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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文字】九弦濯香令之梦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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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1楼2013-04-24 10:42回复
    楔子
    四周荒寂一片。浓墨重彩的黑暗吞噬着夜的狰狞与深沉。
    陶夜稀的眼里,只有一点微弱的星光。
    他看着面前倒地呻吟的女子,他的汉白玉短笛,此刻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女子的心房。鲜血从伤口流出,一点一点染上原本无瑕的吹魂笛。他觉得头痛欲裂,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月蛮!
    不——
    陶夜稀忽然像发了狂似的,仰天哀号,声音刺破空旷的荒野,直刺破九重云霄。他扑上去抱着奄奄一息的沈月蛮,哭着喊她,月蛮,月蛮!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月蛮气若游丝,染血的手抚上陶夜稀的脸,这不关你的事,是……是那面濯香令!
    黑暗之中,濯香令颓败地躺在草堆里。
    风一吹,似还有低徊的呜咽声。


    2楼2013-04-24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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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迷 眸 光影 浣花
      沈月蛮醒来时,见自己正靠在段星遗的肩头,男子手里端着药碗,他轻轻吹开碗上的浮烟,动作很是温柔。她心中窃喜,便笑出声来。段星遗道,醒了?来把药喝了,小心烫。沈月蛮乖巧地点了点头。
      忽然想起陶夜稀,忙问,那个死坏蛋呢?
      段星遗不解,什么死坏蛋?
      沈月蛮道,就是陶夜稀嘛,我昏迷之前,好像看他也受伤了?段星遗呵呵一笑,正欲开口,陶夜稀就已经从背后跳了出来,道,这会儿小师姐心里记挂的是我,大师兄也没我这么好的待遇,真是美哉美哉!
      沈月蛮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被九霄梦难迷惑了?
      陶夜稀和段星遗对望一眼,神情都转而严肃起来。沈月蛮方知道,不仅是陶夜稀被迷惑了,她自己亦在受伤时将鲜血吐在濯香令上,这会儿,虽然两个人都是清醒的,但段星遗为怕他们再发作时相互残杀,已经用濯香门的点穴手法封住了他们两人的内力。
      沈月蛮面露惧色,问,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段星遗道,门主就是怕你们应付不来,所以派我来接应,可是看眼下这情形,我想,我们应该改道去天山一趟。
      陶夜稀灵机一动,问,你是说,让我和小师姐借助碧瑶池的池水,解去九霄梦难种在我们体内的魔障?
      正是。段星遗点头。
      沈月蛮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大师兄机智,我跟这个笨蛋都没有想到碧瑶池呢。碧瑶池的池水,乃是天界仙露落在凡间而成,有净化之功效,以池水浸泡,想必足够洗去他们两人和九霄梦难之间的维系。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便动身往天山赶去。一路上沈月蛮都缠着段星遗,尽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来说,段星遗对她一直很溺爱,耐性也好,总不厌其烦,还常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到了天山地界,路过一段斜坡时,斜坡上忽然烟尘滚滚,鼓声震天。
      段星遗停了马车,警觉地朝坡上看去。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仿如灰蛇一般盘着,将去路截断。队伍中竖起黑色的大旗,上书一个青字。居中的位置有一匹红鬃的烈马,威风凛凛地站着,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红裳,手脚都挂着细细的铃铛,稍有动作,那铃铛的声音再小,也能让全场所有人听得仔细,可见内力绝非一般。
      段星遗拱手笑道,原来是青岳寨的朋友。我等路经此地,要往山上去,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沈月蛮和陶夜稀都从马车上跳下来,看那阵势不弱,心中俱是一凛。沈月蛮上前与段星遗并肩站着,道,我们濯香门与你们青岳寨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是想挑衅吧?那为首的红衣女子掩嘴一笑,道,我就是知道你们是濯香门的人,所以要抢你们的兵器啊。桫椤琴、吹魂笛,还有凤舞斩的弦月金刀,可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厉害东西,我们做山贼的,不抢宝贝抢什么?
      陶夜稀冷笑道,我看你这小姑娘是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吧?小爷我你也敢惹?
      红衣女子寻声一看,笑得更欢了,道,对对对,我今日不但要抢你们的兵器,还要把这位小爷也抢了,抢回山寨做我的压寨相公,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青岳寨的人纷纷附和,哈哈大笑起来。
      沈月蛮也笑,叉腰道,这个人有什么好抢的?红衣女子指着她,你说他不好抢,我偏就是喜欢他生得俊俏。沈月蛮扑哧一声掩着嘴,道,姑娘的眼睛不好使吧?若说俊俏,我这一左一右,两相对比,立刻就见了高下了,你干吗不抢我大师兄,要抢这个毛头小子?
      陶夜稀一听这话,立刻给了沈月蛮一个白眼。段星遗却明白,此刻沈月蛮和陶夜稀都被封了内力,若要解除须费时,她是故意想将矛头引到他身上,以免红衣女子真的盯紧了陶夜稀下手。
      思索间,对方的人马已经呼呼地冲下来,那领头的红衣女子更是一马当先,单从她的御马之术便可以窥见她的武功绝非等闲。段星遗旋身一挡,将陶夜稀和沈月蛮隔在身后,佩刀已出,于半空出划出金色的水纹。
      水纹击出,青岳寨弟子所骑的马顿时被切断了两条前腿,众人纷纷惨叫摔倒,唯有那红衣女子及时避过了,没有伤到分毫。她冷笑道,凤舞斩果然不愧是濯香门内最厉害的武功!
      一时间,陶夜稀吹笛,沈月蛮抚琴,笛音琴音像两股溪流,汇成江海,朝敌方阵营探去。但无奈他们的内力无法施展,杀伤力减了七成,那三成用来对付喽啰尚可,对红衣的女子却没有半分影响。
      沈月蛮想是太过心急,琴弦拨得狠厉,已挥汗如雨,脸色也变得苍白,她原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强行运劲,伤势复发,又有鲜血自嘴角溢出。段星遗见状不由得分神,扶了她道,月蛮,不可勉强,快停下来!
      这样一分神,便让红衣女子手中的九节鞭有了偷袭的空闲。九节鞭呼啸甩来,段星遗眼中暗光一闪,抱起沈月蛮飞身躲过。谁知那红衣女子只是以此做障眼法,真正是冲着在旁的陶夜稀而去。鞭子如枷锁一般缠住陶夜稀,将他扯起一甩,他便落进青岳寨的阵营,无数明晃晃的刀斧架着他。
      红衣女子得意扬扬,笑道,今日就到这里,先把我的小相公带回去,二位若是想救他,我随时在青岳寨恭候着。
      说罢,那些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树林里,想必是对此地极为熟悉,早预备了捷径。段星遗看沈月蛮负伤,而对方虚实未知,实在不宜穷追,只好暂时任由他们去。 沈月蛮气喘吁吁道,那个女子好厉害,不知这青岳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段星遗道,青岳寨在江湖中素来就只是一帮绿林悍匪的集结地,并无多大的名堂,但那女子,我看她所使的兵器,乃是浣花九节鞭,想必她就是蛇谷老人的弟子,浣花九节鞭的传人水泠泠,只是不知她几时成了青岳寨的首领。
      段星遗看沈月蛮似有倦意,便不再多说,带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歇息。看沈月蛮渐渐地睡着了,他一人独坐在岩石上,弯弯的弦月仿如他的金刀,映着他的身影,显得孤清而萧索。
      他开始寻思如何上青岳寨救人,可是另一方面却担心时间有限,陶夜稀和沈月蛮受魔障侵蚀的时间越长,九霄梦难对他们的控制就会越强。而此刻沈月蛮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一个邪魅的声音,那声音指引着她,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段星遗陷于青岳寨的机关阵中,混乱之下,她错将他当成敌人,以琴弦割断了他的头颅!她想哭,想醒却醒不过来。她挣不脱那声音,那声音就像对陶夜稀那样,对她也说了类似的话,说她无论跟段星遗上碧瑶池,还是进青岳寨,它都会迷惑她杀了段星遗。
      她在梦里染了满手满身的血,哭喊着,九霄梦难,你到底想怎样?
      九霄梦难道,我要你带我去石窑魔窟,这一路上,你还要用你的鲜血来喂养我。沈月蛮大呼,我不能答应你!我不会答应你!
      九霄梦难说,你若不答应,我立刻就要跟你段星遗动手!
      她冷笑着,我的武功不如大师兄,要死也是我死,大师兄不会有事的。只要他活着,万寿无疆,她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遗憾!
      九霄梦难笑起来,可是你入了魔,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孤注一掷,你大师兄却是有血有肉的,他若对你稍有忍让,就有可能败给你。而且,你不想救陶夜稀了吗?沈月蛮一听便愣住了,如何救陶夜稀?
      九霄梦难道,我在这濯香令里困得太久,已经有点虚弱了,只要你再给我几滴血,我的灵力会得到暂时的提升。我与你,与陶夜稀是相连的,一旦我有所恢复,我就有能力帮助你们俩冲破被封的穴道。尤其是他,一旦他的穴道冲开了,以他的机智和武功,想必不难自己逃出青岳寨,你和你大师兄也不用再去冒险。
      而且,将我投入石窑魔窟,你们也同样可以获得解脱,不比用碧瑶池水浸身的法子差。
      沈月蛮此刻愈加心神恍惚,一颗心急促地跳着,仿佛要炸开。脑海里眩晕一片,如搅着泥沙。


      4楼2013-04-24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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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犹豫豫的,最后,终是痴痴地点了点头。
        她和陶夜稀一样,在被九霄梦难蛊惑时,思维已经受到它的影响,无论对错与否,她都恍惚觉得,她是可以按照它所说的去做的。她终于从梦里醒来,擦了擦额头的汗,那面濯香令此刻由她保管着,她悄悄地取出,趁着段星遗不注意,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上去,鲜血很快消失不见,她的心里慌慌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过了没多久,沈月蛮觉得自己体内似有一股气流在升蹿,她身上被封住的几个大穴渐次被冲开。
        她听见九霄梦难对她说,我没有骗你,此刻的陶夜稀也跟你一样,内力正在逐渐地恢复中,很快他就能杀出重围,逃离青岳寨。你可以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管,或者去青岳寨外接应他,又或者跟你的大师兄继续往碧瑶池去,但是,你要记得,你如今是我的人,我随时会让你发狂,届时后果如何,我也难以预计,所以,你还是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带我到石窑魔窟去?
        沈月蛮觉得心慌难受,一口浊气吐出,惊动了段星遗,他急忙过来,她赶忙将濯香令收起,他问,你又不舒服了吗?
        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没事。他注意到她指尖的伤,关切地握起来,拿出金疮药为她涂上,说,一定是刚才勉力拨弦,被割伤了,你下次切不可再那样硬来了。
        她觉得心暖,亦更难受,自说自话道,大师兄对我这么好,我怎能置你于险境呢?
        段星遗听不懂她说什么,看她委屈得似要哭了,便呵呵笑道,如果让青落和烟绡看见,又该笑话你这个做师姐的小孩子脾气,动不动就哭了。沈月蛮勉强挤了个笑容,挽住段星遗的手,靠在他的肩上,看弦月高挂,残星几朵,夜色正是浓郁时,忽然还有一道流星灿烂地划过,她高兴起来,指着那片天空,只是指着,傻傻地笑。良久,她故意问他,我们天明就去青岳寨救陶夜稀吗?
        段星遗道,不是我们,是我。
        还以为凭沈月蛮的个性必然要跳起来,定是嚷着要跟去,谁知她还是安静地将他挽着,静得有点不同寻常——
        段星遗隐隐觉得不对,刚想问她是否有什么盘算,忽然觉得胸口一麻,自己竟被她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的内力?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封住你的大穴!
        段星遗急问。沈月蛮嫣然一笑,道,我的大穴已经被冲开了。大师兄,你在这里很安全的。要闯青岳寨,要救陶夜稀,都由我一个人去,我不想让你冒险。
        段星遗喝道,月蛮,不可胡来!你体内还有九霄梦难的魔障。
        她的笑容仍然和平时一样天真乖巧,继续道,它已经与我达成协议,我只要确定陶夜稀平安无事离开了青岳寨,就会带它去石窑魔窟,在这期间,它需要我,是不会伤害我的。大师兄,就算这个法子很蠢,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沈月蛮轻轻地环抱着段星遗的肩,在他的胸前靠了靠,仰起脸,用微热的唇贴上他的面颊。
        什么也没再说。 只是那样一个拥抱,那样一个吻,却仿佛将情意都流泻在这月光寂寂的山野,流泻在彼此相顾无言的双眸之间。
        沈月蛮离开后,段星遗试图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的点穴手法他是熟悉的,他相信自己有办法冲开穴道。他将真气凝住,运行在血脉之间,好几次都险些冲破,但终还是功亏一篑。
        直到十二个时辰过去,他的穴道方才自行解开。穴道解开的一瞬间,他立刻朝着青岳寨的方向追去。
        沿途都是瘴气与荆棘,有一些还割破了他的衣裳。
        走着走着,忽听见前方传来打斗的声音,他循声一看,竟见陶夜稀和沈月蛮还有水泠泠在对岸的山崖边打得难分难解。
        看情形陶夜稀的大穴也已经冲开了,段星遗略加思索,便已猜到这都是九霄梦难在幕后操作。他所在的山头与对面隔得远,纵然踩石借力,他也无法跃过去,他只好寻找一条能最快通达的捷径。
        此刻陶夜稀的情形远远超出了沈月蛮所预想。他的确在冲开大穴之后杀出了青岳寨,可是他满手血腥,已经分辨不清敌我。他对水泠泠动手,也对沈月蛮动手。他们三人,每个人要都要应付对方两人,打得交错难解。
        三人武功原本不相伯仲,可沈月蛮理智尚在,对陶夜稀便有所顾忌,频频对他不能下狠招。
        水泠泠正是看中这一点,忽然将浣花九节鞭一抽,朝着陶夜稀打去,而同时袖中放出暗器,欲射伤陶夜稀。
        沈月蛮见状急忙也发出捣衣针与对方的暗器相抵,手势有所松动,桫椤琴的威力顿减,便不妨还有一枚暗器正朝着她射来。她被暗器打中膝盖,猝然失衡,飞身向后摔去。身后是高高的山崖。她无处借力,整个人都朝着山崖下坠落,耳旁有呼呼的风声掠过,她依稀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被一个青衫的小小少年牵着,在花丛间奔跑。那是幼年的她和段星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将芳心暗许,不知从何时起,便将那份爱意藏在心头,深切而炽烈。但能在临死前挽过他的手,亲过他的脸,和他看一场弦月流星,其实也不枉此生了吧?这时,她依稀听到山崖上传来两声呼喊,同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知道,那其中有一个声音是他的。
        然后就见眼前好似飞来一片阴云,待看清时,才惊觉那并不是阴云,而是一个人。是一个紧随着她,也纵身跳下了山崖的人!
        段星遗,是他吗?
        她心中一紧,几欲哭出,但只是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5楼2013-04-24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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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崖 情 生死 瑶池
          那山崖没有想象中的深长陡峭,沈月蛮并没有死,忍着浑身的疼痛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是那个紧追着她跳下山崖的人!
          她慌忙将他翻过身,定睛一看,却不是段星遗,而是陶夜稀。她来不及多做他想,只探得他气息尚存,便想用尽法子令他醒来。她以真气灌入,从后背直抵他全身各处大穴,汩汩的真气撑着他,他犹如在鬼门关前被人拉了回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样了?陶夜稀。
          陶夜稀浑浑噩噩,仿佛还陷在癫狂的状态里,又仿佛清醒了一些,他转身抱着沈月蛮的肩,欣喜道,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沈月蛮尴尬地推开他的手,骂道,那个水泠泠真是恶毒,竟然暗算我,还将你也打落山崖,改日我定要找她算账!陶夜稀却痴痴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里都是诡异的幽光,他道,不是水泠泠将我打下来的,是我看见你摔下来,我就跟着跳下来了。
          什么?沈月蛮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这么蠢?
          陶夜稀有点不高兴了,我蠢吗?月蛮,难道你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是喜欢你的,喜欢到愿意不顾生死地跟着你走。
          沈月蛮推开他,踉跄地站起身,别胡说了,趁着现在你我都清醒,赶快找个地方离开这崖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陶夜稀暴躁起来,一把抓着沈月蛮的手,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去找大师兄吗?他究竟哪里比我好?
          沈月蛮想挣脱他,可是她越用力,对方也将她抓得越紧,她才惊觉陶夜稀状况比她想象的糟糕,他不算完全清醒,他眼中残余的幽光仍然是黑暗的,是暴戾的。她也发起狠来,一掌拍过去,不轻不重推在他胸口,不至于伤他,但也刚好可以把他推开。
          他顿时发了怒,扑上来抱着她的肩,用力摇晃她,月蛮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喜欢大师兄?
          她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杀气、邪气撞击着,身体几乎快要散架了,她大声喊起来,九霄梦难你放过他,你让他停下来!
          突然,半空传来一道冷喝。伴随着敏捷轻盈的白影落下。沈月蛮顿觉欣喜不已。她知道是段星遗找来了。那白影将两人隔开,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轻问,你有没有事?她欢喜地摇头,大师兄,你来了就好了。
          陶夜稀的癫狂再度繁盛起来,他对段星遗咆哮道,你为何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快放开她——
          段星遗皱眉喝道,夜稀,你清醒一点!你的仇恨和忌妒之心是受了九霄梦难的迷惑,你不能让它们占有了你。
          可陶夜稀哪里肯听!他愈加疯癫了,时哭时笑,指着沈月蛮,道,为什么?那个肯陪着你跳下山崖的人是我,不是他啊!为什么?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沈月蛮心上,她心中一痛,已不能言说。
          段星遗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先离开这里。说着,他拦腰抱起她,以轻功飞起,向崖底的出口奔去。陶夜稀一愣,旋即也运劲追去。借着来路对沿途地形的熟悉,段星遗很快便摆脱了陶夜稀,他放开沈月蛮,不发一言。
          沈月蛮猜想他定是还在气她之前带濯香令逃走一事,心下惶然,也有点不敢看他。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沈月蛮忍不住先开口,大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段星遗皱眉看着她,问,你不是要去石窑魔窟吗?
          我—— 沈月蛮吞吐不知如何回答。
          之前她向九霄梦难妥协,一来是怕自己真的会伤了段星遗,二来也是想救陶夜稀脱困。眼下后者已经达成,所有的担忧便只维系在前者,她心里闷了一堆话,却不知如何说起。
          段星遗便问,是不是九霄梦难威胁你,会控制你的意念,对我不利?沈月蛮撇着嘴点了点头。段星遗轻轻一叹,走上前来,月蛮,你伤不了我的,何苦拿自己去冒险?沈月蛮心中一动,仰起头来,道,你应该明白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怕我的琴会伤了你一根头发!那炽烈的目光,饱含深情,一时间显露无余,竟让段星遗仿佛不能招架似的,他尴尬地低下头。
          沈月蛮也不说话了。良久,她看到段星遗高大的身影覆盖下来,在她的耳畔极轻极快地低语了几句,她便回给对方一个赞同的眼神,然后颈窝微微酥麻,困意涌遍全身,她倒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6楼2013-04-24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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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星遗说的是,他会在最快的时间带她去碧瑶池,而此刻以陶夜稀的癫狂状态来看,他们到哪里,他很快也会追到哪里,到时候,再将他制住,将他也打入碧瑶池,如此一来,两个人身上的魔障都有解除的机会。为免节外生枝,这一次他不仅封了她的武功,还将她的昏睡穴一并点了,然后,便抱着她寻路往山顶而去。
            碧瑶池周围,繁花似锦,山如翡翠,云似彩衣,俨然是一派恍如仙境的奇景。段星遗放下沈月蛮,顺次解开她的穴道,说,我们到了。这一路相安无事,倒让他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担忧减轻,防备自然也少了。 沈
            月蛮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向段星遗的咽喉抓去。段星遗躲避不及,被她的指甲划伤。他一掌拍去,将她推开,大喊,月蛮你做什么?沈月蛮在昏迷时不断被九霄梦难催促,杀念已经控制了她,但她醒不过来,直到此刻,段星遗解了她的穴道,她才有出手的机会。她此刻被魔障控制,浑浑噩噩,竟将段星遗看作敌人,怒喝道,我不会让你伤害我大师兄的,我要杀了你!说着,琴已上手,眼看便要拨弦。
            段星遗眼中暗光流转,只得拔出金刀,以三成内力施展,纵身而起,握刀斩下,斩在沈月蛮身侧的岩石上,石头破开,余力弹出,从侧面撞上沈月蛮,她身子轻轻一晃,他便趁机上前将她制住。
            她勉力挣扎,几欲癫狂,他挪不出手再次封她的穴道,只能紧紧地将她抱着。看碧瑶池水泛着白烟,水花跳动,他便驱身向池子里一跳,和她一起被满池的温水裹得透湿。她仍在挣扎,嘴里喃喃地喊着……
            他抱紧了她,将她揉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温热的水浸着他们。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月蛮,你听我说,很快就会没事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这温柔的呢喃,伴着从天而降的灵泉甘露,一点点浸润着沈月蛮,渐渐地,她挣扎的力气小了,眼睑低垂,似要睡去。
            他又试着喊了喊她,月蛮?
            她听见他的声音,虚弱地抬起眼皮,大师兄?
            他倍感欣喜,道,你认得我就好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浸在水里,又被他紧紧抱着,心中羞涩,苍白的脸因此泛起几点绯红。她问,我刚才是不是发狂了?
            他心里总算有点踏实,只因刚才情急,并没有考虑什么男女之别,此刻才有了一点旁的心思,去看她在自己怀中的暧昧狼狈。他顿时尴尬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松开她了,只好将脸转去一边,道,没事了,这池水很快就化去你体内的魔障。
            沈月蛮嘻嘻一笑,道,大师兄,这一路你老是抱着我,都抱了好多回了,怎么好像还怕羞呢?
            段星遗对这顽皮刁钻的师妹常常是奈何不得,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忽见远处一阵疾风般的身影飘来。他一眼便认出那是陶夜稀。
            他果然是追着他们来了。他权衡之下,松开了沈月蛮,从池中飞起,再度拔出金刀。同时,亦对沈月蛮说道,这里交给我处理,你体内魔障未除,不可功亏一篑,须得在池水中再浸泡一段时间。 沈月蛮心急如火,但也知道她此时只能按照段星遗的意思去做,她若想中途离开碧瑶池加入对战的阵营,随时有可能再度被九霄梦难掌控,倒戈对段星遗不利。她强令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
            可是那眼睛只闭了片刻,也还是耐不住,又睁开看段星遗和陶夜稀交战。只听陶夜稀愤怒咆哮,说要杀了段星遗夺回自己,她心中千苦万疼,已无法消除。她气恼难耐,摸出怀里的濯香令,骂道,我就要把你丢在这池子里,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说着,刚要松手,便听岸上传来一声低吼。她骇然看去,只见段星遗从半空落下,落在刚才被他震碎的满地石子上,吹魂笛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切进了他的心房。
            这一刻,沈月蛮觉得体内有一股浊气爆发,险些要冲破她的身体,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宛如新生的气流将她填满。
            她体内的魔障消除了。
            她飞身跳出碧瑶池,从背后给了陶夜稀一掌。陶夜稀向前一扑,撞在一棵花树上,口吐鲜血,顿时变得有些痴怔。她看他正值恍惚,便不失时机再度偷袭,点了他双腿的穴道,他就像被牢牢地黏在地上,挪动不得。
            段星遗无法对陶夜稀使出全力,他对他的姑息不忍,反倒成了致命的缺口。此刻短笛黏着他的血肉,他疼得浑身抽搐,身体迅速地冰冷下去。沈月蛮哭着跪过来,抱起他喃喃地喊他。
            一颗颗晶莹的泪都落在他的脸上。
            他忍着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月蛮,这碧瑶池水是不够对付九霄梦难真身的,濯香令你必须带回濯香门,让门主处理。不要任性!沈月蛮痛哭道,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也要跟我一起回濯香门。
            段星遗轻叹,恐怕我是回不去了。
            沈月蛮使劲摇头,不,回得去的,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怎么还有勇气走完这剩下的路?
            段星遗轻笑,不是还有夜稀吗?他会陪着你的。月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沈月蛮甩落了一串串的泪珠子,不,你别说了,留着点力气,咱们回濯香门。段星遗却很着急地反手扣住她,道,我现在不说,只怕将来就没有机会了。月蛮,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这么多年,我只是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看待。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你——你无须再记挂着我……
            他的心里有别人了?
            他的心里有别人了!
            如此排山倒海如毁灭般的念头盖住了沈月蛮,她觉得自己好像跌入冰窖,严寒已将她的肌肤冻成硬块,轻轻一敲,四散飞溅。 那个人是谁?
            段星遗爱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月蛮心中千回百转,将他的手握得越发紧,喉咙好似火烧,说不出话,忽然觉得眼前腾起炽烈的白光,夹着渺渺的黑雾,她感到天旋地转,就像再度从悬崖上摔落,但片刻之后那种眩晕就停止了。再一看,四周的景物竟换了个模样,变成荒野,漆黑的巨石堆积着,深谷里还有燃烧的岩浆,就仿佛传说中的阿鼻地狱!沈月蛮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抓着怀中人的手。
            奇怪的是,此刻段星遗的伤还在,但血流已经停止,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他竟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碧瑶池吗?
            沈月蛮亦答不上来。两个人正面面相觑,半空忽然传来九霄梦难狂妄的笑声,你们是在我的身体里!
            原来,九霄梦难看他们已经到了碧瑶池,担心自己大势已去,于是只好用这样孤注一掷的办法,将段星遗和沈月蛮吞进自己体内,实则也就是在那面濯香令的封印里。在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段星遗纵然受了伤,但伤口不会加剧,血流也会停止,甚至死亡也暂时远离了他。九霄梦难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才会走这最后一步棋,你们的阳气在我体内,同样会对我造成伤害,只要陶夜稀在十天以内带我去点苍山,在他将我扔进石窑魔窟的瞬间,有一道通往外界的门就会打开,你们就能出去。如若不然,十天期限一过,你们就等着我一起化为飞烟吧! 沈月蛮大声道,我们宁可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九霄梦难狞笑,你们是这样想的,可陶夜稀却未必呢,他一听说你们成了我的人质,此刻已经带着濯香令在赶往石窑魔窟的途中了。
            什么?沈月蛮和段星遗对看一眼,他们分明感觉时间只过了一瞬,却不想外界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九霄梦难主动解除了陶夜稀身上的魔障,让他恢复了辨别正邪是非的能力,正因为如此,他知道他必须救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不得不向九霄梦难妥协。 沈月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束手毫无对策。段星遗颇是沉着,只冷冷地站着,一双剑眉似有思虑,眼中仿佛还藏了更深的含义。沈月蛮看着他,期待他可以想出法子来对付九霄梦难,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们此刻已是肉在砧板,黔驴技穷了。


            7楼2013-04-24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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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星遗附在沈月蛮耳边,轻声道,你可知道凤舞斩的第九重境界为何?
              沈月蛮脸色骤变。她如何不知?她曾听母亲说过,凤舞九重,便是用刀者将自己的生命化在那最后的一击上,可与自己的敌人同归于尽,可使山河震怒风云变色。原来段星遗早已经想到了这个办法。他一直在等,等沈月蛮有机会逃出去,然后便以凤舞九重毁掉濯香令,毁掉九霄梦难,也毁掉自己。
              时间已经不多了,濯香令在魔窟之中飘移翻滚,禁锢九霄梦难那道封印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九霄梦难的精魄,正在一点一点从那道白门向外倾泻,它很快就要全身逃出,它狂妄的笑声就像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刺在两人的耳中。
              段星遗催促,快走啊!
              沈月蛮大哭着,大喊着,说她不走,可是她却说不出一个劝服段星遗的理由,她甚至无法劝服自己。因为她知道,这是阻止九霄梦难逃脱的最后的办法了。段星遗说,月蛮,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濯香门上下,都会明白。他此刻笑得从容,爽朗,仿佛那等待着他的,并不是灰飞烟灭的浩劫,而是一场涅盘新生。他看沈月蛮还在痴痴地站着,他将心一横,一掌推出,将她推向那道漩涡般的白门。
              沈月蛮心中萧然悲怆,激动起来,便吐了一口鲜血。再伸手已经什么也抓不住了。只觉得段星遗的脸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至消失看不见。有人在背后接住了她,她回头一看,清清楚楚近在咫尺的,已经是另一张脸。
              陶夜稀问她,大师兄呢?
              沈月蛮已经难过得无法开口说话,忽然见那石窑魔窟里窜出阵阵黑烟,继而又闪出万道红光,轰的一声,魔窟炸开了。整座山头都开始摇晃坍塌。陶夜稀将身体一转,弓着背,把沈月蛮护在怀里,为她挡住那些炸飞的山石。
              好长一段时间过后,震动渐渐停止。
              石窑魔窟被毁,九霄梦难灰飞烟灭。半空里刷刷地落下两把金刀,插在石头的废墟里,沈月蛮猛地拨开陶夜稀,飞扑上去,将那两把金刀抱在怀里。四周黑烟滚滚,焦灼一片。没有段星遗的身影。
              他是化在这满地烧焦的碎石里?还是化在漫天汹涌的浓烟中?又或者,化在她满脸的泪痕之中?
              她竟然一点凭藉也找不到。 只有金刀,抱在怀里,生生地将她的心也切碎了。
              大师兄,你告诉我,你的心里有别人,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将遭逢劫难,不想我为你的死而难过,对不对?
              可是,就算你的心里有别人又怎样呢?
              我还是难过了。
              这难过,是再也不会好了。
              当山顶天翻地覆之时,山腰亦是风云变色,地动山摇。烈狱门弟子死伤惨重,就连黑风也被那些树藤缠上,被扯断了一条胳膊。水泠泠被山顶滚落的飞石击中,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被疼,反而只觉得烫,浑身像火烧一样。 她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几颗露水滴在她脸上,沁凉沁凉的,她便醒了。四周静谧一片,烈狱门的人早已四散逃窜,她想起陶夜稀,拔腿便向山顶跑去。
              陶夜稀还在山顶。 因为沈月蛮一直坐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傻傻地坐着,只抱着段星遗的弦月金刀念念有词。
              水泠泠看陶夜稀在沈月蛮旁边低头站着,握着拳,压抑着发颤的双肩,他的表情虽然沉痛,一双眼睛,却饱含温情。她立刻便明白了他为何要这么不顾一切地到石窑魔窟来,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东西碎掉的声音,她缓缓地走上前去,喊道,陶夜稀。
              陶夜稀并不看她,只沉声道,你没事了。
              水泠泠一笑,道,别忘了你还要替我找解药的,你不会打算一辈子就这么站着吧?陶夜稀满眼的深切,只落在沈月蛮身上,仿佛是想说,她要在这里坐多久,我便陪她多久。一时间山顶阒静无声,除了风,再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触碰这片哀痛的。
              足足三天,沈月蛮不吃不喝,就那么坐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黑暗得可怕。陶夜稀也陪她一起,僵硬地站着,山风灌入笛孔,替他吹出哀婉的乐音。到第四日天明时分,沈月蛮总算回了些神,撑着虚软的身体站起来,对陶夜稀道,我们走吧。
              陶夜稀喊了一声,月蛮?
              嗯?
              他有许多话,心中万般纠缠,却忽而说不出了。他说,没什么,走吧。 水
              泠泠跟跄着过来,说陶夜稀还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她因而要跟他回渝州去,他并没有太反对,任由她跟着,他知道,牵云龙胆的毒是要解的,这一趟濯香门也是要回的。纵然带回的只能是一个沉痛的消息,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不面对。
              已经爱上的人,也已经刻骨铭心。
              逃不开,忘不掉。
              可是,她的心又要几时才能从这场浩劫中苏醒呢?要几时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她此刻一定还在想着大师兄吧?若是可以,倒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难过呢?
              陶夜稀看着沈月蛮瘦削的背影,看眼前绵绵山道,远无止尽,漫天漫地都是江湖,人行其间,渺小如蝼蚁。他轻轻一叹,加快了步子。有一点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倘若这一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那这个梦,还没有终结。


              9楼2013-04-24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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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13-04-24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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