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回了房间,司马师坐在床边,司马昭躺在他腿上,两人就开始不着边际地闲聊起来。司马昭似乎有点想提夏侯徽的事,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司马师是觉得即使司马昭提了也无所谓,可对方到了最后也没说,不知道是不想提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现在有什么想去的学校了么?”闲话说得差不多,司马师想起司马昭已经是高三生,不由得提起了正事。听见司马师这么问,司马昭抬了眼看了看自己上方的人,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跟司马师的学校在不同的城市。
虽说地方不一样,距离倒是也不算远,坐城际巴士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司马师觉得有点意外,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就有了要追上他的觉悟,司马师本以为司马昭连大学也会选跟他相同的。
“你的那所学校不适合我,”似乎是看出了司马师的疑惑,司马昭笑着解释:“我想挑的专业跟你不一样啊,如果按照专业来选,还是我看中的那所比较强一点。”
“那你就努力吧。”司马师伸手弹了弹司马昭的额头,根本没用什么力,这家伙就拧着眉毛装起痛来。这个人,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司马师失笑,安慰性地在自己弹过的地方揉了揉。司马昭抬手去捉司马师的手指,没捉到,司马师把手抬了起来躲过了他的手。于是不屈不挠地再尝试,一个捉一个逃,最终还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手困在了手心里,其实说到底两个家伙都挺幼稚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来着。”终于捉到了司马师的手,司马昭心满意足地握紧了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放着:“我不想离你太远。”
司马师换了另一只自由的手继续弹了他的额头:“任性。”然后在司马昭再次露出委屈的表情之前跟上一句:“不过,是件好事。”
其实,司马师也希望司马昭能活得任性些,不是说胡搅蛮缠的那种任性,而是随性而活。
最初,司马昭开始勤奋起来的时候,司马师是担忧过的。他们之间虽然是兄弟,然而性格迥异,司马师也从不希望司马昭变得跟自己一样。努力虽然是件好事,但平心而论,司马师这么多年来的付出都是自愿,他也真心觉得追逐顶点的过程是件有趣的事,因而再苦再累也从没有过怨言。可司马昭跟他不一样,他似乎更适合随心所欲地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这样的人,不该被束缚。
司马师不知道司马昭忽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只发现对方似乎在试图重复他的道路。司马师虽然相信司马昭认真起来说不定会比自己更优秀,可如果他因此而压抑自己,束缚自己,那么这样的结果不是司马师想要看到的。
而万幸的是,如今的司马昭似乎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行为也都是随自己的意志而定,如此,司马师也就放心了。无论司马昭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司马师只希望他能够一直随心所欲下去,永远不要被其他人或事所困扰,永远保持着微笑的姿态——这就足够了。
司马昭被弹了额头,这次倒是没有借故跟司马师撒娇,而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我是说真的啊,我不想跟你分开。”
“分开了又有什么关系,”司马师笑了笑:“我们是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无论相隔多远,他们对彼此来说也永远都是唯一的存在,谁都取代不了——因为血脉这种东西,无法斩断。
司马昭听明白了司马师话里的意思,放开了司马师的手,转身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司马师身上。
“等再开学了,大概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司马昭说。实验班本来就忙,上了高三之后,原本就不算多的睡眠时间又要缩减,司马昭大概没什么精力放在夜间谈心上了,说不定以后的短信也会减少。司马师“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听见司马昭又说:“……可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等你念了大学,见我的机会多得是”司马师拍拍他的头,挑起对方一缕发丝在指尖绕啊绕:“现在就专心些吧,你的话,没问题的。”
司马昭没出声,在司马师的腰间又蹭了蹭。司马师揉了揉那一脑袋手感良好的乱发,越来越觉得身上这人真的就跟大型犬没两样。那么大一只还好意思撒娇,可偏偏就是让人拒绝不了。
假期总是短暂的,司马师总觉得自己还没在家里待上多久,暑假就结束了。这次司马师走的时候,司马昭依然没能找出时间来送他,司马师让他别介意,好好专心学习就行了。
回了学校的日子一如往常,平平静静的没什么波澜,如今没有了夏侯徽在身边,司马师有了更多无处可用的闲暇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静静消磨了。大三的上半个学期,唯一能让司马师在意的事情就是学生会长的换届,司马师的上任基本上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最初的愉快过去之后,想想又觉得其实也不是多令人兴奋的事。
等到寒假时司马师再回家的时候,司马昭又长高了些,如今他已经比司马师高出半个头还要多了。过年的几天过得还算轻松,新年一过,司马昭就重新加入了高三党修行的修罗地狱里去。司马昭平时上课早出晚归,回来之后就直接钻进屋子里开始看书,有时候司马师趴在床上看着司马昭用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着,当年自己准备高考时,似乎也是这么一副光景。
依然是在这个房间,依然是两个人,可如今立场对调了,司马师有时会想,那时候司马昭看着自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司马师猜不出来,却觉得当时的司马昭应该是有点乐在其中的吧,因为如今这么看着司马昭的他,确实觉得心情不错。那时候,司马师还发现司马昭总是偷瞄自己,被发现了就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挪走。司马师望着司马昭,猜着对方那时的想法,偶尔司马昭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回视过来,条件反射一般移开视线的人反而变成了司马师。
司马昭通常睡得很晚,司马师从不等他,觉得困了的时候自己就先睡了。只是,他仍会下意识地留出一半的床给司马昭。偶尔司马师从睡梦中有所感应一般地醒过来,意识处在混沌之中还能感觉到司马昭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一双手臂把他抱得结实,身体毫无缝隙的紧贴。
整个正月还未完整的过去,司马师也要回学校了。此时再计算起时间来,只觉得时光快的如风一般抓也抓不住。回去学校没多久,就发觉冬天已经挟着寒意离去,春过夏至,很快又是一个新的黑色六月了。
司马昭高考的前一晚上,司马师接到了司马昭的电话。两人没聊几句,司马师怕影响司马昭的考试心情也没说太多,只是嘱咐了努力就好别紧张。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司马昭笑嘻嘻地在电话那边说,其实我就是想在考试之前再听听你的声音,你说我没问题的话,我就一定没问题。
“放心吧,没问题的。”司马师这么说,不是单单只是为了鼓励。司马师从没质疑过司马昭的能力,即使这家伙从前散漫懒惰玩世不恭的劣迹数不胜数,可司马师依然觉得,只要是司马昭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成功。
他一直这么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