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沙漠里找到这行人并不困难,那家伙留的指示很清楚:跟著轮胎印走。
当我到达的时候,柴达木中央正刮著大风沙,有一大半的车都被吃进沙底;一个被卡在车上的老外,他不够走运,我一辆辆空车巡过去,发现他时,车身跟人已有一半被卷进流沙,我试过要拖他出来,但,我对这人的熟知度还没高到有能力救他一命,只能眼睁睁见他在沙堆中消失,能替他作的,只有在胸前画个十字。
不过在那人隐没前,我记得了他的长相,於是从别辆车拣了套装备,穿上,对著后照镜打理时,我的脸已经变化成他的模样。
行走在烟雾弥漫间,耳洞和心智,都被黄沙给堵得满满,虽然还不至要我的命,我却不由得开始怀疑,为什麽我要大老远从几千哩外的LA,跑来这里活受罪,就为一张可信度有待商确的照片,还有那则愚蠢的讯息?
才正这麽想,我的鞋底就踩了阵空,半条腿滑进一个空洞,我把脚收回来,低头往下看,发现,都是沙层掩盖的地表,竟产生了一个凹陷处,我蹲下身,用半边耳朵贴在地面,听见下方传来的隐约回声。
我顺著那处凹洞爬下去,脚再度踏到实地时,才惊觉这里原来是条地下濠沟,里头蹲满了人,一见我出现,他们全部聚涌上来,冲著我直喊 “Peter”,大概是被我取代的那个老外名字吧,见到我没事,他们显然很高兴,但我怕多讲几句话就会露出破绽,只好敷衍的应了几声,试著往人较少的尽头挤进去。
结果,在最靠里边的某个空位,我看见了吴邪。
他、他真的在这里。我一边掀起头上的防风镜,一边走向他,他正抱著膝盖坐在角落,脸的两侧有被镜带压出的红痕;抬头看来者是我,吴邪没什麽太大反应,只是说了声Hi,接著把目光再转回洞口;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扯了挂在腰上的水壶,递给他,吴邪不置可否的接过去,喝了几口,再还给我,他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不过还是没忘跟我说谢,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我把目光放在他跟洞口之间,发现上方每溜下来一个人,吴邪的表情就会活络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貌似他是在等某个人回来,但那人一直还没出现;
我又将沟渠内的所有人扫视一圈,没一张我认得的脸,那是当然的,包括某个戴墨镜的家伙在内,除非他是摘了眼镜,混在这群大头堆里,不过直觉告诉我,那家伙才不会这样干。
突然间觉得很矛盾,他用墨镜盖住自己的脸,表面看上去像要遮掩什麽,却又是一种身份表徵;就像他拔了墨镜我就认不出来是他一样,眼前,若吴邪知道藏在这张面皮下的是我的脸,他会怎麽样呢,认我、还是不认我?惊喜或者排斥?
在我面前的吴邪,这时出现了一种心松的模样,我顺著他的视线,回头看见两个从沟渠口跳下的人影,一个正掀开斗篷,露出一头黑发,另一个伸手脱掉风镜,风镜底下现出了那副该死的墨镜。
他们两人一路往沟腹走,排在两旁的人,不时和他们击掌称谢,貌似刚才那些个落难者都是被他们拖回来的;吴邪的目光,一直跟著那个黑发的家伙移动,他走到哪儿跟到哪;
我并不认识那个人,在脑中搜寻了一整趟记忆所及的人脸,也合不上半个相符的对象;那人看上去一脸冷漠,吴邪望著他的眼神,说不上是担心还是什麽,只觉得快烧起来了,他却无动於衷,径自挑了角落的一个装备袋,靠上去就睡。
而那个死墨镜,他跟我之间还隔了几呎远,当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发现我正看著他的方向时,他先是勾勾嘴角,接著竟然扬起手,对我丢出个飞吻——
我心脏像被人打了一拳,但又不能反应太剧烈,只好随便朝他摆了下手,乾咳几声,随即也翻过身去装睡,不理会他。
接下来几天,这些人的行程整个从乾燥的漠地,搬往湿热的丛林,我压根儿不晓得他们的目标是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跟著,怀抱存疑如此,前进的脚步,却始终没停下来;
吴邪大部份时间也是挂著茫然的神情,我则努力保持不吱声,幸好这个Peter,在队伍之中的定位似乎比吴邪高不了多少,都是跟随的角色,无需太多发言。
我从其他人对话之中,约莫得知这趟行程主要目的,是找出一座叫西王母城什麽鬼的所在位置;转头看了看吴邪,他正坐在炉火前,无意识嚼著手中乾粮,眼睛则一贯看向那个黑发家伙,在不远的边上打瞌睡;
——又是被卷进什麽非自愿性质的玩命活吗?我忍不住为吴邪这几年下来还长不了半寸的心眼儿,感叹了一遍,这一路上我都看著他,所以我知道;至於另一道同样锁住我的目光,因为我没回头,所以我不知道。
直到在深入雨林的第三天,那晚下起大雨,大夥儿选在几颗老树的树腹中扎营,离地远,也有避雨的空间,我被要求去察看树干周围,有没有蠎蛇或蜥蝪出没,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充实了弹药,拔上军刀,绕著树的气根往外走;
走到一半,一双不知从哪里闯出来的手臂,从背后掳住我,一把把我往后方拖。
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不是遭袭了,猛地转头,一张嘴就飞快黏过来,在我脸边啄了一下——我吓一大跳,伸掌把对方推离我好几寸,定睛看,横在眼前的,果然是那副戴墨镜的可憎嘴脸,一握拳想也没想就直接挥过去,却被他挡了下来。
手腕被扣住瞬间,我才想起自己现在还顶著别人的脸,只好破口大骂:你他妈都是这样跟同伴打招呼的吗?!
那阵刺耳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从他墨色镜片的反光中,看得见我迅速扭曲的脸孔,最后变回我自己的样子,他把脸贴到我颈窝上,一阵磨蹭:我就知道你会来,是想我了吧?
要不是被他圈得老紧,我真想拿军刀划开他脸皮,看看下面到底有几层——怎麽可以有这麽厚颜无耻的人啊,听他的反应,像是早知道我的身份,却又晾在一旁看好戏;鬼才想了你!正准备这样大吼,他的手却移到我身体下方,开始把塞在皮带里的衣服扯出来,往上推到我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