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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境界】【推书】《贺新郎》作者: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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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受~~~防吞


IP属地:河南1楼2013-07-12 10:08回复


    IP属地:河南2楼2013-07-12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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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那年侯府花园内,宁怀璟初见徐客秋,
      那张带着泪痕的倔强面孔叫他没来由心软;
      多年后,宁怀璟再遇徐客秋,
      小野猫倔强依旧,带着满身尖刺执意将自己隔离于人群外;
      连自家父亲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小侯爷第一次想要好好保护某个人,
      笑着靠近他、安抚他,逗他开心、看他发怒,
      像个被小猫抓出满脸爪印却不改宠溺的窝囊主人。
      宁怀璟说,客秋啊,跟了我吧,嗯?徐客秋的回答无人知晓。
      却自此,有宁怀璟必有徐客秋,形影不离,如影相随。
      直至某一天,徐客秋仓促成亲。
      「宁怀璟,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可是,然后呢?我们的未来呢?」
      「客秋,我们不想以后,我们就想现在!」两个一无所成的纨绔子弟紧握不住现在亦不敢期许未来。
      懦弱过、彷徨过、哀恸过,离别之后再聚首,恍然如同一梦。
      原来可以不期待光明的明天,但是一定要相信未来的美好。
      感情的道路上,懦弱并不可怕,紧紧握住双手就有加倍的勇气……


      IP属地:河南3楼2013-07-12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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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怀瑄成亲那一年,宁怀璟再也不用去学堂。比武场上胜了大半辈子的老侯爷在同顽劣堪比烈马的儿子较了十多年劲后,无奈只落得自家夫人一个温婉而又略带欢愉的笑容。是啊,他是不在学堂闹了,他爬出学堂的高墙改去外头撒野了,喝酒、赌钱、惊扰四方,但凡那些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该干的,他一样没漏。京中百姓远远瞧见那前呼后拥的阵仗便知晓是侯府的宁怀璟来了,跑得跟狼来了似的。任凭忠靖侯府天大的权势也盖不住小侯爷花天酒地聚众闹事的流言。
        老侯爷罚他在家禁足足足一月,过了期限,宁怀璟没事人一样三晃两晃晃悠悠地就出了门,坐在堂上的老侯爷还没喊话,他先回了头:“爹,您有一个怀瑄就够了,难不成还指着我考状元?您多大年纪了?多想点踏实的吧。”
        老侯爷气得半天没顺过气。
        这世上人有千百种,命有万万种,有人生来就是劳碌命,有人一世脱不了饥寒,也有人纵然什么都不干也有倾国之财极天之势,那还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呢?
        宁怀璟在灯下支着下巴看江晚樵念书:“晚樵,在春风得意楼里看书的,你是第一人。你家的织锦堂还能给别人不成?”
        江晚樵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多读些总能有用。”
        “别理他,他想拉个人同他一样无能罢了。”徐客秋坐在边上斜斜觑他,嘴边挂一丝冷笑。
        宁怀璟回瞥他一眼,继续纠缠认真念书的江晚樵,揭了灯罩,小口小口吹气,烧得好好的烛焰被吹得东倒西歪忽明忽灭。江晚樵眼晕,伸手来挡,他趁机抢了搁在桌上的书,顽童般哈哈大笑。
        江晚樵拿他没法子,摇着头坐回座上喝酒。
        徐客秋别过脸轻轻“哼”了一声,身上便是一痛,宁怀璟那个长不大的捡了碟子里的梅子核来丢他。一张得自他母亲的无双俊颜染了烛火晕晕的红光,眼睛里好似落了天边的星子。
        宁怀璟也在看徐客秋,总是坐在蜡烛照不到的阴影里,脸还是雪白,神色说不上悲喜,冷冷的,有点傲,有点犟,有点虚张声势。
        他在人前不是这样。忠烈伯家的小公子讨人喜欢得很,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甜甜地喊人,亲亲热热地答话。说话的时候,弯着眼睛,勾着嘴角,微微仰着头,一派天真。
        宁怀璟犹记得第一回上忠烈伯府找他,徐家不知详情,大公子问秋、二公子寒秋,连徐夫人娘家寄住在此的侄子也到齐了。待到宁怀璟说明来意,才想起唯独忘了还有这个庶出的小公子,忠烈伯一时竟还茫然:“谁?哪个客秋?”
        徐夫人脸色难看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方恍然大悟,日理万机的自己膝下竟还有个儿子,脸上好不尴尬。
        宁怀璟也才刚刚明白过来小厮口中所谓“人家的家务事”是个什么事。
        被急匆匆唤来的徐客秋却半点不露声色,众人的静默里,径自先到忠烈伯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个礼,笑嘻嘻地喊声“爹”,这般压抑的气氛里他竟也能笑得灿烂。又到徐夫人跟前撒娇似地唤声“娘”,接了徐夫人递来的点心吃,浑然不觉嘴边沾了碎屑,傻傻地对众人笑,满脸不知世事的娇憨,像只被养肥了只知抱着线团满地打滚的乖猫。
        宁怀璟险险以为那个又冷又狠的徐客秋还有个同胞兄弟。一路跟着他跨出门,还是云里雾里的,只当在梦里,等到徐客秋突然回身瞪起眼睛:“你来干什么?”
        见了这副丝毫看不到友善的面孔才猛然惊醒,野猫就是野猫,哪怕把爪子藏进肉垫里也改不了一身戾气。
        徐家待他怎样,徐客秋从来不说,明明在一个学堂里,也不见他的两个哥哥同他站在一起说过话。纵然有宁怀璟和江晚樵同他作伴,依然鲜少有人来接近他。在那些自恃血统高贵的嫡子眼里,庶子总是低了一等。
        “那是忠远侯家的怀珏吧?又穿了身新衣裳呢,是晚樵他们家的料子?”徐客秋靠在长廊下的柱子边,冷笑着回应他们抛来的白眼,“都说那料子燃得可快了,溅到点火星就是个大窟窿。”
        宁怀璟便明了他又想使坏,弄坏人家的椅子,叫人一屁股坐上去就摔个四脚朝天;看人快写完先生嘱咐的功课了,故意从人家身边挤过,蹭翻砚台叫他白写得这么辛苦;掐死怀珏特意带来炫耀的珍奇鸟儿,喂笑飞的大宛名驹吃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最后总是演变成一场又一场殴斗,纵然把旁人揍得很惨,徐客秋自己也被打得难看。
        每每这时候,宁怀璟总是摸着他的头像是给被挑起了怒气的猫顺毛:“何必搭理他们?我们去骑马。”
        骑马时,总是徐客秋一马当先,狂风似地卷过了京城的大小街巷一路奔到城门外,引来惊呼无数。宁怀璟挥着马鞭紧紧跟在他身侧,转过脸就能看到他高高翘起的嘴角,快要漫出眉梢的阴暗恨意全数被留在了身后的风里。眼前的徐客秋才是真正在笑,艳红的衣衫快要化成一团火,烧得宁怀璟莫名心惊。
        他下了马还意犹未尽,一双精光四射的眸贪婪地看着更远更远的地方,热切而渴望。宁怀璟笑着去牵他的衣袖,领他爬上小山坡,靠着年岁久远的大榕树并肩而坐。胳膊碰着胳膊,近得能听见徐客秋微微的轻喘。
        宁怀璟体贴地从怀里取出个小酒壶递到他手里,带着青草香味的轻风里,手指尖就这样交叠着在被捂得温热的壶身上擦过,都分不清究竟是谁沾染了谁的温度。
        “客秋啊……”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湛蓝的天,宁怀璟用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尖,尾音于是也变得悠远,似是叹息,“这样不好。”
        徐客秋只把眼睛闭起:“要你管。”花太香,风太轻,语调也不自觉跟着放柔,懒懒地,带一丝耍赖的意味。
        宁怀璟便咧着嘴无声地笑开,再不同他辩白。小侯爷他自己屁股后头也有一摊子烂账呢!
        徐客秋有时会提起自己的母亲,有些事终究是不能一辈子憋在心里的,憋烂了,发酵了,反而伤得更深更疼。
        绿草如茵的小山坡上,靠着这棵据说存活了千年的大榕树如同偎进了老祖母的怀抱里,吹着微风,闻着花香,半阖着眼睛,前言不搭后语的,权当做一场梦呓,睁开眼睛后彼此就再不记得。
        “他下江南时认识了我娘,那时我娘是画舫上的歌姬……”私下里他总是用一个疏远的“他”来称呼忠烈伯,仿佛是在议论道旁的陌生路人,“一个月后他回了京,然后我娘发现有了我……”
        公侯府第里总是少不了这样的风流韵事,微服私访的贵戚子弟与色艺双绝却又守身如玉的风尘女子,只消回眸的一笑便能定了终身,弹琴作画就仿佛能天长地久一辈子,到头来什么海誓山盟什么蜜语甜言都不过是情热时的戏语而已,又有多少多情浪子当了真守了信就此清心寡欲再不入花丛?又有多少麻雀真正跃上了枝头成了凤凰及至银丝如霜还是那良人口里心里朝朝暮暮的唯一?戏文终是戏文罢了。
        “我娘带我上京城来找他,忠烈伯府外等了足足三天,滴了血验明了正身他才出来见我,让我住在府里头。”
        “大娘不喜欢我,他便不敢抱我。我娘教我无论对府里的谁都要笑,尤其是在他跟前。我笑了,他才给我块点心,大娘一咳嗽,他就又不敢了。哼,也算是个爵爷,外头看着风光,在府里别提有多窝囊。”
        “我爹也是……”宁怀璟附和着点头,徐客秋侧过脸瞥他一眼,宁怀璟叼着草根把双手枕到脑后,继续听着他诉说。
        “我娘原本以为进了府就能受宠享富贵,呵,哪有这样的好事。”唱了半生《长相思》《长相守》的人了,居然还傻傻信着那些糊弄人的“情比金坚此生不渝”,“她说是我不好,我若是能更讨他喜欢一些,他就会对她更好。呵呵,我还想问她,她若能更讨他的欢心,他是不是也会像待问秋、寒秋那样待我?”
        话里不禁添了凄凉,正要再自嘲,肩膀上突然一沉,徐客秋垂下眼看,宁怀璟闭着眼睡得安闲,一张眉目清朗的俊脸就这么搁在了自己肩上,毫不设防。
        “宁怀璟。”徐客秋说。
        “嗯?”
        “那天……第一回见你的那天,是我进侯府的第七天。”而你,是第一个向我伸手的人。
        徐客秋再不说话,宁怀璟还在等着他的下文:“怎么?”
        “没事。”
        半坐起身怀疑地将他上下打量,宁怀璟一脸狐疑。怎么看也是方才闭着眼不说话时的那张脸英俊,徐客秋眨着眼睛冲他笑。
        “不招?看小爷怎么整你!”他扑过来作势要掐,徐客秋赶紧扭身要躲,叫他压住了半边身子,顺着微微起伏的山坡滚做一团。
        你箍着我的肩膀我揪着你的衣领,从坡顶到坡脚,滚得发间衣摆都沾了草屑,滚得脸贴脸靠得不能再近,滚得满山坡都是少年爽朗的笑声,笑得再喘不过气,咳得满脸通红,笑声还想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一起摊手摊脚仰躺在草地上看,大团大团的白云好似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朵。
        “客秋啊……”宁怀璟说,“你还有我呢。”
        远处,江晚樵的马才刚刚从城门口慢悠悠地踱来。


        IP属地:河南6楼2013-07-12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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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徐家小公子出现在了侯府的大堂里:“方便让我借住几日么?”
          与崔铭旭如出一辙的话语。他这般来借住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徐家总是容不得他,被逼迫得厉害了,宁怀璟身旁成了他喘息休憩的港湾。
          宁怀璟看看他故意装作无恙却仍漏出几分的脸,再看看他一身红得刺痛了双目的红衣,雪白的下巴越发被衬得尖瘦。忍不住伸了手去揉他墨黑的发,徐客秋微微抬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在凌乱的发丝和宁怀璟的手掌下猫一般瞪圆,而后似被驯服般温顺地缓缓眯起。
          “只要是你,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字?”手掌再往下就要贴上他的脸庞,宁怀璟含笑看着他又忽然睁开的眼,轻巧地挑了一络发丝在指间摩挲。
          僵硬了身体的猫儿抿了嘴,宁怀璟顺着他陡然移开的视线看,屏风边正站着一直没出声的崔铭旭。
          “他也来了?”徐客秋还记恨着寿宴那天崔铭旭那句没说完的话。
          宁怀璟无端端生出一种错觉,如若自己掌下真是一只野猫,那么此刻,猫儿必定是一双利爪高高亮起,周身寒毛倒竖,一脸不肯将掌下的耗子轻易让人的凶悍模样。
          悄悄叹口气,重新用手去顺他的发,自发顶到发梢,一一温柔抚过:“这回又是什么事?寒秋那混小子惹到你了?还是问秋欺负你?”
          “没事。你别瞎掺合。”徐客秋嘴里说得倔强。在旁观者崔铭旭眼里,宁怀璟正好似是笑得一副恶心模样的无奈主人,而被他耐心安抚着的野猫已然是不知不觉被卸去了一身火气,只是犹自不甘心地划拉着爪子罢了。
          坊间传闻中一贯没心没肺的宁小侯爷原来也会这样宠溺地看着某个人,而众人口中乖巧伶俐的徐客秋又是在宁怀璟面前这样无所顾忌,这两人……
          崔铭旭暗暗在心中揣测,忽觉眼前寒光一闪而逝,猛一回神,正是宁怀璟在看着自己,他眼中眸光沉沉,俨然是警告的意味。崔铭旭心下一惊,再抬头,对方却已换回了那副玩笑面容,只是那笑容始终饱含深意。
          徐客秋的事宁怀璟总是问得很少,为何离家?同谁吵了闹了又被谁欺负了?徐客秋不答,宁怀璟摸摸鼻子,不再追问。久之,二人之间仿佛就有了什么默契,但凡徐客秋在家里受了委屈,就会跑到侯府里来,宁怀璟总是站在堂上笑着向他伸手,然后揉他的发,在掌心快要贴上他的脸的时候就停手。
          从前还小的时候,两人是同榻而眠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明明比从前更亲热了,却反而不再共枕。谁也不曾说过什么,默契就这样形成了。
          宁家的少夫人静蓉说:“或许是大了,所以就这样了。”
          宁怀璟在一边垂了头不说话,默默地捻起碟里的兰花豆,把豆皮和豆壳剥开,分别放进两个碟子里。
          这是二人之间的又一个默契,豆子是给徐客秋的,豆壳是留给宁怀璟自己的。
          徐客秋来侯府住的时候,两人总会不自觉地不去夜游。在那个头一回相见的后花园里,或是徐客秋先到,或是宁怀璟姗姗来迟,晴朗的月夜里,一张石桌,两个石墩,一壶清酒,两个分别盛着豆子和豆壳的瓷碟,有一搭没一搭地天南海北胡说一通,不知不觉就已月上中天。
          “客秋啊……”天下只有宁怀璟一人会用这样的悠长调子这样地唤他。
          徐客秋把豆子丢进嘴里嚼得“嘎!嘎!”响:“玉飘飘如何?”
          宁怀璟的眼神高深莫测:“很美。”
          “你喜欢就好。”
          于是轮到宁怀璟来问:“那个叫小桃的花娘怎样?”
          徐客秋模仿着他的口气:“很美。”
          “哈哈哈哈哈……”宁怀璟趴在桌上笑得透不过气,却只笑了一会儿就再笑不下去。直起身,把面前的豆皮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牙齿必须用力才能把薄薄的豆壳磨开,咸咸的味道在口中的蔓延,“你喜欢就好。”
          皎皎明月,两人相对而坐,却再无只字片语。
          坊间的口风总是转得比孩童们手里的风车还快,前几日还言辞切切宣扬着宁小侯爷在春风得意楼里的风流韵事,嘴皮子一掀,玉飘飘又成了崔铭旭的红粉知己,看戏的倒说得比戏文还起伏跌宕。
          看崔铭旭这款款深情的模样,全京城只怕除了他家那位大哥还傻傻蒙在鼓里,旁人都红口白牙说得板上钉钉了。
          崔铭旭自己也不避讳,在同崔铭堂斗气的风口浪尖上还不忘拉着宁怀璟等等往春风得意楼跑,一进门就直奔天字二号房:“飘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宁怀璟懒懒打个呵欠,昨晚也是这时候到的,今早天大亮了才走,隔了才多久……昨晚坐的那张凳子都还没凉透呢。
          世间事好像就是这么奇妙,几月之前,这天字二号房还是他心尖上的念想,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进得门来,花再多的钱,耗再多的心力都再所不辞,寻常人想登天也不过是这般想了。现下,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在房中进出了,却反觉得也没什么趣味。纵然崔铭旭同玉飘飘说笑得如此亲密,落入宁怀璟眼中,亦激不起丝毫波澜,唯有倦意一划而过。
          世人口中的“地久天长”究竟是什么呢?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遐想。
          耳际一阵喧哗,似疾风呼啸掠过叶尖,断了宁怀璟的神游。皱着眉头寻声望去,是徐客秋。
          一身红衣的年轻男人周遭一如既往围了一群花娘,!紫嫣红争奇斗妍。徐家小公子喜繁华好热闹,众人跟前从不肯失了阵仗丢了脸面,哪怕暗地里咬断了牙根脸上也要笑得璀璨得意,争强好胜也罢,好面子也罢,无论宁怀璟如何规劝,这一点他绝不肯改。
          他脸上微醺,颊边红红晕开几许酒意,搂着花娘肩膀的手颤颤伸出一根手指,已经发烫的脸上抿了几次嘴才做出几分勉强的正经:“玉姑娘,宁小侯爷比他更好啊!”
          屋内无人应答,他先哈哈笑开,笑得前俯后仰,歪倒在花娘身上还不肯罢休。一根手指自始至终点着崔铭旭:“真的,他不及宁怀璟,不及……不及……”
          一片死寂,歌姬止了歌声,舞姬停了舞步,人们纷纷看向宁怀璟。
          灯火太昏黄,酒盅的杯沿上闪闪地闪着微光,江晚樵高深莫测的目光里,宁怀璟缓缓起身,一手捉住徐客秋擎着酒杯的手:“客秋,你醉了。”
          “是么?”徐客秋轻轻地反问。宁怀璟俯视着他,眼神错综复杂,徐客秋给了他一个笑,高高翘起的唇角边还沾着亮闪闪的酒渍,“你觉得你不及他好?”
          宁怀璟没有回答他,捉着他手腕的手依旧坚定。
          徐客秋放弃地丢开了酒盅,视线随着小小的瓷杯一起下落:“你说过,你喜欢她。”
          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徐客秋记住,哪怕是句玩笑。很早之前,宁怀璟就有了这样的认识,就如同自己也会把徐客秋说过的话语暗暗记下一样。宁怀璟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如果真心喜欢她,为什么看到她同别人说笑你却无动于衷?不是口口声声喜欢她么?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你……你……”徐客秋拽着他的袖子,黑漆漆的眼中同样有微光在闪烁着,“你……不喜欢她了?”
          江晚樵、崔铭旭,甚至玉飘飘都在等他的答案。宁怀璟顺着徐客秋的发,却纾解不了盘踞于胸口的愈发沉重的心绪:“嗯……我不喜欢她了。”
          “为什么呢?”
          承认自己喜欢玉飘飘的时候,他也这么问过,一模一样的不解的口气,一模一样的茫然的面孔。宁怀璟细心地将他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口气不自觉也变得飘渺:“因为……我是宁怀璟。”
          因为我是宁怀璟,宁怀璟不会喜欢玉飘飘。
          徐客秋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口气中带着几分沮丧:“我以为,你会一直喜欢她。”像一只垂着耳朵低着脑袋反思的猫咪。
          宁怀璟的手在他的颊边停住了,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徐客秋么?”
          对方的回应是扭头在他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始乱终弃的禽兽!”
          既然已经有了玉飘飘又为什么不知珍惜地丢弃?宁怀璟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再不发一言。
          “为什么不告诉他?”歌舞再度响起之后,崔铭旭悄悄地问宁怀璟,“那天晚上,你明明没有和飘飘……”
          “他知道。”宁怀璟笃定地答道。
          “那为什么他……”
          因为他宁愿相信我还是喜欢玉飘飘,这样,把玉飘飘留在我的身边,我就会幸福。我知道,我知道,客秋,我知道,你希望我快乐。
          “小桃,你放心,我绝不负你!”他依旧醉言醉语在那边搂着花娘胡说八道。
          春风得意楼迷离暧昧的灯火下,隔着花枝招展的花娘们,宁怀璟静静地看着徐客秋,自始至终。
          有些事宁怀璟却不知道,譬如,此番徐客秋离家的原因。


          IP属地:河南11楼2013-07-12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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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怀璟相亲去了,是被诓去的。
            老侯爷说,要去探望一个老朋友。
            老王妃说,让怀璟也跟着吧,见见长辈,也能顺便学点什么。
            茫然的宁怀璟就这么被扯出了被窝又连推带搡地拽出了门。到了人家家里,见了乌泱泱一屋子人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吓得手脚冰凉。
            回来絮絮叨叨说给徐客秋听,徐客秋笑得有点诡异:“几岁了?”
            “好像才十七。”
            “哟,豆蔻年华呀,配你正合适。”这话有一点点酸,徐客秋扭过脸,用眼角斜斜地瞥着他。
            宁怀璟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辩解:“哪里合适了,连是圆的是扁的都没看见。”
            徐客秋只顾着笑,一点情面也不留。
            笑完了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寒秋的伤势似乎并不见好,至今下不了地;忠烈伯也是老样子,时时昏睡着,难得清醒的时候就嚷着要寻死,那情景让人看不下去;问秋的媳妇跑回娘家了,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回去也好,府里清净了许多……
            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寒秋、问秋、怀珏、笑飞……不论是有交情的还是有仇怨的,当年一起念书的同辈子弟都相继成家了,有的连孩子都会喊爹了。怪道如今能跟着一起出去玩乐的同伴越来越少,原来是大家都到了应该娶亲成家的年纪了。
            一直微笑着的宁怀璟猛然间觉得沉重许多,时日无多了呀……
            徐客秋一直注视着他,欲言又止。
            宁怀璟问:“怎么了?”
            他没有急着答,深深地吸了口气:“这种事……家里也跟我提了……”
            客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这种话居然是从那位从不拿自己当回事的徐夫人口中说出,徐客秋自己也惊了一下。
            “是黄阁老家的孙女。”事情既然已经起了话头,再往后说就顺畅许多。徐客秋从宁怀璟脸上挪开了眼,一心一意地翻着桌上的书本,“我家的爵位只袭三代,到老头子这里就没了。现今,他病成这样,宫里也没什么风声,看来是不指望能再续一代了。寒秋和问秋你也知道,能在朝里胡乱混着就算好的。一两年内就想再有从前的风光,好像只有联姻这个法子了。再说了,我家这个爵位来的也不怎么光彩。这么说起来,反而是我们要高攀人家。”
            先帝德帝之前的几代帝王都不是什么有德的明君,德帝之父庆帝更有“顽主”之称,素喜玩乐而荒废朝政。彼时,朝纲混乱,弄臣横行。有德者不得重用,而精通游玩享乐者却连连加官进爵甚至位及人臣。徐家祖上便靠着一手玩虫斗虫的手艺发家,又将亲女送进宫,这才有了忠烈伯的爵位,成了外姓皇亲。
            德帝即位之初,诸王争位。少年天子杀皇叔斩手足,一时血流成河,宁氏皇孙所剩无几。更连带消减了外戚手中的权势,将徐家这般的人家渐渐排除于权力中心之外,成了空有名号的富贵闲人。一旦被收回爵位,地位更是要一落千丈。
            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觉得无法忍受,难怪徐夫人挖空了心思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宁怀璟了然地点头:“这么说,是门好亲事。”
            “说是连嫁妆都备下了,一旦相中马上就能成礼。今后的生计也不用愁,先在翰林院里办差,下回如若中了科举,再疏通关节谋份好差使。”徐客秋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宁怀璟一边听一边赞同:“按黄阁老的能耐,这是小事。”
            “是啊,她费了不少心呢。”这个“她”指的是徐夫人,徐客秋的话语里有些小小的嘲讽,“她在后悔早生了问秋两年。”
            若不是家里实在找不出人,又哪里能便宜了他这个庶子?
            “放心,我不是为了徐家,我是为了我自己。”发现宁怀璟的脸色有些沉重,徐客秋握住了他搁在桌上的手,“迟早要成亲的,不是吗?”
            宁怀璟反握住了他的手,却一直垂着头:“我知道,这门亲对你而言,反而是有益处。”
            今后出仕为官,有这一门靠山在,青云直上是必然的,更可以在徐家扬眉吐气。对徐客秋而言,实在好得不能再好。


            IP属地:河南20楼2013-07-12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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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怀璟有种冲动,想伸手去狠狠揉他的发捏他的脸,听他骂自己一声“笨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包,只听徐客秋惊呼道:“你干什么?”
              宁怀璟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在看到徐客秋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目光的一刹那,一直盘旋在胸口的焦躁不安居然消散不见了:“我送你回去。”
              徐客秋愣了,宁怀璟黄鼠狼捉小鸡一般拖着他的袖子拉他往前走:“别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你说的,我们还是兄弟。”
              那天的夕阳无限美好,流云舒卷,霞光漫天。寂寥清冷的小巷子里满是宁怀璟叽里呱啦的说话声,笑声清朗,如沐春风。
              往后的“巧遇”便成了刻意,宁怀璟瞪大眼睛说:“呀,我刚好路过……啊,你也在这儿……哈,我们又遇上了……”
              徐客秋不做声,拿眼角瞥着他。他摸着头赖皮地笑,反复一再地强调:“我真的是要回去,从这儿路过,给我嫂子带点东西。”
              后来,他干脆就不说了,看见徐客秋从药堂里出来就冲他招招手,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沿着曲折蜿蜒的小巷慢慢走。
              天气越见寒冷,路边有人现炒着热腾腾的栗子,甜甜的味道一丝丝地在刮脸的风里飘,钻进鼻子里就化为些许暖意。宁怀璟总是掏出铜板买一小袋趁热塞进徐客秋手里:“这是我给弟妹的。”
              徐客秋不解,宁怀璟握握他冰凉的手又松开,歪过头,看着他被炉火映红的脸贼贼地笑。


              IP属地:河南24楼2013-07-12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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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二十章
                宁怀璟知道要到哪儿才能见着徐客秋。春风得意楼边上的那条小巷里有间药堂,门面很小,却都说里头的大夫医术很好,徐客秋时常要来这里抓药。
                宁怀璟每每办完差总要绕路来药堂外候一会儿,搓着手耐心等一等,五回里总有三四回能遇见。第一回真是巧合,那天宁怀璟恰好从巷子口路过,眼光一扫,恰好看见徐客秋提着药包走出来。
                宁怀璟忙转身去迎他:“哟,真巧。”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简直快疯了,牙齿咬到舌尖,疼得不停吸气。
                徐客秋看看他一身山青水绿的打扮,再看看他疼得快挤到一起的眉眼,跟从前一样掀起嘴角笑:“是啊,真巧。”
                听着“砰砰”的心跳声,人精一般的小侯爷慌得手足无措,随手一指:“嗯,巧、真巧。我刚想进去喝一杯。”
                抬头再一看,自己指的赫然是春风得意楼,宁怀璟脸上一白,赶紧把手一偏,对准边上的八仙楼:“时候还早,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徐客秋却推辞了,向他举举手里的药包:“我得回去煎药。”
                他口气很平常,并非是故意要显示什么。宁怀璟觉得心头被用力捏了一下,嘴里漫开几许酸意:“家里不是还有丫鬟么?”
                “反正我也闲着。”徐客秋道。现在的他神色很平静很安宁,再也不是那只时时亮着一双利爪的小野猫。
                宁怀璟有种冲动,想伸手去狠狠揉他的发捏他的脸,听他骂自己一声“笨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包,只听徐客秋惊呼道:“你干什么?”
                宁怀璟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在看到徐客秋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目光的一刹那,一直盘旋在胸口的焦躁不安居然消散不见了:“我送你回去。”
                徐客秋愣了,宁怀璟黄鼠狼捉小鸡一般拖着他的袖子拉他往前走:“别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你说的,我们还是兄弟。”
                那天的夕阳无限美好,流云舒卷,霞光漫天。寂寥清冷的小巷子里满是宁怀璟叽里呱啦的说话声,笑声清朗,如沐春风。
                往后的“巧遇”便成了刻意,宁怀璟瞪大眼睛说:“呀,我刚好路过……啊,你也在这儿……哈,我们又遇上了……”
                徐客秋不做声,拿眼角瞥着他。他摸着头赖皮地笑,反复一再地强调:“我真的是要回去,从这儿路过,给我嫂子带点东西。”
                后来,他干脆就不说了,看见徐客秋从药堂里出来就冲他招招手,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沿着曲折蜿蜒的小巷慢慢走。
                天气越见寒冷,路边有人现炒着热腾腾的栗子,甜甜的味道一丝丝地在刮脸的风里飘,钻进鼻子里就化为些许暖意。宁怀璟总是掏出铜板买一小袋趁热塞进徐客秋手里:“这是我给弟妹的。”
                徐客秋不解,宁怀璟握握他冰凉的手又松开,歪过头,看着他被炉火映红的脸贼贼地笑。
                徐客秋归家的路程很短,能说的话却很多,每每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说着,及至临别时还有满满一肚子的话语想要倾诉,意犹未尽,恨不得脚下的路能一直延伸到天边去。徐客秋欲言又止的神情下,宁怀璟率先状似洒脱地拱手告辞,慢慢走出几步,再一个转身,恰能瞧见他的背影正缓缓消失在街角边。
                如今的徐客秋已经不再穿红,墨蓝、石青、绛紫……一身又一身深邃沉重得能将棱角细细磨平的颜色。罩在瘦削的身上,总让人觉出些许不堪重负的滋味。
                黄家小姐自幼体弱,延请众家名医悉心调养亦束手无策。有云游道人观过小姐面相后有云,小姐命格奇特,这一世怕是都要与药草结缘,且命中带克,久居家中恐非幸事。若是双十年华能嫁做人妇,于夫家如何尚不可知,于娘家却必能锦上添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便是黄家急着嫁女的因由,一方有所图,一方亦有所欲,所谓天作之合的亲事不过是嘴皮上讨些吉祥话罢了。至于小姐将来在夫家的遭遇或是小两口今后的相处就没人来顾了。


                IP属地:河南25楼2013-07-12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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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这些,徐客秋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静静地,漠然地,像是事不关己又像是认命了。宁怀璟想如从前般伸手去揉他的头,垂在身侧的手几番握紧又松开,心底里溢出一声长得不能再长的叹息。
                  小姐的身体真的不好,尤其是这样天气转寒的天气,半夜总是不停地咳,咳得睡不着,勉强睡着了又咳醒,没日没夜的。药要随三餐跟着饭一起进,补汤补药是四季不断的,更要时时有人在身边照顾着。黄家待她似乎也并不如何,只当是个会拖累全家的累赘。长年卧病在床,小姐敏感而多愁,常常看着药碗就摇头叹气,咳嗽时更是恨得泪水涟涟,逾是悲伤便病得逾重,病得逾重便逾是悲伤,总是想着不吃药了,一了百了罢了。
                  徐客秋白天上翰林院办差,晚间要温习功课又要常常起身去探视她,是否喝了药,是否又着了凉,坐着闻言软语地开解她、劝慰她。待到各种琐碎地事务忙完,再翻两页书,天就已经大亮了。人都道,娶妻是娶个能照顾自己的人,到了徐客秋这里,反变成了多一个要照顾的人。抓药的事也是如此,见回家途中路过药堂,他便又把抓药的事也揽了过来。
                  “这么辛苦干什么?家里不是还有侍从丫鬟么?”宁怀璟也曾质疑过。
                  徐客秋远远望着前方,两眼弯弯:“因为她是我的妻啊……”
                  纵使不爱,纵使不愿,纵使这场婚姻只是家族交易下的产物,既然已经三拜天地将她迎娶进门,照顾她就是他需背负一世的责任。所谓在一起,远远不是两个人牵牵手这般简单。所谓长大,也远远不是拔高个头这般容易。这个世间有太多责任需要背负,有太多规则需要遵守,有太多事情需要顾虑,在诸多条条框框里挣扎着学习生存、学会生存、好好地生存,直到能正真背负所有责任遵守所有规则顾虑所有事情的那天,人便已经彻底妥协了、长大了、苍老了。亦或说,这便是成佛了。
                  当年那个眉目飞扬的红衣少年一如入秋后的红花,于风中黯然凋零。苍茫暗沈的暮色里,宁怀璟靠着墙根缓缓抬起头,鼻尖克制不住地冲上一阵酸楚,不仅仅是客秋,自己也正走在这条逐日妥协苍老的道路上,即便坚持着不娶妻这一点小小的离经叛道,亦不过是寥寥一点慰藉而已。
                  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在一起呢?是不是在一起以后真的会是一场悲剧呢?宁怀璟问自己,如果……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自己是否会再度放手?
                  宁琤说过,命中注定的事,还能再改么?
                  宁琤又回娘家了,出嫁未满两年可足足有一年是在家里住着,常常拉长了脸,摔椅子扔花瓶,就没有消停过。老王妃都懒得再劝她,念经般叨念两句“儿啊,如今你大了别再耍脾气了”就完了,听说将军府有人来接就赶紧催着她回去,摆明了是烦了这个不让人安心的女儿。宁琤自己也觉察出来了,气上加气,越发没有好脸色。
                  怀瑄去年纳的那位姨奶奶正要临盆,府中喜气洋洋,上至老侯爷下至看门的,对那个圆滚滚的肚子千般万般宝一般捧着护着,生怕有个万一,做梦时都是乐呵呵的。这般情境之下,宁琤的苦脸更不被待见,唯有跑去楚静蓉房里天昏地暗地哭了一场。
                  原来是少将军也要纳妾了。他家不同侯府,子子孙孙生得多,在战场上头也折得多。当年先帝开疆拓土,他家子弟血洒沙场者有之,马革裹尸者亦非少数,到如今虽算不上门庭凋落,但是也许久不曾听闻孩童啼哭。论及抱孙心切,比起老侯爷来,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将军府里看着少将军与宁琤这双怨偶,两年来争争吵吵无数,宁琤的肚子又许久不见动静,纳妾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不曾料想,宁琤竟是一口咬定了不乐意。
                  “我什么时候同人分享过东西?成亲未满两年,他就另娶新妇,不就是在嫌弃我么!自我过门起,他便嫌弃我!既然不愿娶我,当年没成亲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他只当他娶我是逼迫的,又谁知我当年当真就情愿嫁予他?若不是他将军府几番恳求,父亲又怎能就这样舍了我?当初可是他家求着咱家!而今亲事都成了,公婆尚在,他不敢休我,便这样来折辱我!我岂能甘心!我岂能甘心!”
                  大少奶奶长长地叹气,用帕子替她擦泪,又亲自取了梳子替她将散乱的鬓角梳起。宁琤抓紧她的手,一双眼睛肿得核桃一般:“我大哥纳妾时,你怎么不吭声?现今,她仗着那个肚子都爬到你头上来了,你便甘心?”
                  “傻丫头。当初既然点了头,现在岂有再摇头的道理?”青玉梳一梳到底,不曾有丝毫凝滞。楚静蓉一如既往地平和,嘴角噙着笑,仿佛端坐莲座的佛陀俯瞰众生,“你喜欢他?”
                  郡主柳眉倒竖:“我宁愿抹脖子也不愿再见他!”
                  “那你还争什么?”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静蓉轻轻为她将一头珠钗扶正,默默摇头:“想开些吧。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宁琤不做声,咬着唇,狠狠绞着手里的帕子。旁人再如何苦口婆心,她都不肯听进心里。
                  奉茶的丫鬟在门外听到了三言两语,传着传着便传得谁都知道了。刚出京办差回来的宁怀璟在院子里听两个修剪枯枝的小厮议论,隐隐约约猜出了个大概,对这个曾经经常仗着剑术好来笑话自己的二姐有些心疼。一转身,却见她正站在自己身后,小厮们的议论恐怕也都被她听见了。
                  “他们说得都没错,他家只是看着爹的面子才不敢休我。其实,我倒宁愿让他休了我,至少也断得干净。”


                  IP属地:河南26楼2013-07-12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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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年一身雪白袄衣,艳红的腰带艳红的鹿皮靴,明晃晃的秋水剑下,同样艳红的剑穗漫天飞舞,明眸皓齿,神采飞扬,犹如诗中那位一曲剑舞艳惊天下的奇女子。如今满头珠翠宫装锦绣,脚下一双绣花鞋掐金丝绕明珠,步步生莲如风摆杨柳雨润芭蕉,再端正不过的新妇打扮,艳丽奢华娇羞动人,却全然失了那份宛如男儿的飒爽英姿。她眼中红丝遍布,眸光却晶亮得异样,隐隐竟泄露出些许偏执疯狂的痕迹。
                    “听说,你不愿娶妻?”
                    宁怀璟点头。
                    宁琤便笑了,那笑容居然是赞许的:“还是不娶妻的好。娶了,保不齐又要白白糟蹋一个姑娘。”
                    她不等宁怀璟回话就径自转身走了,脚步慢悠悠的,婷婷袅袅如风中清荷。目下已入冬,侯府中满满一池夏荷尽皆衰败。
                    宁琤的背影一直在宁怀璟脑海里浮现,睡意朦胧中,忽而又变成徐客秋的,清瘦而单薄,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猛然惊醒,辗转反侧再难入眠,一睁开眼,黑漆漆的床顶上一个又一个宁琤与徐客秋反反复复闪现又隐匿,明明身体叫嚣着疲倦,头脑却一派清明,寒风“嗖嗖”掠过的呼啸声尖锐刺耳。宁怀璟总觉得似乎要出什么事,心头空荡荡得难受,好似在堆满箱子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翻找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
                    正自焦躁的时候,“笃笃”的叩门声在寒冷萧瑟的冬夜里突兀地响起。狐疑地披衣起身去开门,夜风裹着寒意尖叫着扑面而来,宁怀璟看着来人,一时忘了躲闪,手里抓着门闩,有片刻失了言语。
                    站在门外的是宁怀瑄,忠靖侯府仪表堂堂出类拔萃又光耀门楣的大公子,和不成器的弟弟相比,如同云端的金鹏与檐下的麻雀。风里的金鹏不说话,任凭同样衣衫单薄的麻雀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又一遭,直到眼珠子掉到地上。
                    兄弟俩似乎从小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怀瑄好静,怀璟好动;怀瑄内敛,怀璟张扬;怀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怀璟花天酒地惹是生非,连本《论语》都背不全。两人虽不见得水火不容,可也说不上什么手足情深。印象中这位事事十分优秀十分出色十分让父亲长脸的大哥有一道竹一般挺拔磊落的背影,自己再如何奋进用功也追不上,看着眼前面容苍白的男子,宁怀璟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
                    宁怀瑄的嘴角动了动,眉宇间亦隐约透出几丝茫然:“我……想和你聊聊。”
                    在桌边坐定,宁怀璟才发现,他居然是带着酒来的。手边没有酒盅,天人一般的宁怀瑄丝毫不在意,解下红绸就就着瓶口往下吞:“你……办完差就直接回府了?”
                    宁怀璟愣了一会儿:“是啊。”
                    “日落后到家的吧?“
                    “嗯。”
                    宁怀瑄仰起脖子又吞了口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日落前,我路过城东,在巷子口看到了你,你身边那个该是从前常来府里的徐客秋,忠烈伯府的那个。”
                    “……”房里慢慢漫开了酒香,桌子中央点了灯,摇曳的烛光在彼此的面孔上跳跃。宁怀璟同样定定地看着他。漫长得有些不寻常的沈寂过后,玩世不恭的小侯爷学着他的模样收拾起所有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回京城我就去春风得意楼边的药堂等他,他总是上那儿去抓药。”
                    “我听说,他成亲了。”宁怀瑄的话语依旧是迟疑的,神色间的迷茫愈发显露。
                    “嗯。”
                    “你喜欢他?”他问得很轻,态度小心翼翼得让人觉得有些过分的谨慎。
                    宁怀璟从他手里拿过酒瓶,仰头满满了灌一口,酒液冲出嘴角滴落到衣襟上,胸膛口倏然惊起几星冰冷,脸上却因强烈的后劲而火烧般铺开两抹酡红:“嗯,我喜欢他。”
                    “呵……”没有如意料中那般惊讶慌张的表情,宁怀瑄只是笑着向他伸手想要讨回自己的酒。
                    这笑容起得莫名,以为会招来一通呵斥的宁怀璟不解地望着他,他固执地伸长手臂,嘴角维持着上翘的弧度,眼中盛满悲哀:“人们都说你不如我,在这事上,却是我不如你。”
                    “你有什么不如我的?”
                    直觉有些不对劲,宁怀璟起身去为他找酒杯,一回头,怀瑄倒提着空空的酒瓶正冲他露出一口白牙。索性把酒杯再放回去,从柜子里摸出坛私藏的好酒抛给他,一直以一副“皇家精英”面孔示人的男人抱着酒坛笑得像个孩子。
                    “小如怀孕了。”宁怀瑄说。
                    “我知道,恭喜。”宁怀璟另提了一壶酒,取了小酒盅,坐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我对不起她。”
                    宁怀璟垂下眼:“你待她很好。”
                    “我也对不起静蓉。”
                    宁怀璟不说话了,对面的男人明明满脸通红,眼神却是清醒的,清澈得能倒映出宁怀璟凝重的面容。
                    “小如是学馆夫子的女儿。那时候,我跟着忠安侯家的怀琦他们去学馆瞧新鲜……她来给她哥送书,她爹不许她抛头露面,她寻着借口去学馆偷听……呵呵,也是小孩儿心性……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那张笑脸,桃花似的……”
                    宁怀璟静静地听,他忽然转过脸来问:“你和徐客秋呢?怎么遇上的?”
                    宁怀璟歪头想了想,于是也跟着笑了:“他那时的脸……白得跟鬼似的,我差点没吓趴下。”


                    IP属地:河南27楼2013-07-12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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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摁个爪~十五字到了木有噻~再水一水~到了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3-07-12 11:58
                      回复
                        昂~~~来摁个爪~~水水~~~~有十五字了咩~~~到了咩~~~好哒~~么么哒~~~~肯定有了~~~~


                        33楼2013-07-12 14:09
                        回复
                          (>^ω^<)~~~爪爪。。。十五个字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3-07-12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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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4-10-29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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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5-08-22 20:1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