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峰来说，灰崎祥吾这个人只与三件事有关。
第一件事是烟，第二件事是雨。
而头两件事同时发生的时候，就会一起发生第三件事——做爱。

青峰不知道为什么他十七岁那年的夏天特别的多雨，当然也或许因为这样，满校园栽着的原本气味幽淡的梧桐花的香气显得格外清郁。
于是在那样清郁的味道里另外一种味道就显得格外清晰。
青峰并算不上嗅觉灵敏，不过他对那唯一的一种味道太过熟悉以至于他偶尔都觉得那种味道总是重重地萦绕在他身边大概是一种错觉。
又或许不是。
那是灰崎常抽的纸烟的味道。

青峰刚把湿透了的T恤从头上扯下来灰崎就推开教室门冲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青峰青峰看着灰崎愣住，有些迟疑地问，还保持着衣服扯下一半的姿势。
看到青峰背对着他，整个修长蜜棕的背都裸露着，灰崎微微挑了挑眉，随手指了指门，问，你要我出去吗？
——下了这么大的雨，青峰其实没想过灰崎还会来。

灰崎是从福田综合过来的，大概也是半途遇上了雨，虽没青峰湿得那样透，但身上也有着明显的水泽。
他那一头尾梢还有染后未退的黑色的浅灰色头发散乱着，由于坚韧的质地而挂着一头的水珠，灰色的连帽衫肩上微微洇湿了一片深色，同色的运动裤湿透的左腿挽了起来，露出苍白修长的小腿，以及被泥水染脏了的白色鞋袜。
灰崎指着门的手还夹着烟，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手背苍白浮着一层湿淋淋的水色，带着一种极强烈的骨质的存在感，透露着一种完全病态的美。
看到青峰愣住，灰崎很恶质地笑了，向前几步走向青峰，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上青峰的后颈，沿着脊柱微微凹陷的优美弧线带着色情意味地下滑，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青峰微微突出棱角锋利的肩胛，握住青峰的肩头，低头在他肩上轻吻了一下。
青峰偏头吻了吻灰崎搭在他肩上的手指，随手抽出灰崎指尖的烟叼在嘴里，微微回过头去看灰崎。
青峰能在灰崎那双颜色极浅如同半透明的镜子一般的眼中看到自己。
微微上挑带着刻意引诱的眼，以及叼着烟的性感嘴唇。
你确定？
灰崎挑挑眉，指尖从青峰的侧腹划过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青峰的后颈坏笑了一声，轻轻衔住了微微有些突出的那个骨节。
他当然不打算等青峰回答他。

青峰被灰崎抱起来放在课桌上，接着灰崎蹲了下去解开青峰的鞋带把湿透的鞋脱了下来，接着褪下他的袜子，从被雨水泡得有几分发白的足尖开始亲吻，吻上青峰清癯的足髁和修长的小腿，吻过他敏感的膝内。
青峰在灰崎吻至他大腿根部的时候颤抖得很厉害，灰崎忍不住笑出来，青峰恼怒地抓住他湿漉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腿间拉开，灰崎伸手把青峰嘴里叼着的烟又取下来叼在嘴里，仰着头冲着青峰笑。
借个火。
他说。
我不抽烟。
青峰回道，微微皱着眉，灰崎于是伸手揉了揉他湿漉漉的青发，不顾他的躲闪把他的眉间按平。
我知道。
灰崎又说，仍然看着青峰，眼里一片坦然。
青峰无奈，只好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灰崎。

青峰从来看不透灰崎，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灰崎会知道他随身带着打火机一样。
相反，灰崎对他却了解得像他自己。
青峰不甘地追问过原因，而就像灰崎不曾正面回答过他其他的所有这类问题一样，灰崎又给了他一个他听不懂的答案。
我抽烟。
灰崎是这么说的。

是的，灰崎抽烟，并且他只抽一种烟，一种劣质的，每一支他都要自己亲手卷的纸烟。

灰崎并不接那只打火机，只是冲着青峰抬了抬头，青峰切了一声，还是收回手打着了火再递上去给他点。
烟略有些受潮，青峰点了两下不着，灰崎低声骂了他一句操，夺过打火机拨弄了两下转轮点上了火。
青峰抬脚就往灰崎胸口踹，灰崎也不躲，把打火机丢还给青峰轻轻地握住了青峰的脚踝，把烟取下来微微张开嘴唇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低下头再一次近乎虔诚地吻了吻青峰的足背，抬起的浅灰瞳中带着星星点点的近似温柔和戏谑的神色，青峰甚至一下子就觉得脸红。
灰崎看着青峰少见的青涩表情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用有些粗糙的指腹蹭了蹭青峰的脸颊。
操，真是他妈的妖精。
他骂。

灰崎脏话说得很厉害，想听见他说上一句干净的其实不容易，而当着青峰的面想听见一句不带操字的脏话则更加稀罕了。
青峰在他进来的时候已经脱了上衣，又被灰崎一样一样把剩下的衣服脱了下来，雨停了，雨后被洗成澄澈的淡黄色的阳光从教室的玻璃窗落进来，显得青峰那副线条流畅的漂亮身体如同某座被赋予了力之美的雕塑。
灰崎抽了一口烟，低头随意吻了吻青峰的下腹，随即起身吻着青峰的颊线、颈部和肩膀，夹着烟因而有些热烫的手指随意抚过青峰的乳尖带起他难耐的颤栗。
怎么了？
灰崎微微退开，夹着烟的手指随意撩了撩青峰仍然滴着水的头发。
青峰对他的亲吻抚摸并没有作出任何主观的回应，这和他以往见了面就热情地贴上来的行径大相径庭。
青峰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问「你爱我吗」这样的问题，他也不明白都已经到了这一步，纠结这样的问题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他觉得那个问题矫情。觉得那样的问题不适用于他和灰崎之间这绝算不上精致却极其脆弱的——感情，他暂且这样称之为。
况且他觉得这又是一个即使他问了，灰崎也不会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结束之后青峰尽可能地用纸巾把自己弄干净，看着自己湿透的T恤正在犹豫，脑袋上就被兜头扔了一件连帽衫。
已经干燥了，带着有些过于浓重的烟味，闲置得有些久了却仿佛体温未褪般地有着温暖。
湿了是因为你，所以洗干净了还给我。
灰崎这么说着，翻出来烟点上，只穿着白色的背心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
那之后，青峰越发觉得身周的烟味久久不散。

青峰从桐皇毕业的那一天又一次下了雨。
青峰从学校往家跑跑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抱住，回头，正是撑了把黑色大伞的灰崎。
即使伞很大，装下两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也相当勉强，青峰之前已经湿了不少，原本打算尽量把伞让给灰崎，却被灰崎强硬地抱住了肩膀，只要他的肩膀露出了伞缘灰崎搭在他肩上的手就会首先感觉到。
到家的时候，青峰干得差不多了，灰崎湿得差不多了。

灰崎久违地陪了他很久，长久的做爱之后灰崎一如既往地抽着烟，一支毕了却不再点下一支。
他想说话，而青峰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他，说，你再陪我一支烟。
灰崎摇了摇头，声音很低。
我再陪你十支烟，天还是会亮。
青峰想再说什么，灰崎已经拎起了外套，重新点上一支烟。
最后一次。
青峰猛地伸手扣住灰崎的手腕。
……最后一次。
灰崎拉起青峰的手臂把他丢到了床上。

那是第一次灰崎让青峰那么疼。
灭顶的快感和疼痛让青峰第一次抓破了灰崎的背把他的肩膀咬得鲜血淋漓，而他越狠灰崎就越狠，最后他知道自己在哭，在呻吟尖叫，在喊灰崎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为什么这么做，但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抓住什么一样。
真的很疼。
很疼。

最后高潮的时候，灰崎用夹着烟的左手按住了他的左手，紧紧地十指相扣，碾碎的香烟滚烫的热度在他的无名指上留下了永远的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