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忍不住要试着用不同的眼光将每个人审视一番，可他们在威廉面前的表现却像是一模一样。不用实战的日子威廉就一直像那样坐在自己的单人隔间里，四周是冰冷的白色墙壁，就像这栋摩天楼里的所有楼层一样。好在办公室里的采光不错，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使得房间看起来略微暖和了些。他只是喝着咖啡总结最近一次的实战经验，审核些论文和报告，有事则奉命培养新人。偶尔他还会去图书馆翻翻与工作相关的历史文献。
这时一位名叫哈利的下属敲门进来报告工作，威廉抿了口咖啡示意他开始。
哈利和平常一样深呼了一口气才开始。威廉仔细听着，不时地往笔记本里摘些什么。他对哈利的论文和报告一向十分满意，但是他从未表示过。哈利在中途读错了一个单词，在他试图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他的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几次都无法读准确。威廉不禁皱皱着眉头抬起头，他看见哈利涨红了脸一副懊恼的样子。房间里明明只有18摄氏度左右，哈利的鼻子上却布满了晶莹剔透的汗珠。威廉有些不明白他看起来为什么那样紧张。但是为了不给哈利造成困扰或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威廉没有打断他，而是耐心的等着他最终自己纠正过来并磕磕绊绊地到报告完毕。
“以上。”哈利报告完后像是呼了口气， “那么我先出去了。”
“等等，”威廉第一次在哈利报告完后叫住他，并看着他略带疑惑地转过身来，“要吃巧克力吗？”
午休时间威廉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隔间，他看到哈利在他的透明玻璃工作间里向同事们展示着手中的银色巧克力包装，周围的同事们则一个个表现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威廉于是故意挨着玻璃走过，想要给他们营造一个紧张的气氛。哈利向外面瞥了一眼，果然大惊失色的将手收回来。这让威廉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整个下午威廉的办公室不断地被人打扰着，他们敲门进来说是要交报告（虽然距离死线还有一个礼拜，他们之前也从未有过比死线提前那么多交报告的行为），在获得威廉的允许下结结巴巴的说了些毫无实质性内容的废话，其形式如出一辙。这也就当然是不合格的，它们被一一退回去重写。而他们边报告边不时向威廉投去的目光里包含着的稍加掩饰的期待也便落了空。威廉当然没有给他们每人分一颗巧克力——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只是随手抓了几颗放进口袋，在上班的路上为了提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也并没有理由那样做，他们当时并没有威廉那样紧张，写出来的报告也根本无法与哈利的媲美。
之后好长一段日子他们依旧对巧克力或是其他形式的嘉奖抱些希望，威廉也因此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感觉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积极氛围。可威廉行为满足过他们的期待，他不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那种喜欢讨好下属的上司。而对待那些近乎无理取闹的打扰，他则变得更加严厉。
也正是因此威廉给了哈利一颗巧克力这件事也变成了半真半假的故事，只有哈利和威廉自己能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但威廉是绝不可能主动为此作证的。

二、
威廉第二次收到信的时候花园里的信箱上已经爬满了藤枝，并被周围各色的春季花隐匿起来。空气因为刚下过雨变得湿漉漉的，但太阳十分罕见地在不久前开了出来，驱散了原本使天空变成浅灰色的乌云，天空恢复了它的湛蓝，并且无限延展开来。威廉于是选择在这样惬意的室外打开信封，他在被紫色郁金香簇拥着的吊椅上坐下。
亲爱的威廉：
你该试着笑一笑（我在想也许您会原谅我称呼您威廉）。我保证那会成为你最珍贵的经历之一。
恋着您的G
信纸的边缘有两枝用细线固定住的干玫瑰。
威廉从不笑，事实上他那由冰块堆积成的脸上几乎从未浮现过任何具体的表情。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像机器一样没有灵魂。他确实曾在阳光沐浴下绿油油的高尔夫球场上感到心旷神怡，也曾在灯火辉煌的莫扎特音乐爱好者聚会上心潮澎湃；他会因为工作时遭到某些同事的骚扰或嘲讽感到困扰，偶尔也为一些由他审判的死者感到不幸。但他无一例外的只是在按捺不住时挑挑眉，将所有的情绪一并藏进眉宇间。因此同事们宁愿把它描述成一个幼年时期因为小儿麻痹极度缺乏幸福的人，面瘫则是其后遗症。对此威廉当然无法作出否定，人们总是会为他们中的异类找些自认为相当合理的借口。
威廉取出信里附赠的两支玫瑰，将信塞入上衣口袋然后起身进屋，直到这时玫瑰特有的香味才变得清晰迷人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入花瓶。他对花儿似乎有着惊人的耐心，这就是为什么他能一个人将家门前不小的花园经营好。他正考虑退休之后当个园丁。
漂亮的玫瑰放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显得更加吸引人，而威廉却无意间注意到自己在玻璃瓶上成的像。光线被黑色的镜框锁在镜片后面无法透出，这使他看上去有些可怕。威廉想起了信里那个带着些友善的建议，他照此咧了咧嘴。可事情并不像威廉所期待的那样，他没有在自己的脸上发现一丝微笑的痕迹，那个有些蹩脚的动作也仅仅像是为了露出牙齿所作的一个鬼脸，他觉得自己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龇牙咧嘴的雪达犬。
威廉立刻对着玻璃花瓶后的自己微微皱了皱眉，就像他平时一直保持的那样，瓶子后的那个自己也就如此回敬他。微笑不适合威廉，这样的他才更加自我。
然而在威廉眼里确实有一部分人的微笑充满感染力且令人难忘。譬如他上次在某位女性同事的办公桌上偶然瞥到的一本时尚杂志封面上那个叫刘的男模。他的微笑令人难以置信。你会为了看到拥有这样奇妙微笑的人在一瞬间睁开他充满笑意的弯眼睛而将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像酒店工作人员的那些伪装的廉价微笑那样讨好人，也并不像是发自内心的
情感，这样的微笑就像是一种武器，在你举拳敲向他时变成盔甲，在你试图亲近他时变成面具*。
威廉也有这样的武器——他的扑克脸。它虽阻止了人们对其不敬，却也同时把好意拒之千里。威廉坚信自己的面具与微笑不可兼容。
TBC
*刘的番外乱入【？

感觉不仅是字数质量也下降了求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