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接下来的历程,却出乎上条意料地顺利。
虽然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在不断的弯弯绕绕中和那个凶悍如鬼神般穷追不舍的第三位拉开了距离,不过似乎是因为在人群中穿行的缘故,平常在追逐自己时总会从背后远距离发射雷击之枪的御坂美琴并没有使用能力。借此机会侥幸脱身的上条没有费多少心思,绕了一个大弯后就顺利返回了自己的宿舍。
而回到宿舍后,似乎是因为上条手中的便当盒的效应,本来在一开门时恶狠狠地准备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上条的茵蒂克丝,却在嗅到那股香味后就如同被鱼饵吸引的小鱼一样飞速地将目标转移到了那几个分量十足的外卖便当盒之上。状况变化之突然,使得原本做好了头被咬碎的心理准备的上条,反而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搂着那个熊布偶呆愣愣地看着茵蒂克丝狼吞虎咽。
……不是吧。
除了方才被追得疲惫不堪以外,就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完全算是「不幸」了。想到这一点的上条竟然忽然觉得有些汗毛倒竖的感觉,该说是对于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不幸」的他而言,这样过于顺利的发展实在是令人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吧。
接下来肯定还有什么更不幸的事情会发生吧……而且到目前为止的顺利发展都是为这件事情做铺垫吧……!!
这样想着觉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的上条,靠着床沿坐下,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后,看了看不远处小桌旁不断疯狂进食的银发修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旁边似乎颇有些分量的那个毛绒绒的东西。
在呆滞了片刻后。
「……不幸啊……」
一如既往地以低落和无奈的语气叹息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不幸,心中想着「我就知道」的上条表情略带悲壮地把原先歪倒的棕熊布偶扶正了起来。
——忘记把这个布偶还给一方通行了。
虽然上条觉得就算把那个布偶留在家庭餐馆那里,也会有第三位的大小姐和空间移动能力者的风纪委员学妹成为极强的不确定因素进一步引导自己的未来回到「不幸」的轨道之上,不过就这样把人家好不容易赢来的贵重奖品拐带回了家,怎么想都觉得实在是十分过意不去。而且加上一方通行还是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学园都市最强,就这样带走人家好不容易入手的东西,也多半还是会觉得不高兴的吧。
不过无论对方的反应会是怎样,这个布偶都是有必要还回去的东西啊。
这样思索着,上条的视线有些飘忽地看向面前正吃得相当满足和高兴的茵蒂克丝的背影,又移向了旁边被吃得空空如也的便当盒。
——而且外卖的便当也得想办法还礼。
这样思索着下意识般掏出手机,翻查通讯录的上条,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了联络号码查找的功能按键并上下翻找着,试图找出这位最强超能力者的联络方式,但是却忽然一下又停滞了下来。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一方通行那家伙的号码啊。
和几乎所有算得上熟识的友人们基本都交换过号码,甚至连御坂美琴大小姐的电话也知道的上条,忽然觉得以往一直悄悄掩藏在某个角落的思绪被触动了。
其实不仅是号码吧,就连对方的居住地、就读学校,乃至年龄、真名和性别都不清不楚。但是他又为什么会下意识翻找通讯录呢……是因为早在内心就把这位神秘莫测性情善变却并不讨人厌的第一位当做了经常会来往的友人么。
在交织着平静与不平静的日常之中,偶尔的相逢,偶尔的对抗,偶尔的并肩作战。那个时而残酷时而漫不经心,看似凶残却又口是心非的学园都市的第一位,和自己的生活交集并不算多。说真的,真要追述的话,两个人的关系最多也就只是偶尔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已,偶尔遇见时会打个招呼或相互闲聊一番的、这样普通却又极淡的关系,无论是偶遇还是挥手再见都那样简单而没有累赘,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一次偶遇一样。
但是真的是那样的吗?每次偶遇后的分别都仿佛没有丝毫留恋,也有可能是因为早已知道在将来的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时间,一定还能够和这位向来神出鬼没的第一位再度偶遇吧。对他而言一方通行或许就像是隐藏于日常之中的影子,或许时常看不见,但那种像是总会默默穿行在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街巷间、仿佛无处不在的作风并不会改变。
无论他去不去在意,那个总是拄着拐杖,让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第一位还是那样,离他又近又远。就算能够遇见,就算能够并肩而行,就算能够坦然闲谈,但是他终究还是不知道关于那个第一位的许多许多的一切。
在那喜怒不定的残酷和傲慢之下,于极深的黑暗之中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一切……仿佛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是漫不经心漫步在灰暗的路途之上的第一位,怀着谁也无法得知的向往,追逐着谁也无法知晓的事物,行走在他们看不到的黑暗的角落。
仅仅只是偶遇,然后平静乃至平常地挥手再见,仿佛永远行走在与对方的世界相平行的道路上。
——那又算什么啊。
不知为何觉得脑海里的思绪,与心中的所有念想都在翻搅着无法平息,莫名地感到一股有些苦闷的冲动涌上心头的上条,把荧屏微微闪烁光芒的手机「啪」地一声合上,而后抓着那个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歪倒在地上的棕熊布偶,打开宿舍的门奔向了室外。
虽说上条自己也明白,就像他隐瞒着自己失忆的事实一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以及将其保守的理由。他人的人生也好,生活方式也好,心中的思绪也好,无论是谁都没有多少资格擅加干涉……就这一层意义上而言,他和一方通行的相处方式反而是最为理想的一种,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却也不至于走得太近,甚至连号码都未曾交换过。
但是那样真的可以吗。
……就这样极为平常地和隐藏于暗影之中的第一位偶遇、告别,仅仅只是用这样平淡的态度和心情来和那个家伙相处么?
和那个仿佛根本就是生活在另一个无法触及的世界的、怀着不为人知的思绪默默穿行在灰暗的街巷的第一位?
没来由的苦闷涌上心头,混杂着有些惆怅的思绪化为少年微微咬牙的沉默。
说真的……这种感觉,糟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