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的味道。
就算是再讲究的医院也无法用什么东西遮盖血的味道，比如84消毒液?
弥漫在各处的腐朽，呻吟，叹息，有什么东西能够掩盖这贯穿身体仿若体无完肤的痛楚。麻醉剂？别开玩笑了，那种东西，根本毫无用处，毫无用处的啊。
单人的病房，单薄窗帘外薄色的月光，楼层至高点的宁静，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化为喧嚣，耳鸣，浮躁不堪。
莱德再一次从本就不深的睡眠中惊醒，额上豆大的汗珠湿透了发丝再也承载不住滚落鬓角，迷离中还未来得及思考就被身体内部的疼痛刺激得一抽，本能地抓住了身边洁白的床单，一点点攥紧。
第三天，已经第三天，仅仅只是第三天。身上的每一处肌肉组织都在叫嚣着，不知为了什么在不安着，恍惚中莱德忆起了不知何时见过的花，她寄生在动物的活体上开得荼毒艳丽如若沥血。他也凑近观察过被寄生的蛱蝶，它浑身抽搐最终成为对方的温床。那时他没有任何怜悯，甚至觉得这是凄美的结局而一看了之。
现在我的体内，大概也是这……
“哼……”难以忍受的剧痛，莱德紧紧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才不至于叫喊出声，这几夜来一直如此，漫无尽头痛绝念想的夜晚，连思绪都是破碎的片段，勉强接连在一起，轻轻一拨就会如珠粒滚落一地，就像他此刻的身体一样，风一吹就会破碎消散。
后悔过吗？为了他付出这样的代价？莱德不知几次有过这种念想，但最后还是没有后悔。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但是就是偶尔的，也会想要抱怨，或是退缩。精神与肉体一触即散的联系，根本无法做到控制五感这样的事情，莱德第一次觉得做一个普通人，能够在麻醉剂下安然睡去是一件怎样奢侈的事情。
只要是一次就好，想要放下尊严做一个弱者，像个普通人一样，再哭再闹也不会有谁指手画脚。但是，不行，不行，不可能的啊！所谓的出身所谓的命运所谓的责任都是存在的啊！真的，这样的夜晚，谁来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好像…有点黑暗了？

“唔！……”胸腔穿透性的痛楚让咽喉深处泛起甜腥，莱德下意识地缩起身体捂住嘴。莫名地，不知从何时开始堆积的委屈毫不客气地冲上咽喉，哽咽。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一颗接一颗，再也止不住。眼前的世界顷刻间由清晰变为模糊，莱德干脆闭上了眼。他不想再抑制，放纵吧，只要一次就好。
睫毛本就不深的淡蓝像是要被泪水洗去，滚落病床晕开淡淡的蓝。莱德拉过被角蒙住下半张脸由它吸去决堤的泪水，但是，疼痛依旧没有减轻，也许有丝毫，但是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绝望之中莱德猛然抬头，朦胧中望见躺在身边的玛蒙。
【如果晚上有什么不适，就把我叫醒。】
前两夜也撑过来了，但是，今晚绝对……
本是十几公分的距离，现在却是每动丝毫便是难耐的疼痛。莱德挣扎着撑起上身，努力地用手去触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玛蒙的领口。
“玛、蒙……醒、醒……”
“莱德……？你怎么了？！”从未听到过的哭腔，直到玛蒙看到莱德苍白的脸上眼角细微的水光才证实了自己没有出现幻听。他立即翻身下床将莱德支持不住的上半身揽入自己怀中，这才感受到他异样的体温以及毫无规律的颤抖。
“……浑身都疼吗？”
“……嗯……”莱德艰难地点了点头，又是一颗汗珠滚落，滴在玛蒙的掌心。
“……”望着怀中痛苦不堪的人，玛蒙不禁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情形，那时的莱德还是个孩子，难得地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就算出身异于常人，但果然还只是个孩子，也是很怕疼的呢。像是取书架上的书被砸到了，也会捂着额头跑到自己身边，怯怯地拽自己的衣角。此时只要一个吻，轻轻地印在额头，就仿佛消去了所有的疼痛。然后，莱德就会贴着自己坐下翻开书……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啊，大概也就，13不到吧……
是吗，13不到啊……
玛蒙回过神来看了看怀中只有13岁外表的莱德，蓦地念起了那时的过往。13岁，他被迫离开了莱德留下他独自一人，明明，才刚刚治愈了一点他的创伤的……
玛蒙的眉间染上哀伤，沉思片刻，他握紧手掌，像是坐下了一个坚决的决定，小心地让莱德躺在床上，为他掖好被子，凑在耳边轻语：
“稍微，等我一下。”

值班室内。
“1:04……今晚应该不会有病人出事了吧……咦？”
正当值班室内值夜的医疗师打了个哈欠准备休息时，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吱嘎。
“有什么问题……你、怎么……”
玛蒙面无表情地站在医疗师面前,微微行了个礼：
“抱歉，医生，我要借你的能力做个检查，你没有意见吧？”
平静的海水下总是暗藏涡旋。
玛蒙自刚才起一直有这种感觉。
此刻，莱德弱不禁风的身体内部，有一种不安的悸动。
那到底是什么啊……
治疗系法术的光晕笼罩全身，玛蒙看到莱德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便一点点褪去他身上被汗水沾湿的衣服。
如果是以往，一定会是拳打脚踢来伺候吧……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要快一点检查完啊……
面对自己多少次垂涎的身体，此时的玛蒙没有半点杂念，他凝了凝神，开始全面的检查。
半个时辰后。
玛蒙的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他所感受到的那一种悸动，现在已被证实。
能量的暴动，异乎寻常的强大的能量在莱德体内横冲直撞，玛蒙难以想象这样的能量在体内乱窜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如果是这样，最好的方法应该是……
不行，莱德现在的身体别说是这样，就连活动都已经很勉强，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
玛蒙的膝盖在床沿摸索，找到一处比较稳定的空白，他俯身拨开莱德面前凌乱的发丝，心疼地看着他蹙眉喘息的容颜。他用左手枕在莱德的后颈，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依旧很柔软，却异常的冷,像失是去了生命的活力。玛蒙毫不费力地探入唇齿，舌尖感受到的却是火一般的灼热。异样的温度，证明身体的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嘁……
玛蒙在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怨自己想得太多。他抛去心中的杂念，用舌尖小心地探触对方灼热的舌，尽可能地让莱德感觉像是平常熟悉的感受。慢慢地，玛蒙感到灼热的温度有了些微的下降，与自己相触的舌也尝试着回应自己，微微地与粗糙的舌面摩擦。考虑到莱德的情况，玛蒙很快放开了那两瓣唇，欣慰地看到唇色已有了淡淡的薄红，待莱德调整了气息，又一次去舔舐那柔软的唇瓣，与不安中的身体的主人以另一种方式联系在一起。
【；▽；不管质量多差产出了就好

【可怜的治疗师_(:з」∠)_】
一个月后。
“莱德，你看我拿了什么过来。”
门边手中拎着袋子得意地展示给自己看的人，无奈爬上莱德的眉，他本正起上身：
“你还能带回来什么东西，不过就那些罢了。”
“别这样啊。”玛蒙坐在莱德床边，“带了点粥过来，东方不是一直有这样的……稍微也注意一点啊现在再着凉怎么办。”说罢将莱德的被子拉到胸口。
“…不至于那么孱弱。”
完全不顾莱德轻声的嘀咕，玛蒙一脸笑颜：“怎么样，要我喂给你吗？”
更加地无奈，莱德暗叹这家伙这一个月来所做的完全就不是原来那个玛蒙：
“你啊…也别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啊……”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