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你先开。

（因大婚之事得了几天清闲，又近年末，兵部的事情也不算多，这个懒偷的更是心安理得。晌午用了午膳就命毅辰准备好大氅出去走走，临出门前又改了主意，没让毅辰跟着，自个独自出了门。）
（一路走的有些慢，虽是出府时就已决定去十二府上坐坐，但因是闲暇所以并不急于赶紧去到目的地，因着荣贝子府相离并不算远，不消一会便到了。门房处的侍卫早已认得我，免了他们行礼便径直进了府内。家丁迎出来说十二正在府里，但却引了我去书斋，并未详探原因，只点头随他去了书斋。随便寻了处坐下，家丁便送了茶来说着稍等，示意他们都退下，独自坐着等他。）

由皙鸢助行一路往书斋而来。府内亭台楼榭间的青砖地面并非尽数平坦，轮椅木制的圆轮轴行在砖面间时有辚辚之声入耳。亦许是多年响动如一，今也早已习惯，仅是阖眸静聆皙鸢断断续续絮言抱怨方才之事，未曾插言回应。
书斋前不比寻常府邸登阶节节，月白之色掺杂墨黑花纹的石灰岩已磨去棱角，平整如镜，由水泥筑起，理石镶嵌其上形成平行阶，如此，便无高坎之忧。而府中院门舍前莫不皆由皙鸢设计如此，无一例外。所以皙鸢随侍于我身侧至府中各处之时，每每登阶之时，皙鸢一人助行即可，无需再唤家仆帮助。
“哥。”
呼唤声不轻不重，声线低磁，却足以使此刻独坐品茗之人听得清楚真切。皙鸢则将轮椅驻在斋内平头案旁，得体福以一礼后，婷婷立于一侧。

（木轮碾地之声由远及近，自幼于阿哥所一同长大，我二人又一母同胞自然格外亲近。十二这腿疾是从母胎里带来的，自幼就要依靠轮椅代步，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也并不再觉得这是什么病症。将茶盏放下，轮椅已停在面前，管家亦是自幼在宫中就伺候十二的，待她行礼退到一侧，薄唇轻勾笑道）
：怎么今儿一来奴才就将我引到这书斋，府上有客人？
（我今日来也不为什么打紧的事，不过是多日未见了，过来看看。我大婚之日亦未见他来，今儿个我来了，家丁却又不同往常而是将我引到书斋，这才有此一问。）

入耳之声是兄长与往时无异的熟稔与问询。
薄唇轻抿形合成线状，唇角徐缓上扬。墨色双瞳无澜，瞳底却无端生出零星笑意，手腕随适搭落在轮椅把手处，旋即出声回应。
“不算是客人。”
本就是不值一提之事，遂亦是无愿多言。手持托盘的家仆浅叩门扇，目光随声循去，幅度尤浅颔首，示意其可入内。家仆将十一哥撂放在桌缘的茶盏收至托盘中，复又续上新盏。随后方来至自己身侧，自托盘间将茶盏接过持在掌中，托住盏底，指腹以杯沿为曲线徐缓打圈摩挲。
“不与娇妻相伴，却涉寒来瞧我，想必是有事，至于何事，哥可需要我猜上一猜？”

（家仆将茶盏收了换上新茶，未急再端，抬头看了看临一，并未续问下去，对他此回答只笑笑。临一素来心中有数，其实多数时候并不用我担心，不过是身为兄长的心理多年来根深蒂固。）
：既这么说了，定要让你猜猜才行。
（我料到临一心里已料到知晓我的来意，这些年来，从皇子再到现在的贝子贝勒，风波暗涌一直未断，终于随着三皇兄登基继位算是告一段落，虽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没这么简单，正如前些日子都察院参四哥的那本折子。）
：说说，可猜到为兄今日的来意？

拇指与食指捻捏住盏盖，徐缓刮拂盏内嫩绿的叶芽。动作颇为闲适，亦并未旋即去应自家兄长的话。反是将手中所持盏的青瓷茶盏递送到口鼻间，轻吸气浅嗅，继而敛眸呷尝一口，清茗独有的纯澈茶香便自口腔中漫漾开来。
“都察院日前呈折，奏曰祈贝子爱新觉罗临溯以边疆异物言惑市井，其言颇惹非议，有损皇家威仪。而万岁则对此奏颇为上心，且亲自传召当事人祈贝子相询此事，不过却终是不了了之。那么哥今日来此，除却探望胞弟外，想来也应是想问上一句，那折子可是从我这左都御史手中呈至那御案之上的？若我答是，接下来哥便会劝诫我，无需再兴此等无用之功。”
所择言语显然有试探问询之意，却是以气定神闲的叙述语调将一应言词说完。语速不急不缓，与面庞淡淡笑意恰到好处的相衔。

（再将那青瓷茶盏端起，笑意更重，不出所料临一果然猜的个一点不差。）
（对于那奏本上一字一句的所谓罪证，我并未亲眼所见，但我素来不信什么空穴来风，事出，定然有因。然临一又正身处都察院，这不得不让我有此一虑。视线慢慢转移到临一身下的轮椅上，这轮椅从小到大陪伴这临一，这双腿为何所累，额娘终日愁容，最后郁郁而终是因为什么我们心里有如明镜，良妃当年的一剂药，不提并不代表不记得，不动也并不代表不会动。）
：看来为兄的心思是瞒不得你了。既你猜中了，那就告诉为兄可是你做的？

（诚然，经他一说，我便知此话定然不假。亦如他能轻易料中我的心思一般，临一的性子作风我素来也是知晓的，此时若真是出自他手他也无需瞒我，这么多年我们兄弟之间从不避讳什么，隐瞒什么，不过此事背后牵连不浅，既然不是临一所做，此时多提也无用处，暂且作壁上观。）
（掀了茶盏盖子，不冷不烫的温度握在手里正好，氤氲而出的茶香并不浓，动作轻微摇了摇茶盏，沉底的茶叶便随着动作再次浮上来。目光从茶盏中转移，笑道）
：罢了不说这个，前阵子忙大婚没得空过来，大婚那日人多也没看着你，你和菁纾也多年没见了吧，我正琢磨着改日带她过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