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大婚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荣婷望着合欢铜镜中额娘正亲手用犀角梳篦替自己仔细地篦着头发。
今儿是她出阁的日子。昨晚她伏在额娘的膝前,自己心里涌起了深深的依恋与不舍,听到阿玛和额娘不约而同又语重心长地说出那句:孩子,以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那时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未来的路也许不会如一马平川似地顺利,有一丝担忧与紧张略过心房,但旋即又被满心满眼的甜蜜喜悦所掩盖。
昨晚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的小雨,现在太阳虽还未露脸,但蒙蒙细雨已然停歇。地上仍有些湿漉漉的,泥土夹杂着青草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有些沁人心脾之感。喜娘们簇拥着她,笑脸盈盈地说着这样的天气嫁人是最吉祥不过的,可以保佑夫妻安康顺遂情比金坚。荣婷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只觉得这番恭维奉承的话语此刻听起来也是悦耳动听得很。
她淡扫娥眉,敷染胭脂,身着一袭正红色缎绣八团金龙夔龙绵蟒袍,头带朝阳五凤挂珠钗,耳配嵌红宝石花形耳环,手带百子如意纹金镯子,整个人妖艳欲滴得好似天际绚烂夺目的红霞,又似一朵缀满了露珠含苞待放的芍药。
拜别了父母家人,盖上金线绫罗红盖,她在喜娘和芳霞的搀扶下登上了喜轿。她手握苹果,带着依依的眷恋和一腔的期待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段旅程。
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十四的府邸并不算太远,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彼时,轿子被稳稳地停在了地上,而荣婷的一颗心却高高悬起,像千百只小虫子在搔动,恍若能听到窸窣的响声。
“请新郎射箭三支,驱除红煞。”话音刚落,三支白羽箭“噌噌噌”齐刷刷地落在了轿子的宝顶下,可谓是箭无虚发。
“请新娘下轿,跨过火盆,从此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荣婷小心翼翼地步出轿门,由喜娘们扶着,像个木偶般按着她们贴耳的小声提示完成各种繁琐的礼节。她轻轻拉着红绳的一端,安心地任红绳另一端的他牵着缓步而行。不知为何,她躁动的心在拉着红绳的那刻起便恢复了平静,看着他那双蓝色漳绒串珠云头靴,听着他应着众人恭贺的多谢多谢,她便觉得自己已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折腾了一番后终于礼成,荣婷被送入了洞房,与外面的喧哗吵闹隔绝了开来。她安静规矩地坐着,望着足上的青锻绣喜鹊登梅花盆底鞋,不禁咳了一声。
“福晋可是口渴了?要不要喝杯水?”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跃入耳里。
“好,有劳你了。”荣婷微点了点头,答道。
“福晋不必客气,这是奴婢的本分,您仔细烫。”女子一边将茶水端至荣婷手中,一边说道。
荣婷啜了两口,方觉得身上松范了些,便又问道:“喜娘们和芳霞呢?”
“回福晋的话,芳霞在前面伺候老爷夫人喝酒,喜娘们在门外候着,等爷来了才会进来。”
“哦----,那你是?”
“奴婢名唤紫鸢,是以前宫里内务府拨给撷芳殿的宫女,爷立府才一个多月,之前和两位侧福晋和一位侍妾就住在撷芳殿里,如今爷就说让我跟着福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