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我也索性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打量与好奇。这皮相,这气质,当真不是什么暴发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能相比的,只怕是哪个不得了的家族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罢,但若果真如此却又令人感觉少了些什么。他细致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可那对黑眸深处分明涌动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夹杂着不知是否出自善意的,审视一般的神情。我微挑起眉,诚然,我讨厌这种不甚礼貌的目光。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相顾无言,可是没有泪千行。
良久,久到一直静立在一旁的艳丽女子似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少年才恍然大悟般地收回了他的目光。他略微低下头轻舔了下唇,操着清朗而透出些微沙哑的声线,缓缓道:“好久不见……大哥。”
一句简单的话里包含着太多情绪,我竟不由得微愣住,为那短句后隐藏的东西。不说琐碎的,单是那少年极力想掩盖的颤抖便已足以证明他的真挚。再看他的眼睛,那对眸中的深邃几乎已经化成清澈的潭水,静静地泛着柔和的光。
——就仿佛方才那两汪潭水下令人不悦的审视,全是出自我的臆断。
面对这样的少年,我如何能不动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着少年的脸颊。
我舔了下干燥的唇瓣,强迫自己忽视喉咙深处传来沙沙的疼痛,我凑近他的耳畔,低哑地说,好久不见,小香。
我感到他的身躯猛地震了下,然后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攥成拳,用力之大竟令他全身都颤抖着。随即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似是确认什么一般用力环过我的肩,然后我更加清晰地感到那具隔着布料的身躯,正在无法抑制的颤抖。
就像生怕再次失去什么一般,还是不安、恐惧与怨恨交织出的复杂?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得出的结论,因为当初我的脑海里几乎只有一个想法——
这少年,竟然比我高出不止一点。
我知道这或许很煞风景,但我确实挣脱了他的怀抱,少年过于热情的拥抱几乎令我窒息,更糟的是,全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错位般的疼痛。我听见他逐渐恢复正常的鼻息,黑眸中流露出的淡淡歉意差点让我忍不住伸手去蹂躏那张看起来触感极佳的帅气脸庞,不过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我无意的瞟过那女子,却发觉她的神色甚是诡异,虽是极力想要掩饰,但漂亮的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兴奋,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我无法听懂的词汇,眼中闪亮地几乎要蹦出火花,身边竟然还荡漾着朵朵颜色诡异的小花……
大概是发现我的目光已经趋于惊悚,她先是微愣了下,随即立刻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回了刚刚那个优雅端庄的大家闺秀。
——就仿佛方才,那些叫人毛骨悚然的举动,全是出自我的臆想。咦,这句话怎么略眼熟?
她风情万种地将刘海捋至耳后,随即微颔首恭敬地说:“大哥,是我考虑不周,竟只顾着唤来小香却忽略了你的身体状况。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润喉用的温水。”然后她又转头看向那少年,道:“小香,你陪陪大哥,在我回来前不要让他出声。”不等少年答应,她便转身,摇曳生姿的踏出了房间,空余满室的清香。
少年沉静地坐在我的床边,用令人无法捉摸的目光看着我。好吧,我感到十分不舒服,虽然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可是却让我感到说不出的空泛,就像他此时凝视的人根本不是我一般。
想到这我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找不到出口。我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理所当然地引发了一连串的疼痛。可该死的,这些疼痛本该令人难以忍受,此时却无法将我的注意力从头部传来的痛楚中移开一分一毫。
“大哥!你怎么了?”我听见他焦急的声音,感到他迅速的握紧了我的手——温热的手心,微凉的指尖。
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令人安心的温度。
于是我强迫自己忽视脑海里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抬起手指,在他的手心轻描淡写地划过充斥着脑海的字。
他的手猛的握紧,力道之大几乎令我直接昏厥,然后我的意识就真的在随波逐流中,被暂时冲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