忽然烧了起来,不一会就化为灰烬散在空中,一声气急败坏的暴喝闯了进来:
                              “你们……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陌生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迈过来,他看上去很有些年纪了,但生起气来却让人感觉气势虎虎生风,他走到曹子桓面前,几乎要拿起竹杖去敲他的脑袋。
                              “朱……朱老先生?”
                              朱建平仰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方才那道白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长叹一声道:“子修的苦心,全毁了!”
                              吴季重忙上前一步问道:“前辈,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大概已经猜到“子修”就是子桓的大哥,但是这两人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直叫他着急。
                              “逆天改命,自食其果!”他指着吴季重和司马仲达,忍不住骂道:“若不是你们两个兔崽子,他能做出这种事吗?他有心无力!整整四十年的人命!”
                              “四十……年?”
                              “唉,只可惜子修去的太突然,我与曹公全然不知这是张绣的毒咒……正因为不明就里,才想着把事情压下去,安安稳稳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你……”他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那道谁也探不出来的第一层咒印竟是将寿命折去一半,而第二层是为了压制第一层而存在的,前十年的记忆也同时封印了,如今曹子修的力量被撤掉,余下的咒印将再也无法控制……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吴季重听着那番话,踉跄着退后几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若是朱建平不在这里,他前几日测算命盘时就应该能一窥天机,可正是阴错阳差的,让他一时被迷住了眼睛,看不出危险近在眼前,他又错了……又一次把他的公子送入虎口!
                              司马仲达的脸色也苍白到了透明,但声音仍是保持着冷静:“既然可以封印第一次,难道不能有第二次吗?”
                              朱建平撑着拐杖抖声道:“还有谁?除了子修,还有谁肯为他牺牲性命?!你吗?”四十年的人生,放在命短福薄的人身上,也差不多就是一辈子了,以命换命,哪里来的那么轻易。他不忍再看三人,摇了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开。


                              28楼2013-05-1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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