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 little thing
(BY Catoluna&香盈舞袖)
此后,两个人交往的日子已过了三年。
在第四年的秋天,进藤光还兴奋于难得一次的出国散心,到了最后的终点站——著名的W教堂,突然,在身旁陪伴着的恋人单膝跪下,竟当众求婚。
据说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他点头。
众人善意的笑声,高高抛起的教堂穹顶,天使蓝色的眼睛在俯视,雪白的云朵与羽毛,鲜花绽放,如此盛大却寥落。
没有祝福,没有欢呼……
他的目光看着别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被临时逮来的牧师因为第一次举办如此特殊的婚礼,在询问双方的时候,紧张地甚至连新人的名字都念错了。
进藤光从盒子里拿出戒指,突然开起了玩笑,“要是离婚的话……是没有相关法律可以保障的。”
所以呀,最好你还再考虑一下……等下却是连后路都没有的哦!
那人则看着恋人狡黠的笑容,微微地笑了,“那么,离婚的时候,按美国加州的法律办就好了。”
美国加洲法律,离婚时候财产对半分。
进藤光努努嘴,“说定了,到时你可别反悔。”边给他套上戒指。
可能因为放的时候太长,竟然怎样都套不上。
也许,他等这一天真的太久了。
牧师在一旁都急出了汗,这个严谨的英国人甚至想出了要拿烛火烤一下这样荒谬的建议。
光抬眼看着身边那燃烧的一千支蜡烛,从1846年至今再没熄灭的烛火,居然要派做这个用场。
也许在此举行婚礼的伊丽莎白公主会哭泣的吧。
戒指卡在了无名指第二个指节,上面的碎钻闪着冷光。
光看着恋人略带慌措的脸,心里却很不合时宜的兴灾乐祸起来。
难得,也有他意料之外的事。
于是嘲弄的笑容越来越大。
平台盛放的捧花里,蔓草长长,垂到了地板上。
光伸手扯出一段,小心地揉着枝蔓,在那两人疑惑的眼光中,编出一个小小的指环来。
“呐,伸手啦,笨蛋!”第一次把这个词冠在恋人的身上,少年甚至感觉到不可阻挡的甜蜜从心里某处慢慢升起。
牧师擦了把冷汗,总算定下神,把接下来那串长长的祷词念完。
旁观的众人刚刚从教堂理事那里拿到婚礼必备的物事,一齐欢呼着往他们身上抛撒着,花瓣与彩带,在日本无法得到的祝福,以另一种形式降临到他们身上。
回国后,因为在国际公开赛事上某个特写镜头,开始有人琢磨他无名指上多出来的那枚钻戒。
最后好友终于也忍不住问起,然而进藤光只是笑,并没有回答。
他知道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想试炼友情。
感情,说到底还是两个人的事情,何必把所有人都圈进来呢?
那几天被不少人有意无意地问着,光想,还是把戒指摘下比较好吧。
至少那一位就从来不戴。
毕竟公众人物的感情,就不单单属于自己了。
相比较于他,那一位的保密能力显然更无须担心。
之前有一位记者拍到的两人在超市冷藏柜前过于暧昧的互动,最后被以“妨碍国家安全”的名义提进了NSI。
此后,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是光毕生竞敌皆好友的生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两个人总是莫名其妙失踪好几天。
对于那两人而言,这仅仅是抛开世务,钻研围棋的一个必要借口罢了。
但对于光的恋人——或者现在该说家人——而言,那是让他无法在办公室内聚精会神思考下一个政策推广的最大干扰。
尽管如此,表面上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恩。”
因为和彦总是这样平淡的反应,以至这次在下棋的时候光突然对亮抱怨起来。
“好象……无所谓的样子,交往是这样,结婚也是这样,平时更不用说!”黑子右上角小目。
“不用把这些琐事都倒给我听。做决定的是你。”白子三之三。
“啊……亮你真可恶。”执黑子的手顿了一下,扔回了棋盒,“不下了!”
赌气似的,四肢张开,躺倒。
“难得能空下来的几天。”亮望着庭院落下的浅浅的雪,无言的寂静。
是啊,过了这几天,他们又奔战于各个头衔战与赛事之间,象今日这般,静静地下着围棋,什么事都不用去理会,总是不可能了。
“那随便说说话吧,亮,我们都很久没见面了。”伸了伸腰,坐起来,与那人并肩看着雪。
“昨天的头衔战,又是谁在我对面低头认输的呢?”有时候塔矢也不象外界所说的那样谦逊有礼。
“真可恶!下棋下棋!!非要扳回一城!!”似乎还是那个会所的小孩子,已近而立之年的进藤本因坊仍受不了同伴言语相激,跳起来说,“看招!”
塔矢浅笑,“恩,来下棋吧。”
而后,关于胜负手的争论持续到第四天早上,光倦的倒地就睡,稍微好那么一点的亮不得不支持着把他拖回屋内,尽管很快也困得倒在了床上。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电话,日本围棋界两位头衔拥有者很可能就睡上了一整天。
棋院负责人倒是一身冷汗,明明是新初段赛的采访来着,那两人居然齐齐缺席,电话最后打到进藤老师的手机上,才终于得知了原因。
电话是亮接的,大约还在迷糊中,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原话是这样的,“光?他在……在我身旁,哦……还在睡……恩,恩……很累……谢谢,我知道了。”
而后不巧的是,某一位长官的秘书正过来拿某人的赛事安排日程,把这一番话十不离九地全听了去。
问题在于,没听见的那个“一”……
既然被电话吵醒了就很难再次入睡,塔矢望了眼身边躺着的某只小猪,认命地起身给他与自己准备吃食。
这三年,显而易见的,进藤的手艺长进了不少。
塔矢如实想着,手指又被刀刮了一道,痛得他一皱眉。
上次心惊胆战把厨房借给他用,倒是一顿饱餐,那时问起来,据说是因为光的那位即使在外应酬,晚饭总还是回家自己做,他过意不去,就学了起来。
是不是应该把他叫醒,总比自己做出这么一餐血肉模糊要好太多。
于是当某人的某某某登门接人时,看到了这么一幕。
中文造诣差一点的朋友——比如我,大约会形容成举案齐眉。
再差那么一点的人,比如说眼前那位从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安信和彦,只能想到合家两字……
“啊……你来了,快进来呀,”一边往厨房打招呼,“亮!和彦来了,你把汤全盛出来吧。呵,还说我做多了,一起吃怎样?”
不过既然是在政坛上琢磨打滚的人,自然无论内在如何,风度总是一流的。
“那……打扰了……”和彦放下外套的一瞬,突然有种自己才是外人的错觉。
不过,这一桌吃饭,还真是……
进藤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手,一下子发现饭很难下咽——
不是他乱想,实在是因为这两位…………
“昨天,塔矢君拿到了王座头衔吧,恭喜了。”
“是的,谢谢,安信君也很不错啊,最近报纸上,就数您的民调呼声最高了。”
“呵呵,过奖了,不过是大家……”
耳边全是他们敬语来贺语去的,客套一大堆,光闷头只顾扒饭,全当自己隐身——
这两个人能不能表把外面对人的那一套也搬进家里啊!!
恐怖!!
他一个人自顾自吃完,餐具一收,“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那两位还没来得及开动的样子,一致抬头望着他,“光?”
喂喂……
你们是在谴责我临阵脱逃么?
饭后当然要一起回家,因为喝了那么点清酒,最后还是乘了地铁.
进藤靠在一边,见那时明时灭的隧道灯光,完美地给那人打下侧影,很有蒙太奇效果的朦胧。
仿佛那柔和的眼神与笑容……他总是这样。
温和的笑容,略沉的语调,有时候安抚的眼神突而明亮,却永远不会让你察觉到太锐利。
列车上刚放课的高中女生都悄悄探着,而后是窃窃的笑。
在哪里都引人注目,已经成为出色男人的代名词了。
于是光从窗户的反光中端详着自己……
怎么看就是一没长大的孩子,尽管快三十,而澄清且大而圆的眸子,让整张脸都分外稚气……又不注重衣装饰物,越看越象……
自己这样的对象,一定太平常无奇。
认识了十年,交往了四年,婚后三个月。
他对自己,从未改变。
感情也十年如一日,停留不前。
“啊……鞋带散了。”光嘟囔着,正要低头去系,那人倒比他先一步俯身。
单膝屈地,给他系好。
车厢里一阵低呼。
而那身从意大利定制的褐色呢料大衣已经拖了地,他也不管,接着把另一只鞋带给重新系牢了。
不知道为什么,腾一下,进藤光的脸涨得通红。